“所以你在北京的阿姨是你妈妈的闺蜜？”费聿利靠在卧室外面的阳台围栏，说话的口吻像是朋友聊天。
没有伪装的亲昵，但也没有拘谨和傲慢。今晚的聊天，两人像是朋友。
以至于，艾茜对费聿利说了她和潇潇阿姨的关系。她这次回北京，除了参加研讨会，还有就是回去看潇潇阿姨。
她和潇潇阿姨已经冰释前嫌，作为一个有着强烈道德观的中年女性外加老党员，潇潇阿姨对自己儿子危城渣男行为做出严厉的批判，外加失望地表示，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自己儿子也是。
“后来，你和你父亲再也没有联系上?”费聿利再问。
艾茜点了下头，一样靠在围栏，任由风吹着她的头发。她不喜欢聊自己的身世，不是虚荣或者刻意遮掩，只是每次聊到消失的艾纯良，心情多少受影响，变得沉重及乏味。
只不过今晚倒是奇怪，她像是对费聿利讲故事，她所经历的跌宕起伏，人情冷暖都只是故事里的组成部分。
而她自己，已经从故事的主角变成了讲故事的外人。
她一样怜悯甚至心疼故事里的那个艾茜，无比感激故事里为她带来温暖的潇潇阿姨和……危城。
今天的中午，她和潇潇阿姨在家包了饺子，潇潇阿姨看着她面前玲珑小巧的饺子问：“阿姨记得你不会包饺子啊。”
“在英国读书时学的。”
“当时危城一定要让你到英国留学，我不懂为什么，后来才发现这个决定对你是最好的。”潇潇阿姨感慨陈年旧事。她默默听着，嗯了嗯，如果五年前她不理解危城的决定，去了英国她就感受到了危城的“良苦用心”。
潇潇阿姨也承认自己儿子当年的用心，甚至用了亲子关系作比方：“就像父母对孩子的爱，在他还在成长的时候希望他变得更强大，真有一天等他强大到要离开这个家，心里难免又怅然若失，怀疑自己当初的决定对还是不对。”
“以前的危城对你不像一个哥哥，更像……爸爸，以至于不管是我还是你危叔叔都看不出来。”潇潇阿姨取笑起自己儿子毫不手软。
“茜茜，阿姨很抱歉，不是对你抱歉，而是抱歉我的儿子。如果当初我早点发现他对你的感情，也不会逼他娶了柳静灵。”
“当然，危城他也没有告诉我，当年是柳静灵算计了他。”
……
……
……
危城和柳静灵的故事如果不追究细节和始末原委，就是一本非常狗血的破镜重圆言情小说，艾茜出国之前也信了两人的故事，直到男女主角破镜重圆并没有过上如小说番外的幸福生活……
反而，是真正灾难的开始。
艾茜有时候觉得柳静灵太患得患失，为什么不能做到当初的决绝，直到潇潇阿姨用算计定义了柳静灵明明怀有身孕却不告诉危城这件事。
但是，孩子总是无辜的，危宇航是那般爽利机智以及讨人喜欢。连她这个不喜欢孩子的人，每次见到危宇航都很开心，尤其危宇航眯着弯弯的眉眼叫她姑姑。
危宇航是更阳光的小版危城。
“其实，我也不喜欢柳静灵，觉得静灵太过感情用事，又心思细腻到难以琢磨。但是她给我生了一个危宇航这样的孙子，我心里感谢她。当年我让危城把柳静灵娶了，也是不希望宇航跟妈妈分开。”
“这次危城和柳静灵选择分开，宇航暂时跟妈妈，后面还是会回这个家……”
“前几天潇潇阿姨生气，是潇潇阿姨没有控制好情绪……我知道危城离婚跟你没有关系，只是宇航是无辜的，他还是一个孩子，如果你和危城在一起，他怎么接受……”
“你是他最喜欢的姑姑。”
潇潇阿姨一席话，她低着头把面前包好的饺子来来回回地数了又数，结果一直数不对，到底是二十五个，还是二十六个……
“我和危城不会在一起的。”
“潇潇阿姨，我有男朋友了，是你之前给我介绍的费聿利。”
“也是缘分吧，我和他真的交往了。”
原谅她，将费聿利暂时拿出来当了挡箭牌，然而她这样说，潇潇阿姨神色又变得复杂，良久也替她高兴地说：“好好处，但也别让他欺负去。毕竟——”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她跟潇潇阿姨将这句当红的网络话讲出来。
……
……
……
“在想什么？”不知不觉，费聿利同她靠近几分，借着稀薄暗淡的光线他目光研究地落在她脸上。
艾茜抬着脸，直言说：“在想……一句话。”
“什么话？”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费聿利呵地笑了，却是一句愉快的哼笑，他的双手已经抱住了她的腰身，微微低下头，嘴巴试图吻住她。
然后，在两人距离三四公分时，停了下来。她已经可以感受到费聿利喷洒出来的热气。
“那你们女人是什么？”费聿利反问她。
“是仙女。”艾茜眼睛有光地看着费聿利说。
费聿利又抬起头，想了想否定她的话：“如果你们女人都是仙女，我们男人都成了牛郎？”
这是什么说法？
因为牛郎配仙女。
“所以，如果你说我们男人都是大猪蹄子，你们女人就是——”费聿利又低下头，这一次，他停下来的距离和她只有一两公分。
呼吸已经开始打架，还差一点，他和她就要吻到。
“就是什么？”艾茜轻轻抬着下颚，问这位面前人，眼底人。
“米线。”费聿利回答她。
艾茜哧地笑了：“你喜欢吃猪脚米线。”
“嗯……”费聿利难得心诚嘴实地做出肯定回答，同时点了下头，微小的幅度刚好让他吻住她。
……起风了，她和他要进屋了。
——
一个再不温柔的男人，也有温柔的一面。
一个再温柔的男人，他也有粗粝的地方。
这两句话，用来形容费聿利和危城最合适不过。
不过……她和费聿利如果没有成为情人关系，她应该也发现不了费聿利的温柔。
因为费聿利温柔在床上。
☆、chapter91 一点温柔
同样，费聿利也没想到艾茜有这样孩子的一面，在床上的艾茜真诚可爱的像个孩子，但他知道，她是白骨精变出来的孩子。
孩子气又性感，是费聿利对艾茜在床上样子最笼统又最具体的评价。
不知道纠缠了多久，反正最后屋里灯亮了，还没有结束。不比前面黑暗遮掩了两人的欲望，当全屋灯光亮起的那一刻，什么都变得清清楚楚。
敞亮在她和他的眼底。
然后，费聿利更用力地抱住了她，他埋在她的脖颈之间，像是化身野兽咬住她的整只耳朵……还带着一份报复惩罚的意味。
艾茜低咛出声……她要收回前面说费聿利温柔的话。
一切都是假的，假的，比如男人的温柔，女人的柔情，这些东西只有在彼此吸引的时候才会展现出的特质。
正常的时候，都是利益下的权衡。
“茜茜（xixi）……”费聿利叫她名字，没有叫她茜茜（qianqian），而是茜茜（xixi），不得不承认，茜这个字，xi的发音比茜更温柔。
刚认识的时候，周媛媛问她名字发音问题，她是这样回答，爱她的人叫她茜茜（xixi），尊敬她的人叫她茜茜（qianqian），一直以来，费聿利即使叫她名字，也都叫她艾茜（qian）；她倒不会自作多情地认为费聿利尊敬她，只是艾茜（qian）比艾茜（xi）听起来更有距离感。
现在，他和她没有距离吗？
是呢，如果从身体接触来说，两人不仅没了距离，还是负距离……
嗯？艾茜懒懒地应了一声，猜不到费聿利要对她说什么。
费聿利哼笑一声，把心里的话讲出来：“虽然你从事公益行业，但是你三观不正。”
什么？
她三观不正？
有生之年，艾茜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三观不正，这个人还是她男朋友，在床上占有她的时候说的话。
“哪不正了？”艾茜问，声音有点沙。
费聿利：“典型的得了便宜还卖乖。”
艾茜笑了，望着费聿利回敬说：“彼此彼此。”
为什么，她和他会走在一起，因为他和她本质上是同一种人。
费聿利摇头，或许他在艾茜这里是便宜，她在他这里不是。她是他颇费心机才吸引到的人。吸引她这件事，还是他除了射击之外，最胜券在握的事情。
胜券在握并不是此事多么轻而易举，而是他对此事的态度要笃定及坚持。
……
深夜，费聿利抱着弓着腰的艾茜入睡，直到天亮，怀里的人……不见了。
艾茜在厨房做早餐，一个硕大又丰富的三明治切成两人份，此外，还有鸡蛋牛奶和麦片，费聿利穿着昨日的白色t恤衫，抱胸倚靠在厨房看着秘书长化身小厨娘，笑得心满意足。
“谢谢茜茜。”费聿利感谢她为他做早饭，可是言语里除了感谢，也有揶揄。
艾茜低头看了眼，发现费聿利只穿了上衣，裤子还没有套上，忍不住目光一躲，嫌弃地说：“暴露狂。”
费聿利同样低了下头，看了看自己笔直修长健壮的大长腿，如果他这样都担上了暴露狂的称号，他可以说每个男人都是艾茜眼里的暴露狂。
何况，即使暴露，他也暴得优雅，暴得有腔调。
就像某人进食的样子。
艾茜吃东西真的还算优雅，费聿利见过不少出身极好的女孩子，她们即使学过专门的餐桌礼仪课，都不及艾茜这般从容且慢条斯理。
或许，是他看她越来越纵容了，眼睛自带了偏光。他又不是没见过她掰扯羊排扣肉吃的样子……
愉快的早饭结束，就要开始上班了。今天是星期六按理说不用上班，然而黎明公益采用单双休制，这个星期刚好单休。
“等会你先去黎明。”艾茜开口说。并没有因为眼前美色而荒于工作。
同样一句话，让两人之间好不容易产生的恋爱错觉消失殆尽，费聿利冷哼两声，在卧室提起裤子，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艾茜的出租屋。
一路走出小区的时候，费聿利在大门停下来，然后有所停顿地转过头，看向迎面走来的郭丽呈。
“早啊……郭经理。”费聿利微笑，主动打招呼。
“早！费经理。”郭丽呈猛地点头回应，一脸尴尬。
费聿利知道郭丽呈尴尬什么，前面走在小区的路上，他就发现郭丽呈也住在这个小区，她看到他却装作没看到。
至于是什么原因，随便一想就知道了。
是啊，所以郭丽呈不仅要装作没看到，她还要为费聿利和艾茜遮掩。
“费经理是路过这里吗？”郭丽呈难得这般虚伪地给人台阶下。
“不是啊。”费聿利自然地回答，并告诉郭丽呈说，“我昨晚住女朋友这里。”
郭丽呈：……
费聿利呵了一声，没有再说了。
郭丽呈微微红了脸，也羞愧地没有再说话，然后同费聿利一块穿过百合街道，来到黎明公益基金会。
黎明基金会的招牌是两块白底黑字的木头，挂在院子大门两边，正对着街道。但是办公楼要从大门进去。
门外站着一个戴着鸭舌帽的男孩，背着一个黑色书包。费聿利走进去的时候瞧了男孩一眼，男孩也瞧了他一眼，挺了挺肩膀。
“外面那小帅哥是谁呀？”周媛媛来上班的时候，问费聿利。前面她进来的时候，也看到了，按捺不住正太的吸引力，还冲男孩笑了笑。
男孩斜了她一眼，撇开视线。
男孩站姿笔挺，模样冷峻，小小年纪气势非凡，的确很惹人侧目。然而，再高昂的气势，在看到穿过大街走来的艾茜。
眼眶一红，哭了。
艾茜走路一贯目不斜视，听到一声压抑的“姑姑”，才循声转过头，停住脚步愣了愣：“宇航……”
☆、chapter92 偷偷过来
艾茜将危宇航带到了秘书长办公室，面对危宇航一来到她办公室，二话不说，直接拿出手机，坐在沙发低头玩游戏的行为，默默地托着下巴望了望。
“所以宇航你来我这里，就是过来打游戏的？”艾茜终于出声发问。
危宇航仍是低头玩着游戏，不说话，不理她。
“伤心呐。”艾茜将脑袋搁在桌面，瞅着危宇航长叹一声，口吻怪责又赖皮地说，“姑姑还以为你独自过来看姑姑，是要找姑姑一起玩游戏，结果你就自己一个人玩……”
“你不是要工作吗？”危宇航反问她。
艾茜站起身说：“是啊，要工作。不过玩两局游戏又不影响工作，你玩游戏不也没影响学习么？”
危宇航仍然在犹豫，随即用更别扭的声音强调说：“那你前面也没理我。”
艾茜无言语对，只有干笑一声：“姑姑是因为……”
“好了，我没生气。”危宇航再次低下头，主动交代说，“我也是偷偷过来找你，今天本来要出来补课的。”
好家伙。
艾茜握着手机，危宇航捕捉到了她这个动作细节，望着她：“晚点再跟我妈说。”
艾茜：“宇航，你这样你妈妈会担心。”
危宇航又默不吭声了，今天是周六，他也不知道茜茜姑姑上不上班，但他是不用上课的，他妈妈给他报了一个培训课，他没有去上，偷偷打了个车来找茜茜姑姑。
至于茜茜姑姑的工作地址他是在一张名片上看来的……有一天，他妈妈从他爸爸一件换下来的西装口袋翻出一张名片，看了两眼，撕成碎片丢在垃圾桶。
他太无聊了，从垃圾桶捡回了撕掉的卡片，像是玩拼图一样将这张小长方形的卡纸拼凑整齐，原来是茜茜姑姑的名片。
妈妈为什么要撕掉姑姑的名片，危宇航不清楚，不过他记下了上面的电话和地址。
……
艾茜已经来到危宇航面前，看着宇航稚嫩却不缺坚毅的脸蛋，语重心长地开口：“宇航，你这样，你妈妈不仅会担心，还会伤心。”
危宇航抬起头：“她不会。”
艾茜无奈一笑：“她怎么不会，天下妈妈都爱自己的孩子。”
危宇航对她这话感到不屑：“那她一定是个例外。”
艾茜静静地望着危宇航不说话，她不是不反驳危宇航，而是危宇航更像是一个缺爱的孩子，得不到妈妈的关注而忸怩。很多时候，艾茜也不太理解柳静灵的一些行为方式，后来知道柳静灵所有的表现都符合表演性人格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