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宋小五面对着她要他伸手的人却死都不肯伸,他朝小辫子频频摇头,急摇了好几下低声跟她求饶,“不敢了,再也不敢了,你行行好,你行行好啊。”
宋小五见他讨饶讨得还蛮有经验的,就知道他以前就是这样对付管他的人的,但管他的兴许会心疼他,但她这边他这次就别想躲过去了。
“别让我再说一次,”宋小五眼睛冷冷地看着他,声音放得很轻,“要不就不是手这么简单了。”
她朝他的屁股看去。
小德王一反射手就捂住了屁股,这一次不用权衡决择,在他的手与屁股之间,他选择了手,他把手迅速伸出了一只来。
“两只。”宋小五不耐烦地说了一句。
小聪明倒是有的是,让他动脑子想想行事后果的时候,怎么就不用用他这聪明的小脑袋了?
小德王扁着嘴,委屈地伸出了另一只手。
这下,他的两只手都出来了。
宋小五提起了棍子,只见阳光之下,她的棍子挥舞了起来。
“啪”一声…
“啪”两声…
“啪”三声…
一声接一下,打得背着他们的宋家四兄弟心惊胆颤,面面相觑,脚跟发软。
而宋小五面前的小德王鼓着脸扁着嘴,他想哭却不敢哭,连看小辫子的勇气都没有,只敢偶尔掀下眼皮,看一下他被打的手。
两只手都打了十下,看她又要来,他呜咽着出了声:“不打了不打了。”
“好好说话。”
“不打了。”
“啪”一声,宋小五又抽了一记。
“都出血了。”
“长记性了没有?”
“长了。”
“下次还敢不敢把我的话当耳旁风了?”
“不敢了。”
“做事用脑子不?”
“不用,不不是,用!”
宋小五见他手板被树刺扎得起了血,血迹已多,也无意再教训下去。
这够他疼一段时日长记性的了。
“小辫子…”见她不打了,德王睁开了眼,他看了手一眼,又看向了她:“我疼。”
宋小五听着,垂下了眼,过了片刻,她叹了口气,与他道:“跟我来吧。”
“哦。”
带着他路过四兄弟的时候,她朝他们看了一眼,间带恐吓了他们一句:“你们以后乱来,我亲手给爹找棍子。”
说着,把棍子塞到了最胆小的四郎手中。
四郎不敢拿,棍子一下就掉到了地上,“啪”地一声响得四郎魂飞魄散,手忙脚乱地连忙捡了起来。
等他拾起棍子再抬头,妹妹走了。
大郎跟二郎三郎对视了一眼,飞快跟了上去。
这人跟妹妹什么关系?
路过自己的屋子,宋小五拿了药包,小德王本来还想跟着进的,被突然关上的门挡住了,但他还是抽了好几下鼻子闻了闻,觉得就是隔着门,小辫子的屋子还是很香。
宋小五带了他去前堂,给他上药。
大郎二郎他们跟了一路,这时候三郎实在是忍不住好奇心了,把四郎戳了出去送死,四郎被没良心的同胎哥哥推到了妹妹面前,张了好几下嘴,都没问出话来。
小德王嘴里含着一块小辫子塞到他嘴里的花生糖,看四舅哥站着他们面前不说话,他把糖咽了下去,朝四舅哥一笑,“四哥,什么事啊?”
“你什么人啊?”四郎看妹妹只管给他的手上药,也不看他,鼓起勇气问了一句,又后知后觉补了一句:“我不是你四哥。”
“我…”小德王本来想说我叫周召康啊,但话到嘴边他猛地一顿,接着含糊地道:“不是说了,我叫卓宝。”
他小名就叫卓宝。
他母后姓卓,他生下来没多久就没有了母后,他三四岁的时候就给自己取了这个小名。
卓宝卓宝,他母后的宝,名字挺好听的,德王出去的时候经常用这个化名。
“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四郎看了妹妹一眼,见她没反应,清了清喉咙,“你怎么跟我们家妹妹认识啊?”
“上次认识的,她给我…”找裤子?小德王不想说这个事,又含糊了过去,“反正上次就认识了。”
宋小五这时把他一只手都包了起来,见他跟人说着话也不喊疼了,她皱眉摁了摁他的手心。
“啊!”可怜的小德王被摁得惨叫了一声。
宋小五见他是有知觉的,放心下来了,拉过了他的另一只手。
四郎看她又握了他的手,急了,朝妹妹摇头道:“你别碰他,你是小娘子。”
“对。”小德王一听,点了下头,跟着附和。
对的,他的小娘子,小辫子小娘子。
“妹妹!”四郎觉得这人可古怪了,他急喊了对人好得不得了的妹妹一声,“礼数,礼数。”
这话小德王就不爱听了,他板起了脸,朝四舅哥说了一句:“什么话呢,我是她的…呃…”
我是她的人这句话,小德王被她抬头看了一眼就说不下去了。
“不处理一下手就废了,”宋小五见快差不多了,朝他们道:“忙去罢,他是我认识的,别管他,就让他呆着。”
“可他是生人啊。”在一旁虎视眈眈的三郎喊了一句。
“回头跟你们说。”
宋小五放下了他的手,正要接着说话,就见小鬼小声地道:“还要糖。”
“自己拿。”
“要之前那样的。”
宋小五回头,看着他满是渴望的眼…
第65章
宋小五掉回了头。
小德王失望地扁了扁嘴,用包成一块的手去拿桌上的糖,拿着吃到嘴里,他又美滋滋地吃了起来,美得眼都弯了,很是心满意足。
“去忙吧。”宋小五没管他,跟萝卜条们温和地道。
“好。”大郎看了看妹妹,见她很坚定地朝他点了下头,最终他还是带着二郎他们出去了。
宋小五等他把一小碟花生糖都吃完了,就起身去了前坪接着处理肉的事。
肉得由她来分类挂起来,有些用来做腊肉,有些拿着炒菜,还要留着一些做红烧肉,每样她都分出来,让家里人照着做。
德王坐在她身边看着她忙,心里隐隐有些小得意,看吧,他还是聪明的,现在小辫子家里人知道他了,他以后找她就方便多了。
宋小五这天留了他随家里人吃饭,她表现得很平静,一如往常,小德王离开时也没看出什么来,还拿了他指明要的几样小吃食。
小辫子打了他,就对他可好了!
就跟皇兄打了他,之后就让御膳房给他做好吃的一样,而且比平时好说话多了。
遂小德王离开的时候甚是满足,离开宋宅后还有些得意洋洋,跟身边的铁卫夸耀道:“王妃就是疼我,家里好吃的都让我带着了。”
等离开一段后,德王这才回想起来他去找小辫子的正事来,他忘了告诉小辫子他要去西山猎场一个月的事了。
可为隐藏行踪,他们是绕路过来的,这时候再走回去就得半个多时辰去了,府里头还有事在等着他,铁卫见他停了,近身过来问他:“主公,怎么了?”
“忘了跟你们王妃说,爷要去西山一个月了。”德王皱起了眉。
“您看,头那边还有事情等着您,要不由属下代您前去禀告一番?”二十四铁卫当中的大暑道。
“今天就不去了,”小德王也知道大暑要跟着回去替他跑腿,不能耽误,他沉吟了下道:“明天你们去换人轮值的时候,找个时机替我告诉她一声,还有,恭敬点,跟见着我一样,听到了?”
“属下听到了,会嘱告他们的。”铁卫对他的再次叮嘱无话可说。
只要那位小娘子在的地方,他们都当他们眼瞎得不能再瞎了,要不然,她早被他们刺成刺猬了。
德王留了二十四卫当中武艺高超,人也最擅于隐藏的芒种,夏至,白露,秋分四人留守,其间每次去两人去新宅子那边,另外两人在另一边替他跟着大局,这四人在二十四卫当中是最拔尖的几人了,他还算放心,便道:“让芒种他们说话轻点,别吓着她了,另外一个,除非大事,切勿在她家人面前出现。”
“是,属下遵令。”
“走。”德王挥鞭。
马蹄声远去。
这厢宋宅,宋大郎他们本来在人走后想问妹妹话,但妹妹不多时就回了屋,去叫她她也就懒懒应一声,声音当中有听不出的疲惫,大郎跟二郎同去叫了一次,听妹妹说她想休息会,今日不管有没有事都不要叫她了,他们回头就拦了家里人,叫他们莫要去扰妹妹。
宋韧回来听说那卓宝来了,心里突地“咯噔”了一下,又听说小女儿的异常反应,他这是坐都坐不住,想了又想,躲着自家娘子去找他们小娘子去了。
这次,宋小五给宋爹开了门。
宋韧看着黑发披肩,眼神异常沉默的小娘子,小娘子让他进门他都不敢进,犹豫了一下才抬脚踏了进去。
“爹,坐。”
被她叫惯了小爹的宋韧立马站得直直的,摇头道:“爹没事,爹就过来看看你,看你好好的我就没事了,我就走了啊。”
“坐吧。”宋小五摇摇头,先朝桌子那边走了过去,“陪我聊两句。”
她躺了好一会儿了。
她之前还想,那个让他疼得一夜之间长大的人绝不能是她才好,但没成想,还没半年这句话就不顶用了。
她就是那个人。
不过,是不她又能是谁?初恋这种东西,就是让人失望幡然醒悟重塑自己的。
“小五。”宋爹害怕。
“过来坐。”
宋爹硬着头皮过去了。
宋小五给他倒水,倒出来见是冷的,她摇摇头,把茶杯放到了一边,“算了,天冷别喝冷的,你找娘讨热的喝。”
“没事没事,爹火力壮,喝冷的就行。”宋韧去拿杯子。
“别了,你有也有点年纪了,爱惜着自己点,这家里还得靠着你。”宋小五说到这,笑了一下,道:“以前叫你小爹,是因着刚出生的时候,你比我大不了两岁,这爹怎么样都叫不出口。”
宋爹笑,随即又吃味起来了,“你叫你娘就一口一个娘。”
叫得可欢快了。
“没谁能跟她比。”宋小五平静地道。
宋爹这下酸得胸口疼,瞪她道:“我是你爹!”
说着,他也觉得好笑,便笑了起来,摸着她的头道:“这是你头一次跟爹说你的从前。”
宋小五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她道:“以前没什么好说的。”
她看着宋爹:“我上辈子有个爹。”
“爹知道。”宋爹说着,又有点酸溜溜起来,心中怪不是滋味的。
“我是病死的。”宋小五又道。
“啊?”宋爹愣了。
“我爹趁我睡着的时候,给我打了一针能令我的身体在半年内萎缩至死的毒素,此药无解。”
“啊!”宋爹瞪大了眼。
“嗯,”宋小五淡淡道:“他也是大家族出身的人,也不受宠,但我还算聪明,从小就比较受家族里的老人喜欢,我们那家的族长是我的堂伯,他在我堂兄被人谋杀死后让我当了家族继承人,十多年后,我爬到了最高点,成了当时最年轻的掌权人,就在我如日中天的时候,他给了我一针,原因是他在外头养的儿子成年了,他觉得我碍了他儿子的路,需要我给他让道。”
宋爹不想再听下去,可是,他还是道了一句:“后来呢?”
“我怎么可能让我的位置,让我的家族落到他手里?”宋小五昂首,朝她小爹微笑道:“我亲手毁了他,要是他现在还活着,应该还在天天咒我去死,没有我支撑他的一切,想必连条狗都要活得比他强。”
虽然她早就死了,为保留最后一点尊严,她在把一切安排妥当之后,她在长辈们曾经呆过的疗养院里,把她过去短短的一生回忆过后,最后漠然又无动于衷地给了自己一针,闭上了眼。
她最后是死在自己手里的,而不是病魔。
“儿啊…”宋韧喉咙干哑,他咽了好几口口水才道:“爹知道了,爹以后不问你这些事了。”
“你没问过,”宋小五笑了,笑靥如花,“你不敢问。”
宋韧苦笑,心里苦涩至极,无法想象上一世的那一个父亲怎么会舍得对他的女儿干这种事,他就是把他的小娘子从小当妖怪,但就是只养了几个月,她学走路的时候他都怕她磕着碰着了…
他不是不敢问,而是怕她为难。
“儿啊,过去的就过去了,这辈子你是你娘跟我的小女儿,休管他人!”宋爹要去摸她,被小娘子眼睛一瞥,手又缩了回去。
他不禁敲了下她的头,“爹都敢训!”
宋小五没躲,但这一刻,她收起了笑,与宋爹道:“不管如何,我毁了他。”
也杀了自己。
她向来是个敢动手的人,做的要比说的狠多了,这也是她能成功的最重要的一个原因。
“而今…”她看了宋爹。
宋爹嘴巴干得无口水可咽。
“德王啊,也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恨死我,”宋小五站起来走到宋爹身后,“如果因此让你受累了,我跟你道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