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夜跑时,江惜言每次看到她落下,也会减慢脚步,但今天因为是正式锻炼,觉察到她落后,就立马转身朝她厉声道:“不要停,继续跑。”
跟夏芫一块跑的林嘉对江惜言的威慑不以为意,但夏芫就不一样了,一来是说好跟着他锻炼,二来是从小积累的畏惧根深蒂固。
只要他冷声一喝,她脚下立马跟踩到钉子一样弹起来,赶紧追上前面的人。
因为两人的速度太慢,作为男生的秦飞和晓冬在前面,而林嘉又因为太慢而落后。于是这段跑步的路程,就只剩江惜言和夏芫两人。
短短三公里,夏芫无数次落下,无所次被江惜言的“不要停”又拉起。
她这才知道八分钟的差距意味着什么。
跑过两公里时,她的汗水已经完全蒙住了眼睛,喉咙干得如同着火,呼吸变得短暂而急促,脑子缺氧缺得厉害,已经完全不能思考,心脏更是痛苦地快要蹦出来。
她没有体会跑步高潮,但这短短的八分钟差距,让她经历了更高一级的跑步痛苦。
她甚至怀疑跑完这三公里,会猝死过去。
手机响起三公里报数时,她整个人扑通一下倒在地上。
她前面的江惜言吓了一跳,赶紧回头扶她:“你怎么了?”
“我不行了不行了……”满头是汗的夏芫上气不接下气道。
江惜言拉她起来:“刚跑完不能躺着,血液会不流畅。”
夏芫实在是太痛苦了,一根指头都不想动,她闭着眼睛,耍赖一般道:“我动不了了,一点都动不了了。”
江惜言无奈地叹了口气,双手环住她,将她整个人从地上拖起来。
在他半抱半拖中,夏芫勉强挪动着灌铅般的双腿,算是在活动。
就这么被拖了一会儿,夏芫缺氧的大脑终于恢复清醒,反应过来现下的清醒,顿时一个哆嗦,赶紧从江惜言手臂中挣脱出来。
“那个……我刚刚是真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江惜言点头,严肃道:“跑步过后躺下非常危险,尤其是你这种体质差的女孩。一不小心就会因为血液不流畅而昏厥休克。”
夏芫心虚道:“有这么严重吗?”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
“哦!”夏芫摸了摸鼻子,道,“我今晚几乎都是用跑的,而且只用了二十二分多一点。我觉得我还是挺有潜力的。”
江惜言斜睨她一眼:“你知道城市马拉松十公里的关门时间一般是多少吗?”
夏芫摇头。
“一个半小时。”
“你知道关门时间是什么意思吧?”
夏芫点头:“就是在这个时间内完成才有成绩,不然就作废。”
“差不多吧。但按着你现在的能力,跑完十公里大概得要两小时。”说完还补充了一句,“前提是你能跑完。”
夏芫小声嘀咕:“我这不是才刚刚练习么?”
江惜言点头:“所以我今天给你设定的时间很低。”
“二十二分钟还低啊!那你正常速度是多少啊?”
江惜言:“十三分钟。”
好吧,算她没问。
江惜言道:“男女体质不一样,你不用参考的成绩。现在最重要的是,你把三公里先练好,等你跑完三公里比较轻松后,我再给你加码。”
“好的。”
江惜言笑了笑,语气缓和下来:“赶紧做拉伸运动吧,不然小腿会变粗的。女孩子腿太粗不好看。”
“哦!”夏芫走到一旁,开始活动四肢。
江惜言看着她慢吞吞的动作,也许是有些胖的缘故,看起来有点笨拙。
不过,嗯,还挺可爱。
他清了清嗓子:“你做完了回起点等我,我跑完剩下的七公里和你会合。”
“好。”
夏芫边活动身体边看着他的背影,在夜色中远去。
他身材修长,跑起来动作优美,让她莫名就想到了电视中奔跑的麋鹿。
虽然还是觉得有点凶,但不知为何,好像给自己的感觉,跟印象中的那个发小哥哥,有点不一样了。
可是那里不一样,她又说不清楚。
她特意记了下时间,等她抄近路回到起点,发觉剩下的七公里,江惜言只用了半个小时,而且停下来时一脸神清气爽般的轻松。
嚯!
自己真是太挫了,夏芫想。
第17章
夏芫前天对着江惜言的雄心壮志,在经过昨晚残酷的折磨后,一觉醒来已经如同狂风过镜荡然无存,最直接原因是,她刚刚恢复的双腿又跟半残了一样。
一整天待在家里哪里都没去,运动手环里的步数显示不到五十,大概就是去了几次厕所,外加在门口拿了外卖。
而这一整天,她想得最多得是,晚上找个什么样的借口逃脱今天的跑步。
晚上七点半,隔壁的灯光亮起。
八点五十,夏芫手机准时收到消息。
江惜言:准备出发。
夏芫:我今天感冒了不舒服,就不去跑了。
发完这条说谎信息,不知为何,夏芫的心脏就紧张地扑通扑通跳起来。
两分钟过去了,江惜言没再回复。就在夏芫以为自己蒙混过关时,门铃忽然响起。
“谁啊?”她问。
“我。”是江惜言的声音。
夏芫吓了一跳,赶紧找了个口罩戴上,一瘸一拐走到门口,边假装咳嗽边打开门。
江惜言人高马大地杵在门口,看到她这副模样,微微蹙起眉头:“怎么忽然感冒了?”
夏芫捂嘴用力咳了两下,瓮声瓮气道:“可能是昨晚空调温度调低了。”
江惜言点点头:“吃药了吗?”
“吃了。”
“还很难受?”
“……还好,就是全身无力。”言下之意就是跑步是不绝对不可能了。
江惜言抿抿唇:“感冒了闷在家里不容易好,你还是跟我一起去跑一会儿,出了汗会舒服很多,晚上吃药睡一觉,明早应该就好了。”
纳尼?
她装感冒就是为了逃避跑步啊!为什么还给自己挖了个坑?
江惜言对她眼神中的悲愤视而不见,淡声道:“去换衣服吧,我等你。”
夏芫拖着残躯生无可恋地转身回屋,边换衣服边差点忍不住唱起了悲痛的“雪花飘”。
因为“感冒”的关系,江惜言只让她跑了两公里,然而她虽然没有感冒,但拖着废了的双腿,跑完这两公里,跟昨晚一样,又是立马倒地不起,还是江惜言将她连拖带抱地拉起来走了一会儿,以防她一不小心猝死。
回程的时候,江惜言看着她红润的脸色,轻笑了声,问:“出了汗是不是舒服多了?”
夏芫心虚地哦了一声:“还行。”
江惜言道:“坚持一段时间就好了,你会发觉跑步一点都不痛苦。”
夏芫默了片刻,小声道:“……我觉得这个还是得分人,我可能真得坚持不下去。”
江惜言想了想,笑道:“这样吧,开始的这一个月,我对你实行强行计划,等一个月过去了,你要还是觉得坚持不下去,咱们就都不勉强了。”
夏芫听到“强行”二字,忍不住打了个哆嗦,不由得想起当年的将二语。
不过对他这个提议还是很认可的。万事开头难,她现在刚刚开始跑步,当然只能感感觉到痛苦,并且难以继续,但指不定会如他所说,过了这个开头难的阶段,就会体会到其中的乐趣。
而要度过这个痛苦的开头,靠自己的意志力肯定是不行的,只有靠外力了——比如江惜言的这个所谓“强行。”
她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点头:“好。”
江惜言看着她纠结的表情,好笑道:“怎么跑个步好像是要干什么杀人放火大事似的?”
夏芫幽怨地看了他一眼,道:“你这种十公里十三分钟的人,不会懂得我们这种废柴的痛苦。”
江惜言笑而不语,只是歪头一错不错地看着她。
夏芫奇怪地摸了摸自己的脸,问:“你看什么?”
江惜言道:“我记得你小时候不是很喜欢蹦蹦跳跳么?”
那时家属院里的一群熊孩子,整天窜来窜去地玩各种游戏,吵得他时常脑仁疼。她和江二语就是其中的佼佼者。
他经常下楼时,看到得就是她一张红扑扑的脸,还有那双好像会发光的黑眼睛。
于是那些吵闹,好像也没那么讨厌了。
夏芫想了想,撇嘴道:“小时候怎么能跟现在比?再说小时候是追赶打闹做游戏,比单纯跑步有意思多了。”
江惜言点头:“说得也是。”顿了下,又戏谑道,“要不然以后你跑不动,或者不想跑的时候,我跟你玩追赶打闹的游戏?”
夏芫:“……”
告辞!
做游戏当然是不可能。不过江惜言的“强行”,却从第二天开始严格执行了。
无论夏芫找什么借口,他都不为所动,要是她稍微拖延片刻,他敲门的声音就会如同魔音穿脑般响起。
夏芫终于明白,当年为什么江莫语会一边鬼哭狼嚎大骂自己亲哥,一边拖着肥胖的身体绕圈跑步不敢停下。因为江惜言就是有有种让人无法拒绝的威慑力。
所以哪怕夏芫抱怨连连,并对江惜言这种阎王版的无情做派也发起过勇敢的反抗,最终的结局,还是不情不愿跟着他下楼,去河边继续新一天的夜跑。
就这么生无可恋地过了半个月,夏芫虽然每天跑完三公里,还是满头大汗,累得恨不得一头栽倒在地,但腿已经不酸疼了,而且也不用再像一开始那样,每次跑完不是躺倒就是蹲地,让担心她猝死的江惜言不得不连拖带抱拉着走一会儿才行。
弄得有几个夜跑团眼熟的跑友,差点误会他们俩是男女朋友。
这天早上起床,夏芫忽然觉得肚子有些不舒服,跑去厕所一看。
差点喜极而泣。
是她亲爱的大姨妈来了!
这意味着她终于可以名正言顺地解放了!!
解放区的天是明朗的天
解放区得人民好喜欢
民主政府爱人民呀
□□的恩情说不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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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呼嗨呼嗨呀呼嗨嗨嗨
呀呼嗨嗨一个呀嗨
夏芫这一天心情好得差点蹿上了天。
晚上,不等江惜言发来信息,她先发了过去。
夏芫:我今天跑不了了。
江惜言:又有什么事?
夏芫:我身体不舒服。
江惜言:这个借口你已经用了超过五次了。
夏芫:这次是真的。
江惜言:哪里不舒服?
夏芫一下有点卡壳了,怪只怪她他对于好亲戚的到来,太得意忘形,完全没想过如何把女生的这种私密事转达给江惜言。
她想了半天也没想到如何回过去。
而就在此时,门铃响起。
不用猜也知道是谁。
夏芫起身去开门。
江惜言站在门口,挑眉看向她。
夏芫:“我真的不舒服。”
江惜言不依不挠:“哪里不舒服?”
夏芫摸摸头:“就是……肚子。”
“肚子?”
夏芫点点头,耳根浮现可疑的红色。
江惜言正要继续追问,看到女孩局促的模样,忽然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愣了下,不太自在地摸摸鼻子:“那行吧,你好好休息,等好了我再叫你。”
夏芫如释重负般用力点头。
江惜言转过身正要走,忽然又回头道:“肚子疼不要乱吃东西,尤其是冷的。”
夏芫一愣,明白他是知道这肚子疼的意思了,红着脸嗯了一声:“知道。”
隔日是周六,当然,夏芫是没有周六这一说的。
昨晚亲戚来临,加上没跑步,熬到两点多才睡,起来时已经过了十点。洗漱完毕,也不用吃早餐了,直接进入她的早中餐。
因为肚子饿,她懒得叫外卖,泡了一碗方便面,拿了罐可乐,就去了阳台开始自己的户外野餐。
半躺在懒人椅上,吃了两口面,正昂头开喝肥宅快乐水,余光忽然隔壁阳台那道高大的身影。
她放下可乐,朝皱着眉头看过来的江惜言挥挥手打招呼:“惜言哥,早啊!”
江惜言皮笑肉不笑地扯了下嘴角:“早!”
也不知为什么,夏芫总觉得他那意味不明的眼神,有点吓人,支支吾吾继续道:“吃……吃饭了吗?”
江惜言:“马上吃。”
“哦,那你吃吧,不打扰你了。”
夏芫抱着面碗和可乐,准备进屋继续。
“夏芫!”她还没钻进屋内,忽然又被阳台上的江惜言叫住。
夏芫转头看向他:“有事?”
江惜言面无表情道:“马上扔掉你手中的方便面和可乐。”
“啊?”夏芫下意识抱紧了手中的垃圾食品。
江惜言又道:“我做了饭,过来吃。”
“啊?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