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婷一听那人比二妞还要矮上半个头这才定下心来,吩咐人从此把她看严了,狠狠拍了二妞的手掌心,摸着她的手都粗了下了狠心:“可不许出去了,再胡闹就叫人拴了你。”
有了姓名还有什么打听不到的,知道察尔哈比二妞小了两岁,周婷这才彻底放心了,也不好胡乱就赏赐下去,只好按下不提,等到围猎的时候让胤禛称赞两句这个孩子小小年纪就英姿非凡,赏了他一柄弓一把刀。
等他上前来谢恩的时候周婷睇了一眼抿着嘴儿笑起来,还没长开的男孩子,一团孩气,那把刀本就是赏人用的,嵌了珠玉宝石格外富丽,半挂半拖的吊在身上倒比他的人看着还重,他竟能一手挽弓一手拖刀,自己把东西拿回去
“这孩子倒有力气。”二妞像模像样的坐在周婷身边,看见熟人嘴里哼了一声,大妞跟周婷一般远远望一眼,知道是帮过二妞的还夸奖了他一句。
二妞见察尔哈神色极了,满脸不愤,知道这一回额娘再不会放她出帐门了,撅着嘴:“阿玛都没给我刀呢,”说着合起粉拳捶了下:“来年看是谁赢。”二妞再娇 也知道若不是察尔哈那一下,自己早就跌出去摔断了腿,又觉得他能在飞奔的马上还过来拉她的马笼头很是了不起,好胜心一起把眼儿瞪得大大的,把那个瘦小黝黑 的身影牢牢记在心里,打算将来找回这一场来。
周婷正待再夸一句,翡翠执壶给她添了杯奶茶,借机压低了声儿:“和恪公主昨儿夜里滑了胎,消息刚送过来。”
周婷细眉一皱就又松开:“带两个随队的太医过去,你跟着跑一趟,仔细问问是怎么一回事,该备的都备齐了。”
大格格的公主府并不远,翡翠却到夜里才回来,一脑门子的汗,急赤白脸的去寻了周婷禀报。围猎之后必有一场饮宴,趁着前头没散翡翠赶紧凑到跟前。
大格格嫁的这个人并不差,虽是按着宗女的例来挑的丈夫,既然胤禛上了位,自然要抬一抬自己人,大格格生得纤弱,一派江南女子弱柳扶风的模样,才掀了盖头就把额驸看住了。
婆婆敬着丈夫爱着,开始的那三个月,真真是蜜里调油。周婷知道公主身边那些嬷嬷们有这样那样的手段阻着小夫妻不叫见面,就算不是为了大格格,为了自己的女儿她也把这规矩给废了,大格格跟丈夫婆婆就住在一处,日日厮磨,过了一段新婚甜蜜的日子。
坏就坏在新婚的新鲜劲过去之后的柴米油盐来,额驸比大格格大一岁,娶亲的时候都已经十九了,身边怎么可能没有屋里人,那些蒙古姑娘丰满健康,跟大格格比起来又另有一番风情,不可能因为娶了公主,就真的不要那些妾了。
大格格先还使着小手段来勾住丈夫,这一招倒是奏效过的,可无奈她自己身子骨不行,再尊贵也抵不过开枝散叶来得重要,眼看着小妾怀上了孩子,她这才急着摆 起公主的款儿来。那些个妾哪一个敢跟她别苗头。当今的女儿少,自然金贵,若不是早早定下来,这位公主不知要嫁到哪去,从上到下就没有一个敢跟她拧着来。
男人到底是男人,起初大格格不摆架子不提身份的时候,他想不到自己是高攀了,如今话头一起,再看着自己母亲待大格格恭敬,那些在外头受过的气发泄无门,立时就把妻子冷落下来。
大格格的身份摆在前头,他虽不敢过份,但冷落女人的办法有的事,大格格难道还能上表说丈夫不进她的房门?大格格似哑吧吃了黄莲,有苦也无法对外人道,心 里一遍又一遍的后悔,若是生母还在许还能为她说上几句话,如今上首坐着嫡母,再让她比现在苦上一百倍,她也绝计不会吐半个苦字。
嫁过去的时候是鲜灵灵的花,现下就跟打了霜似的,原有的好颜色也败坏了一半,额驸的心早像长了翅膀似的飞到别人身上,待她虽还敬却无爱了。
她这才晓得那些个妾能让主母吃多少苦头,心里越是恨,越不会对嫡母诉苦,将心比心的想一回就狠不得把这些个都打发干净,更别提看着庶子庶女咿咿呀呀的叫阿玛了。
好容易怀上了,从上到下全都松了一口气,额驸见她总归不能行房,歇在妾屋子里的时候更多了,大格格怀着身子没多久,院子里就有两个妾怀上了,她又气又苦,本来身子就不壮实,知道消息立马见了红。
后头这些话冰心玉壶不敢对翡翠明说,周婷也能想得出来,翡翠不比珍珠玛瑙吃过李氏的亏,她见了大格格那样倒真有些怜惜她:“那脸盘腊黄腊黄的,瘦的一把骨头,冰心玉壶一见着我就掉泪,我瞧着那院子里倒是把大格格供着呢,可她又不泥塑木雕的,心里又怎么会好受。”
周婷听了默然半晌,其实这事儿她派了翡翠去已经是做足了,额驸家里又惊又恐,就怕大格格诉委屈,这倒不怪她们,谁叫大格格好好的,脸上还要带着委屈相 呢?周婷长长叹出一口气,大格格是从小姑娘起看到大的,她好像总有办法把原来就不厚的情份磨得干干净净,不光是对周婷,对自己的丈夫也是一样。
周婷既是嫡母,出了这样的事就不能不管,她夜里把事儿告诉了胤禛,叹惜着说:“我明儿就去看一看,她还年轻,没经过事儿。”
胤禛按了她的肩:“我让苏培盛跑一趟就是。”周婷听见他这样说,也不再坚持,说不准苏培盛跑一趟倒比她还有用些。
果不出周婷所料,苏培盛拿捏着调门走了一槽,过几天就传出几个没怀孕生过子的妾被打发走的消息,周婷听了回禀点点头,大妞正在做针线,抬头瞅一瞅母亲的脸色就又低头下去。
等那半只蝶绣出来,才听见周婷慢悠悠出了一口气:“若是就此明白身份,日子也就过得好了。”
四爷不好当出版番外2
大妞二妞长到十五岁时,周婷才预备着给她们定人家,胤禛那里是早早就预备起来了,到了年节京里排得上号的人家往中宫走得越加勤快,周婷心里早已经打了腹稿,两个女儿,如胤禛说的一般必有一个要嫁到塞外去的,那另一个怎么着也要嫁得近些。
胤禛却是另一样打算,他早十年开始治国,当时吏治还没败坏干净,甫一上台就使出那些老辣手段,直打得贪官污吏们措手不及,狠狠打杀了几个收没了财产,倒叫余下的那些收敛起来,虽不至无鱼,却也清澈许多,再不似康熙末年那般,只要能办事便不看官员是不是贪的。
旗人家待这个新皇帝是有诸多怨言的,收了老祖宗给的好处不叫他们再吃空饷,又开了旗学敦促旗人读书习武,别把老祖宗的本事丢个干净,打头的时候四九城里满是埋怨,如今七八年下来也叫人看见了成效。
那些老子只会跑马走狗的,儿子竟出息了,也能作得文章也能拉弓引箭,家里的下一辈儿有了希望再进一步,若不是昏聩到了头,哪个人会不高兴呢?
上一世一盆盆往他头上泼脏水的文人也柔和起来,口中虽然不说,却对他兴教化一事诸多赞扬,虽不肯往州府之中讲学,却也派了弟子游历,每到一处就到书院讲上一旬日的课。
这些文人们从满人入关起就梗着脖子与朝廷作对,强硬了那么多年的骨头,经了这□□十年的软磨硬耗才将将泡得软下来。
胤禛心中是想将大妞的终生同江南挂上勾的,女儿越大越性子就越鲜明,二妞是个野惯了的,放到草原上就撒了腿跑不见;大妞却是去游江南的时候更加自在,跟在周婷身边去了好些名胜,回来便叹江南风物的诸多妙处,被二妞皱着眉头讽她一句“酸”,将来必是嫁个进圣人庙吃冷猪肉的。
大妞二妞全是伶牙俐齿,两人闹口能让周婷乐上一天,苏培盛学了二妞的话给胤禛听,好叫胤禛在烦乱政务之中多一点休憩,这句一出口胤禛差点儿泼了茶。过后竟真的思量起来,点翰林的时候越加用心看各家子弟如何。
胤禛这里刚露出一点意思来,京里人家就觉出味儿来,加紧敦促子弟用功读书,再有三年的科举可不就该公主出嫁了么,说不定点了状元的那一个真能抱了公主回家。
既有了这一出,怡宁惠容进宫的时候就问起周婷来:“万岁可真是那个意思么?”点了状元先入翰林,那道算是嫁得近了,只是如今旗人再用功也比不得江南那地头千年传承,每次发榜,江南的贡生可是上榜最多的。
“真不怕把大妞妞嫁去南边?”怡宁如今有了两子一女,脸盘儿却还没变,在周婷这儿也从不论什么尊卑,依旧歪在南炕上拿小碟子托着吃玉带糕:“保不准就是个寒门出来的呢。”
“说起这个,我倒想起一桩趣事儿来。”惠容又怀了身子,腰后头拿大迎枕垫着还觉得累,听了半天才提起话头:“才听我娘家嫂嫂提起来,那个年氏怀了身子。”
周婷微微一怔,年诗岚死了五年多,尸骨都化成了灰,除了周婷心里一直记得她临死前喊的那句话之外,宫里再没有人记得她了。还是因为她入宫选秀的侄女,宫里人才又把她翻出来嚼了两天舌头。
惠容嘴里这个年氏,说的就是两年前送选的那个年家姑娘,年羹尧的嫡出女儿。年羹尧除了她后头生的都是儿子,这唯一一个女儿自然娇宠起来。年家的女孩儿生得都好,她才十二三岁却很有些聘婷的意味,恰逢胤禛上位后头一回选秀,年家人心里不免就存了希望。
不拘是给皇帝还是给阿哥,只要留了牌子,他们就有地方使力。心里想的美,这姑娘也确是生的美,无奈不论是胤禛还是弘时,要见着秀女的面全都得过周婷这一关。
周婷首先看的就是不能纤细妖娆,似年家小姑娘这样十二三岁就涂脂抹粉穿锦带金的,一看就是败家的,不论是嫁宗室还是留牌子给弘时当侧,都不行。
她生得这样好,第一轮自然留下了。满心以为自己定是榜上有名的,也有奴才宫人使劲奉称的,也有小姑娘急急与她攀交情的。树大招风,再选还没到呢,她住的那一宫里就吵嚷了好几回。
周婷再叫小姑娘来喝茶聊天的时候,那些嚷起来的便都落下了。年氏心里暗急,赶着好几夜做了一对儿布娃娃,献宝似的奉上去给周婷,还特意点明了是给两个格格玩的。
接东西的宫人立时抽了一口冷气,跪在地上瑟瑟发抖,年氏还摸不着头脑呢,那边几个一起来的小姑娘站起来呼啦啦跪倒一大片。
周婷翻捡着东西脸色微妙的看着双目含泪一脸受了委屈模样儿的年氏,皱着眉头不知道说什么好,那是两个身穿着旗服的大头娃娃,眼睛是拆了串珠钉上去的,做东西的料子也是年氏自己带进来或者剪了自己的衣裳做的。
大妞爱淡色二妞爱暖色儿,年氏打听的清清楚楚,那娃娃头上还有一对小小的蝴蝶钗。张起麟忖着周婷的脸色着急忙慌的把事报给了胤禛,这些秀女头一回见着万岁,就是在他盛怒着喊打喊杀的情况下面。
年氏这时候还不明白自己做错了什么,这一手绝活可是磨练了多年,只等着在御前献艺的时候秀出来,若不是突然不再叫她进前,她还不想这么快就亮出来。
她不知道自己错了,那些宫人们却已经反剪住她的胳膊往边上拖,年氏挣扎不过,一头乌发披散下来,把余下那些小姑娘吓得魂飞魂散。
胤禛急急赶来,眼睛一扫就怒的踢掉了座椅边上摆的大玻璃花瓶,玻璃渣子碎了一地,指着年氏就喊“拖下去砍了!”,还是周婷拦住了他,从祖上传下来还没哪个秀女进宫就被杀了头的,这要拿什么罪名诏告天下呢?
说年家的人行巫蛊之术?她扯了胤禛的袖子眯眯眼睛:“据我看,这姑娘只是不规矩,是个蠢的,倒不是真的行那腌脏事儿。”
这话自然有道理,作这样的事偷偷摸摸还不够呢,哪里能大咧咧的摆到桌面上来,还是直接把罪证送给皇后看,除了说年家家教不好,教出来的姑娘缺心眼儿,还能叫人怎么评论。
胤禛怒火难平,锐利的目光在年氏周身上下打了个圈,上一世他还为这个小姑娘作过媒,差一点就配给了隆科多的小儿子,想让这两位他器重的臣子结个儿女亲家,彼此和睦。这辈子本已经熄了这个心思,竟这时候撞到枪口上来。
这事儿到最后到底还是下头人遭殃,侍候的宫人第二天就抬到义庄里去了,跟年氏同住一个屋里的小姑娘跟她一起被发落出去,本来明明能指个不错的人家,如今把姻缘断送了不算,事情传了出去,她还怎么说人家。
胤禛原想要年氏的命,叫周婷拦了下来,却也被天威吓的昏死过去,半死不活的抬出了紫禁城,那些小姑娘们原存着心思的,现下只巴望着能配给宗室,凶神杀神一般的万岁爷,还是留给菩萨心肠的皇后娘娘吧。
年家的姑娘从此之后再选秀是不能了,下头的嬷嬷太监们都得了吩咐,只要瞧见是年家出来的,第一轮就给撂了牌子,不叫进宫祸害主子们。
年氏回家之后,年羹尧想趁着丑闻还没转开来把她给嫁出去,谁知攀上了一家,胤禛的圣旨就来了,他把年羹尧的女儿配给了隆科多的儿子,玉柱。
玉柱在废太子理亲王处呆了整整三年,胤禛并不去理会他,只告诉他进去了,就不得自由能时时出来。玉柱磕头谢恩,甫一进去,根本没人理他,最后还是瓜尔佳氏给他安排了屋子,这一住就是三年,与胤礽朝夕相伴,或作童儿或作伴当的常伴身边。佟国维求了又求,不为着隆科多也为着自家面子不好看,谁知胤禛只一句“随他自己愿意”就再无二话。
等这道旨意下去的时候,佟国维明知这姑娘不好也只好捏了鼻子认了,玉柱竟还不愿意回家。三年过去,他早就不是少年模样了,却因整日雌伏瞧着就似倌馆里的小倌,说话刻意柔着声儿,身上的皮肉也因时时怜爱晶莹白皙,冷不丁听见皇帝下旨让他娶妻,巴着胤礽的腿儿不放。
胤礽并不很看重他,一开始权当个消遣,再说还是佟家让他落到这个地步的,怎么着也该拿佟家人出出气。但天长日久,不管他怎么乖戾,玉柱都一如既往,胤礽也不是没有感触,但他跌的跟头太大,不肯主动伸出手去,最后还是弘晳拖着把玉柱赶出门的。
这些烂事儿京里无人不知,佟国维总算尝到了败坏家风的苦头,再没有一家大族肯跟这样的人家结亲,不得已,佟家只好分家。
玉柱叫人压着成了亲,穿着喜袍还想从佟家跑出去,被佟国维绑着扔进了新房,也不知道年氏瞧见个比自己还要秀气斯文的姑爷作何想。这些日子过去,玉柱竟能叫年氏怀上身子,可真是奇闻了。
怡宁忽尔一笑,银筷子上夹着的鸽蛋圆子滚在碟子上,她低了声一脸挪揄:“也不知那肚子里头的,是不是一个祖宗呢?”
佟玉柱就跟废太子身边的姬妾也没差什么了,三年不归家京里谁不知道,说什么的都有,这么个痴心痴意的,谁能信他真的回转了心,如今还有人能瞧见他往理亲王府门口凑呢,就是守门的不再让他进去了。
周婷不知说什么好,听见她们论起这个姑娘也只能肚里叹一回自作自受,转头又问起旁的来:“上回给你的胭脂用着可好?”
惠容怀着身子不宜,怡宁却指了自己的脸庞:“嫂嫂瞧呢?我都觉得自己年轻了五岁,这红跟从皮子里透出来似的,这个谢氏倒真是有办法的,我听说,如今洋人都用咱们的胭脂呢。”
谢瑛没能同冯九如和离,还如原先一样两边住着不碰面,天南地北的呆下来也有□□年了。谢氏的生意越做越大,如今京里贵妇们用的胭脂香粉无不是从她开的铺子里头买上来的,既有周婷在,她又确是有手段的,也就包下了宫中的贡奉,光是宗妇宗女的花粉钱,一年就能赚上万两。
本地买的胭脂不过装在瓷盒玻璃盒里,到了外头就成了管状,一架子排开试用贩卖,价钱由高到低,低的那些不过三色,高的那些调了□□种颜色,谢瑛既有来历,起的名儿自然引人遐想,也曾进给周婷一些,一听那名儿,周婷就会心一笑,也不知后世那些大牌出来的时候该起个什么名儿才不会重了。
可就是赚的这些脂粉银子竟叫那个后来的妾惦记起来,冯九如也不知是不是名儿起的不好了,十事九如意,样样都强过别人,偏偏只有原配同小妾生的两个儿子。谢瑛离了冯家,冯九如先还沮丧了一阵儿,后来经不过同僚下属挑唆,一个又一个的迎进门,也有那秦楼楚馆里当红的,也有小家碧玉聘来的,可就是没有生出孩子来。
万贯家财伸伸手就能勾得着,那个小妾眼里越来越空,行事也越来越威风,关起门就是当家奶奶款儿,她这里自然也有人通消息,知道谢瑛竟然在英吉利鄂罗斯发了财,又当起了宫里的贡奉,承办着宫中贵人们的脂粉玩意儿,竟惦记起她的那一份儿来。
在冯九如耳边挑了几回没得到响应,竟大胆的传了口信想叫谢瑛把这些生意重又归到冯家来。
这回却不是周婷帮她出的头,是大妞瞧了谢瑛的信把冯家那点事问了个清楚,默然良久去寻了胤禛,问她的阿玛,何以女子立世如此不易,既以赤诚待之,何不得之赤诚。
胤禛去信责问冯九如,却是按着邸报的形式送下去的,一层层送到府州县,把冯九如的脸皮都剐下三层来,那小妾立时就被关了起来。
这下子天下的大妇倒有一多半儿知道了这事儿,冯九如那个小妾生的儿子更是在胤禛这里挂了号,他厌恶一种人就把他往最坏的那一面去想,夜里搂了周婷还嘲讽一句“莫不是又一个玉柱。”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如今帝后恩爱甚笃,皇帝又是摆明了不喜那些女色有亏的。帏薄不修,为时所鄙,御史可着劲的参,下头那些官员于女色上头也不敢闹得过份,胤禛于闺阁之中竟有一批数量不小的粉丝,怡宁的女儿就曾拉了二妞说悄悄话儿,说将来要嫁一个似伯父这样的人。
三人正聊得兴起,珊瑚捧了红玛瑙的冰盆进来儿:“前头刚送来的葡萄,万岁爷特地吩咐拿井水湃再过送来的。”
怡宁惠容两个换一个眼神,露出一个打趣的笑,周婷脸上一热偏过脸去,伸手捏了一颗塞进嘴里,含着凉意心里的甜一层层泛上来。
守孝过去两年,宫里真的没有再进一个新人,胤禛如他承诺的那样,把一家子挪回了圆明园,还像过去那么多年一样,这里就只住了他和她,再没有别的女人。
如今他们真像胤禛原先说的那样有了四个儿子,弘昍都上书房了,小七弘晫还躺在悠车里头,小六弘晹是这几个孩子里头最皮的,原先咬紧了嘴巴不肯说话,如今还是这付脾气,自己抓着门框想要翻窗,磕着了也不叫,把看孩子的嬷嬷丫头惊得差点儿软在地上。
家里人越来越多,周婷跟胤禛就越来越像是一对柴米夫妻,除了上朝的时候他是万人之主,下朝回了正院,就是周婷的丈夫,一串孩子的阿玛。
到下朝的时候,周婷换身挑纱荷花满地娇衣裳,搭着珊瑚的手立在院门边等着胤禛回来。圆明园中景致多,胤禛一年年的修下来,这里依山傍水越加开阔,夏日里繁花着锦浓荫如墨,周婷住的院子开了院门儿就能望得见胤禛回来必经的桥。
她站的这个位置胤禛一走到桥中间就能瞧得见,落日流金,汉白玉上头洒了一层融融金光,周婷刚瞧见桥顶上露出个红顶就勾起了嘴角,珊瑚扶了她的手往前走去,远远的,就能瞧见她的丈夫在桥的那一头慢悠悠的过来,水面落着雁鸟,翅膀一展从桥中间低飞过去,周婷压一压被风吹起来的衣摆,嘴边的笑意绽如夏花。
胤禛快步过来携了妻子的手,打量着她衣裳上绣的荷叶莲蓬,勾着嘴角:“今儿还去荷叶里,那儿凉快的很。”说着捏了捏周婷的白腻的手,交换一个彼此心知的眼神,这一句就叫周婷粉了耳垂。
圆明园的的荷叶出水极高,坐了小船往里行,头上连片的绿荫,伸了手还能折莲蓬挖莲子当零嘴吃,周婷带着孩子们玩过几回,胤禛知道了一时兴起拉了她一道。
虽把宫人们赶得远远的,那一圈圈荡开的涟漪不知泄露多少秘密,下船的时候星子都升起来了,周婷的裙子湿了半幅,珊瑚蜜蜡面面相觑赶紧小跑着回去取绸斗蓬把她罩起来。那天船上的事现在想起来还叫她面红耳赤,眼风扫过去满满都是蜜意。
胤禛侧头看她一眼,姆指食指轻轻揉着她的指节:“明年春日,我带你坐大船往江南去。”这话说了多年,上一回都要出发了,却被太医诊出喜脉来,周婷笑着低应一声,侧了头正要回一句,就见胤禛目光柔和的望着她,见她看过来长眼微眯:“锦绣江山,与子共享。”
四目相交,周婷垂头浅笑,拢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攥着胤禛的手,这时节挨不到一刻手心里就汗湿了,两人却都不觉,只交握在一处。极目处是一片樱粉绿浓,周婷放软了身段,任由胤禛牵着她的手缓缓前行。
这一条长路的尽头,就是他们的家。全书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