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德王比燕帝要小八岁去了,燕帝已有二十三有余,而小德王不过十五少年,当初小德王刚从新进宫刚立不久的皇后肚中出来不久,太帝就殁了,很快这位太皇太后就追随太祖帝而去,把小德王交付到了先帝手中,先帝那时最大的儿子都有十五岁了,当皇兄的他便先把德王交给了皇后养,但养在皇后膝下的德王日夜哭闹不休,几次险些夭折,把皇后都折腾病了,后宫闻德王的哭声就惊悚,先帝无奈,便把小德王抱到了他的寝宫正德宫,亲自抚养小德王。

德王的封号,就是出自他的赐名。

德王德王,他从小就是在帝王之居正德宫长大的,这朝廷天下不管谁提起他,都得掂量掂量他的份量。

先帝没亲自抚养过自己的儿子,但弟弟却是他亲手抚养长大,可惜先帝也是个多病之身,在位不到十年就去了。

小德王乃先帝在正德宫养大,他与先帝感情深厚,二三岁的时候就会迈着小腿给先帝端药侍疾了,先帝离去,最伤心的莫过于他,把先帝一送走他就大病了一场,险些命丧,把岁上位的燕帝吓得寝食难安,他可是受了先帝临终所托的,好在宫中还有太后,在太后的安抚下,德王总算病好了起来,但自此之后,他就搬离了宫中,不愿意住在皇宫了。

但他离了皇宫,还是能在皇宫出入自由,他身上有先帝赐的能在皇宫行走自如的金牌,这牌子,全天下也就三块,另外两块,一块在天下兵马大元帅手中,仅限有紧急军情的时候能随时进入宫中;还有一块,在内阁辅首手中,仅限有国家大难的情况之下方才允许不经禀报就进入宫中。

而在德王的手里的那一块,因太后与燕帝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成了德王在皇宫的随进随出。

而对德王来说,先帝是兄长也是父亲,他悔恨只能看着先帝离他而去,遂一腔保护之情就换到了大侄子燕帝身上,这几年燕帝受朝中老臣刁难,小德王没少帮忙。谁欺负他大侄子,他就到谁家去跳脚骂人,骂不过了,就倒在人家家里的地上翻滚,哭闹着说他家欺负人。

这举天下谁有他地位高?谁敢欺负他?他是正德宫养出来的王,是太帝和追随太帝而去的太皇太后的幼子,是养在先帝膝下的亲弟弟,打小就住在正德宫的皇子自燕朝立国以来也就这一位了,这再老的臣子也怕他,不得不磕着头送这位活祖宗走,再怎么说也得退一两步,应一应这位小王的心意,要不然这位小王压根儿就送不走。

之前他也不过十岁出头,燕帝也管不住他,只能随他这个小叔叔去了,但现在小德王大了,燕帝也是存了心想管束这位小叔叔,毕竟他乃皇家之子,身份又重,还是要顾及些颜面的,可不能再做些在臣子家的地上滚打之事了。

遂他最近说事,都有些躲着这位小叔叔了,生怕他一听说谁不听皇上的话了,就跑去人家骂人家,骂不过就踹,踹不过就闹。

可这厢小德王兴冲冲进来,就是来保护大侄子的,见大侄子支使他去跟大孙子玩,他不高兴地撇了下嘴,“你当我还小呢?”

不小吗?昨日还扛着大孙子去御花园的树上掏鸟窝,把太后和皇后娘娘吓得差点昏过去了,符简快要憋不住笑,简直不敢抬头。

燕帝也好笑,他这是又头疼又好笑的,带着笑怒瞪了小德王一眼,“不小吗?昨儿还带着岱儿爬树,一点当长辈的样子都没有。”

“你不忙吗?我帮你带带他,当年我小的时候,皇兄就带我去爬过树。”就是当年皇兄身子不好,只能找个身手好的侍卫带他上去。

德王回得理所当然,燕帝更是哭笑不得。

那是他父皇愿意的吗?这位皇宫里的小祖宗,一天不上梁揭瓦就哭闹不休,有时听话点不闹了,就睁着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你,他父皇亲手把他带大,哪受得了这个?就是病在床上起不来,也要爬起来带他出去走一走,溜一溜他。

就是这般,他父皇也多活了几年,就是这身子实在撑不下了,活着也是受罪,方才离世。

燕帝本不是太子,是后来太子没了,他被立为了太子,被先帝带到了身边佐政才跟他这个小叔叔熟悉起来,但那时小德王不过五六岁,成天在宫中斗鸡斗狗横着走,他却要帮着他父皇打理政务不说,还要忙着跟太傅念书,跟朝中诸臣勾心斗角,何曾有过一日悠闲?

就是他当皇子那段日子,也不曾像他这个小叔叔这般无忧无虑过,他刚进正德宫那段时日,还曾羡慕过他这个小叔叔一段时日。

德王的话,让燕帝想起了从前,他无奈地笑了一下,拍了拍小叔叔的腿,跟他道:“朕之前听凤慈宫的人来报,说今日母后身子有些些不适,朕本来打算跟符爱卿说完事就去看她,既然你来了,小叔叔何不替朕先去看看母后的身子?要是不妥,你也叫人提早知会朕一声,朕立马就来。”

“嫂子怎么了?”当下,德王就皱眉站了起来,“我都跟她说过好多遍了,少跟后宫的那些妖精置气,一个个的都不懂事,管她们死活呢?”

说罢,不等燕帝都说,他就冲出去了,还扔下一句话:“大侄子,有谁欺负你,你来凤慈宫叫我,本王替你收拾了他!”

他咬牙切齿说话完毕,人就跑远了。

头疼的燕帝嘘了口气,手放下来了,背也松了,整个人都松快了。

符简把笑稳稳憋住,抬头看向了燕帝。

他是把笑憋住了,但水亮的眼睛出卖了他的心绪,燕帝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往后也少打他的主意,他是朕的亲叔叔。”

小叔叔替他出头,也没少受他这些亲信的唆使。

符简轻咳了一声,正了正脸色,道:“臣知道了。”

他们也没是没分寸的人,德王毕竟是大了,不能再像以前那般胡来。再来,这几年招数也用多了,都有了防范,这满京城只要是跟皇上作对过的大臣家都视德王如温疫,人还没来,全家只要是作得了主的主子就跑没了,德王这一年都没有了用武之地,跑去的人家都没人,他自个儿都挺失落的,好几次找御林军那边帮他堵人的大门干架。德王身份太高,发个脾气整个皇宫都要震一震,符简也怕越闹越大,弄到群臣激愤的地步,也不敢再用德王了。

“你知道就好,他也到要说亲的年纪了,再闹下去,这都没哪家的好闺女敢嫁给他了,你听听外边的人是怎么说他的?”这外面的人都说他这小叔叔是个混不吝,吃人的主,谁敢不合他的心意他就能把人都宰了,更邪乎的传言都有,燕帝还真是怕这传言越传越猛,把他这小叔叔架在火上烤,出去了人憎人厌。

趁他年纪还算小,赶紧收住,再过两年再寻思着替他博几个清名美名,也好让他的名声好点。

“先帝把他托付到朕手里,是要朕照看他一辈子的,往后朕就是没了,朕得儿子也得把他祖宗贡着,他就是我们老周家的活祖宗,爱卿啊,”燕帝语重心长地看着符简,敲打着他这个为了成事就敢无所不用其极的心腹,“你不要当朕这小叔叔傻,他是为了朕,朕这个先帝的儿子,才甘愿被你们所用。他心里门儿清呢,他可是打小在正德宫长大的,从小跟着朕父皇看这天下桩桩大事,朝中众相,你们心里在想什么,你觉得他能看不破?”

符简正容,当下抬手低头朝燕帝揖礼:“谢圣上提拔,臣遵旨谢恩。”

燕帝仔细看了他两眼,几眼后,他别过头,温和地跟符简说起了他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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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厢德王跑到了凤慈宫,凤慈宫的宫人见到他慌不忙地请安,德王一路大步踏进去,人还没至,声音就已至:“嫂子,我来了。”

太后正在喝药,听到小德王的声音,顿时别开了宫女的手,腰挺直了,声音抬高了些,“康康,嫂子在这儿呢。”

德王周召康闻声朝她这边走来,踏过了宫人拔开帘子的拱门,朝坐在靠东边花园那边的太后娘娘抱怨道:“您怎地又病了?又不听话了罢?”

太后抿嘴一笑,亲手抚了抚身边榻椅,“快过来嫂子身边坐。”

德王闻着药味皱了下鼻,走过去就端起了宫女手中端着药碗闻了闻,扭头朝太后道:“这里头放了柏子仁,您昨儿晚上又没睡好?”

德王从小跟着先帝长大,先帝又长年生病,德王没少亲自为他皇兄熬药,以至于这时日一久,他光闻着药味都能猜出其中下的药来的。

“被梦惊着了。”太后拍着椅子,笑道。

德王拿着药过去坐下,尝了一口。

太后打他的手,“药别乱喝。”

“就舔了舔,”德王不以为然,尝过药后跟太后道:“苦着呢,这是常太医开的方子?”

“是他。”太后点头。

“他的方子还算管用,吃罢。”德王伸手,朝宫女拿了勺子,亲自给太后喂起了药来。

太后娘娘不禁笑了起来,经常皱着的眉头松开了些。

“哪个混蛋吓着你了?”德王喂着药看着太后,问。

“没哪个,”怕小德王胡来,太后摇头道:“就是这几日想起了以前的事来,有些睡不着觉。”

“哦。”德王给她喂着药,没说话了。

以前的事,以前先帝还在着呢。太后一看他的脸色,就知道她说错话,让他想起先帝来了。

先帝在时,那是真疼他,要星星从来不给月亮,哪怕他把正德宫的屋顶掀翻了,先帝也能当作没看见。

太后是先帝后来立的皇后,先后走得太早,她儿子当了太子后,她就被先帝扶为了皇后,这才常伴先帝左右侍候。现在先帝走了,太后跟着儿子过,才发现这当太后不比当皇后轻松几许,今儿这娘家的侄女来哭冤,明儿那外家的外甥女来哭不得宠,皇后来给她请安也是带着一脸的委屈,一天到晚就没几桩的顺心事,看着她们一张张带怨的脸,听着她们一口口含怨的语气,太后是怎么高兴都高兴不起来。

“嫂子说错话了?”太后低头看他,小心地问了他一句。

“哪有。”德王摇头,朝她笑了一下,又精神抖擞了起来,道:“嫂子,我们去御花园走走吧,去看看我以前跟皇兄栽的那几颗花树开了没了,我看这几天正好是花期,我们去瞅瞅。”

“好呢。”太后见他笑了,人也高兴了,回头就吩咐宫人去准备。

等德王把药喂完,正跟太后兴致勃勃说着当年他磨先帝带他去种树的欢喜事来,就听宫人进来报,说大皇子来了。

大皇子是太后侄女,也就是现在的万贵妃所出。

皇后所出的是三皇子。

德王经常带着玩儿的大孙子就是三皇子,他只认皇后所出的那一个。

三皇子是皇后流了三个孩子后才生下来的,德王便格外疼爱了些,且也就三皇子讨他的喜欢,他也只愿意带着他玩儿,这厢见不怎么见的大皇子孙侄来了,他当下就板起了脸,对太后道:“是她给您作妖气着您了吧?”

说着他就扭过头,对着宫人气唬唬道:“不见,哪来的送哪去。”

太后苦笑,拉住了他的手,劝他道:“就带带罢。”

德王疑惑地看着她。

“昨儿我答应她了,”太后没精打彩地道:“说让你这个小叔公也带她生的儿子玩一回。”

这时,太后身边的老尚宫上前代主子与德王小声道:“禀小王爷,昨儿贵妃娘娘在太后娘娘这头哭了半天,太后娘娘不应,她就不走,太后娘娘只得…”

德王一听,哂笑了一声,“这娘娘。”

这万贵妃,可比她亲姑姑性子强多了。

“带就带吧,”不就是羡慕他能带着大孙子到大侄子面前去玩?既然想占这个巧,那就让她占,德王当下就吩咐他的内侍道:“杨标,去我侄媳妇儿那边把我大孙子抱来。”

“是,王爷。”

杨标去了,德王跟太后道:“您管她呢?我怎么教您的?”

“就一次,她也说了就一回。”太后勉强地笑了笑,她也不是什么软性子,但她那侄女是着实厉害,她那侄女也不是天天来哭,是万般讨好再过来哭一回,把情份都用上,她这当姑姑的能如何?

“你们啊…”后宫的事,德王不能多管,摇摇头就不说了。

不过他老嫂子的心还是在她娘家的人那边的,皇后要是再不想点办法,就这样放任这贵妃软刀子磨她磨下去,他就是想保他大孙子也保不住了。

他年纪渐长,再过一两年就不可能像以前那样随意进出宫中,替他大孙子和大孙子背后的皇后撑腰了。

作者有话要说:大家端午节好,今天过节,会加更一章,谢谢大家的订阅,很感谢你们的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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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面是个为端午节特地写的有关文后剧情的小段子:

皇宫里,德王眼看震不住皇帝了,在被侍卫拖走前,朝随从杨标怒喊:快去请王妃!

王妃得信,半天才醒过来:死了没?

杨标:…

在宫里等王妃的德王盘腿啃着鸡腿,得意地朝燕帝道:你等着,我王妃这就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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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这厢宋家跟随符太守一行人行至半路,宋家备到京里去用的东西少了一半了。

宋韧这一路跟上峰身边的人不亦乐乎地称兄道弟,一口一声好兄台,再在袖下递一把吃的,或是两个下酒的菜,跟人打得火热,如火如荼。

宋张氏是个只要丈夫需要,她就是割肉也舍得的,所以银子放着给丈夫用,家里备去京中的东西也给他使,宋小五一路只管埋头睡,等到了半路,她爹来她睡的马车管要她睡的小床下放的物什,她这才知道,家里另一辆马车上备的东西,已经去了大半了。

银子倒是没花多少。

宋小五听母亲一说家里少的东西,没回过神来的她眯着眼靠在车壁上,马马虎虎地心算着这少的物件,宋韧看小娘子不说话,就有些讪讪地挠了挠头。

家里带去京城的东西,大半都是小娘子写的清单,也是她提前叫家里人去准备的,虽说东西买回来都是经他们大人的手,弄也是大人弄好的,但实际上在做主的是她呢。

宋韧舍不得花银子,先前打关系的时候就想着给东西得了,反正这吃的家里拉了压得紧紧的两马车,给一点也不碍事。但给多了就招眼了,这下符大人都知道他带了不少精致好吃易存放的吃食上京,他就是不想再给,也是不成了。

这是搬起石头砸到了自己的脚,可悔之晚矣,符大人要晒好的虾米碾压成粉末做的调味,还要用豆鼓浸着的鱼干,和香木薰好的带着香树味的腊肉,说是符夫人很喜欢吃这三样,这路上她本来不好的胃口都好起来了,有这三样佐饭,一顿能多喝一碗粥。可这几样,肉已经全没了,前面马车上放着自家吃的那几个坛子不是被他送完了大半,剩下的就是被人讨要了去,连坛子都让押道的官兵讨去煮汤水涮了两道才送回来,坛子里连点味都不剩了。

宋韧无奈,只能打小娘子住的这辆马车的主意。

宋家起程时,大半的银子放在坐在前面马车上的宋韧身上,大半的好物件就放在了宋小五跟她娘坐的这辆马车上,前面留的吃的都是供宋家人路上吃的,后马这辆车的就没打算动,是一直要押到京城的。

宋小五这还在想着,宋韧已撑不住了,推了下小女儿的膝盖,讪讪道:“以后爹行事,定会问过你。”

“无碍。”宋小五打了个哈欠。

她行事喜欢留一手,不会什么余地都跟人说明白,尤其是挚亲她就更会留着点,省得他们往死里作死的时候,没个后手的她想救都救不回。

哪能什么事都跟他们说。

“一样给你一小坛子,肉给你两坨大的。”宋小五起了身。

宋张氏去抱她,宋小五今年也十二岁了,已经不让她母亲抱了,就是跟父母牵个手,那也是她主动才有的事,这下她没穿鞋袜,马车不大,坐他们三个人已经没有太多转身的余地了,她就让母亲抱到了腿上。

不过,她一坐到母亲身上,还是跟母亲道了一句:“不要凡事都听他的,要拦着他一点,大多都是你花了不少心思时日才弄好的,别把自己的心血当不值钱的东西不珍惜。”

张氏抱着小娘子,小声地道:“娘先前也是心疼钱。”

她跟相公一样,想着这跟人套关系,能省一点是一点,能不用银子就不动银子,结果…结果就是发现这送出去的东西要比他们以为的好多了,值钱多了。

连符大人都开口跟他们要来了。

“你去帮爹拿。”见宋爹把榻面掀开了露出了箱子,让开了点地方,宋小五钻到一角放着的小板凳上坐了下来,又打了个哈欠,“拿上面一层的,下面那层的别碰。”

说到这,宋小五撇头看宋爹,眼睛冷冷:“就当没下面那层,那些是拿给师祖,还有给你们以后通路子使的。”

宋韧探头想看,被娘子狠狠推开了头,张氏怒瞪了他一眼,“叫你听,你就好好听着,不该你晓得的你一个大老爷知道作甚?别乱看!”

性子再好的夫人也是有脾气的。

“银子是好东西,”见宋爹被母亲埋汰到了身边来,宋小五把头靠在了他的肩膀上,舒服地伸了个懒腰,打完哈欠方才接道:“能用银子的时候就用银子,有些东西,隔着山隔着水,到了燕都未必做得出来。”

这北方的水硬,南方的水甜,同样的东西同样的手,但这水不同了,未必能做出同一个味来。

“你都没跟爹说。”

“我叫莫叔莫婶帮我放的,就是娘也不是都知道。”宋小五又闭上了眼,“此去燕都世家盘锯之地,你一个外来的要打进去,不是一朝一夕之事,莫要心急,慢慢来,没法子就想法子,我们陪着你。”

宋韧这才听出她的话里没怪罪之意,他伸手揽住了女儿,叫了她一声:“懒懒。”

一路都在睡的懒懒哼笑了一声,由着他叫。

拿坛子的张氏手都轻了,她轻轻地把坛子放在地上,道:“小五,我看边上两坛酸蒜…”

“两坛都拿出来。”宋小五抬眼,跟宋爹道:“我叫莫婶做的,里头放了点糖,是酸甜味的,开胃生津,太守夫人可能会喜欢吃,你送去的时候就说这是我们家里带去京城给老人家开胃的,仅两坛,听说她喜欢,我娘就作主给她都送去了。”

“仅就这两坛?”宋韧看她。

“嗯。”不假。

“这…”宋韧心里到底是他先生重要些,他小声跟小女儿道:“还是留给你师祖罢,他老人家年纪大了。”

“到时候再说,到了我再想想办法,给师祖留的好东西不少,下面的大多是他的,少一样是不好,回头就补上。”这几年间,替他们宋家抚养四个儿郎的老人家可说是为了他们家呕心沥血了。

宋小五是个很尊老的人,她前世因一招棋错被人赶下台,最后是那几个疼她似孙的老人联手动用所有关系把她抬上去的。只可惜等她从一片血腥当中杀出了一条路来站到顶点的时候,这些老人已经一个个都不在了,留给她的只有他们冰冷的墓碑。

子欲养而亲不待,既然这辈子她又活了下来,前世的遗憾,她不会让自己再经历一回。

“是了。”今夜他们歇在野外,这外头起的风钻进来了,宋韧拿过披风包住了她,看着娘子把坛子数出来,又拿了两条肉。

这肉不是家里挂在灶房里任由灶火薰的腊肉,而是宋小五让莫叔莫婶用梧树县的一种独有的香木伐出木屑薰出来的香肉,一拿出来,光闻着就有一股清香沁脾提神的木香味。

箱子占了半个马车大的地方,但马车也不大,这拿出几样,箱子也空了一角了,宋韧看着这才感觉出肉疼来,嘶嘶地抽了口气,咬着牙,后知后觉地抬手狠抽了下自己的脑袋,“我傻啊我。”

宋小五哼笑了一声。

宋张氏也是好笑又心疼,问他:“是今晚送,还是明儿天亮了再送啊?”

“我现在就去,”宋韧呲牙,“趁天黑没几人看见。”

“诶。”张氏拿了块包袱布把三个小坛子和肉打包了起来。

这小坛子都不是普通坛子,而是用一种叫黑岩的坚硬石头凿出来的,是他们梧树那边有名的石匠做的,他一年带着七八个徒弟才凿出二十个来,这是石匠一家特地送给他们家小娘子感谢她的。

宋张氏摸了摸冰冷的石坛子,跟丈夫道:“小五说这种坛子本身就是比一般石头冷,这里头的东西冷藏着放着,放久了要比一般东西好吃。”

“是吗?”宋韧看向了倒在他肩头睡的小女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