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牵扯到问罪的事,当然要和他们通个消息。

“嫂嫂,如今这宫里…”

赵德媛一脸的忧心,肖抚宁只是在一边听着。

她虽然只是妾室,但为了谢皇后的面子,也为了陈文昌的面子,当初那六首诗词到底还是流传了出去,只是没有明说是肖抚氏所作。

她低调地有了兰陵萧氏落难才女的名气,虽然不能按原计划让官家赐婚,封一个县夫人什么的,但比之各府里因丈夫官高受封了县夫人的妾室,毕竟也拉近了距离。

所以,陈家花钱给她捐了一个九品孺人的封号外面也没传出什么闲话。

这也是陈文昌的意思。

肖抚宁就是他内宅里的主母了。

她隐晦地把工坊的事告诉了肖抚宁。

肖抚宁虽然吃惊,却马上回去和陈文昌通了消息。

叫季青辰意外的是,陈文昌居然又让肖抚宁捎了信过来,说他和陈洪商量了,陈家有意和她一起扩大明州工坊的军械制造。

季青辰绝不可能去怀疑陈文昌要谋反,她叫了大管事楼叶到内堂。反复议论了此事、

楼叶在楼云身边听到的消息比她多,迟疑地小声道:

“夫人,听说西南那边不太稳。陈山长是福建人,学生里又多有从川蜀来的,消息灵通也正常…”

那林宏志不就是从川地来京城的?

季青辰在西南那边的耳目少,远不及楼云,所以她只能一边扩大工坊。一边等楼云回来。

直到许淑卿突然来府上。说是李海兰经了李文定传了消息给她,她才知道西南出了什么事:

四川一带要自立一国,金国已经暗中给川地太守吴家赐了蜀汉王的封号。

季青辰这才猛然惊醒。

金国在山东五州吃了亏。又一直抢不回去,人家可不是忍气吞声就过去了。

人家把手伸到西南去了。

“请瓦妈妈过来。”

她看完了李文定的信,没有急着把这消息传给楼云。

楼云这些天没有回家,如果不是朝中有了这个消息。那就是有更重要的事。

她只是命人去宫里,和谢掌司讨了个主意。把瓦娘子从阎郡夫人身边叫了回来。

“瓦妈妈,海兰身上怀了孩子。她身边懂医可信的人不多,她写信过来,求瓦妈妈过去照顾她一段日子。”

季青辰当初一听说官家出事。就派了快船去明州城黄府。

经了谢七娘子的担保,回来的瓦娘子被当成毒手医婆直接送进了宫中。

保住了二皇子平安生产。

现在李海兰送了一个如此大的军情给她,她当然明白。李海兰在金国宫中情势危险。

金国国主也是没有皇子的。

李文定在信中为三女儿的焦虑清晰可见,李海兰要是生下男孩。就是皇长子。

汉妃生下了皇长子,宫里的女真十姓宫妃们岂能愿意?

“大娘子,听说他们北坊人不少都去了你在中都的田庄子?要是这样,我也愿意去金国走走,看看海兰。”

瓦娘子本就是喜欢揽事的性子,现在一听说李海兰在金国当了宠妃,她顿时眼睛放光,打听着,道:

“大娘子,听说金国宫里还有女萨满?”

萨满和巫祝是同一个意思,区别只在于汉人叫巫祝,北方夷族把巫师叫萨满。

季青辰猜到她更愿意去金国宫中重操旧业,仗着李海兰狐假虎威,所以才叫了她回来。

“李先生年纪大了,又要替海兰在朝里打点关系,他忙不过来。妈妈帮我看着庄子。我就放心了。”

她私房钱买的田庄子,总不能成了全真教的分舵吧?

季妈妈没有反对,瓦娘子便大包小包地带着准备走了,在临走前她还提醒季青辰,道:

“那宫里太乱了,你叫柱妈妈来,让她跟在皇后身边吧。”

劳氏也是如此劝着,道:

“大娘子,这宫里的消息得有个心腹人给府里传一下才行。”

季青辰没去细问瓦娘子在宫里看到了些什么。

如今别说是皇后,她自己进宫时都分外小心,连皇后殿上的茶食她都不敢碰。

贾贵妃生了大皇子,又有韩宰相在朝中当权,她可不会和北宋几位有皇子的贵妃一样,等着和无子的皇后并立为两宫皇太后。

谢皇后明显也没有这个打算。

阎郡夫人已经被皇后下旨,以生育二皇子有功立为了淑妃。

接下来大家互相要干什么简直不用脑子都能想到了。

好在,柱妈妈送去宫里做医婆后,楼云总算是回了家,也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官家醒来了,肚子没拉了,他还下旨召了谢尚宫回垂拱殿。

官家还能想到身边人不可信,叫谢尚宫回宫中侍候,看来还没病得糊涂,季青辰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接着就是楼云听到西南消息大惊失色。

他在宫中不回来是因为官家眼看着要驾崩,急救后又终于醒了。

政事堂里的几位老大人、六部重臣包括他在内全都在宫里等着,他们可不知道西南出事了。

楼云在西南是消息灵通,在进宫前就听到了一些风声。

但他一直很淡定。

因为王世强现在不是在钦州吗?

“他是光纳妾不干事的?既然有吴家动向不明,他就应该写表章上来。朝中如果知道蜀地不稳,至少韩宅胃也不敢这样在山东吞并李全的部属。”

楼云简直是怒不可遏,

“他在钦州又养了个外室,他以为他去西南是逛庙会?!”

王世强这人人品不乍的他知道,但这人办起来事难道也是这样不靠谱?

做姻亲真是太亏了!(未完待续)

270 私奔旧事

楼云这边还没有发完脾气,楼鸾佩那边就差了人来给亲戚报急信。

王世强身边的心腹从西南狂驰回京,说他家老爷去蜀地劝说吴家尽忠大宋,结果被扣在益州了。

这真是屋漏偏逢连夜雨。

楼云暗骂几声,匆匆离府回六部衙门,去等着钦州送到枢密院的急报。

季青辰只能接了他的嘱托,去王祭酒府里安抚楼鸾佩。

这虽然是她和楼鸾佩的第一次见面,真正惊动的人却不是两家主母,而是王世强的两个侍妾钱氏和文氏。

“你疯了!琪哥儿只是染了风寒!和夫人有什么关系?”

文氏由本来的幸灾乐祸变成了毛骨悚然,她死命抱着钱氏的腰,伸手堵着钱氏的嘴,带着哭腔骂着,

“你去!你去!你敢去见一见季娘子,你信不信夫人就敢让你沉塘?”

“我怕什么!我现在还怕什么!”

钱氏一身丧服,状若疯狂的叫着,

“我儿子被她治死了!老爷也回不来了!我还怕什么!她以为她和楼云那些丑事谁不知道!还是书香大族家的小姐!还是同姓的堂兄妹!老爷——!老爷你这辈子活得窝囊!贱妾到地底下也要去笑你——!”

钱氏的声音没有惊动前堂里的两位主母,却飞快地传进了左平的耳朵里。

左平这里还在操办王世强庶长子的丧事,还要替王世强在西南的事担心,他突然听得下面密报上来这要人命的话,简直是说不出话来了。

左平独跪在灵堂上,发了半会的怔。

“来人!”

盆里的纸钱烧尽。他明白这不是他能决定的事,马上亲自带了人去后宅。

季青辰还在前堂里和楼鸾佩说话,左平就把钱氏送出府去,在王世强的一处秘密外宅里关押了起来。

文氏还有女儿,守在府里不敢走。

她只是哆嗦着说出了当初楼府里的一些旧事。

王世强纳了她们为妾,大半就是为了这些旧闻,但她们毕竟是楼鸾佩的陪嫁丫头。半吐半露了很多事。最要紧的还是没有敢说出来。

“大小姐当初…当初在府里时,十四岁的秋天里有一夜,是明理守夜。她晚上睡得死,我总是半夜起身时就去大小姐屋里推她一把,免得大小姐唤人时她听不到。”

明理当然就是钱姨娘了。

文姨娘含着泪道:

“结果我那天在外间里,模糊看着大小姐像是从推窗爬了出去。我不敢出声。看着大小姐是向前宅书房去了。就以为她睡不着,去拿本书看。大公子没有病去前。她经常会这样。老爷和大公子都不会责备她…”

但那一夜,她亲眼看着楼鸾佩换了男子的衣服,她背着包裹在书房窗下推醒了守夜的楼云。

他们一起准备离开楼府。

结果被继夫人误打误撞地抓了个正着。

那天幸亏是偷偷跟来的钱明理机警,哭骂了起来。结果府里人都以为是继夫人的内侄要调戏大小姐,大小姐逃到了前宅。

然后楼云就被送出楼府去了江北军中。

长媳齐大夫人守了寡,丈夫病逝前让她照顾好妹妹。她以为小姑子是被楼云这外夷哄骗,才干出这样的丑事。她一时恼恨就让娘家兄弟们治治他。

所以楼云进军中做的都是容易送命的差使。

比如护送使者潜入金境,向义军传旨。

这本来是想让他死在军中的。

“楼云…楼大人进了我们府时才十四岁,在前宅书房里做小厮侍候笔墨,而大小姐是从三四岁开始,就跟着大公子在书房里读书写字。大小姐和楼大人,算得上是朝夕相处了一年多。后来大公子病去了,就只有楼大人陪着她了。”

楼鸾佩私奔的那一年,是父亲娶了继母,长兄突然病死的那一年。

“大管事,我们都不敢和老爷说。我们怕大小姐饶不了我们。你不知道,大小姐说大公子是继夫人害死的,后来继夫人生了一个小公子。大小姐平常问都没问过小公子,可是…可是小公子才三个月不到,有一天他就突然染了风寒死了。明理亲眼看到大小姐收买了乳娘,把小公子抱出去吹风。现在继夫人又得了怪病,一直起不了身。是大小姐她…”

文姨娘满眼恐惧之色,只会哭泣,

“琪哥儿这回也是染了风寨,明理看着儿子死了。她就疯了。我知道这次是不关大小姐的事…”

“大管事,夫人召大管事去问话。”

一听到外面的传唤声,文氏吓得脸色惨白,跪在地上哀求地看着左平,道:

“大管事,求大管事看在老爷的面上保着我的灵姐儿。楼大人现在的官做得这样大,老爷就算是回来,也不会和楼大人翻脸的。我一个字都不敢向外说的…”

左平去楼鸾佩面前回了话,不过是些府里的帐目。

但后宅少了钱姨娘一个大活人,他深知楼鸾佩已经是在敲打他了。

“王家和我的娘家,都是明州城里上百年的人家,我娘家府里传出来的事总有人会听说。所以,我早就知道,老爷在娶我前就听说了一些乱七八糟的事情。”

楼鸾佩戴着“素妆残”的发冠子,中间粉红五瓣向外而颜色变淡变成残白。

顶心瓣尖弯曲垂下珍珠珠坠,颤颤悠悠在她雪白的额头上垂落。

珠光却不及她一双美目中光彩慑人。

“季娘子是我的堂嫂,她这回来和我说话,也是亲戚的情份。老爷要是回不来了一切皆休。但我看老爷是一定会回来的。那时我也要问问老爷,要不要我替他传句话,向季娘子说一声?”

左平心知没有好话,但也只能勉强陪笑道:

“不知夫人要传什么话?”

“我在娘家的那些事,老爷他可不是在成亲后才知道的。他也不是从明智、明智嘴里听来吧?他是早就知道这些事,还是和楼家订下这门亲——这些话,要不要我对季娘子说一遍?”

左平听到这里心里一震。

王世强当初悔婚娶楼氏的打算到底是什么,他把不准,却能猜到三四分。

但他没料到楼鸾佩会直接说出来。

他这位主母,打从和王世强成婚后,王家上下再是听些一些谣言,也觉得楼鸾佩毕竟是书香大族出身,为人行事挑不出一丁点的错处。

她若无其事地笑道:

“他以为拿着我的把柄,将来就可以随时休了我?随时不认这门亲?然后他还能和季娘子说,他是上了当受了骗,是我素行不良,故意勾引了他,他从头到尾就对季娘子一往情深?”(未完待续)

271 同姓旧恋

左平抿着唇,没出声。

他听出楼鸾佩的声音里带着颤音。

王世强是在查她的旧事,也确实是有挽回季青辰的心思。

但这些年,王世强对楼鸾佩要说没有几分情爱,他是绝不相信的。

“夫人,老爷对夫人的用心。不需要小的说,夫人何不自问?”

楼鸾佩哧的一声笑了起来,讥诮刻薄,反常得让左平有些畏惧。

“他过了大选试而出仕,现在楼家对他没有用了。他自然是越来越觉得季娘子更好了。大管事,你有空劝劝老爷。让他别做梦了。”

她坐在主座云榻上,身边几案还摆着季青辰作为见面礼带过来的两只漆红匣子,

“我自嫁过来后,并没有半点对不起他。他纳妾收外室,我都由着他。季娘子与我族兄云相公情投意和——”

左平听她说起了楼云,顿时凝神去分辨她话里的语气。

她真的和楼云有旧情?

然而楼鸾佩嗓音镇定,让他无从判断,他的眼睛只能悄悄扫过了几案上还没有来得及收走的两只礼匣子。

季娘子刚刚告辞离去。

礼单他看过,匣子里是西南夷来的几盒上品好茶叶,算是楼云家乡里的土物,送给楼鸾佩是极为妥当合适的。

这些茶叶叫楼鸾佩想起旧事了?

他隐约想起刚才文姨娘提起过,楼云这夷人学会泡茶喝,还是因为楼鸾佩喜欢品茶。

他为了哄她高兴,把所有的月钱拿去孝敬书房里几个会茶艺的大仆,几乎是半饿着肚子学会了宋人的品茶。

“季娘子现在过得很好。他何必再去妄想?至于他想休了我的事…你让他好好想想。我能用楼家的人脉家势送他过了大选试,将来也能叫他在这朝中做不成官!”

左平深知,他不坐镇府里,府里就成了楼鸾佩的天下。

钱氏不定什么时候就被找出来灭了口,来个死无对证。

他左思右想,只把这些话写成了密信,放在了他自己的族弟左成的手上。

等到官家旨意一下。赐婚秀王府的端和郡主与吴太守嫡孙。季青辰也要随去送婚,他这才让左成跟着季娘子一起去江西。

“季娘子必定是要经江西去西南的。这信你要是见着了老爷就给老爷,要是见不着老爷。就把这信给季娘子。这信上的内容只有她和老爷能看懂。”

十月初,长江没有封冻。

季青辰自己离开京城前,先在东门码头上送了楼云,他奉旨去山东招抚李全。

楼云牵着她的手进了船舱。不肯放她回岸上,抚着她的脸庞。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