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怕什么来什么，到了下午申时过半的时候，天就越来越黑，再过一小会，沙沙的雪粒子已经落下来了。
雅利奇简直惊讶坏了。
“真下？”
众人面面相觑，也只能点头了。
老天爷的事，这可真是够奇怪的。
雅利奇也还好，她担心归担心，毕竟也什么都做不了。
可这场雪，远比她想的要覆盖的范围广。
整个北方都同时下雪了。
而最严重，蒙古那边比中原下的可要大多了。
正在战场胶着的直郡王等人才是最错愕的。
蒙古这边下雪的时候，那就别提多冷了。
关键是这才是八月里，他们原计划九月十月就撤兵了，如今正在计划围剿葛尔丹呢。
所以军需里都还没有棉袄。
将士们穿着秋日里的衣裳，都冻得瑟瑟发抖，哪里还能打仗？
最可怕的时候蒙古是个草原，这雪来了，风也没客气。
白天还好一点，入夜简直不能活。
当然了，他们不好受，蒙古人也是一样不好受。
已经被打的没有什么还手之力的葛尔丹残部如今仅剩的牛羊都已经冻死了。
这场雪从二十下午开始下，一个劲儿下到了二十四上午。
当然了，京城只下了一天，也就是二十下午到二十一上午，准确说，一天也不足。
可蒙古这边一连几天，军中已经有不少人冻死了。
这种情况下，简直不可能战斗，保住命就是好的。
大帐里，直郡王和将军扎哈布等人都在。
五爷八爷，以及一竿子大小将军坐着。
他们当然是第一时间就有了棉衣和斗篷穿，帐子里烧着火盆子，倒是暖和。
和谁也没预料到会有这事，这简直是超出想象。
“直郡王看，此时应该如何是好？”好久，扎哈布才开口。
“将军莫要说笑，本王也只是个先锋。”事到如今，真是进退两难了。
可是谁敢说撤兵？
皇上会不会体谅还是两说。先前因为皇上那一顿猛夸，直郡王就不敢说出一个撤兵的话来。
只怕是到时候，言官们的嘴都能把人骂死。
这可真是进退两难。
虽然如今京城里肯定就预备冬装了，可是再快也要时间的。
户部如何，直郡王是知道的。
战场的事，是瞬息万变的，谁知道等冬装送过来，军中还有几个人没冻死？
“哎。”扎哈布叹口气：“如今要是回京，我们这几个月就白打了。”
可不是么，谁还不知这么想呢？
五爷和八爷都默契的不说话。
此次他们只是跟随，这时候出主意也没什么好处。
不过他们不说话，直郡王却要问：“五弟，八弟，你们看呢？”
五爷皱眉：“弟弟也不知道，回去吧不合适，不回去又扛不住，弟弟好好琢磨琢磨。”
八爷也叹气：“弟弟倒是觉得，不能回去，可这一日一日下来，实在是损失惨重。如今还是冷。这大雪封了不少路呢，只怕过几日，粮草的运送都有问题了。”
他这一说，几个负责粮草的将军也是心有戚戚。
可不是么，要是不能及时供应粮草，又是饿又是冻的，只怕是更完蛋了。
关键是，下雪也就罢了，谁不知道下了雪之后化雪的时候最冷？
而且说到底，这还是八月里。
再是冷，它也得回暖，这一回暖，这三尺厚的雪一旦化开……
那简直要死人了。
直郡王犹豫半晌，长叹一声：“将军，以我之见，只怕是我们不能就这么回去。”
这样回去，势必是要被朝中官员质疑的，皇阿玛的性子，直郡王也不是不了解。
如果此战就这样结束了，不仅没有抓住葛尔丹，还损失这么多人马，那简直是将把柄留在了皇阿玛手里。
如今就算是皇阿玛还要利用他牵制太子，可以后呢？
那么太子的今日，就是他的明日，或者更惨。
他是这么想的，扎哈布却是想的另一个问题。
但是没关系，目的都是一样的。都不想这样回去。
这简直是耻辱。
“那直郡王的意思是？”扎哈布看着他，答案呼之欲出。
“不如，我们拼一把。如今粮食还够吃几日？”直郡王问。
管这个的人马上回答：“节约一点半月够了，只是如今天太冷了，要是不给他们吃饱的话，只怕是伤亡更大了。”
“不必节约！叫他们放开了吃，吃饱！不是有冻死的马么，都洗剥干净，叫大家饱餐一顿！告诉他们，吃饱之后我们就去攻打葛尔丹残部！不然道路不通，一时半会送不来棉衣真要冻死了。打完了，抓住了那葛尔丹咱们就回京城！”
那人应了，看扎哈布。
“去，就按照直郡王的话去传！”扎哈布起身：“既然定了，就去部署，成败在此一举了！”
他们兵马还是有压倒性的优势的。
并且这时候出兵，只怕是葛尔丹也没想到。
何况，大雪对蒙古人的伤害也是一样的，葛尔丹纠结的残部比起以前的准格尔部差多了，如今的小小部族之前一直抓不到是因为他们跑得快。
可这一场大雪之后，他们往那跑？
如此看来，这大雪是阻碍，也是契机！
只要能把葛尔丹拿下，这一战就是大胜而归！至于冻死多少人，那是天灾，怨不得人！
既然定下了，就着手起来。
当日里，营地就杀了几匹马。不过都是已经冻死的，剖洗干净，直接大锅炖了。
众人听闻打完这一场就可以回京，自然欢喜。
这时候，谁也不敢偷奸耍滑，毕竟再留下，棉衣送不来，人要冻死了。
还不如冲锋陷阵，说不定就立功了呢！
大家都这么想，于是，八月二十五这一日的中午，大军倾巢而出。
这一次，大家带着救自己一命的心冲出去了。
正文 第345章 意外
葛尔丹确实没想到这时候清军会出战。
慌乱间，他避无可避。
本来因为这场雪灾，他的残部就已经损失惨重了，这几日就一直等着道路畅通了，赶紧逃离这一片区域。
可惜，一切都太快了。
战火中，葛尔丹无法再逃，他在上一次大战的时候腿部就留下了暗伤。
这种天气里，疼的几乎不能走。
最后的最后，他的部族被绞杀殆尽，葛尔丹也饮恨自刎。
清军大获全胜。
直郡王拎着自己的宝剑将葛尔丹的头颅砍下来，拎起来大喝一声：“我们赢了！”
震耳欲聋的欢呼声。
赢了，赢了！
赢了之后的荣耀暂时都没有人想到，他们首先想到的是能活着了！
赢了，就可以回京了！不会冻死了。
捷报也就比大军早了一天回了京城。
虽然就算是将葛尔丹部剿灭之后，还是冻死了很多人。
但是至少也是打了胜仗。
九月初，大军回京，康熙爷早就叫皇子们以及众位大臣在朝阳门迎接大军归来。
此时，那一场大雪在京城留下的痕迹已经没多少了。
三爷四爷等皇子们都在城外候着，内心里是何种心思没有人知道，但是面上都是喜气洋洋的。
毕竟，葛尔丹总算是死了。
直郡王将葛尔丹的头颅带回来了。
将近午时，大军在城外驻扎，几日后才要各自回归原本的驻地。
几位将军，扎哈布等人，与直郡王，五贝勒，八贝勒一道进京。
收到了众位文武大臣的欢迎。
四爷等几位兄弟也上前给直郡王贺喜以及供应。
直郡王笑着摆手：“免了免了，本王还得给皇阿玛请安去呢！”
众人只能赔笑。
直郡王进宫的时候，身后的侍卫就捧着那个装着人头的木盒子。
一路回宫，乾清宫里，康熙爷自然欢喜。
这个叫康熙爷烦恼了十几年的老朋友终于死了，他当然欢喜。
当时就许诺出去了一堆的爵位。
当然，这里头没有直郡王，没有五爷八爷。
直郡王本以为这回回来，能有个亲王了，可显然皇阿玛不打算给。
也罢，不给也有不给的好处。
不然他要是得了亲王，那五弟八爷也是郡王了。
总不能厚此薄彼，不好看。
要是说如今郡王和贝勒还是天壤之别，那要是亲王和郡王，就不那么明显了。
所以如今这样就好。
康熙爷欢喜，当时就道：“朕明日设宴款待诸位将军，你们都是我大清的功臣！朕的保清不愧是大清的大千岁！朕心甚慰。”
众人忙跪下谢过了康熙爷。
“好了，一路辛苦，都回去歇着。等着明日进宫赴宴！”康熙爷大手一挥。
直郡王，五爷等人慢了一步，康熙爷叫他们进后宫看看各自的额娘去。
回府的路上，四爷一直没说什么话。
回去之后，在书房里坐了很久，后院里雅利奇那叫人来请他用膳。
四爷没推辞，就衣裳都懒得换雅利奇那了。
雅利奇还不知道今日大军回来了呢。
但是一见四爷穿着朝服，才有点愣怔：“我是不是打搅了爷的事？”
“能打搅什么？要是真有事，爷就不来了。只是今日大军回京了，刚从宫里回来。”四爷道。
雅利奇恍然：“原来是这样，喜事呢。”
四爷嗯了一下坐下来。
“爷还要出去么？”雅利奇问。
四爷摇头：“拿衣裳来吧。”
雅利奇点头，叫人伺候四爷去后头换上了常服。
银白常服很是帅气，雅利奇觉得比那没版型的朝服好看多了。
四爷出来见她这一看，就笑了：“好看？”
“说实话，比朝服好看。”雅利奇很老实。
四爷笑了：“多少人努力一辈子也穿不上朝服呢，你还嫌弃？”
“爷是皇子嘛，不用太努力就穿上了，穿多了就不稀奇了，所以还是常服好看。”雅利奇道。
四爷一顿：“是啊，爷是皇子，随意就有了尊荣。”
雅利奇也一顿：“我是不是说错话了？”
“没有，别怕。”四爷笑了笑，只是摆手叫人都出去。
雅利奇看着四爷这样，有点紧张：“爷？”
四爷笑着拉着她的手：“怕什么？还不许你说话了？”
雅利奇摇摇头：“没，就是觉得怪怪的，没事吧？”
“嗯。”四爷捏着她的嫩手：“我们天生就是皇子，有常人没有的尊荣，有时候反倒是不当一回事了。”
雅利奇眨巴眼，是，这叫习以为常。
“此次……大哥立功了。”四爷道。
雅利奇凑过去一点：“爷是不是羡慕？”
四爷手一紧，瞪她：“胡言乱语。”
雅利奇笑了起来：“直郡王立功了，会不会做亲王？”
四爷摇头：“暂时不会。”
“为什么？是因为要是他做亲王之后，五爷和八爷也得做郡王么？”雅利奇歪头。
四爷一愣，这一点，他还没来得及考虑呢。
如今看来，竟是有可能。
“我觉得吧……”雅利奇也抠四爷的手指：“好比说，直郡王就是我的话。”
四爷瞪大眼。
雅利奇却不不给他说话的机会，使劲抠了一下。
“假如，就是我。那我是侧福晋嘛。就算是千般宠爱，但是爷会不会叫我做继福晋？这不可能吧？虽说皇家不讲理吧，但是也不是那么容易的吧？但是如果爷一开始就把我捧起来，叫我做很多游离于规矩以外的事，那我会不会多想？人嘛，人都会幻想呀。”
雅利奇笑道：“那我幻想了之后呢，又破灭了幻想，最终还是继福晋进门了，那我怎么办？”
这两者之间，是不一样，但是也有可以互通的部分的。
雅利奇笑盈盈的继续抠：“那时候，爷瞧着我整天闹，是不是看着后院里其他格格们顺眼多了？”
哪怕那些格格们你一开始没看在眼里呢？
四爷有点意外，不过细细想来，又不意外了。
小格格素来就是这样，她是胆子不大，也和善，可是不是真傻。只是日常总是看着傻乎乎的。
她心里倒是明白着呢。
这比喻，叫四爷觉得不知如何说，但是也对，等直郡王和太子爷斗的乌眼鸡一样的时候，皇阿玛会不会觉得这几个小儿子们更好呢？
正文 第346章 本来就美
雅利奇不再说，四爷也当雅利奇什么都没说。
他很清楚，小格格不是个野心大的。
她没有想过什么福晋的位份，她心里知道那不可能，就压根不去想。
四爷低头亲了亲怀里的女人。
她肚子已经很大了，月底就是预产，太医的意思是，从十五开始就要格外小心了。
四爷伸手摸上她的肚子：“孩子这几日乖不乖？”
“挺好的，昨儿上午，太医来请脉，说一切都好。”雅利奇也摸摸肚子，不知不觉的，就这么大个肚子了。
“这一胎是个阿哥了。”四爷笑道。
“那也不一定吧，还没生出来呢。”雅利奇心道这没生出来，毕竟不敢说是什么。
又不是现代的技术，能分辨出来。
四爷心道，太医都说了八成是阿哥了。
太医说八成，那就是十成了。
他们轻易不敢乱说的。
不过小格格自己不确定，四爷也不说了，反正也就快生了。
“明日宫中摆宴，你想去么？”四爷问。
雅利奇没说话，只是把四爷的手往她那肚子上再度放上去，然后默默地看着四爷。
好吧……
四爷被她逗笑了：“在家好生呆着吧。”
雅利奇点头：“爷明儿少喝点酒。”
四爷应了，心里暖意融融。
两个又腻歪了一会之后才叫人摆膳。本来一来就该摆膳的，不过说了一会话，也就略迟了一点。
菜上桌，四爷就知道为什么小格格叫他来了。
原来是桌上有个大大的砂锅。
砂锅里头是羊蝎子，下面的木炭还烧着呢。
锅子撸咕噜咕噜的冒着热气。
羊蝎子用的都是八个月的羊脊骨，很是鲜嫩。
汤都煮成了白色，偏上头还飘着红辣椒。
看着就好吃的不行。旁边配菜有七八种，羊肉片，牛肉片，鱼片，豆腐，还有粉丝青菜之类的。
当然，除了锅子还有正常炒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