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呆子,我都看了你十几分钟了,一点反应都没有!”苏薇走到看图桌边,帮他将被风吹乱的图纸理好。

“你没先回家吗?”苏天天捉住她的手笑问:“刚才电话里没说要来啊!”

“刘淘下班前和我联系了,说他晚上带丁晴出去吃饭,我一个人回家也没事,就过来找你了。”虽说两人的关系已是不同往日的亲密,苏薇和苏天天靠近时还是会忍不住脸红。

“你饿不饿?”苏天天的拇指轻轻从她手背滑过,语气里的宠溺让苏薇心中绽出一片柔软。

“我等你。”她轻轻推开他的手,指着图纸说:“要帮忙吗?”

“好啊!”苏天天眼角眉梢皆是笑,“能请到苏经理帮忙是我的荣幸!”

“去!”苏薇嗔道,“我可是为了能早点回家吃饭才帮你的!”说着展开图纸,不过几秒,她便全将神志浸入那图中的世界去了。

结束时已是十点多,苏薇揉着酸痛的脖子对苏天天说:“你得给我加班费!我在M集团都没加班加的这么辛苦过!”

苏天天呵呵笑着搂过她说:“好好!我把自己当作加班费付给你行不?”

“你?我才不要!”苏薇故作嫌弃地推开他,脸上却全是带着甜意的笑。

“不要?我可是很值钱的!”

“哪里值钱了?我怎么没看出来?”

“有句话难道你没听说过吗?”

“什么话?”

“黄金单身汉,钻古王老五,”苏天天得意地扬了扬眉:“你看,我又是黄金又是钻石,你不是赚大了!”

“好厚的脸皮!”苏薇跺脚笑着扯住他的耳朵,“还敢标榜自己是黄金单身汉,钻石王老五!”

苏天天耍赖般搂住她的腰,将脸埋在她颈窝里轻蹭道:“我不是黄金,也不是钻石,我只是你的雪中送炭。”

苏薇原本笑着,被他一句话又说的眼角湿润起来。

是呵,不管他是当年的胖子小黑,还是后来的玉璧成双,无论世事变迁,他都只是她一个人的雪中送炭。这样难得的坚持,这样难得的用心,让她幸福的觉得微微疼痛。

两人自表白以来,极少有这样温存亲近的机会,此刻,夜色迷离幽静,晚风温暖轻柔,两情相悦,情意绵绵,连空气里都弥漫着淡淡香甜的味道,爱情的味道。

“红豆,大红豆!芋头,刷刷刷…”

不合时宜的手机偏偏在这时响起。苏天天恼恨地将手机桌上拿起,人还伏在苏薇身上不肯起来。

“喂,刘淘,你怎么这时候打电话给我?”他心里有气,对象又是刘淘,声音都有些恶狠狠的。

“什么?苏薇电话没人接?不可能,她现在和我在一起,有电话一定能听见。”苏天天终于站直了身,握着电话问苏薇,“刘淘说打你电话没人接,你的电话呢?”

“诶?电话一直在包里啊!”苏薇说着拿过拎包去找手机。

“啊呀!我的手机不在!”苏薇扒着包叫道。

“别急,再找找!喂,刘淘,苏薇手机好像不在,你找她什么事?哦,好,我知道了,会转告她的,放心。再见。”苏天天合上电话对苏薇问道:“找到了没?”

苏薇摇了摇头,“我想起来了,下班前接了刘淘的电话,然后放在办公桌上没收进包里,肯定在公司了。”

“要回去拿吗?”

“要的!明天后天两天没电话可不行!”

苏天天点头,牵了她的手说:“那先回去取手机,完了我带你去吃好的!”

“好!”苏薇乐呵呵地任他牵了走,“刚才刘淘找我什么事?丁晴还好吗?”

“刘淘让我告诉你,晚上带丁晴去江边玩了,她开心的很,大约是玩的太累,这会儿已经在他那边睡了,他今天就不送她回去了。”

“什么?这怎么行!”苏薇听了立刻跳起来。

“为什么不行?刘淘对丁晴你还不放心吗?他是真的对她好!”

“可是…可是…”苏薇红着脸说:“男女授受不亲,他们…他们两个…”

冷不防苏天天在她脑门上敲了个毛栗子,“看你这什么思想,想哪儿去了!我敢用十碗拉面和你担保刘淘的人品!”

十碗拉面?原来刘淘的人品就是十碗拉面…苏薇又是着急又是好笑,但细想刘淘这人虽然看起来冷若冰霜,这段时间相处下来,发现他确实不坏,尤其是对丁晴。或许是负疚太深,他对丁晴的照顾,就算是自己的亲妹妹也不过如此。

“一会儿吃什么呢?味千拉面好了…”苏天天嘀咕着把苏薇拉出门。

苏薇开了车过来,苏天天就把Q7放在公司,坐苏薇的车过去。车停在M集团楼下,苏天天仰头向上看,笑道:“你们集团也有人在周末加班啊!”

苏薇顺着看去,亮灯的房间,正是总经理室。

情若相悦(二)

大楼很静,值班室的保安大叔伏在案上打瞌睡。

苏薇轻敲了敲保安室的窗,待里面人揉着惺忪的睡眼抬起头来,她微笑着打招呼说:“朱师傅,我回办公室去取点东西。”

“哦!好!苏经理你去!上面的门没锁,范总还在!”

苏薇点头道:“我知道,先上去了!”

手机果然在桌上,苏薇轻手轻脚地把手机收进包里,本想就这么不声不响地离开,摸到包里的两块小蛋糕,却又忍不住走到总经理室门前张望两眼。范霖加班一向不吃晚饭,今天估计也是饿着。苏薇捧着蛋糕想要敲门,发现门并未关严,里面隐隐有人说话的声音传出。她生怕范霖是约了人谈什么机密的事,正要立刻离开,门里人的话音飘出来,却是生生把她定在了门口。

“范霖,你到底是想糊弄我,还是想糊型你自己?”

“徐峰!”

“为什么把苏薇从七云山调回来?大家都知道她在那个项目上费了多少心血,也都看的到她在项目上做的有多出色。明明在项目上更能发挥她的特长,从三公司到七云山,你却三番五次把她调回总部,圈在总经办,范霖,你以为我是傻子吗?”

“范霖,你必需给我一个答案。”

有什么东西压在苏薇心口,让她呼吸困难,也压住了她的手脚,让她动弹不得。

一直以来暧昧不明的谜底呼之欲出。

范霖似乎长出了口气,极疲累似地低声说:“徐峰,别逼我。你知道,有些事并不是那么简单。”

徐峰哧笑:“偏偏到了你这里就变的复杂了,无非是一个喜欢!范霖,你从来遇事果断决绝,眼疾手快,怎么一牵扯到感情的问题就变的犹豫不决,思前怕后呢?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什么把苏薇从我身边调回来,你看出我喜欢她,也想直截了当的追求她,你害怕了,害怕她真的被我追走,就赶快把人收到自己身边藏起来!”

“我…”

“你还想反驳吗?我说的句句都是实话。”徐峰显然在气势上已经压过范霖,声音坚定有力。“范霖,你这么做不公平!如果你真心喜欢苏薇,就去追求她!如果你不打算向她表白,那你就不要藏着她,放了她,别在别人接近她时像喝了十瓶醋般乱冒酸气!不怕和你说实话,我已经向苏薇表白过了。”

“什么?你!”范霖显然吃惊不小。

“不过,她没有给我任何答案。”徐峰似乎在苦笑,“不是说真心喜欢一个人就应该祝她幸福吗?那么,只要苏薇能得到幸福就是我最大的安慰。范霖,你别再这么拖下去了,我想,苏薇可以在你身边这样默默地呆上六年,也许…她心里也是有你的。”

范霖没有说话。

突然之间,徐峰和他两个都沉默了。

苏薇觉得那沉默像是密不透风的潮水,一波波从她面上呼啸着拍过,压的她几乎窒息。

不知过了多久,她慢慢转动身体,将手上的蛋糕放在身边的花架上,一步步挪动着,离开了办公室。

苏薇虽然关门的声音很轻,但办公室里太安静了,那声极细微的咔嗒,也触动了范霖敏感的神经。

“谁?”范霖迅速地拉开门,摸到外间的壁灯按扭打开,空空一室,唯有空气里残留着若有若无的淡淡香气。

“怎么了?”徐峰也跟了出来。

“没什么…”范霖摇了摇头,也许只是他的错觉,他已经被徐峰弄晕了头,失去了正常的判断。

“很晚了,我们走吧。”范霖揉着太阳穴对徐峰说。

“去喝一杯吗?”

“算了,还没吃饭,喝酒伤身。”范霖说着转过身准备回办公室取车钥匙,却发现花架上静静搁着的两只小蛋糕。他屏着气息轻轻拿起蛋糕,温热的,还带着人身上的体温。

是她,刚才一定是她来过。

“哟,你这还备了蛋糕啊!正好饿着呢!”徐峰顺手拿了另一只剥了纸往嘴里塞。

范霖低头看着手中的玫瑰蛋糕,用极低的声音说:“她刚才就在门口。”

“什么?谁在门口?”徐峰显然没有转过神来。

范霖大步流星走到玻璃穿边,将大半身子倾向窗外看去。徐峰也紧跟着走去,不知他要看什么,只是顺着他的眼神向下望。

纤细的身影急匆匆从大楼里走出,那样零乱的步伐,让人一眼看出心里有多慌张。

月光从高楼之间倾落,碎盈盈地洒了一地。红灯还未灭,那人站在细碎淡黄的月光下,一直看着马路对面的某个地方。

绿灯亮起时,她一路跑着,全不顾风中飞扬着的长发在脑后抛出一道悠长的弧。

而后,她扑进了彼岸的一个怀抱里。

那样眷念而又安稳地伏在那胸膛前。

这眷念与安稳深深刺痛了范霖的心。

“现在你看到了吧?”范霖苍白着脸,却笑着说:“她心里究竟有谁。”

徐峰脸色是青的。

“范霖,她应该是你的,是你自己错过了。”徐峰咬着牙关,他心里也不好受,但他知道范霖此时的痛会比他更深百倍。

这就好比得了一块最心爱的点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里呵护着,想吃,又舍不得,还没等下了吃的决心,这点心却被别人抢走了。

这让人哭笑不得的人生啊!没有人不被捉弄。

苏天天在车里等苏薇。

春夜漫漫,都市的繁华与喧嚣依然如同未退的潮水,一波波拍打着欲望的彼岸。

太浮华了。

这并不是他所喜欢的。

他想过的生活,其实是在一座不大的城市里,做一份喜欢的工作,有一所小院,种一壁蔷薇,满架葡萄。任时光流年如水,有一个人可以陪他在这光阴里慢慢老去。谁说男人一定要有野心?男人内心里也渴望一份最平淡温暖的幸福。人这一辈子,短短数十年,起落承合,几度浮沉,最后握在手心里的到底是什么?权势荣华,不过云烟。

苏薇是怎么想的呢?她在这繁华如锦的城市里生活了这么多年,如果让她放下一切,跟他离开,她愿意吗?

苏天天按下车窗,将胳膊架在窗上,慢慢点起一根烟。

暗红的烟蒂在夜色中忽明忽暗。

远远的,一个熟悉地身影站在了彼岸。

他们隔着红灯遥望彼此。

明明只分开了数十分钟,却像是隔了半个漫长的世纪。

苏天天望着苏薇在月色下一片莹然的脸,那眼角分明挂着泪痕。

于是下了车,对她张开双臂,在她奋力从世界的另一端向她奔跑而来的时候,他用力拥住了她。

他说过,这一次,他不放手。

“怎么了?”苏天天轻轻掠起她耳边滑落的发。

苏薇伏在他怀里,脸颊贴在他心脏的位置,良久不语。

苏天天摸着她柔顺的发,极轻柔地,像抚弄撒娇的小猫般安抚着她。

“天天,你…你爱我吗?”苏薇趴在他胸口,用半闷的声音轻问。

苏天天看着路上穿行不歇的车流,又举头看向高悬于墨色夜空中的明月,紧紧拥着她纤细柔软的身体说:“爱。”

苏薇依然伏在他怀里不动。过了好一会儿,苏天天渐渐觉得胸口有了湿意。

虽然不知道苏薇为什么会流泪,但这泪,每一滴都流进了他的心里。

“我们去江边看日出好不好?”苏薇在他怀里仰着头说。

“好。”苏天天笑着在她颊边轻轻一吻。

虽然看日出是件极浪漫的事,但那只是在电视剧里。真要自己熬上一夜守候那漫天彩霞,付出的代价可是巨大的。

比如苏薇,看见日出时兴奋的在江边又跳又叫,待日出结束,往车上一坐,整个人就像被抽了筋的小鱼般酸软无力。

“薇薇,别睡,一会儿就到家了。”苏天天虽然也是一夜未眠,但看起来依然神清气爽,果然男人的精力要比女人好很多。

“嗯…”苏薇迷迷糊糊地答着,“天天…丁晴,你打电话给刘淘问问他晴晴怎么样了?”

苏天天笑着摇了摇头,自己困倦成这样,还不忘丁晴。

他从来都知道,苏薇有一颗温暖的心。这心,在童年与少年时也曾深深温暖过他,这心,让他深深爱恋,不能自拔。

我们一直在人世间所寻求的,是真爱。

所谓真爱,其实便是那一团软薄虚无,却又可以融化心肺的温暖。

到家时,苏薇困的连眼皮也睁不开。苏天天将她从车里抱出,好在还是清晨,路上行人甚少,他这么抱着她,也不至引人侧目。

一进家门,米香扑鼻。苏薇在半睡半醒中闻到那香气,都不由展了眉头憨笑道:“好香!是米粥吗?”

“姐姐!你和天天去哪里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丁晴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下子扑在苏薇肩上,把她的瞌睡虫全吓飞了。

“晴晴?你什么时候回来的?不是和刘淘哥哥在一起吗?”

丁晴眨了眨眼睛说:“是在一起啊!我早上睡不着,要回家,淘哥哥就带我回来了!”

“刘淘在厨房吗?”苏天天笑着牵了苏薇的手径直往厨房走去。

刘淘穿着米色休闲裤,淡青色衬衣,系了太太乐鸡精赠送的绿色布围裙正站在锅台边上炸荷包蛋。

苏薇不得不承认,英俊的男人就算是系了搞笑的围裙,在做婆婆妈妈的家务事,他也依然是英俊的。比如刘淘,他笔直地站在锅台边,右手拿着锅铲的样子极优雅,仿佛他手里操作的不是荷包蛋,而是实验室里精细昂贵的实验液体。

煎,翻,起锅,动作优美且一气呵成。

苏薇刚想开口称赞,刘淘却把手中的蛋呼地全部倒进垃圾筒里。

苏薇怔了一下,随即叫道:“喂!你疯啦!干嘛把蛋都扔了?”

刘淘眼皮也不抬一下地继续往锅里打蛋:“糊了,重炸。”

苏薇跑过去掀起垃圾筒的盖子察看,确实有点糊,但并没有严重到要扔掉的程度吧。

“刘淘!这个还好啦,可以吃的!”

“不要,不够完美。”

“什么?完美?”苏薇捧着发沉的脑袋叫道:“吃个荷包蛋而已,你还要什么完美啊!”

刘淘不理她,兀自炸着自己的荷包蛋。

苏薇气的正要和他理论,苏天天笑着搂住她,把她往门外拖,“薇薇,别和他计较,这家伙是个变态的完美主义者。”

“我晕!他到底想炸出什么样子完美的荷包蛋?垃圾箱里已经有十几个蛋的尸体了!”

“别管他,我们下楼吃小笼包去!”

“可是,那些鸡蛋都是我花钱买回来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