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婧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去摇动门把,就在这时,一直不松动的门把忽然能压下去了。好像算准了时间一样,门外门内一同开门,燕无淮温和的声音在门后传来:“姐姐,你吃完早饭了吗……唔。”
宁婧撞门的收势不住,一下子便摔了出去,砸到了燕无淮身上。孩童根本撑不住她的体重,两人一同摔倒在地毯上。宁婧爬了起来,发现自己还有一只脚在厅里,连忙抽了出来。
厅里的那东西自然是消失了,可宁婧打死也不敢再进去了。她守在门外,让燕无淮和回来的恒秋替她把餐桌上的那些曾礼藩送的礼物搬到她房间里。
回到房间关上门后,燕无淮把礼物盒子放到了地上,道:“姐姐,我替你把它们归类摆好吧。”
自从燕无淮能看到东西后,就不仅限于单纯被养着了。他会在宁婧身边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和恒秋与素良相比,他做事甚至更加细致,渐渐地,宁婧就很放心地让他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燕无淮用剪子把盒子一一拆开,这些大多都是昂贵的舶来货,丝巾、衣裙、女鞋、首饰,曾礼藩没有那么懂姑娘家的打扮,应该是找属下置办的。
宁婧在屏风里换了身衣服,坐在床上,忽然想起了曾礼藩叮嘱的那个辟邪的东西:“对了,无淮,这里面应该有个红色的盒子,我父亲说是辟邪的。你帮我把它拿过来吧,让我看看是什么。”
“知道了。”
燕无淮打开了盒盖,漫不经心地去拎那根红色的绳索。指尖触到它的那一刻,燕无淮瞳孔微缩,指尖瞬间回收,可还是免不了被伤到。
蜿蜒的雨渍投映到燕无淮的脸上,方才的笑意已经消失,他安静地垂首,看见自己原本无伤的指腹,宛如碰到了高温的火焰,被灼烧得黑红发焦,冒出了一缕青烟。
那伤口似乎想扩大,以吞噬他的指头,可很快便被反噬了,好似被摁灭的火源。焦黑慢慢消失,皮肤恢复如初。
他沉默地看向了锦盒里古朴的铜铃,无声地笑了下。
辟邪……他看未必。分明是来对付他的。真是不自量力。
隔着屏风,只能看到燕无淮的背影。见他久久都没过来,宁婧伸长了脖子,疑惑道:“无淮,你怎么站在那里发呆?”
“来了。”燕无淮取过了盒子,走到宁婧跟前,浅笑道:“你说的红色盒子,应该就是它了吧。”
宁婧没仔细看,否则,她会发现锦缎之间,手绳的三个铜铃之间的两段红绳,凭空出现了两个不显眼的黑点,像是被烟头烫断了,缠绕的红丝一根根细丝断裂、抽搐,宛如两方的力量在抗争。
宁婧本来是没兴趣戴的,可刚才在饭厅碰到了那东西,她心里有些不踏实,本着多一个法宝就多一根救命稻草的心态,试着拿起来看看。
就在这个当口,出人意料的事情发生了。那根手绳毫无预兆地断成了三截,接口焦黑,系着的三个铜铃四下滚落。
……
槐春城郊,屋中摆满了法阵。乔天师满头的汗水浸湿了银发,各个弟子严阵以待,各就其位。
一根细细的金线缠绕着数个金铃,连接在法阵中央的鼎炉上。
忽然,金线崩断,乔天师一个不慎,猛地呕了一大口的黑血,同一个瞬间,几个弟子大惊失色,连忙过去扶住了昏死的他。
……
绳子绕着金线,还能凭空断开,宁婧怔住了。
三个铜铃分明是空心的,可滚过燕无淮的软布鞋前时,铜铃似乎发出了轻微的不甘心的嗡鸣,随后,彻底陷入沉寂。
宁婧捏了捏断口,这硬邦邦的触感,实在太像火烧断的了,真是充满了恶意的破坏。
宁婧:“……”
她默默地怂了。
这房子里的东西……有这么凶猛么?曾礼藩送到的东西一定不会差到哪里去,居然一秒都镇不住。
看来,有事还是得靠燕哥。
燕无淮扬了扬眉,无辜道:“姐姐,它断了。”
“算了,说不定是劣质的商品,还没戴就破了。”宁婧跳下床,拾起了断绳和金铃,放回盒中。
看来她是不知情的……
燕无淮浅笑了一下,柔和地应了声:“嗯,我也觉得。把它扔了吧。”
“好……啊,不行。”宁婧想了想:“包起来放到柜子角落吧。”
曾礼藩送她的东西,虽然劣质,但不好直接扔了。好歹留个全尸,万一以后被问起来才能解释。
*
隔了几天后,曾礼藩在郊外再一次与乔天师见面。
与数天前相比,乔天师依旧衣着得体,但起来像是老了几岁,脸色呈现出不健康的蜡黄。曾礼藩一看,便心里一个咯噔。落座后,果然听到了坏消息。
“那凶物不好对付。我以为自己没有低估它,谁知还是棋差一招,元气大伤,须得回师门调整几年。”乔天师颤巍巍道:“但我已经基本知道它是什么东西了,下次再见,必能收了它。”
曾礼藩着急道:“乔天师,你要离开槐春了吗?那小女……”
“曾元帅,稍安勿躁。”乔天师摆手,道:“曾小姐今年已有十五岁了吧?”
“是的。”曾礼藩点头:“这个月头,就恰好是十五岁零三个月了。”
“我算了卦。曾小姐二十岁前,阳气尚充,能应付那邪物。你不妨以煞挡煞,默许那凶物的存在。有他在曾小姐身边,短期内能替她挡走不少灾祸。”乔天师沉声道:“可是,在曾小姐二十岁时,请元帅一定要觅一个阳年阳月阳日生的男子,与曾小姐婚配。由此,阴阳合济,调整回来。否则,过了二十岁这一年还不止损,曾小姐的阳寿便会开始锐减。”
曾礼藩疑惑道:“可那凶物不会趁机作乱吗?”
“那日来临之时,就是乔某准备充分,前来收妖之日。”
作者有话要说:【OOC小剧场】
乔天师:插手小年轻谈恋爱的事儿,使不得,使不得……
第141章 第九只小团子14
五年后。
北雁南飞, 秋枫瑟瑟,又是一年入秋时。
槐春是北方重城, 濒临内海。在绪朝还没有覆灭的时候, 它就已经是最早开放的那批与洋人通商的港口之一,白银像水一样哗啦啦地流进口袋。
如今,华国被六大军阀割据统治。早就把与西洋通商的巨大商机看在眼里的军阀,凡是控制地区靠近海边的,都不甘落后, 陆陆续续地开放港口与洋人贸易, 意图分一杯羹。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激烈的竞争, 让各地渐渐找到了自己的优势道路。比方说, 槐春原本是什么杂七杂八的生意都做的, 现在则演变成了以药材业与纺织业为主的贸易大城。药商与布商的店铺遍地开花,原本进入槐春的洋商数量并未被分薄, 反倒有增无减。
不过, 凡是来过两次以上,对槐春有点熟悉的人都知道, 若想买到最地道、绝不掺假的药材,或者想找一些不那么容易在别处买到的珍稀之品, 就要去一间叫紫和堂的药肆里买——因为那是军阀曾家直辖的。
槐春的东西南北四个方向,就各自坐落着一家紫和堂,大门前均悬挂着青赤色三角旗。
城西的紫和堂的大横木桌后, 常常能看到一个盲眼的少年坐在那里算账,在烟炉的袅袅药香气中,修长的手指干净利落地拨动磨得圆润的算盘滚珠,冷冷淡淡的,不食人间烟火的模样。
其实吧,说他是瞎子并不准确。毕竟,这少年是左眼先天失明,但右眼还是能看见东西的。在这个军阀统治、国土分裂的年代,唯有强者才能在乱世安身,平民就如无依的浮萍,更不用说着少年还瞎了一只眼睛,比普通人还不如。
可他偏偏长了一副昳丽修雅的皮相,让人见之不忘,时不时会惹春心萌动的少女借买药的名义跑来偷看他。
这人便是长大后的燕无淮。十二岁以后,他提出想做点东西,不想再一天到晚闲置在曾家当下人。在宁婧的首肯下,他被梁蓉安排去了学算账,从那时起,他白天常常会在紫和堂帮忙,晚上就在宁婧卧室的耳房里休息。
耳房和卧室之间有一扇不设锁的门。这样的话,既能避嫌,有什么事,又能马上赶到。
紫和堂的管事知道他模样长得好,明明算账的桌子可以在药材柜的帘后进行,他居然荒唐地把它挪到了前堂。这样一来,让客人一进门,就能把少年垂头算账的模样纳入眼底,赏心悦目。
这天,外面一大早便落了一场萧瑟的秋雨。
燕无淮踏入药堂,利落地收起了油纸伞,水沿着伞面的沟壑,大珠小珠不断滚落。
能准时到紫和堂的伙计,都有点儿狼狈。可燕无淮的衣袍却未被大雨波及,连袍角都没被溅上泥点。
坐下没多久,他余光便看到一个人靠在了长桌上,讶异地抬起眼皮。来者是一个妙龄姑娘,穿着融合了西洋风格的高级定制裙裳,那裙裳的设计颇为大胆,把她丰满窈窕的身材展露无疑,却又不显得低俗。
紫和堂的伙计都认识这个姑娘,她是槐春排行第二的蚕商的最小的千金,因为是她爹老来得到的女儿而独得宠爱,行事相当任性。
“无淮哥哥,我都在这站那么久了你才看到我。我可是怕你淋湿衣裳,冒了好大的雨来送姜汤给你呢……”姑娘娇声娇气地说完,看向他桌面的茶杯,好奇道:“你喝的是什么呀?”
燕无淮衣领的盘扣扣得整整齐齐,向上延伸出了一截莹白无血色的修长脖颈,因为血管有些泛蓝,皮肤有种近似透明的柔腻质感……甚至会生出一种对方不是人类,而是瓷像的错觉。
姑娘的目光落在喉结上,脸突地微微一红,自顾自地伸手去摸他的杯子。可一触到冰冷的杯壁时,她便惊诧地缩回了手,喃喃道:“你喝的居然是冷茶?不会闹肚子吗……算了,我是为了上次跟你说好的事来的。我不是说了要跟你看电影吗?电影票我已经托人买到了,就在今晚,一起去看吧。”
“说好?”燕无淮莫名地抬眼:“我没答应过,也没兴趣。”
“喂,你……干嘛总是推三阻四的,我都不嫌你盲眼,你到底看不上我什么呀!”看出对方的敷衍,那姑娘的鼻尖开始发红,开始有点口不择言了:“你眼界这么高,也没听说和谁走得近,该不会是在痴心妄想曾家的小姐吧?!我可听说了,你不是紫和堂原有的伙计,而是曾家送出来的仆人,打烊后还是会回曾府睡觉的。”
燕无淮平静无波地看着她,墨黑的双眼如一汪深潭。
“我说对了吗?曾家的小姐哪轮得到你娶啊,你……”
“与你无关。”燕无淮吁了口气,既不否认,也不承认,下了逐客令,道:“你该走了。”
那姑娘捏皱了电影票,转身就走,忽然,燕无淮又叫住了她:“等等。”
一丝惊喜在心里闪现,姑娘吸了口气,假装不太情愿地回头:“怎么了,后悔了?”
“以后请以全名称呼我。”燕无淮头也没抬,翻了页账本:“我没有妹妹。”
对方:“……”
若有残余的幻想,也在这句话里尸骨无存了。那姑娘白着脸转身跑了。
*
夜里,曾府。
近来秋寒,虽然还未冬至,但槐春已经相当寒冷了。曾府在各个大厅都修筑了壁炉,竖起了烟囱——这是学的西洋的那一套,是曾礼藩上一年新娶的夫人授意的。
正常男人坐到曾礼藩这个位置,谁不是在正妻之余,还有好几个妾侍。而曾礼藩在发妻还在世时,便只有她一个,甚至在她过世多年,都没有另娶妻子,这已经算是非常难得了。
可能是老来孤独,上一年,他终于有了结婚的念头,娶的是一个留过洋的三十多岁的女学士。据梁蓉所说,这位叫林娥的女士笑起来的模样和曾月柔的生母有三分像,不知道是不是这个原因,才引起了曾礼藩的注意。
对于便宜老爹的再婚,宁婧没有任何的理由反对,相反,她还很乐见其成。
现在任务进度缓慢地走到了50%,算算剩余时间,还有不到三年她就会走了,届时,曾月柔这具身体就会嗝屁。曾礼藩中年丧女未免太过凄凉,有个老婆陪着,总比一个人面对要好。
夫妻两人虽然年龄差了十多岁,可因为相同的教育经历,婚后生活相敬如宾,相当和谐。曾礼藩为人精明,可不是那些娶了新老婆后就苛刻前妻的孩子的老糊涂,宁婧还是他心目中的第一位,生活完全没受影响。
林娥对这个继女的体质也有耳闻。因为曾礼藩的重视,她对宁婧虽然不亲密,但面上也保持着客气。
今年的年中,林娥被查出了身怀有孕。她身体孱弱,半年前就已经流产过一次。这次怀上了,又出现了滑胎征兆,艰难地保胎后,林娥的神经也崩得紧紧的。
因为上次意外流产对她的打击很大,为了这次的老来子,曾礼藩也没辙了,任由林娥摆弄修整曾府,以求安心——这里加个壁炉,那里把风水上不利于婴孩的建筑改建、拆除,三头两天就几个花样。
今晚吃的是西餐,曾礼藩坐在主位,林娥与宁婧面对面坐着。切牛扒时,林娥一个不小心,把酱料打翻了。桌布吸水,可惜,浓稠的汁液流得太快,还是滴落到了林娥的裙裳上。
她“哎呀”地惊叫了一声,伸手就像拿餐巾擦拭,可餐巾已经被浸湿了。
恒秋见状,机灵地道:“夫人,我去拿清水和湿布来。”
宁婧手边就有块干净的手帕,她放下了叉子,隔空递了过去,温和道:“用我这块擦吧。”
在烛光下,林娥的笑容看着有点生硬:“谢谢,月柔。”
她接过了手帕,却没有擦拭自己的衣裳,而是置于桌面,手指还不自觉地在空气里搓动几下,像是要搓走不干净的东西。恒秋很快便把水打来了,于是,谁也没有注意到,那个晚上,林娥一下也没碰过宁婧递给她的东西。
宁婧看在眼里,却没有问为什么,笑而不语,继续吃饭。
林娥怀孕后,大概是母亲的保护欲在作崇,在把曾府改得七七八八后,林娥还是不安。不过,让她不安的东西——从天气、格局、风水这些,变成了宁婧本人。
极阴体质、容易招邪的宁婧,在现在的林娥看来,就跟瘟神差不多。曾礼藩还在这,林娥还有点自知之明,自然不敢乱说话,但在微表情和不自觉的动作里,她对这个继女的不喜和忌惮,已经展露无疑。
吃完饭后,宁婧拭了拭嘴角,起身道:“父亲,我就先去沐浴了。”
曾礼藩和蔼道:“去吧,早些睡。”
宁婧走到门口,还没拉动门把,眼前的门便开了。燕无淮长身玉立,站在门口,浅笑道:“小姐,门廊那里的灯芯浇了雨水,燃不着。我来接你回去。”
“你回来了呀。”宁婧如释重负:“走吧。”
宁婧关门离开后,林娥看了曾礼藩一眼,缓声道:“夫君,我看月柔也老大不小了,差不多是时候给她觅一门好夫婿了吧。”
“月柔的婚事,我自有分寸,等我回来再议。”明天曾礼藩便又要出门,去柴津一趟,待一个月才回来。他深深地看了林娥一眼,意有所指道:“你安心养胎便好,其余事情不用多管。”
林娥的笑容淡了些,垂下了眼帘,道:“知道了。”
外面果然很黑,秋雨声不绝于耳。燕无淮一手打着灯笼,另一手放在胸前,让宁婧挽着他的臂弯,柔声道:“来,靠着我慢慢走。”
宁婧嗯了一声,明明燕无淮有一只眼睛看不见,可在黑暗里,他完好的右眼的视力却比她两只眼睛好上不少。虽然觉得挽手不算什么,可在曾礼藩面前,她肯定不会这样做。否则,燕无淮必定会挨责备。
宁婧叹道:“跟他一比,我总感觉我才是瞎子,燕哥果然非人哉。”
系统:“……”
回房间洗完澡后,宁婧一贯习惯去书房待一会儿。倒不是那里的木桌椅用着舒服,要是她愿意,大可以让佣人把书送到她房间。而是因为书房的隔音很好,里面有一部西洋留声机,她喜欢在看书时听一会儿音乐,睡眠质量会更好。
今晚不知怎么的,周围的灯都停了。素良在前方引路,燕无淮则扶着宁婧的肩膀,平稳地穿过了黑暗的长廊,来到了书房前。平时书房都会把灯和门开好等她,可今晚一看,门前却站了个侍女,在给门落锁。
素良大步上前,质问道:“你是谁?在干什么,不知道小姐要用书房的吗?”
那侍女回头,落落大方地道:“我是夫人的女仆。夫人今晚头疼,说书房的灯光斜对她的窗户,会照到她,希望您以后回避晚上这个时间来看书。到了早上,我会亲自过来解锁的。”
“你……!”素良气得不行,脱口而出:“你问过元……”
“素良,算了。”宁婧摆摆手。
那侍女鞠了一躬,就跑掉了。
素良不忿道:“小姐,这也太欺人太甚了吧。她要是说声音吵到她还能理解,可这灯光……隔得老远了,能照到什么呀。”
“她重视腹中胎儿,是格外娇气敏感的。都这么晚了,跑去跟她理论不妥。”宁婧道:“我爹明早还要出发去柴津,别让他夹在中间心烦了。素良,你回去休息吧,无淮陪我回房就行。”
说白了,林娥最多还有三个月就生了。宁婧也想林娥这胎能平安产下,给曾礼藩留个后,就懒得计较那么多了。
素良离开后,两人慢慢朝房间走回去。宁婧叹了口气,道:“唉,长夜漫漫,一下子没音乐听了,还真是有点不习惯啊。要不咱们回去玩个牌?”
燕无淮笑了笑,在她耳边压低声音道:“我听说槐春的电影院今晚会上一场电影。要去解闷吗?”
宁婧眼前一亮。
曾礼藩一贯不喜欢她跑到戏院那种鱼龙混杂的地方去,少有的几次看电影,都是包场看的。虽然挺土豪的,但离了那种在人群中随着剧情一起拍掌惊呼的气氛,总觉得缺了点什么。
燕无淮搭着她的肩,自然地转了方向,朝侧门走去:“来。”
作者有话要说:
第142章 第九只小团子15
偌大一个槐春只有一家电影院, 但规模很大。
宁婧与燕无淮趁着夜色,溜出了曾府。也恰好天公作美, 刚从侧门走出去, 雨便停了。周围没什么人,空气清清凉凉的,月色迷朦。
踏着湿漉漉的青砖,两人谨慎地穿过了几个街道,以免让人发现自己是从曾府出来的, 才钻出大街。
巷口的路灯下, 一个裹着蓝布马甲的人力车夫在侯客,指尖懒洋洋地夹着一根烟,烟头的火光在夜里明明灭灭。
下了大半天的雨, 估计, 这车夫是认为今晚能做成生意的几率很低, 看起来有点犯困。
“师傅,我们要去电影院。”
车夫睁开眼睛, 立刻精神一振, 灵巧地跳下车,以殷勤却又恰到好处的语气道:“没问题, 来,两位客人请上车。”
两人坐稳后, 车夫拉着横杆掉了个头,往电影院的方向走去,路上还与两人热情地搭话:“两位客人是要去看方佳伶的电影吗?”
电影是从西洋传入的玩意儿, 在华国扎根后,如今正蓬勃发展着,短短十年,便涌现了一批绝色的电影明星,最有名的四位女明星还被封为当今的四大美人。方佳伶就被誉为四大美人之首。宁婧之前无意间看过她的画报,和当今那些银盘脸、弯叶眉的女星主流审美不同,方佳伶美艳之余,颇具媚态,确实是个活色生香的美人。
有逸闻说,方佳伶与张家大公子张侨私交甚笃,不过,并没有板上钉钉的证据。只有宁婧知道,方佳伶其实是张侨的远亲堂妹,两人的曾祖母是姐妹。虽然方家没有入籍张家,也一直居于原籍地,但能抱上张家这条金大腿,方家也是个没人欺负的主儿。方佳伶这么多年在影视圈顺风顺水,也与此脱不了关系。
“不错。”
车夫笑道:“果然如此啊!我今天早上经过影院,就看到又有公子哥儿在那里分票,那儿被人群堵得水泄不通,都是分票的百姓,还有人指望方佳伶能到现场的。”
在过去,戏子地位很低,正统的家族一般是看不上他们的。哪像现在,女明星与权贵子弟和文人交往,已不是罕见的事。有些纨绔子弟为博美人一笑,或是为了在朋友间挣个面子,往往会把电影上映的第一天的场次包下来,把部分入场票随机派给路人。
燕无淮环视了街道一圈,若有所思道:“以前路上这一带能看到很多车夫,怎么今晚一个也没见到?”
“大概是因为方家的老太君到了骈山寺吧。说起来,这也跟方佳伶有点关系。”车夫的语气抑扬顿挫,简直像是被说书先生附身。原来,方家那老太君今年已经一百多岁了,素有寿者的美名。
之前,她生了场重病,大家都以为她要撤手归西了,这老太君却梦见了槐春附近的骈山寺的经阁。梦醒后,病就奇迹般地好了。所以,她特意跨过千山万水来这里还愿。方佳伶陪伴曾祖母前来,所以现在人也在骈山寺附近。
不少槐春人慕名前去,想一睹寿者方老太君或是方佳伶的真容。不少车夫都被雇佣了,所以今晚才见不到人影。
宁婧当成听故事一样,也没有太在意,只不过有点惊叹罢了,这个年代人均的寿命才五六十岁,这老奶奶是真的很长寿了。
到了影院后,大门掩着,只有一个工作人员拢着秋衣在门口打瞌睡。里面似乎已经开场了。燕无淮朝宁婧竖起了一个手指,示意她小声跟随。
宁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