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光顾着埋怨别人野蛮,全忘了自己开车时的那股疯狂,更忘了是自己压队在先,要说斗气犯混,最大的责任还是在她身上。

一路小跑着往现场赶,电话在口袋里就响个不停。

苏薇边跑边接电话,“喂,你好。”

“苏经理你在哪里?怎么还没到?马上仪式就要开始了!”电话那端传来同事小禾焦急的声音。

“我马上就到!东西都是头天准备好的,没出什么差错吧?”

“没有,但是总经理问了你好几次了,我没敢说你还没到,就说你在后场忙了。”

“聪明的孩子啊!”苏薇舒了口气,“改天我请你吃饭,先挂了。”

苏薇赶到现场的时候,已经在放礼炮,重要人物正在相互握手,她顺着不起眼的边缝慢慢溜进人群里,抬腕看表,九点零五分。

七云山别墅是个合资项目,苏薇所在的M集团占百分之五十,另一个浙江过来的L投资公司占百分之五十,两下合作开发,共同管理,对半分红。

七云山这个项目原先是M集团独立操作,跟踪了一年半,临到土地拍卖前两个月,M集团改了主意,拉了L投资一起做。到嘴的肥肉为什么愿意分别人吃一半?M集团的老板又不是傻瓜,当然是有原因的。这两年M集团扩张太快,资金链压力很大,海南和大连的项目刚刚筹建,新的贷款还没办下来,转不出那么多资金来承担七云山项目。现在政府都要求土地出让金一步到位,不像前几年空手套白狼,盖了房子收了钱再交也没问题。况且七云山项目光是土地成本就好几个亿,蛋糕虽好吃,但要顺顺当当咽下去吞到肚子里,还是有些困难的。与L投资合作,不但可以缓解资金压力,风险也小一些。虽然赚的会少,但总比蛋糕吃下去,没来的及消化就被噎死强很多。

一年半前,苏薇被上面安排跟踪七云山项目,现在项目成功上位,她也被提升为二公司总师室经理。

苏薇大学毕业就进了M集团,在集团里苦熬五年,从青涩稚嫩的女大学生到精明干练的行业精英,五年的青春全都挥洒在M集团每一片开发过的土地上。有时候苏薇会觉得这五年就像是个梦,明明自己还是那个拿着简历站在人海中不知所措的渺小毕业生,怎么一转眼已经变成M集团二公司的部门经理了呢?

现场的人很多,有本公司的,也有合作方的,苏薇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突然又想到了那辆讨厌的Q7。肯定是合作公司里哪个高管的,苏薇撇着嘴想,如果合作公司平时也和那个Q7一样作风,那这个项目合作起来可就难了。

“苏薇!”

苏薇正躲在一边胡思乱想,忽然听见有人叫她,急忙理了衣服走出来,一看,正是总经理范霖。

“范总!”

“刚才一直不见你,在哪里忙呢?”

“我…”苏薇不惯说谎,一张嘴舌头就打结。苏薇结了半天,咬了牙坦白道:“我今天出门晚了,九点五分才到现场,范总,对不起。”

范霖不怒反笑,温和地看了她说:“小禾还替你打掩护,倒是老实,把她出卖了。”

“不!不是!小禾不知道我没来,她…她以为我在后场了!”苏薇自己挨骂没什么,但不能连累自己的下属,心中又悔又急,不知该怎么说才能维护了小禾。

“好了,本来也没什么,不过是个形式。一会儿你跟我先回公司。”范霖摸了摸额头,道:“头疼的事还在后面,上次和L投资谈好的项目管理计划又被推翻,我们说设计部经理由我们出,他们立刻就提出要派一个他们的人来做设计总监。”

“什么?他们又出尔反尔?”苏薇恼火道:“这个L投资可真没君子风度!亏我们还一直对他们那么客气!”

“这很正常,牵涉到利益的时候,很少有人能做的君子。我也不例外。”范霖微微一笑,“走吧,咱们回公司开会再作讨论。”

“是,范总。”苏薇低了头跟着范霖离开。

范霖虽然是M集团的总经理,其实却很年轻,时年三十二岁的他,不过比苏薇大五岁。出身名校,年轻英俊,谈吐优雅,思维敏捷,眼光长远,范霖在业界是有名的儒商。说起来苏薇一直死心塌地呆在M集团,也有一部分是范霖的原因。那时苏薇刚毕业没多久,被分到总经理秘书室做基础工作。总经理秘书室的秘书大约有二十来个,真正和总经理直接接触的只有两三个,苏薇坐在外间的大办公里,只偶尔见过范霖几次。

有一次周末苏薇去公司加班,正巧范霖也在公司加班,他急需一份资料,看见秘书室里竟然有人,便让苏薇帮他去准备一下。苏薇哪敢怠慢,使出全身的力气去整理资料,好不容易搞好了,小心翼翼捧去总经理室,却在进门的时候绊了一跤,把文件洒的满天都是。

苏薇当时吓的不轻,慌慌张张去捡文件,谁知范霖不但没有怪她,还走过来帮她捡文件。有些文件飞到门外,苏薇压那个弹簧门压不住,范霖一伸手帮她抻住,笑意温和地对她说:“别急,慢慢捡。”

多么亲切的总经理啊!苏薇原先脑子里对于高管都是严酷没人性的概念一下被打的粉碎。

原来,高管里也是有好人的!

苏薇那时刚入职场不久,但也意识到自己公司的总经理是个很有风度的人,在后来更长的职业生涯中,她遇到过各式各样的管理者,其实不乏比范霖职位更高权力更大的人,但论起风度气质,和待人的宽容,没一个可以和范霖相提并论。

所以,不管工作中遇到多大的困难与挫折,苏薇从来没想过要离开M集团,因为她觉得这个集团里有世界上最好的总经理。

***

回到集团开会一直开到晚上九点钟,当苏薇扭着酸疼的脖子从大厦里走出来时,已是满城灯火,月上西楼。

开着切诺基在回家的路上,苏薇看着路上一道道由光影交织成的河流,缓缓吐了口气。

还真是寂寞呢!不是吗?这样极致繁华的城市里,却在每条道路上都流淌着孤单和寂寞。有时辛苦工作时反倒是幸福的,至少那时没有办法去思考一些生命里别的东西,比如,爱情。

苏薇在大学里谈过一场只有三个月的恋爱。她觉得两个人一同在食堂里吃饭,一起在图书里看书,一起在周末去打打羽毛球,这就已经是恋人幸福生活的典范,可是,显然对方并不这么想,在试图改变她无果,且一再被她撇在一边数次后,那个男孩子提出了分手。

分手时,那个很有些文艺青年味道的男孩子说:“苏薇,我觉得你根本不适合谈恋爱,你根本不懂什么叫爱情!”

苏薇当时很鄙视地给了他一个白眼,说:“你以为你就懂吗?”而后潇洒转身,毫无留恋。后来,她听说那个男孩子在分手后大病了一场,他的一个舍友跑来对她说,“苏薇,他其实是太喜欢你了,分手并不是真心的。”苏薇想,说这些有什么用呢,反正已经分手了。

过了很久,大约是大学毕业后吧,苏薇反思过这段恋情,才发现,自己从头到尾都没有在这次恋爱中投入真正的感情,她没有喜欢过那个男孩子。她觉得有些可悲,为那个男孩子,也为自己。

爱情到底什么样子?为什么我从未遇见过?苏薇问过自己很多次,却从来没找到过答案。

QQ的奇迹

洗完澡躺在床上,时针已指过十一点。苏薇本打算早点睡,结果一闭上眼脑子里就乱哄哄,根本没有睡意。数了一百只羊不管用后,苏薇打开暖黄色的台灯,坐起身,把笔记本电脑抱在腿上,干脆上会儿网。

在几个常去的论坛闲逛了一会,又看了几则新闻,觉得上网也很无聊的苏薇无意中点开了校友录的网页。校友录里大学的班级非常热闹,有不少人在里面贴毕业后的照片,有结婚照,也有宝宝贴。还真是早婚早育呢!苏薇看着那些形形□的照片,嘴角轻扬。以前上学时不觉得,工作了才知道大学时的光阴有多宝贵。那些青春,再回不来了,已经变成一段永远凝在相册里的记忆。

看完大学校友录,苏薇自然而然地又去看高中校友录。高中她是转校生,学习生活又十分紧张,班里有些同学甚至都没说过话。高中时所有快乐的生活似乎都留在了H市,那仅仅一年的高中时光,却是她三年高中生活记忆里的绝大部分。只是,在她来了S市之后,那里原先的很多好友都渐渐断了联系。比如,曾与她青梅竹马的小胖子苏天天。两人原先的感情多好啊,想起临别前一晚曾有过的真切拥抱,苏薇的心头依然是暖的。

起初,两人也有写信打电话,不知道从哪天开始,电话少了,再后来,她搬了家,苏天天也搬了家,她弄丢了联系方式,也没办法告诉对方自己的新地址,就完全断了消息。初时她很是沮丧,后来光阴流过,她只能在回忆中重拾那时的甜蜜。又不禁会想,也许就这样最好吧,永远甜蜜快乐的回忆,大家都不会变,永远是记忆里那青春的模样,不会长大,不会烦恼,也不会因世事而变的陌生。

或许真的是这样,人这一生,有许多重逢是不必要的。原先美好快乐的回忆,在一次重逢后,会变成伤心的记忆。

苏薇有过一次这样的重逢。小学时最好的同桌,一个梳着羊角辫,下课总和她牵手一起去打水的小姑娘丁晴,再重逢时,她戴着朵红花站在池水边望着她痴笑。如果不是丁晴的母亲认出了苏薇,苏薇怎么也想不到那就是小时候与她牵手而行的丁晴。记忆里的丁晴是那么文静秀气,而眼前这个头上戴着红花,眼神痴傻的女孩,怎么会是丁晴?

那次重逢,让苏薇难过了很久很久,心中郁结至今无法开怀。后来,丁晴的妈妈告诉她,丁晴在高三的时候,喜欢上了班里的一个男孩子,她会在上课时不由自主地看那个男生,也会在放学时悄悄跟在那男生身后。慢慢的,班里有了许多不堪入耳的闲话,有人会在她和他身后指指点点,窃窃私语。丁晴想要控制自己,可是却总也忍不住想要看着那个男孩子的欲望。有一天,在晚自习的时候,丁晴又悄悄在课本后凝视那个坐在她侧前方的男孩子。她就只是那样安静地凝望着,不声不响,她只是想这样静静地看着他。在周围有人发出低低的嘲笑声后,那个男孩子转身对上了她的眼神。丁晴狼狈地想要躲开,男孩子却一掌将她手中的课本打飞,生气地吼道:“看什么看?整天盯着男人看,你要不要脸!”

那一吼,让全班发出刺耳的哄笑,也让丁晴肝胆俱裂,心神俱碎。而后,在高考前的第二个月,在春暖花开的桃红柳绿中,丁晴疯了。

遇见丁晴的地方,是S市第一医院,丁晴的妈妈带着她来看精神科,听说,这里有全国最好的脑科医生。

苏薇在不知不觉的回想中,泪又流了满面。从工作步入社会以后,她已经很少流泪。每天埋首于繁杂事务里,人渐渐忘了还有许多可能的情感,忘了这世上还有爱恨情仇。

想了太多的事情,更加难以入眠。忽然想起以前在H市的念的高中应该也有校友录,苏薇便在校友录里搜索了一下。果然,当年的高一七班不但存在,而且还热闹非凡。苏薇看着里面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与记忆里的容颜一一对应,刘海,王天乐,张望,葛梅,赵娜娜,苏至渝…苏薇对着最后一个名字怔住了。

苏天天,他现在在哪里?他也长大了,也像我一样把过去的回忆当成宝物一样珍藏吗?苏天天,他过的好不好?

苏薇手上的光标一直在那个名字上徘徊,她搜索班里所有苏天天的留言。可是,苏天天似乎很少在校友录上出现,偶有一两句留言,字数也寥寥无几,少之又少。苏薇不甘心地继续往下翻看,在快到底页时,发现大家交换QQ联系方式的留言,很幸运,苏天天也留了QQ号。苏薇飞快地把那号码抄下。当她打开QQ,进入搜索添加好友的程序时,又有些犹豫了。

QQ是个很神奇的东西,可以让天涯海角,一生难见的人在几秒钟内相比若邻。QQ的世界里,没有地理上的距离,甚至时间的距离也会模糊。

要不要如此接近?到底要不要?

最终,她还是把那串号码输了进去,对方跳出了好友通关留言,苏薇想了想,打了四个字:雪中送炭。

点完回车键,苏薇的心有点颤抖,苏天天还会记得这四个字吗?

在她发怔的时候,QQ的小喇叭叫起,提示,对方已加您为好友。

苏天天竟然在线?

QQ上一个陌生的小熊头像亮起来,叽叽叽叽叫个不停。

苏薇双击那头像,对话框蹦了出来。

天天吃肉:“苏薇?”

苏薇看着那QQ名忍不住噗地对着电脑笑出。天天吃肉,他还真会起名字。也是,他从小就爱吃肉,无肉不欢,想必现在这爱好也没改吧。

浅玫红:“是我,你还记得雪中送炭?”

天天吃肉:“怎么记不得,这是你给我起的外号。”

浅玫红:“很久没联系上你了,还好吗?”

天天吃肉:“确实很久,六年了。苏薇,你怎么找到的我的Q号?”

浅玫红:“校友录上。今天晚上无意中在里面看到的。”

天天吃肉:“…原来你喜欢上校友录,我以后一定常常上。”

浅玫红:“我也不常上的,今天是碰巧了。天天,我大学毕业的时候,听别人说你上了研究生,现在也毕业了吧?”

天天吃肉:“毕业两年了,咱现在也是混社会的人了,呵呵。”

浅玫红:“混社会?只要不是黑社会就行。”

天天吃肉:“黑社会?嗯,苏薇你这点子不错,我好像比较适合混黑社会。”

苏薇又忍不住笑出声,手上也没闲着,敲着键盘打道:“胡说八道!就你那体型,混黑社会也是个小跟班的,混不成大佬!”

在苏薇的脑海里,苏天天永远是那矮胖的小圆球,这样的形象在黑社会,一般都是小跟班。

天天吃肉:“我的体型?…我的体型蛮不错的啊!”

浅玫红:“恩,是不错!反正我觉得挺好的。天天,你现在工作忙吗?”

天天吃肉:“挺忙的,我现在正在办公室加班,突然看到消息里蹦出个雪中送炭,大脑当机好几分钟。”

浅玫红:“还在加班啊,真辛苦!天天,能和你联系上,真好。”

天天吃肉:“是,幸好这世上还有QQ这种东西。”

浅玫红:“天天,我不打搅你加班了,已经很晚,你再不把工作处理完,几点才能回家啊!”

天天吃肉:“放心,我习惯了,常常睡在公司。倒是你,已经十二点多,快睡吧,不然明天会有黑眼圈。”

浅玫红:“好吧,我睡啦,你也别熬太晚,注意身体啊!你有空的时候,记得呼我,如果我不在,就给我留言。”

天天吃肉:“好,一定会呼你的,咱们有空再聊!”

浅玫红:“一言为定!天天,晚安!”

天天吃肉:“晚安!”

苏薇微笑着关上对话框,看着电脑屏幕愣了很久,最后又点开已经暗掉的对话框写道:“天天,我一直很想你。晚安!”

过了好一会儿,对话框才又亮起,天天吃肉回道:“薇薇,我也很想你。晚安!”

苏薇望着那框框里的文字,嘴角慢慢上扬,她心情忽然轻飘起来,像一阵清风从草甸上掠过,绿浪翻滚,蓝天白云。

那一晚,苏薇睡的很甜。

梦里,她又回到院子里的那棵大青桐树下,她蹲在树下找啊找,一直到看见落叶覆盖下那淡淡墨迹的颜体字,苏薇。

清晨,苏薇依然懒床不起,床头的小闹钟叫的疲惫不堪也没把她叫醒。最后,还是苏妈妈的掀被子大法才把她从床上揪起。等清醒过来,看着闹钟上的时间,她又抓着乱蓬蓬的头发失声尖叫,“啊——七点四十啦!妈!你怎么不早点叫我!”

苏妈妈扭身白了她一眼说:“我从六点五十开始叫你,叫了快一个小时,还要怎么早?”

苏薇答不出话来,只能气急败坏地梳洗打扮,早饭也没吃就奔下楼。

踩着引擎哄哄作响的切诺基,苏薇甩着车屁股出了小区门。

新来的小保安又问保安队长说:“队长,她是不是要赶着去参加达喀汽车拉力塞啊?”

保安队长说:“不,是S市汽车竟速赛。”

小保安说:“那为啥她车屁股后面总扬这么多沙捏?”

保安队长说:“因为人家牛!”

小保安:“…”

八点二十九分赶到公司楼下,苏薇扔下车就跑去大堂打卡。

叮——八点三十到了,她正好卡在最后一秒。

擦了把汗,好险。

刚在办公桌前坐稳,电话就响了,是范霖,让苏薇到他办公室去一趟。

苏薇水也没及喝一口,急忙又赶到总经理室。

范霖办公室里坐了好几个部门的领导,大家在小会议桌前围坐成一圈,表情严肃,像在商量什么棘手的问题。

“苏经理,坐。”范霖指了指自己身边的位置招呼苏薇。

苏薇对各位点头问好后,在位上坐下,心里猜测是七云山项目又有了新情况。

果然,过了一会儿范霖开口道:“L投资公司在两个月前被庄氏地产收购了,这个消息一直封锁,我也是昨天晚上才知道。也就是说,和我们合作七云山项目的不再是实质意义上的L投资公司,真正操纵项目股份的是庄氏地产。”

“庄氏?”

所有人都大吃一惊。

苏薇也知道庄氏,地产只是庄氏众多产业中的一块,庄氏集团在汽车制造,银行,连锁销售,以及制药业都有很深的根基,可以说,论起综合实力,庄氏在国内的民营企业里是数一数二的。

接下来,范霖给大家念了庄氏的若干资料,让大家明白,与庄氏这样一个强势的合作伙伴共同开发项目,M集团想在项目上获得绝对控制权,可以说是困难重重。

“七云山这个项目,公司投入巨大,上下都非常重视,所以,我们一定要派驻最精英的人才去管理运作这个项目。在坐的各位,都是我心目中集团里的精英,七云山项目公司成立后,各位将担负起M集团在这个项目中的全部形象与利益。我相信,各位一定不会让我失望。”范霖温润漆黑的眼睛逐一从各人脸上扫过,那眼神中有信任也有激励,苏薇在与他的对视里,觉得自己胸腔里的血慢慢的有点热了,她当然会干好,她怎么可能让范总失望?

“今天下午庄氏约了我们在七云山现场办公处进行合作会谈,我与各位都要参加。现在,大家各自回去准备资料,下午一点我们往七云山出发。”范霖说着站起身,看了看表说:“还有三个小时可以准备,我希望下午在与庄氏的交锋中,我们不会落了下风。”

小时候,每每老师布置了什么任务,苏薇都会极严肃和认真地对待,有时认真到苏薇妈认为那是一种没必要的较真,总会气咻咻地说:“你这就叫拿着鸡毛当令箭!”有时又会说:“老师放个屁,你要当台戏!”可见,苏薇做事情,是极用心和重视的。工作后,她的习惯也没有变,不管分到什么工作,她都会加倍努力,做到比任何人都好。

范霖说,我们不能落了下风,苏薇就无论如何也要为公司争个上风。下午一点上了公司的商务车,她还拿着材料一直在看。周围别的经理见她这么认真,也不敢怠慢,利用路上的时间,或是讨论,或是独自看资料,都在考虑着七云山项目的问题。

七云山项目现场办公处是临时搭建的三间简易房,一间会议室,一间工程资料室,一间现场管理室。这些房子都是临时使用,等项目公司真正成立了,另要建一幢全新的办公兼销售大楼。

车已行至现场办公室门前,苏薇将手中的资料收拾整齐,从车上走下,深吸了口气,打起精神准备和庄氏的人打一场艰苦的拉锯战。从车身边转到花格砖铺就的小道,太阳打在眼前,一阵银晃晃的光耀的苏薇眯起了双眼。定睛一看,正是那辆曾和她在路上玩追逐游戏,没有一点交通道德的Q7。

相逢不自知

范霖预计到庄氏对七云山项目不会轻易放出控制权,却没有想到庄氏根本想到全部的控制权。M集团一行人进了会议室,诺大的长圆形会议桌前坐满了大半,余下六张位子,M集团七个人还有一个没地方坐。庄氏的CEO廖文夕假意客气让下属让出一个座位,范霖当然不好接受,连连推辞,让人另搬了一张椅子挤进来。

廖文夕与范霖握手时笑言:“这个临时办公室还是不行啊,老范,咱们得抓紧把新的标志建筑给建起来。”

范霖也笑道:“这个自然,设计已经做的差不多,很快就可以打桩。”

廖文夕听了不动声色地说:“哦?已经做好设计了?我没看过图纸嘛!老范啊,这个楼还是很重要的,如果有图的话,不妨发一份给我们设计部,让他们也看看,出谋划策嘛,人多力量大。”

范霖不过是稍微试探一下庄氏的反应,对方果然反应强烈,估计下面要讨论的事情还会更加棘手。

庄氏是有备而来的,且不说别的,单是一下子来了比M集团多出一倍的与会人员,就有在声势上想压下M集团一个头的嫌疑。苏薇扫了一眼圆桌对面黑压压的庄氏管理层,一水的藏青西装,银灰领带,整齐的装容,整齐的表情,甚至在谈判表达上都如此整齐划一,互相响应。与庄氏比起来,M集团来的人本就少,气势上先短了一截,在唇枪舌剑中管理层相互的配合也不到位,很快便落了下风。苏薇心中暗捏一把汗,这情势,比早上他们预计的还要糟糕,她偷偷打量范霖,他却是不慌不忙,耐心倾听各方各部门所说的话,可以沉默很长时间,却会在一个最让人想不到的地方突然一言击出,让对方哑口无言。

范霖的沉稳睿智,一向是苏薇觉得最钦佩的。

这场会一直开到晚上七点,各人像是忘了饥饿与时间,无休止地在每一个问题上纠缠,直到双方都精疲力竭。终于结束的时候,每个人都长舒了口气,这是场没有硝烟的战争,各自捍卫着自己的利益,谁也不会退让一分。

苏薇收拾了资料跟着大部队离开会议室,全身的骨头像是要散开般疼痛,她真是觉得很累了,累的她连抬起腿走路都没了力气。好不容易爬上公务舱,头往靠背上一仰想要休息,却被两道刺眼的光给照的眼前一花。等那光转了过去,苏薇追着一看,又是那辆Q7!不知道是刚才那一桌精英里哪位开的,表面上看起来有礼有度,开车却这么不上路子!真是和庄氏一个德性!苏薇暗暗在肚子里腹诽,想到以后就要和这种人一直共事到七云山项目结束,心里是满腔的怨怼。

苏薇所在的二公司本身是为开发一个次中心商品房小区所成立,苏薇手上管着这个在建的小区项目,同时也要兼顾刚刚开始的七云山项目。按理说七云山项目刚刚成立,事情应该不太多,但因为是合资,项目上的每一个动作双方都盯的紧,所以苏薇的精力反倒是放在七云山项目上比较多。她本身是总师室经理,工程,设计还有前期上的许多杂事都要过问,另外范霖还再三叮嘱她,要注意协调与庄氏之间的关系,毕竟最终目的是一起赚钱,在争夺管理权上耗费太多精力,反而会误了项目。

这天,苏薇收拾了手上二公司的事情,背着一包资料要去L投资公司开会。七云山项目已经组成的管理班子,一直还没在一起碰过头,各个部门里既有M集团的人也有庄氏的人,因为现场办公地点太小,大家都在各自集团里忙活,遇到事情电话或是MSN联系,效率大打折扣。庄氏多次提出把正式办公地点放在L投资多出来的一层办公楼里,反正空着也是空着,这样把项目班子安定下来,财务,行政人员也可以陆续配齐,才能保证项目的顺利开展。M集团先是不同意的,后来考虑到另在市中心租办公室成本太高,还是答应了。

M集团派驻七云山项目的管理层刚刚集合要往新办公地点出发开碰头会,苏薇的电话响了,是二公司现场管理处打来的。现场出了点事,让她立刻赶过去。二公司事急,七云山事缓,苏薇和其他人打了招呼便自去取了车开到二公司项目现场去了。

错过了七云山项目的碰头会,苏薇只能向别的同事打听情况。前期部的朱经理是苏薇的老熟人,七云山项目在拿地之前,一直是他们俩一同跟踪的。朱经理说:“庄氏的人还不错,都很专业,不牵涉到资金和成本问题的话,大家谈的还挺融洽。”设计部吴经理在一边听了,不置可否的笑道:“庄氏的管理层可真年轻,比如他们硬派过来架在我上面的那个设计总监,我看也就和苏经理差不多年纪吧!”

苏薇看了他一眼,勉强笑了笑,心想,公司这几年快速提升新人,管理层日趋年轻化,大部分的项目总经理都在三十岁左右,吴经理他们一些年龄较大的员老心中早有不满,这话说的可是别有深意。公司里总是免不了有这样那样的矛盾,这么多年早看惯了。心下也不在意,只是向那两人打听更多关于碰头会的事。

二公司的项目最近出了岔子,苏薇把全部精力都放在二公司的事上,七云山那边都没顾上去新的办公楼看一看。这天正在去二公司项目现场的路上,突然手机响了,苏薇以为又是现场来催她,把耳机塞上接通电话,大声说:“我马上就到,先别让十七建那帮混蛋走掉,等我!”

电话那边静了一会儿,苏薇也察觉到似乎不是现场打来的了,然后那端有低低的男声问:“请问是苏经理吗?”

“啊——我…我是!”苏薇知道自己说错了话,恨不能把舌头给咬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