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两人微一迟疑,皇甫酃又道。
“莫恬已被撤去将军之位。”
“皇上早知如此,却依然撤去莫恬之职,是故意的?”水音不满地说道。
墨眸一闪,薄唇抿起。
“是又如何?”
“你,你刻意要分开在下和风师兄…”水音愕然地皱起眉。
剑眉一挑,“朕要的是两个得力助手,而不是一个!”
水音不禁语塞。
“…水音无需深入,见好就收。至于木风,尽兴就好。”
“是,皇上。”水音勉为其难地答应道,木风则只是微微颔首。
“明日,小心。”淡然的眸里流露出一丝关切,望向水音。
“我会的,风师兄。”
水音仰起头,望着满天繁星,低问。
“师兄,你说若盈姑娘和邵公子去了何处?”
那日在客栈,两人相继离去,却没再回来。
“他们,不普通。”
他点头,“的确,能在临王眼皮之下,避开永国严密的守军,轻易离开,又怎会是凡人。我只是好奇两人的身份,又究竟是如何办到的。”
“多事,”径直越过他往前走,水音连忙几步跟上。
“风师兄,我才不会多管闲事。若盈姑娘的行踪让临王烦恼去吧,我们早些回去休息,明日怕是有场恶战了。”
早闻临军因莫恬指挥不当,孤军深入,险些被瓮中捉鳖,损失了不少的将士。两军原本实力相当,然,如今临军却占了下风。
“师兄,临王为何不直接罢了那莫恬的官职?这般有勇无谋之人根本不能有所担当,就会制造一堆烂摊子让人善后,你说临王究竟在想什么?”
水音对此甚感困惑,临王少有对人一再忍让,蹊跷得很。
“无关。”
水音一脸“果然如此”,摇摇头。
“就知道风师兄对这些事情都漠不关心,不过,他也就要你尽兴,怕已是谋划好了。身为棋子的我们,只要扮演好自己的角色就好。”
“明白?”
调皮地眨眨眼,“知我者莫若风师兄了。世人传闻临王残暴嗜血,我还道是个只懂挥刀的莽夫。如今看来,却是个难以对付的主,幸好,我们投靠的人是他,而不是他的敌人。”
“属下认为不妥,”待若盈告知霍明全盘计划,其并不赞同若盈孤身回到幽国军营中。
“幽军已经不是袁将军当年的部属了,加之慕军加盟,内里情况不明。若他们发现了少主,情况不堪设想。”
“难道让兄弟们就这样一直隐姓埋名,沦落为流寇过日子?或是让袁斐然一直背负着通敌卖国的罪名,偷偷摸摸地藏匿在此处?”若盈反问道。
“属下明白你是为了我们着想,亦想洗清罪名。但少主根本无需独自涉险,只要寻一个身影相貌神似之人便可。”
霍明想起那日,若盈只身潜入临国军营,中箭受伤的情景,每每思及依然心惊。
“明叔,”若盈轻叹一声,“在你眼里,我是斐然,还是若盈?”
霍明一怔,“少主为何这么问?”
“那你是质疑斐然的能力,还是不放心若盈?”
他沉默半晌,开口道。
“你是袁家军的少主,无论如何,这点毋庸置疑。”
“既然如此,就照我的话去吧。”揉了揉额,轻叹道。
“明叔跟去是不明智的,毕竟明叔随父帅多年在外,极容易被认出。再说,人多了反而不好行动。”
“但是…”
霍明张口正欲劝说,一道低哑的声音突然传来。
“欧阳会让孙利与袁公子同去,霍将军不必担忧。”
“欧阳公子,”看向门槛外,安坐在木椅之人,若盈起身唤道。
欧阳宇身后的孙利推着木椅往前,她这才发现木椅的四脚被装上了木轮,能轻易移动。
“这是家师为欧阳所做,只是个小玩意,方便行动罢了。”瞥见那双明眸好奇地盯着木椅,欧阳宇微笑解释道。
“方才欧阳公子提到的孙利孙公子,是这位吗?”
霍明看着欧阳宇背后恭顺沉默之人,暗暗打量。
“明叔,孙利擅长易容,斐然离开永国都是他的功劳。”若盈听见霍明的话,这才把注意力从木椅上转移过来。
“公子缪赞了。”孙利微一躬身,答道。
“易容之术?”霍明大吃一惊,“听闻已经失传百年之久,没想到孙公子有此才能。”
“不敢当,只算略懂皮毛罢了。”
“孙公子太谦虚了,”霍明舒心一笑,自己确是不宜与若盈回去,却又不放心她单独一人。若盈的真面孔不能随意示人,而今有了孙利的帮助…
“那就有劳孙公子费心了,只是不知武艺方面…”
“霍将军放心,孙利自保不成问题。”
言下之意,绝不会拖他们的后腿!
霍明尴尬地干笑几声,转而正色道。
“少主打算何时出发?”
“我已经派人到山下密切注意那王蒙的一举一动,目前只得静观其变。”
若盈不急不燥地应道,霍明听罢,微笑着点头。
“欧阳公子能不能为少主算一卦?”
“明叔,不必了,此事我应付得来。卦术需消耗相当大的精力,欧阳公子身体虚弱,还是少卜卦的好。若往后真有难以解决之事,再请教他也不迟。”
“袁公子对卦术似乎甚为了解,以往涉及过吗?”欧阳宇侧过脸,淡笑问。
她急忙摇头,否认道。
“没有,只是在村里曾偷偷见过神婆祈福后,满头大汗,虚软无力。她是向老天爷祈福,卦术也是问天这世间事,应该是一样的。”
欧阳宇哭笑不得,“神婆?那欧阳岂不是神棍了?”
不远处的孙利也抿唇笑了起来。
“难道我猜错了?”她不好意思地垂下头,问。
“不,袁公子说得很对。无论要得到什么,都必需付出代价。”琥珀色的双眸掠过一丝黯然,“家师英年早逝,也是窥视天机之故。”
“抱歉,勾起欧阳公子的伤心事了。”若盈喃喃说道,心感歉疚。
“没关系,能为先师完成他未完成之事,了却他最后的心愿,欧阳亦甚感安慰。”云淡风轻地一笑,眼底却渐转深沉,在她看不见之处,甚至闪过一丝冷意。
“报!”一人突兀地冲进来,见到霍明与少主外的两人一愣,眼神犹疑不定。
“无妨。”霍明适时开口安抚道。
那人喘了口气,说道。
“半个时辰前,临国左右两翼开始进攻幽国。”
若盈一惊,余光瞥见欧阳宇一脸从容,凤目波光流转,却没有一丝惊异。
“领军是何人?”
“奇怪的是,领军之人不是莫恬,而是临王新任的两名将军,在军中从未出现过。”
“哦?”霍明略感诧异,“这重要的时刻,临王竟突然起用无名小卒?”
“那幽军的动向呢?”
“幽军倾巢而出,似是想一鼓作气地歼灭人数已减半的临军。据探子回报,主帅王蒙亦亲自领兵出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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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纵使相逢应不识 第三十七章 易装
王蒙亲自领兵?看来他们对这次交战信心百倍,毕竟临军经过上次的败仗,损失了将近五万人,只余十万上下。然,幽国与慕国的军队足足有二十万,是临军的一倍。
先前还苦恼怎么让新主帅王蒙离开主营,找到接近他的机会,如今就是个好契机!
“密切注意王蒙,要每时每刻确定他的具体位置,明白吗?”
“是,属下得令。”
待那名士兵匆忙跑开,若盈回首,见欧阳宇定定地望着她,唇边噙着笑意。
“看来袁公子胸有成竹了?”
“这亦多得欧阳公子的提点,”若盈回以一笑,说道。
“袁公子打算扮演怎样的角色?”
“若救王蒙于刀剑下,一身武艺反而会让他起疑;若突然挺身为其出谋划策,亦会让他怀疑我的动机;若扮作幽军的默默无名的小兵,谨慎多疑的他定会查遍军籍,身份一点就破。”
若盈不紧不慢地分析道,他赞许地点点头。
“看来袁公子考虑得相当周详。”
秀眉一挑,两人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瞬,凤眸里的笑意更深了。
若盈了然一笑,道。
“明叔,派几人趁两军混战,潜入王蒙的身边。”
霍明听见他们的两人的对话,看出了些端倪,毫不迟疑地就吩咐下去。
“明叔,你对王蒙此人的看法如何?”明眸一闪,问道。
他沉吟片刻,“属下与他很少打交道,记得偶尔碰面,他都是腼腆寡言。众将领一起讨论战术时,他呆在一角不怎么出声,从来没听过他提出什么建议。但是听闻他与同等阶级将领或者普通的士兵相处得很好,许多袁家军的士兵对他印象很不错。”
“哦?”眼神不自觉地飘向一旁的凤目,唇角上扬。“这与欧阳公子所说的出入颇大,看来有一方的评价有所偏差。”
将欧阳宇对王蒙的评价告知霍明,他一愣,道。
“少主,这么一说,属下倒觉得王蒙此人不简单。”
“此话怎说?”示意明叔坐下,若盈问道。
“王蒙本是个相当有才能之人,完全是靠他自身的能力成为参将的。可他身上有一半的慕国血统,因而从军几年,虽然战绩可观,仍不能得到晋升。袁将军对他很是赏识,曾几次上书提拔他,都被幽王拒绝了。”
“有能者却不能居其位,着实可惜了。血统本就不能代表什么,倒是如此丧失了个人才。”若盈听罢,不由惋惜道。
“这事对他的打击或许很大,后来王蒙变得越来越沉默,做事也越加低调了。”霍明亦叹息道。
“再说,幽国为平息众怒,亦因为战事激烈,将袁斐然通敌卖国之事搁置。还宣称其重伤昏迷,尚不能胜任主帅之职。无论王蒙是真救了袁家军少主,还是捉拿了袁斐然,都是遂了幽王的意,也可能在私底下得到幽王的授意。”
“毕竟袁将军手中的兵权,是幽王多年来的肉中刺,如今有这样的时机,又怎会不默许?”霍明思及此,不禁黯然。
“明叔…”若盈轻轻唤道。
“属下没事,袁将军当年心里早已明白,才会隐瞒了…”抬头飞快地瞥了若盈一眼,吞下了后面的话。
“父帅的苦衷,我明白的。”若盈摆摆手,复又提起之前的话题。
“王蒙是幽国与慕国联手才被推举出来的,地位如履薄冰,这怕是他如今急于出兵建立功勋的原因。”
顿了顿,她站起身来。
“孙利,收拾一下,我们立刻下山。”
“少主?”霍明不解为何突然如此着急。
“幽慕两国不和多年,如今联手间隙没那么容易消除。即使王蒙有两国的血缘,仍不能让他们心甘情愿地为其效力。”
若盈转身笑道,“主帅没有实权,士兵之间不和,即使是再多的兵力,亦只会互相拖累。”
“此次出兵,王蒙必败无疑!”
“既然他们分两翼来袭,我们便指挥大军由中路直捣其后方,前后夹击必能击退临军!”
七八名幽国与慕国的将领在帐内讨论着作战方案,王蒙扬声说道。
“说得好听,哪边做前锋杀敌?”一位衣着华贵之人环视了在座的众人,冷哼道。
“就是,中门大开,可能就是临王的陷阱等着我们来跳。”另一名慕国将领不悦地猜测到,要他们慕国士兵做探路石,门都没有!
“胡说,上次还不是我们幽军在前面开路,将那莫恬打得落花流水,只能狼狈逃走。这次换你们做先锋,有何不妥?”一名幽国将领厉声反问道。
“好了,大家稍安勿躁!”王蒙高声制止了每次开会都会出现的舌战,脑中急急运转,寻思着一个两全其美之法。
“要不这次我们分两路抗击?临军较我军人数少了整整一倍,一对一还是有胜算的。”
“这个提议不错,”慕国的将领纷纷赞同,附和道。幽国方面,也没有再提出异议。
王蒙伸手揉了揉额角,舒了一口气。
“那就这么办,两路军时刻联系,避免临军采取各个击破的诡计。”
“知道了,知道了。”那华衣之人不耐烦地应道,“王将军还是这么罗嗦,每次都这般谨慎怕事。最近几次我军均打了胜仗,打得临军抱头鼠窜的,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说完,头也不回地走了。
王蒙的眸底闪过一丝鄙夷,冷然地看着众将领散去。真是群无知的执胯弟子!赢了几场小仗就自鸣得意,临国入侵幽国边境多年,又怎会如此容易打败!
可是,最近临军的动向很反常,临王竟任由那莽夫莫恬恣意妄为…王蒙摸摸下巴,暗暗思忖。
还道那临王或许暗地离开了军营,探子却回报,那临王依旧日日与女奴寻欢作乐,甚至亲眼见到其人在主营帐中。而今,又不知从何处找来两人代替莫恬,临王打得是什么主意?
木风无趣地瞥了眼四周围堆积成山的尸体,垂首盯着心爱的大刀,见刀身上没有染上一滴血迹,唇角微扬。
二三十名幽国士兵将他重重包围,胆战心惊地握紧刀剑,却不敢冒然上前。
此人不过随意一挥,阵阵惨叫声响起,数十人皆被拦腰砍断,奄奄一息。
虽还是暖春,众人已是汗流浃背,不禁倒退好几步。死死地盯着木风手上的五尺大刀,生怕下一刻死的就是他们。
“拦者,死!”冷冷地吐出几字,木风不耐地把大刀一抬,士兵面如土色,却迫于军令不能掉头就逃!
“…我,我跟你拼了!”一人突然发难,执剑冲向木风。
王蒙有令,退者就地正法。向前是亡,退后也难逃一死,还不如留个美名,总比子孙嘲笑他是个懦夫好得多!
身后的人见此,互相递了个眼神壮了胆,跟着他涌了过去。
“不自量力!”
话音刚落,剩下的十数人皆是瞪大双眸,同时直直地向后倒下。
当王蒙来到此处时,只见数百具尸体遍布。一身穿藏青色长衫之人孤傲地立在其中,衣袂没有溅上丝毫血迹,手上的五尺大刀在日光下散发着冰冷的寒意。
漠然的双眼波澜不惊地环视一周,视线转向他。
“在下王蒙,阁下是?”深知他不是这人的对手,悄悄朝后做了个手势,不远处的士兵缓缓靠近。
沉默。
木然的眼神似是在看一个将死之人,让王蒙向来骄傲的自制力渐渐有了裂痕。
压抑住心底不住翻滚的怒意,王蒙双眼一眯,提剑,策马。使出平生绝学,朝其凛冽地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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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纵使相逢应不识 第三十八章 若然
压抑住心底不住翻滚的怒意,王蒙双眼一眯,提剑,策马。使出平生绝学,朝其凛冽地一刺!
只见藏青色的身影一动,下一刻王蒙便狼狈地跌落在地上。愕然地看着刚才仍活生生的战马,瞬间变得四分五裂,久经沙场的王蒙也不由心底一颤。
凌厉的刀光扑面而来,无暇顾及他主帅的尊严,连滚带爬地跃开,大声喝叱道。
“你们杵在那做什么,快制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