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好不容易等着下毒这事过去了，可如今这一来，再度站在了风口浪尖上。
康熙爷坐在上首，看着直郡王的眼神冰冷又危险。
他看着下面官员们慷慨陈词，阐述直郡王的种种好处。
直郡王冷汗都下来了，他忙上前一步：“儿臣才疏学浅，万不敢有此等念头，还请皇阿玛明鉴，还请诸位大人不要再举荐胤褆了。”
“哦？你觉得自己才疏学浅？你们说说。”康熙爷看皇子们。
皇子们一个头两个大。
这又是一种考验啊，都怕说错话。
三爷呐呐：“儿臣……儿臣觉得大哥……学问也好，弓箭也好。”
“是吗？老四你说呢？”康熙爷淡淡。
四爷往前一步，掀开袍子就跪下来：“儿臣请皇阿玛恕罪，儿臣不敢说。”
众人不禁看他。
康熙爷原本没什么意思，这会子倒是来了兴致了：“你说，皇阿玛恕你无罪！”
“是，多谢皇阿玛。”四爷磕头之后才道：“儿臣以为，此时并非说大哥好坏。大哥文武双全，自然是极好，极出众的。可此时此刻，就谈再立太子，太过草率了些！”
“四爷，这话不是这么说的，早日里太子，也早日安定民心！”一个御史不赞同。
“你继续说。”康熙爷淡淡一笑。
“是。”四爷继续：“儿臣如此说，并无私心。不管是大哥，二哥或者是三哥，都远胜于儿臣。儿臣只是觉得，此时不适合。”
“四爷，你这话，臣就不赞同了。二皇子已经是废太子，您这话，莫不是他还有机会？”刚才那个御史又道。
四爷这回没等康熙爷说话，只是回头看了他一眼：“张大人，还请您耐着性子，听胤禛说完。”
张御史呐呐，没在急着反驳了。
“二皇子的事，儿臣不好多说。可二皇子的才敢本事，皇子里头有几个比他强的？纵然他已经是废太子了，难道他就一无是处了？”
康熙爷点点头：“老四说的是。”
“而如二哥那般，都难免出错，难免叫皇阿玛伤心。如今才废太子，朝中各部因此事空缺的官员还尚未补齐。二皇子还住在宫中。这时候急着立太子是为什么？”
“大哥出众，到什么时候也是一样的出众。何以要今年，何以要如今?皇阿玛春秋鼎盛，便是三年五载，没有太子又如何？我大清不是一样蒸蒸日上？索相一党，尚有无数瓜葛，依儿臣之见，此时绝不是立太子的好时候。”
四爷这话，说的大公无私。
甚至他不怕这话说了叫皇上以为他是不想叫直郡王立太子呢。
可这话，委实说到了康熙爷的心坎上了。
“哎，老四起来吧。”康熙爷抬手，也站起身。
“二皇子是朕一手调教出来的，三十多年啊……朕也还是伤了心。虽说他不懂事，可朕也有错。是朕没教好。朕这些时候就一直反思自身。”
“立太子固然要紧，可这件事，是大事。那是要昭告天地，祖宗的大事。太子乃一国储君，是未来的皇帝。若有一丝不好，便是愧对了天下黎民百姓。朕委实不敢再有一丝轻率。”
康熙爷这话就是说，我此时立太子还是轻率的。
总不好立了再废了吧？
“皇上英明！”明珠出列：“臣深以为然，立太子之事乃是关乎江山社稷的大事，岂能如此草率？张御史说的也有道理，可此时不可操之过急。”
一见明相出列，自然有很多人附和。
可这一来，也叫康熙爷对直郡王观感越来越不好了。
虚伪。
谁还不知道直郡王巴不得马上就做皇帝呢？
今日之事，自然是不了了之。
散朝之后，多的是人要急着与自己的智囊军师商议对策，所以大家看起来都是脚步匆匆。
倒是直郡王看着四爷，笑了笑：“老四是真的长大了。”
“大哥这话，叫弟弟实在惭愧。弟弟……弟弟也希望是大哥做太子，并无别的意思。”四爷拱手。
“哎，这话可别胡说，大哥知道你的心，你是个好的。”直郡王笑着拍拍四爷的肩膀：“大哥还有事，就先走了。”
“恭送大哥。”四爷也不着急，只管低头送。
四爷是下午回府，正好叫了宋先生说话。
四爷上午就叫人将今儿朝堂上的事转述给了宋先生。
所以这会子，就是要问问宋先生的意思了。
宋祖慈来了书房，请安之后，就被四爷赐坐了。
“宋先生这些时候在府上还适应么？爷这些时候忙着也没功夫过问。倒是听闻二阿哥和格格们的功课都进益了，想来是先生的功劳。”
“小人不敢当，是二阿哥和格格们本就聪慧。”宋祖慈道。
“嗯，喝茶。这是南边送来的茶，味道不错。”四爷笑道。
杯子里泡着的是银针，四爷还蛮喜欢。
宋祖慈喝了点，也觉得不错。
“今日之事，都知道了吧？你如何看？”四爷单刀直入。
宋祖慈不带犹豫的起身下跪：“小人愿意肝脑涂地，助四爷马到功成。”
四爷没叫起，淡淡一笑：“先生这是？爷是问你如何看今日之事，先生怎么就表忠心了？自然，爷要是不信你，也就不会跟你说这些了。”
“小人既然是主子爷的奴才，便是有什么说什么。有多少本事，也就全都贡献给主子爷。万不敢隐瞒，主子爷叫奴才听，奴才听出什么，便说了什么，还请主子爷明鉴。”
正文 第511章 八爷家
“好，你起来坐着回话。”四爷笑了笑，一抬手。
宋祖慈起身：“是。”
“小人不才，只觉得主子爷今日的所作所为，十分合适。”宋祖慈一笑：“主子爷万事为万岁爷想，便能立于不败之地。”
“哦？你说的也不错，不过，爷也是有私心的。”四爷淡淡。
“这便是爷的真本事了。太子已经废了，早晚还是要立太子。直郡王如今看似声势浩大，最有希望。可下面皇子们哪一个没有那个心？三爷是读书人，可他也是除却直郡王之外最大的一位皇子。五爷有军功，额娘也得宠。八爷这几年的名声，可是远在江南，也是声名显赫。其笼络读书人的本事，那是有目共睹。”
“而夹在这些个皇子中间，主子爷您要是说您不想做太子，看在皇上眼里，那绝不可信。”
“所以如果主子爷问奴才如何建议，奴才自然是说明争。”
“哦？怎么说？”四爷笑看他。
“奴才以为，皇上高高在上，自然看的很清楚。皇子们的心思如何，皇上如何能不知？众人都推拒，都自谦。唯有主子爷您将好的坏的都摆出来给皇上看，并不掩饰您的心思，这是坦诚。”
“皇上自然知道，哪有皇子不想做太子的？先前有太子的时候，这叫野心。可如今，主子爷您坦诚，看在皇上眼里，是自信！”
“先生说的倒也有道理，不过……”四爷沉吟：“爷手中一没有兵权，二那些战功也不如大哥和五弟他们。文武百官，爷更是不曾笼络一二，如此，便是毫无胜算。”
“主子爷此话差矣！”宋祖慈摇头。
“主子爷只看自己没有优势，实则这就是最大的优势！”
四爷看着他，半晌之后一笑：“先生果然是聪明人。”
“小人不才，只是也颇为多读了几本书。”宋祖慈忙低头。
“既然先生说的头头是道。那么依着先生的意思，此时，爷该做什么？”
“主子爷如今不就很好？皇上安排了什么，主子爷便做什么。”
明白的告诉自己的皇阿玛，我也想做太子，可我没有依靠。这样……未见得不好。
四爷笑了笑，没在问他了。
只是与他单纯的品茶。
四爷请这位先生来，自然不止如此，只是还不到时候呢。
慢慢来吧。
直郡王府上，八爷和傅冲都在。
其实傅冲并不是十分信任八爷，自然了，直郡王想要动刀兵这件事，直郡王本人也不可能叫八爷知道。
“今日之事，老八你如何看？”
“臣弟早前就觉得四哥不是个简单的。几次三番，都能在我等兄弟前头叫皇阿玛夸赞。如今看，只怕是四哥也所图不小。”八爷笑了笑：“不过，想做太子，可不是说几句话好听的话就能做到的。”
“嗯，你说的是。不过，我细细想来，这几年。老四看似没什么要紧差事。倒是哪里都插手过。刑部，工部，吏部。户部自不必说。还有内务府。都说老四是个冷脸的，可如今看来，竟是也有些本事呢。”
直郡王皱眉：“至于他的野心嘛，这也正常。老三那样的还想试试呢，老四好歹也是孝懿皇后养过几年的，有这个心也是正常。”
“如今倒是不必太在意四哥，只是……”八爷顿了顿：“皇阿玛如今如何想。今日明相开了口，咱们就不好继续施压。只是……”
“只是怕夜长梦多啊。”
“为今之计，也只能等等看了。横竖先把今年过了再说吧。”直郡王一副疲惫的样子：“老八你也费心了，这些时候忙碌的很，回去歇着吧，有事再商议。”
八爷起身告退出去了。
一回府，就听闻正院里又给大阿哥叫了太医。
八爷不禁有些烦躁，早产的孩子，身子不好。一个月里要见几次太医。
“叫福晋尽心吧。”八爷淡淡吩咐。
孩子好当然是好的，要是不好，他也委实没有那么多精神。
叫福晋费心去吧。
倒是太监来说了个算是好消息的消息，张氏有孕了，已经满了三个月。
八爷没有太计较为什么三个月才来报，这不要紧。
想起张氏，八爷来了兴致，起身就往后院去。
张氏正躺着呢，她是八爷府上最没有存在感的一个格格了。
八爷也是今年才开始对她有点兴趣的。
之前是王妘得宠，八福晋进门之后，八福晋得宠了几个月。后来因为大阿哥被抱去正院，又成日生病。后来八爷就去的少了。
张氏是个性子弱的，争宠比不过王妘，样貌也不如八福晋。
就是侍妾也能比她得宠的样子。
反正如今八爷后院这几个人里，就她最没存在感。
不过身子倒是不错，八爷不怎么来，她还能怀孕。
张氏见了八爷，忙起身请安。
她家世不好，人也不聪明，自己都觉得自己一无是处，八爷来，她就感激不尽。
从不敢侍宠生娇的。
八爷倒是看她这样好笑：“歇着吧，身子如何？太医怎么说的？”
“回爷的话，太医说一切都好，胎像稳固。奴才……奴才身子也好。”张氏很担心，因为她之前就知道自己有了，只是不敢说，自己算着满了三个月才敢报的。
主要是这之间，八爷来过一次，该做的也做了。
她就怕八爷生气说她隐瞒。
主要是王妘那两次生孩子结果都……
她实在不敢说啊。
八爷也不是没看出来，只是也无所谓就是了。
“既然是这样，也是你有福气，就好好养着。要什么就……”八爷说到这，顿了顿：“叫人来前院说一声吧。”
八爷没看重过王妘。可对自己孩子吧，也不是一点都不看重。
更何况大阿哥成日里病着，未必能留住，他还是希望能有个好孩子的。
张氏虽然才情差一点，但是身子好。
王妘生了两次都不成，说不定就是张氏生的好一点。
至于福晋，八爷不爱去正院了还有一个缘故，便是他已经从太医那听到了一个消息，那就是福晋天生腹内经脉闭塞，很难有孕。（可以看做是输卵管堵塞。）
正文 第512章 不在乎
至于八福晋身子如此还能选秀，八爷没法说什么。
因为是皇阿玛看上了这个人，那她只要不是明显残疾，有病也是一样要选的。
八爷绝不相信她家里不知道自己的孩子什么样。
而八福晋自己知不知道，八爷不管。反正有这一出，八爷绝不可能对八福晋再有多好了。
王妘又是那样，所以八爷这才注意到了张氏。
张氏老实本分，虽然胆子不大，可没什么心眼。
不图别的，倒也能宽慰他几分。
张氏见八爷不生气，心里就放松了些，亲自伺候八爷喝茶。
八爷见她倒也没有因为怀孕难受，也没阻止。
“你如今不能喝茶了，喝的什么？”八爷心里也有外头的事，不过还是愿意在后院里消磨一二的。
“回爷的话，奴才是喝的白水，旁的倒也怕不合适呢，这个好些。”张氏忙道。
“嗯，回头吩咐他们给你拿些你如今能喝的。”
八爷摆手：“不必伺候了，坐着吧。”
张氏忙谢过八爷坐下。
“你如今有孕，这里窄了些，回头就搬去东边那一处小院里头吧。好生养胎，没事就不要出门了。”八爷道。
张氏愣住，感激不尽：“是，奴才多谢主子爷。”
东边只有两个院子，一个比她如今住的还窄呢。那就是另一处，那可是好地方。
倒是也不算特别大，但是胜在精致。那可比她如今住的地方好了不是一点半点的。
“那就趁着天还不算太冷搬了吧，要是短了什么，爷叫人给你补上就是了。你自己不要劳动。”八爷伸手在她肚子上摸了摸：“把这个孩子好好给爷生下来，爷赏你。”
张氏感动的就快哭出来了。她就怕孩子留不住，既然八爷管了，那就肯定能留住了。
“是，奴才一定好好养胎。”
八爷笑了笑，又坐了一会之后离开。
回了前院就吩咐人将那一处院子收拾出来，择日就叫张氏搬进去。
并且下令，他要保住张氏的孩子。
只要八爷出手了，八福晋便是有坏心，那也绝不可能有机会。
八爷这个人，狠辣的很，他并不是管不了后院，只是之前的王妘，没有叫他保护的心思罢了。
如今他铁了心要护着张氏平安生产，自然是谁也别想叫张氏不好了。
四日后，是个好日子，张氏搬去了东边小院里头。
八爷也去用膳，顺道留宿，算是给张氏贺了一下。
正院里，八福晋气自不必说。
可她也知道，大阿哥这身子不成，能不能养活还是个问题呢。
张氏生也好，生了之后一样能抱来正院养着。如今且叫她安心养着吧。
“你们看这些，叫王格格那边安分些，别做出不该做的事。”八福晋吩咐。
众人自然是应了。
王妘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整个人都是震惊的。
她不是震惊张氏怀孕，怀孕不稀奇。
她与张氏素来没有恩怨，也犯不上吃张氏的醋。
她震惊的是八爷的态度。
她两度怀孕生子，八爷也没有这也的态度。
第一个的时候，府里还没嫡福晋，她怀的轻松些，可也没有因此就换了住处，没有因此就叫八爷下令好生保护。
第二个的时候，她就十分艰难了，身子也不好，嫡福晋早早的把持住一切，她是幸亏原本身子还好，不然怕是连七个月也怀不到就要小产了。
饶是这样，八爷也不曾叫人保护她一分。
、就是先前她因此被八福晋欺辱，饮食都不如过去精致的时候，八爷都没问过一句。
如今张氏怀孕了，八爷竟是这般待她的么？
张氏小门小户出来的，八爷却这般珍视，那么自己呢？
还有自己那没了的孩子呢？如今养在正院里的孩子呢？三灾两病的，一个月见无数次太医……
她怎么能不震惊难过呢？
“这世道，也未免不公道了些。”王妘喃喃自语，她本就病着，如今更是觉得沉重了起来。
可一个府邸，正院里小阿哥病着，东边院子里，张氏怀着孩子。
怎么看，都轮不到她一个失宠的格格急着叫太医。
她也只是躺回去，叫人端来些热水喝了。
心里的恨意无比深刻，可也没错了地方，她都是对着八爷呢。
是八爷的无情，是八爷心里对后院女人分了上下，这才有她的苦楚。
但凡八爷肯把自己的孩子看的重一点，那孩子就不会死。
那个孩子不死，她也不会伤心难过，再摔一跤，叫如今这个孩子也病歪歪的早产。
她自己也不会短短一年，就把自己身子拖垮了。
如果孩子们都好好的，她就算是一辈子做格格，那也是不愁的。
可八爷……他不看重这两个孩子，他不看重自己。
可凭什么呢？
比不过福晋她也认了，她是哪里不如张氏呢？
王妘的指甲将手掌都抠烂了，心里更是如扎了尖刀一样的恨。
“格格，您千万顾着身子。大阿哥好好的呢，日后他大了，不愁知道您才是生母。养在正院里也好，以后有出息。凭她张格格如何，也是比不过咱们大阿哥的。”丫头忙劝。
“嗯，好，我歇会，你出去吧。”王妘充耳不闻。
丫头一步三回头的出去了。
王格格这里，是越发没个指望了。
自打出了月子，八爷就没来过一回。
十五赏赐也不如往年了。
如今王格格一直病着，身子也坏了，颜色也是一日不如一日的，以后想要得宠也难。
可真是愁死人。
王妘想，正院里的大阿哥，是她唯一的指望了。他好，还有希望。
他不好，她也就完了。
想着，慢慢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