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她根本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只一心觉得自己要死了。

还是用最不堪的方式死。

“不要我了……”宋氏退后了几步,靠在墙上,眼泪一下子就全都落下来。

十四爷看着她这样,心里也是不好受的,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

“求……爷,赐我一死。”宋氏半晌,缓缓道。

十四爷一愣:“你是何苦?”

“求爷,赐我一死。”宋氏坚决起来:“是我不好,叫爷失望了。”

“你别闹了,好好的安顿吧,想带走什么都好,爷再赏你一些东西。”十四爷说罢就要走。

他心里有种说不出的难受。

他走的坚决走得快,听到后头奴才们惊呼,然后是一声撞击的声音。

脚步一顿,忙走回去,就见宋氏已经软倒在地。

额头全是血……

十四爷只觉得心都揪住了:“快叫太医!”

“王爷……叫太医不好吧?”太监忙道。

“叫郎中,快去!”十四爷把宋氏抱起来。

她很瘦,不像是她还小时候那种感觉,更像是熬的很过了的样子。

十四爷心里竟然冒出了心疼,毕竟这是他十几岁时候喜欢上的姑娘。要不是这样他也不会叫宋氏出府再嫁。

这样的格格,就是病逝了又如何呢?

惊动了正院,但是福晋却没有来。

她很聪明的知道不该来。

她不动,谁也不敢动。

宋氏当然没死,只是看着吓人,她醒来之后看着帐子顶,这些年种种就像是一场梦。

她一句话也没说,正是夜里,她想没有人知道她醒来了。

要是现在再来一下,能不能死啊?

可是,人就是这样,死一次没死成就不敢尝试第二次了。

她想自己怎么办呢?真的要出府?然后嫁给其他人?

不,她心里只有一个人,怎么会嫁其他人?

那就……一辈子在庄子上孤独终老?

这是……那人要的?他厌恶她了。

也是她错了,从当年听吴氏挑唆开始就错了,也是她被富贵迷了眼。

这几年,越是见不到十四爷,就越是不懂事。

怎么能对孕妇出手呢?

她眼泪顺着眼角流在枕头上,心已经麻木了。

也不能怨恨谁,是她自己不好,心太大了。

她如今真的知错了,所以能不能……再有一次机会啊?

她想念极了还在阿哥所时候的日子,与十四爷亲密的日子。

十四爷那时候就说,你是个傻子,可是……知道她是个傻子,为什么不能多教导她一点啊?

抑制不住,她终于哭出声,一哭就动,动了就感觉自己头晕恶心。

丫头们进来叫了什么她不知道,再度睁眼,已经是天亮了。

看到了十四爷背对着她坐着。

第1042章 番外:十四爷

宋氏看着那个背影许久,觉得眼睛都酸了才开了口:“求爷……不要叫我嫁人,我就……去庄子上。”

十四爷听着这沙哑难听的声音,回过头看着榻上那苍白的差一点就没了的人。

她憔悴的不像样子,比刚才昏睡的时候也没好多少。

她一双眼无神,像是灌满了绝望。再不是当年他看着的那个娇憨少女了。

十四爷想,是不是真的是自己不好?要是宋氏跟了皇兄那样的男人,就不会变成这样了呢?或者,叫她等到出宫嫁给普通人也会过得好呢?跟了他,就成了如今这样,真是太难看了啊。

十四爷伸手,抚上她没什么肉的脸颊:“你怎么……变成了这样呢?”

十四爷想,宠爱她的时候,她还是个少女,又因出身低什么都不懂。

可她这几年做什么,十四爷不关注,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她的样貌也变了。

娇憨再也不见了,如今的她,其实比十几岁更好看,可也……叫他真的失望啊。

“我知道我错了,后半辈子我会……好好祈福。”宋氏轻声:“多谢爷……”

十四爷一滞,有什么谢他的?

他做了什么?

什么都没有。

“你养着吧。”十四爷起身:“爷有空再来。”

既然她不想出去,算了,就叫她留着吧。

宋氏没有说话。

十四爷去了后院,与福晋道:“爷的意思是,日后府里不立侧福晋了。你觉得怎么样?”

完颜氏一愣,这当然是好事啊,可怎么跟她说?

“爷何出此言啊?”

“没什么,你极好,有你,不需要侧福晋。”十四爷笑了笑:“纳喇氏受苦了,日后多抬举,宋氏……”

他顿了顿:“要是不知悔改,爷会叫她病逝。”

就给她最后一次机会吧。

完颜氏听出了这个言外之意,倒是也只剩下感慨了。

其实十四爷这样也好,要是他对宋氏太无情了,她都会怕。

于是当下,十四爷和福晋赏赐纳喇氏不少东西。

打从这一日起。宋氏就真的开始闭门养病。

她额头留了一个小小的疤痕,其实影响不大,她没事的时候就坐在那,轻轻摸着那个疤痕。

脑子里什么都不想,只是那么坐着。不过她没事的时间太长了,时时刻刻都没事。

不在出去之后,连请安都免了。

日复一日,她也没什么想法,这样也好。那一撞,把她撞清醒了。

再不敢求她求不到的东西了。

府里时间久了,必定拜高踩低,她本就失宠多年,又没有什么身价底子,自然不会好过。

不过,完颜氏还是叫人盯着,没叫她太过受罪。

宋氏就像是活在了一个结界中,直到有一日,丫头跟她说府里的四阿哥如何。

宋氏才问了一句:“四阿哥是谁?”

丫头吓了一跳,当时就跪下去了。

随后两个丫头商议,还是叫人去了正院里。

完颜氏听了轻轻一挑眉,没说什么,不过还是叫人跟十四爷说了一嘴。

完颜氏生了三阿哥之后,府上的纳喇氏终于再度生了一个阿哥,就是四阿哥,已经半年了。

距离宋氏自己闭门思过至今,已经过去了三年。

三年里,她安静的就如同没有这个人。

不管是府里的大事小情,还是奴才的拜高踩低,以及纳喇氏带着怨气的报复,都像是石沉大海。

忽然听到她这样,十四爷也沉默了好久。

“她怎么了?”

贴身太监犹豫道:“回王爷,宋格格就是……呆坐的时间很长,身子倒也还好。”

十四爷没说话,也没耽误自己的事。

本以为他不管也不去,宋氏的奴才都绝望了。

可终究十来天之后。十四爷还是进了小院。

他不意外的看到了这里破旧的陈设,以及呆坐在院子里的宋氏。

宋氏穿了一身雨过天晴色的旗装,只是衣裳是旧的。她头上一朵珠花都没戴。

她就那么坐着,看似是看着回廊外头的天,眼睛却没什么焦距。

直到奴才们都跪下了,许久她才回神,然后跪下:“奴才给主子爷请安。”

她声音有点哑,十四爷早就知道她现在很少说话,一天也说不了三句话。

三年过去,十四爷还记得她当初满脸血的样子。

十四爷也知道,这女人身子还是出了问题了。

十四爷叫了一声起:“你在做什么?”

就这一个问题,问的宋氏紧张惶恐,满头汗,九月天里,她觉得呼吸不上来了。

丫头见此忙道:“回王爷,我们格格没做什么。”

“她是怎么回事?”十四爷问丫头。

怎么说话也费劲了?

“你们扶着她进去,你留下说!”十四爷摆手。

宋氏被人扶着进了屋子,留下一个贴身的奴才。

她战战兢兢的不敢说话。

“这几年她是怎么回事?”十四爷坐下问。

丫头小心翼翼的:“回王爷的话,我们格格一开始……就是不想说话,奴才们想着也正常。后来就说话越来越少。府里的事她也……也不上心了,明明……福晋生了三阿哥,纳喇格格生了四阿哥我们也都送了贺礼,可格格就跟忘记了一样。”

“还有……她……她有时候叫不出奴才们的名字,就宁愿渴着也不会说要喝水。”

“格格一开始会做针线,可后来她拿着针线就呆,还紧张,像是忘记了下一针怎么下,太紧张了,就会流汗。有时候奴才们问她一句话,她忘记了或者是回答不上来,就会这样。”

十四爷听完长长的叹了一声,这可真是孽缘。

“请太医吧。”

他抬脚进了里头,宋氏像是回神了一点一样笑:“奴才伺候爷喝茶。”

十四爷点了点头:“你身子如何?”

宋氏忙说好:“奴才都好,多谢主子爷关心。”

十四爷想,宋氏果然是病了,她见了他,甚至没什么特殊的表情。就像是……不稀奇一样。

可三年不见,怎么会不稀奇呢?

就算她对他无心了,也不会这样的。

宋氏伺候他喝茶,嘴角挂着的笑怎么看都是……虚的……

“瞧着清减了些。”十四爷道。

第1043章 番外:十四爷

宋氏就愣了一下,然后艰难的笑了一下:“多谢爷。”

她其实是一时想不到自己清减了还是没有。

她这几年活在自己的世界里,真是像每天见十四爷,所以现在见到了真的,反倒觉得是假的了。

她每天都在想十四爷,想的太过了,见到真人了,反倒没什么真实感了。

太医来的时候,宋氏明显很紧张,她死死的攥着丫头的手,又不敢说一句不看太医的话。

呼吸急促,头上全是汗珠子,有疤痕的地方看着人都揪心。

“格格别怕,就是看看您的身子,您最近不是胃口不大好,看了就好了呀。”丫头柔声劝着。

宋氏慢慢的才平复了下来。

太医就跟看不见似得,低头只管看病。

外间,太医道:“格格这是心病,身子也受了些拖累,有些虚弱,如今有食不下咽,夜不能寐的症状,但是还不算太严重,喝药调理就是了,不过一定是要宽心,否则再好的药也不成啊。另外,格格身子虚弱,也许进补。倒不要喝药补,日常吃的精致些也就是了。”

十四爷叫人赏赐了太医,送了出去。

十四爷不可能不知道宋氏这几年过不好。可她害人,就该有报应。

所以十四爷不管不问。

这时候,他也只能长叹一声了。

宋氏看了太医,喝了药,后院里见此也不敢太作死,她用度,饮食也都好起来了。

如此过了颁金节,十四爷再度来看她的时候,就见她略有起色了。

至少脸色看着不是那么苍白了。

宋氏也像是刚回神一般明白自己前些时候的糊涂。

她苦笑:“叫爷费心了,奴才已经明白了,喝着药,就会好的。”

十四爷看了她许久才道:“也可以出去走走。”

太后后来也跟十四爷的太监说了,格格适当出去散散心也好。

可宋氏听着这句话,脸色骤变,手一下就抓住了胸口的衣裳,呼吸一下急促了起来。

她张嘴,半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怎么了?”十四爷皱眉。

“格格!”丫头过来忙给她顺气劝:“就不出去,院子里坐坐就好,格格别急。”

十四爷也不敢在说什么了。

等宋氏安稳下来,十四爷走的时候给太监使眼色。

等太监将丫头带去前院才问清楚。

“格格她……很怕出去,她……怕被您送出去。”因为怕这个,所以就把自己关在小院里。其实也是徒劳,真要送她走,这样也没用啊。

一开始,她自己还明白这个,后来精神出了问题之后,就不太明白了。

只固执的觉得,只要不离开小院就安全了。

十四爷摆手叫那丫头走了。

这一夜,他在前院里坐了许久。

宋氏这是叫他……毁了。

好好的一个人,先是自己作死,再是他的不管不问。

十四爷再见到宋氏,是这一年的十一月,天降大雪,宋氏忽然昏厥。

太医和十四爷前后脚来的,太医的意思是,老毛病,因为没睡好的缘故。

十四爷送走太医之后,没责问奴才,只是叫人全出去。

宋氏坐在榻上,脸白白的,不仅没有比之前胖,反倒是更瘦了。

十四爷坐在她旁边看着她:“你怎么又瘦了?”

宋氏又笑了笑:“奴才没有事。”

“你是自苦。”十四爷叹气:“是你自己做错了事,算计的是爷的子嗣,爷不该罚你么?”

宋氏紧张起来,她精神出了问题是真的,可是也没忘记过去的事。

说起这个,她害怕,愧疚,后悔,各种情绪涌上来,又觉得呼吸不上来了。

十四爷拉住她的手:“爷罚你,不是你该受的么?”

“是我……是我该……是我该……我……我去,我去。我这就去,我……叫我收拾……”

宋氏说到这里就卡住了,她又想不起自己丫头的名字了,她紧张的张嘴,却不知道叫什么。

然后没被十四爷拉住的手就捶了一下自己的头。

十四爷一把将她抱住,她如今还真纤细的不像话:“没叫你走,爷没叫你走。你冷静一点。”

被抱住,宋氏其实就不敢动了,她愣愣的:“不走么?可我……我害了人,我杀了人。我是有罪的。我……自己没了孩子,怎么能害别人的孩子?”

“你要早知道这个,又怎么会有今日?”十四爷长叹,一旦抱住了,他竟是觉得怀里这个女人还是他当年喜欢的那一个。

傻乎乎的女人。

“爷给了你机会,你知道悔改么?”十四爷拍着她的后背。

宋氏不知道说什么,心里着急的要死,所以就用自己的左手掐右手,却说不出话来。

十四爷发现的时候,她右手都流血了。

“你……”十四爷皱眉,可想到她的情况,只能咽下去。

“不要紧张,慢慢想,爷现在给你机会,你好好的回答,以后还敢不敢害人了?”十四爷耐心的问。

宋氏浑身都出了汗,许久许久之后,她才道:“我再也不会……不会害人了,谁也不会害了,我见不到爷也不会了。我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十四爷捧起她的脸:“那就记住今日的话。以后不必自苦,可以出去走走。出去了也不会有事,爷不送你走。”

宋氏缓缓的点头,手拉住了十四爷的衣裳。

她流血的右手颤抖着抓着十四爷的衣襟,她现在的反应慢的要命。

十四爷耐心的等她说话。

许久之后,宋氏道:“爷……还会来么?我……我有时候,看不到爷,我现在……有时候看不到爷。”

她说的颠三倒四,十四爷好久才明白。

宋氏如今喝了药,病是有好转的,说的看不到,是她自己臆想的时候少了,当然看不到了。

十四爷心一酸:“会,会来看你,你要好好喝药,好好用膳睡觉好起来。”

宋氏又是好一会:“我知道我病了,我……病了。我会好的。”

十四爷抱住她:“兰儿啊,好好的,以后都好好的,爷就原谅你。”

哪怕对不起他那个孩子,可事情都这样了,他也狠不下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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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44章 番外:十四爷

宋氏颤抖着抱住了十四爷的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