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膳吃的很是心满意足,四爷觉得荷叶蒸鳝鱼味道极好。

吃饱喝足了,四爷和雅利奇要午睡。

三格格也不生气,就自己玩儿。

屋里四爷和雅利奇挨着躺在外间,四爷很快就睡着了。

小格格跟前格外好睡。

雅利奇跟着睡着。

等她醒来的时候,四爷已经和三格格在院子里带来好一会了。

原来是四爷上回叫人做的东西拿来了。

就是三格格盖房子那一回四爷叫人做的东西。

比例缩小的木头块,木头板,各种形状的木头,打磨的表面光滑,有点都不会伤着三格格的手。

全是枣木的,沉甸甸的,很是趁手。

还有四爷叫人去找的大小一样的石头打磨出来,也是一块一块不大不小,三格格都拿得动,也不会伤着手。

稻草就没了,四爷不提,三格格也不要。

就只当是一开始就没有吧。

父女两个在回廊上摆弄,木头是有凹槽的,对准了就能拼成一个房子。

石头就是全给三格格瞎玩儿的。

三格格玩一会也不忘记弟弟:“阿玛,弟弟有没有?”

“如今只有你和你二姐有,弟弟还小,等他会玩了就有了。”四爷心说那时候你不玩了,给你弟弟就正好。

三格格放心了,本来还想问二姐姐的,这回不用问了。

至于其他人嘛,大哥大了,不玩这个了。

李氏那边三个,三格格素来是不亲近的。

提也不提。

雅利奇坐在榻上看着外头父女两个玩儿。

雅利奇想着四爷这么玩一会也好,放松。

可惜,四爷终究没有呆完这一天。

苏培盛急匆匆来,就知道是有事了。

雅利奇忙叫人将三格格请走。

“爷,毓庆宫里六阿哥没了。”苏培盛道。

毓庆宫里,之前过世的是大阿哥,在大阿哥之前,还过世的那个是排行二的阿哥。如今弘晰弘晋排行是一个三,一个五,中间的四也过世了。现如今又没了一个。

四爷皱眉:“走吧,去看看。”

毓庆宫虽然说没有被封着,可是也是禁止出入了。

四爷不能不管。

跟雅利奇说了一声,四爷带着歉意:“这事不吉利,爷回来之后就不来了。明儿要是有空就过来。”

“好,爷晚上要是外头吃,就吃好些。不必担心我们。我们都好着呢。”

四爷点头应了,便与苏培盛一道走了。

三格格出来懵懂,只知道阿玛又去忙了。

她还是比较清楚阿玛忙就是一定要去的,虽然忙什么她不懂,但是大人就是这样的嘛。

阿玛就是要时常不在家的。

雅利奇看着三格格带着自己的小丫头去继续盖房子,就放心了。

还担心她不高兴准备哄着呢,这孩子真是太好带了。

“这毓庆宫里,如今还有几个孩子了?”雅利奇问。

“回主子的话,如今还有三个格格,两个阿哥。三个格格一个是太子妃娘娘生的,排行二。”许嬷嬷道。

雅利奇叹气:“光是我记得清楚听见的,毓庆宫里就没了四回孩子了……”

“可不是么,之前的大阿哥,十岁了呢……”许嬷嬷也叹气。

“如今毓庆宫里再出事,八成是耽搁了。”许嬷嬷小声;“那边如今情形不好,内务府那帮子奴才,平日里还不知道如何克扣呢。这会子,怎么会尽心?就是毓庆宫里的奴才……估摸如今也没有人尽心伺候主子了。”

“她们就敢?”玉兰皱眉,不可置信。

“按说是不敢,可是谁查呢?”雅利奇淡淡的。

主子都风雨飘摇,不知道会死还是会废了,何况是丁点大的小阿哥呢。

死了就死了,谁管的上?

“这也太……那可是太子爷呢!”玉兰整个人都不好了。

“傻丫头,别说了,这些话不许乱传。”雅利奇摆手。

是,那是太子爷,可如今是皇上要收拾太子爷啊。

太子爷是距离皇位最近的一个人,可是如今,他成了最远的那一个了。

这世界,从来都是如此。

你高高在上,有无数人捧着你,你一朝跌落,哪怕你从未做过坏事,也有一群人等着踩你一脚。

不为别的,大概就是因为你曾高高在上吧?

虽然奴才们不敢明着来,但是疏忽大意是绝对敢的。

不管怎么说,太子爷这个儿子,怕是就白白没了。

正文 第465章 上驷院

四爷进宫的时候,众人基本都到了。

七爷跟四爷差不多时间来的。

后头九爷十爷也来了。

直郡王打头,坐在乾清宫后头商议:“这事,该是怎么办。宫里还有太后娘娘呢,小辈没了,也不好惊动。”

“大哥拿主意就是了。”三爷忙道。

四爷也附和:“听大哥的吧。”

众人都是这个意思。

直郡王知道,此时没有人会出头,心里叹气之余却又享受这样的感觉。

“先去毓庆宫看看吧。也不必都去……”直郡王看了一圈:“就老三老四跟我去吧。”

人多也没意思。

三爷四爷没意见,跟着直郡王进了毓庆宫。

一进去,就感觉出一种颓败的气息。

虽然还是过去的样子,干净整洁,可那是面上。

边边角角到底是不如过去了。奴才们面上也都是惶恐,见了他们三个,都恨不得全都跪下。

大约是还记得他们到底是太子爷的奴才,不好膝盖那么软吧。

前院里,太子爷就端坐在书房的椅子上。

月余不见,他整个人瘦的就跟骷髅架子似得,可却远比从江南回京之事要精神的多。

一双眼就像是暗夜里的幽光,叫人看久了生出惭愧来。

见礼之后,太子爷摆手:“免了。不过是没了个小的,犯不着这么紧张。太小了,也不好操办。就跟他大哥二哥几个埋在一起就算了。有心的话,替孤烧几张纸,叫个和尚念几段往生咒。不然就好生埋了他就算了。”两岁的孩子,能怎么办呢?

“太子爷放心,我办好就是了。”直郡王有点不知如何开口。

“那有劳大哥了。三弟和四弟也费心了。”太子爷笑着摆摆手:“孤不忍再见了,你们去就是了。”

三人见太子爷实在是不想说话,所以便只能起身了。

那孩子就在前院停着,已经穿戴争气了,瘦小的一团,穿着浅紫色的一身常服,脸上蒙着丝帕。看着叫人心疼。

四爷一直没说什么,就跟着直郡王行事。

以前他跟太子爷办差,可是后来渐渐就越来越远。

原因是太子爷始终受困在毓庆宫,能插手的朝政少之又少。可四爷自己能做的却远比太子爷多。

这其实一直都不正常,可以前谁也没这么想。

也或许是只有四爷没这么想。

如今想来,太子爷能掌控的实在是不多。

以至于走到这一步,太子爷只能等着,不想主动上折子请废,就只能被动等着结局。

直郡王还是没敢马虎,亲自将孩子送去了那一小片坟地,稀稀拉拉,已经埋了四个坟包了。

除了李佳氏早逝的格格送去了庙里,其余的小阿哥和小格格都在这。

叫人看着都心酸,毓庆宫里的孩子没了一个又一个,如今连大人都不知道是死是活。

最后的结果是烧纸也烧了,和尚也请来了。

念了三日的佛经,好生送走。

七月初三这一日,康熙爷回京。

四爷等皇子一早就在城外候驾,等着吉时一到,康熙爷进城。

天热的要命,四爷等皇子们穿着皇子的服制,后背都湿透了,可是吉时快到了,谁也不敢走开。

只能用帕子擦擦汗。

时辰到来,远远的看见了御驾。

四爷等皇子跪在最前头。

康熙爷的御驾并没有停,他虽然传话叫人来接,但是并没有停下说话的意思。

而且,他叫皇子和臣子接驾,却绝口不提毓庆宫里的太子爷。

四爷低头,等着御驾过后,才能起身。

刚起来,就见李免小跑来了:“郡王爷,万岁爷传您进宫呢。诸位阿哥们就散了吧,回头再说话。皇上的意思是,就不必进宫拜见了,明儿再见吧。”

三爷忙道:“皇阿玛一路奔波累了,那而儿臣们就先回了。”

说着,就与三爷五爷等一道走。

最后进宫的就是直郡王,以及尚未建府的小阿哥们。

不过小阿哥们回去就直接回了阿哥所了,能去乾清宫的,只有直郡王一个人。

看着是荣耀,可内里如何,直郡王只觉得苦。

乾清宫里,直郡王跪下:“儿臣给皇阿玛请安。”

“起来吧。”康熙爷摆手:“这些时候,你办差辛苦了。”

“儿臣不敢说辛苦,兄弟们都是一样的。”这种辛苦,他并不敢揽在身上。

“太子……如何了?”康熙爷又问。

直郡王忙道:“前几日,毓庆宫的六阿哥没了,儿臣与三弟四弟一道去送的。瞧着……太子爷瘦了不少,看着……十分的憔悴。”

“哼!敢谋逆的人,怕是因为事情败露了害怕吧?”康熙爷冷笑:“你去传话给他,就说朕回京他都不来迎接,可见心中已经是没了君父!”

直郡王苦笑,却忙应了。

这不是圣旨,就是口谕,可是他亲自来传话,真是……不知道怎么说好了。

毓庆宫里,跪着的太子爷听着站着的直郡王传话。

说完,直郡王忙去搀扶太子。

太子很自然的叫他扶着起来,然后淡淡开口:“是儿臣不曾接到接驾圣旨。儿臣有罪,自然不敢擅自离开毓庆宫。皇阿玛要是降罪,儿臣只管受着便是了。”

既然都说他有罪,那就有罪好了。

他也不想辩解了。

直郡王应了是,又回了乾清宫。

传话是很多太监跟着的,他一字一句,都不敢耽误的传回去。

康熙爷当时就砸了茶碗:“这逆子,是怪罪朕吗?朕被他伤了心,他竟是丝毫不知道朕的心!叫隆科多来!”

很快,在外头候着的隆科多就进来了:“皇上。”

“你去,你和老大去,将那孽障给朕关在上驷院,叫他好生反省反省!朕没有这样不孝的儿子!大清也没有这种猪狗不如的太子!”

此言一出,直郡王和隆科多都吓坏了,跪倒伏地,半晌,却只能应了是。

出了毓庆宫,明明是大太阳,两个人却都感觉浑身发寒。

将皇太子关进上驷院……

那是养马的地方啊。

“郡王爷……您看?走吧?”隆科多也为难啊。

如今他是不怕太子爷,可这事做了吧……总是觉得不合适。

正文 第466章 泥坑滚蛋

可差事都落在头上了,不办是不行了。

皇上是逼着太子爷自己上折子呢,可太子爷偏就这里僵住了。

哎。

何苦呢,叫他说都到了这一步了,就好生请废不好吗?

还能全活着,如今这么僵持着,皇上是不会亲自下令杀太子爷的,那事太大了。

可是这来来回回磋磨也能把人磋磨死啊。

毓庆宫里,再见到直郡王,太子爷略感意外,但是也没表现的太明显。待到看见隆科多之后,心里多少有数了。

于是也不说话,就等着。

直郡王踌躇再三,还是开口:“皇上口谕。”

于是太子爷就再度掀起衣摆跪下。安静听着皇上骂他猪狗不如,骂他不配做太子。

然后,甚至是平静的跟着这两个人出了毓庆宫。

上驷院除了马圈之外,并没有什么好住处。

只有几处低矮的土房。显然,那就是太子爷的住处了。

外头被御林军团团围住,他没用人推和赶,自己进了逼仄又低矮的屋子里。

屋里除了一个破桌子什么都没有。

因为这里只是喂马的时候偶尔有人进来一下,不住人也不留人。

就这桌子,也是别处没地方放了,临时塞着的。

更不可能有什么床榻,因为太小了。

太子爷看了一圈,最里头的墙角有几个破麻袋,大概是装过马饲料的袋子。

他便走到那,然后坐下来。

身姿不算好看,但是透着一股子安逸。

直郡王站在门口,不知道说什么好。

鼻腔里是臭味,眼前是飞扬的尘土,逼仄的屋子。

以及一身杏黄太子服的瘦削男人,那是他弟弟……

“大哥回去复命吧。”太子爷靠着墙,似乎更是悠闲了些:“不必在这里呆着了。”

直郡王忍耐再三,最后还是问了一句:“何必呢?”

本以为没有答案的。

可半晌后,听见墙角传来一句话,生意不大,没带着什么恨意或者情绪。

淡淡的,像是闲聊:“不服吧。”

不服吧。反抗不了命运,最终只想坚持一点点东西。

哪怕这坚持其实是利剑,伤害自己。可到了这一步,他偏不想低头了。

直郡王觉得眼睛酸涩。

堂堂一国太子,被囚禁在这牲口都不住的窝棚一样的屋子里。

他甚至从太子的身上,看到了不想去想的一切。

等人走后,门被人从外头关上。

窗户很小,也很高。因为这房子本就不是按着规格建造的,所以窗户也留的奇奇古怪。

上头没有窗户纸,好在能透气。

太子爷靠着墙角将腿伸直,也不在乎什么仪态了。

他静静的想,会不会死在这?

又觉得不能够,他之前病成了那样都没死,如今怎么会死呢?

只是不知道要被关多久了,总不能是一辈子吧?

要是一辈子,那可是熬不出去的。

就这么想着,想着,竟是睡着了。

他如今睡觉都能睡好,不想前些时候那样,总是睡不踏实。

大概是知道不能更坏了,就什么无所谓了。

反正就从皇上处置那些官员开始,太子爷就连所谓的尊严也不在乎了。

如今住这里和住毓庆宫都是一样的了。不过就是不舒服些罢了。

太子爷被囚禁上驷院的事一传开,众人都是不可置信。

四爷在府里听说这个消息之后,整个人都震惊了。

他心里涤荡着一股怒气。

很清楚是对谁,可是只能忍耐。

他想,天家父子,难道有朝一日真的会成为这般……

这般龌龊么?

深吸一口气,四爷依旧觉得呼吸太紧了。

他起身抬脚就走。

苏培盛忙跟上,苏培盛也吓坏了。

这简直吓死人,如今皇上能把太子爷关进牲口棚,来日……对皇子们呢?

龙子尚如此,他们奴才们简直是能被碾碎能飞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