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为什么她没有发觉？舞瞳梦拿他笑她的时候，她总当作是玩笑，一笑了之。
他的笑容，他的怀抱，他为她做的一切，她总是“理所当然”地接受。
但只要她稍微思考一下，就会明白，他从来都不是一个随便付出的人。
那时他说，“看到你跟其他男的在一起，我会莫名其妙地嫉妒；因为害怕失去你，所以总是会寻找蹙脚的理由将你留在身边；但又害怕你不能接受，所以总是那么霸道地忽视你的感受这样的我，是不是很幼稚？！”
他说自己很幼稚，欺负她，逗她，其实都是对她的宠溺。
是因为，他爱她吗？
如今经夏未影的提醒，一切终于恍然大悟，那是怎样的感觉？难以置信？震惊？欣喜？应该接受，还是该逃避？
渐渐地她发现，自己似乎也已经离不开他了
难道是，自己也？！
千夜沨回来的时候，已经是深夜时分。
浩瀚的天幕仿佛染上一层纯净如墨玉的黑，繁星皓月隐埋在那片黑锻之下，只透过流动的云丝散发出荧荧幽光，迷蒙着神秘的色彩。
幽暗的夜色中突然绽开一朵奇葩瑰丽的曼陀罗，漫天黑色的羽翼飘零而落，纷纷扬扬，黑衣少年轻盈降落地面，脚尖着地的那瞬间，背后的羽翼瞬间飞散，随即隐去，刚才还漫天飞舞的羽毛亦随之消失得无影无踪。
其实在千夜沨刚落地的时候，就发现了那个坐在树下、抱着双腿缩成一团的小女孩，望着他的眼神清澄澈如清溪见底却又带着迷茫。
复杂的神色从深邃如夜的眸中一闪而逝，他快步上前，语气中颇有责怪的意味，“你怎么又在这里吹风熬夜？”
“我”司徒拉拉犹豫地吐出一个字音，又心虚般飞快地低下头去，闭口不言。
千夜沨以为是自己的语气吓着她了，不由低下身子，直到视线与她相平，语气也有所放缓了：“有事吗？”
“那个”司徒拉拉此刻的内心正在苦苦挣扎，犹豫着该问，还是不该问？感情这种东西，就如同天上漂浮的云朵，时而飘散，时而聚拢，形态变换，漂移不定。也许越早弄清楚，对自己会越好，拖拉的感情只会令双方都痛苦。
她必须，确认心中的那份感情；即使失望，也要得到一个明确的答案。
“嗯？”
“那个，沨”她仿佛下定了很大的决定，轻如羽毛的声音不着痕迹地划过千夜沨的心，令他莫名悸动——
千夜沨微怔，竟然有那么一瞬间的恍惚
她是第一次，这样叫自己的名字！
“——你是不是，喜欢我？”
司徒拉拉鼓起了最大的勇气般仰起了头，暗夜的幽芒在她白皙的小脸上蒙上了一层晶莹剔透的光芒。
稚气的小脸带着不可置疑的神色，她的眼睛，如黑夜中璀璨的星光。
一字一句，轻轻落入千夜沨的耳中，却是如此清晰，深深铭刻在脑中，无法消除。
“你”千夜沨先是一僵，脸色微红，无措地支吾了半晌，终于生硬地挤出一句，“你怎么可以这样无赖！”
司徒拉拉愕然地望着他，想笑却又笑不出来。
不敢想象。
——身为死神之殿的千夜沨，居然也会有脸红失措的时候！
她困窘地低下头，紧咬着下唇，声音放得很低很低：“我哪里无赖了人家可是”她可是很不容易才鼓起勇气问他这个问题的，他居然这样回答她
“还说不是？你——”千夜沨望着她那张一脸诚挚的小脸欲言又止，眼中微澜荡漾。
“”司徒拉拉发现他的声音突然消失，疑惑地抬起头，却听见他的声音出其不意地再次响起——
“是，我爱你。”
没有迟疑，不容置疑！
爱，不只是喜欢，是比喜欢更刻骨铭心的感情，不是单纯的迷恋，爱就是要——永生永世，至死不渝。
“”只不过刹那间，司徒拉拉恍然失神，呆望着少年的眸子化开圈圈涟漪，恍惚中，她感觉到一双手温柔将她拥抱进一个温暖的怀抱里，动作轻柔，那样的小心翼翼，将她圈进了一个温暖安全的世界。
“我我”她笨拙地回抱着他，却不知如何去回答。
他凝视着她，那张绝美的容颜褪去了往日的狂傲与邪肆，如今的他，认真如懵懂的小孩——
“做我的爱人，好吗？”
心中被一种无法言语的温暖填满。
即使他是剥夺生命的死神，他是暗夜的魔，他是无法触及的君王，那又如何？爱，可是跨越时空，跨越障碍，跨越身份地位，跨越一切
只要心存爱的信念，没有解决不了的事情。
这一次，她不会再逃避。
“嗯”她低着头轻声嗫嚅道，脸颊飞上了两抹红晕。
原来，她也是一直爱着他。
月亮悄然拨开了轻纱萦绕的云层，轻柔地从夜幕渲染开去，银光荧荧的染料流淌一地，银纱轻轻覆落到两人的身上，散发淡淡光华，清澈通透。
千夜沨宠溺地抚着司徒拉拉黑缎般的长发，黑水晶般至纯的黑眸中，温柔的神色一点点地沉淀，最终交织成为坚决，仿佛那是一个永不磨灭誓言——
“拉拉，你放心，我一定——会让你恢复原状的”
夜空如墨，四周蓦然安静下来，仿佛，世间的一切声响也迷失在深邃的夜晚中
夜幕下的世界散发着浅淡的银色光芒，晶莹如雪。
诉说的情感，不言而喻。
Chapter29
妖狱之域。
这座象征妖族荣耀的都城，曾经繁盛一时。
五百年前，妖族被灭，所有的战绩被失败埋葬，妖族堕落于此，都城被迫匿藏于地下，被贬狱！狱，是一种衰落，也是他们的耻辱！
如今的妖之狱，残垣断壁，颓废如死，埋葬在地底最低处的黑暗之端，不见光日，不过是妖族苟且偷生的地方。
堕落，诅咒，黑暗，死寂。
仿佛，死物一般，没有生命。
三日后。
妖狱之域，妖之宫。
黑暗如同被深蓝渲染一般，笼罩着这片妖族行宫，幽寂冷漠的气氛在每一处弥漫，没有温暖的存在，冰寒刺骨，光滑的地板散发出诡异的幽蓝光芒，在黑暗中异常恐怖。
隐没于黑暗中的镜子仅能看见少女暗淡的身影，倒影着一双妖媚惑人的眼眸，披散深蓝的长卷发垂落至腰，贴身的蓝色晚礼服勾勒出她曼妙的身材，紧抿的薄唇，精致的装容，看上去竟带着无法用言语去表达的性感。
蓝色，是妖族高贵的象征。
也是妖族崇尚的颜色。
少女发出一串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勾人心弦，回荡在房间之中，“碧萝，我现在装扮如何？”
“公主无论什么时候，都是最美丽的。”镜子中倒影出碧萝毫无感情的脸，一双蓝眸冷若寒冰，脸容冰冷如死。无论什么时候，她都是这样一副表情，她只知道，欧桑桑是她的主人，她只需要服从于她的主人
“呵呵，碧萝你太夸张了。”欧桑桑抿嘴一笑，脸上竟带了几分小女儿的涩态，“不知道，他会不会喜欢”
“看见公主的打扮，我相信死神之殿，一定会回心转意的。”碧萝继续面无表情地答道。
“呵，也不知道那贱人给了什么他吃，让他如此迷恋她！”想到司徒拉拉，一丝怒意悄然爬上欧桑桑的脸，她不忿地跺了跺脚，脚下的高跟鞋发出清脆响亮的碰撞声，“难道我就比不上她吗？”
“她根本不能跟公主相比，我相信死神之殿只不过是贪图一时，相信他，最爱的一定是公主。”碧萝如同没有思想的机器，冷然答道。
欧桑桑闻言，又荡开一个妩媚的笑容：“是啊，她那种低下的人类，怎么能够跟我高贵的妖族公主相比呢？他最爱的，一定是我。”
“是，公主。”碧萝垂下了眼睑，恭敬地回答。
欧桑桑嘴角微扬，眼中一抹光芒转瞬而逝，她在镜前转了一圈，流连许久，才恋恋不舍地对身旁恭候的碧萝说道：“走吧，我们应该去见他了。”
“是，公主。”
长长的走廊响起“咯咯”的脚步声，久久回荡。
那是通向大殿的道路。
大殿依然是漆黑一片，墙壁上跳跃着如豆大的烛焰，散发出冷冷幽光，火影倒影在墙壁上，如同鬼影摇曳。
一条长长的暗红地毯直通阶梯之上，那是属于妖王的宝座，却是封尘已久。
宝座阶梯下，两名冷漠的妖侍卫如雕塑般战立在原地，对大殿中央的不速之客视若不见。
大殿之中，早已经有人在等候。
黑色的长袍，深黑如夜的眼眸，却不同于周围的黑暗，那种纯粹的黑色，竟然对周围的暗蓝黑产生了排斥，融不入去。
他浑身散发着不容藐视的气息。
周围的黑暗，在少年强大的气场之下，似乎变得廉价无比。
他是那么耀眼的存在。
“你终于来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会来的。”
清脆的脚步声逐渐迫近，最终在大厅中清晰回响，一个娇柔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带着热切的期待。
千夜沨回过头去，幽黑的眼中却闪烁着森寒的光芒。
“沨，我可是等了你好久了。”欧桑桑妩媚地笑着，柔情万分般缠上了他的胳膊，“你知道吗？这三天无刻不是在想你”
“别废话了，解药呢？”千夜沨出乎意料地没有推开她，只是阴沉着脸道。
欧桑桑笑容一僵，不屑地哼了一声：“解药？你为什么还要想着那个贱人？反正她不过是卑微的人类，就任她自生自灭吧！”
她突然露出一个幸福的笑容，挽着他的手臂更紧了一些，“杀了她吧，我们就可以在一起了。”她在心中勾勒着属于自己未来的蓝图，“只要杀了她，我们就可以在一起，然后整个世界都是属于我们的这样，不好吗？”
“原来你从一开始，就没打算交出解药”千夜沨的目光如针般锐利，开始一点点地凝聚，他声音低沉，如临深渊。
欧桑桑妖娆的笑容马上黯淡下来，湛蓝的眼眸中漾开一抹狠意，她狠声道：“我为什么要给她解药啊——！！！”
话未说完，她竟然发出一声尖锐的惨叫，如水蛇般缠着千夜沨的两只手臂自动松开了，她踉跄后退几步，那神色惊魂未定，就有几根手臂粗的黑色蔓藤从她身后窜起，将她紧紧捆索起来！
“千夜沨，你对我做了些什么？！碧萝——”她恐惧地瞪圆了眼睛，惊慌失措地朝碧萝的方向望去，却见她已经瘫倒在地上，艰难地往她这边爬行过来，可是每动一下，她的神色就更加惨白：
“公主”
再望向妖王宝座下的两名侍卫，也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解决掉了！
如今的她，面临大难。
“千夜沨，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你不可以这样对我，不可以！”她如湖水般深蓝的瞳眸中倒影着他的身影，逐渐向他走近，那恶魔的笑容，在她的眼中，已经成为了狰狞的毒刺！
心，从来没有过的恐惧，从来没有过的绝望，即使是父王死前的那一刻，即使是她魂飞魄散的那一刻，也比不上如今的恐慌！
千夜沨一步一步向她走近，脚步沉稳如初，温柔笑容像极了暗夜初开的月华花，但是眼中，凝结着寒冷的千年冰雪，分明没有一笑意。
“千夜沨，你要干什么”
欧桑桑看着他在自己面前站定，伸出手，那无形的黑暗马上在他手心中凝聚，幻化成尖锐的利器。
“你你”她目不转睛地看着那黑雾萦绕的东西，冷汗如爆，“你要干什么”
千夜沨不语，高傲地挑眉，那道黑光向着欧桑桑洁白如玉的手臂毫不留情地划去——
“啊！！！”欧桑桑惨叫起来，脸色愈发惨白，她拼命挣扎着，可无奈那蔓藤紧紧束缚着她，令她弹动不得，“千夜沨，你你这个疯子你疯了”
“对！我是疯了！我是被你逼疯的！”千夜沨冷冷说道，对她脸上痛苦的神色视若不见。他取出一个透明的水晶瓶，小心翼翼地接了满满一瓶血液，才心满意足地笑了。
拉拉终于可以，让你恢复如初
那瓶鲜红的血犹如滴泪的玫瑰，妖冶玫瑰上的刺狠狠刺痛了欧桑桑的眼睛。
“死神之殿，你这样做，难道就不怕触怒妖众吗？”碧萝勉强支撑起自己的身子，愤怒地抬头质问他。但她心中渐渐生出了惧意，他竟然可以在她们不知不觉的情况下，轻易制服所有人！
“妖？妖又算得上什么！”他眼中寒意凝聚，几乎将整个妖宫冻结！
妖，算得上什么？不过是他手下败将，囚下之徒！妖，不过是他眼中卑微的灰尘，他从来没有将妖放在眼内！！！
他的容忍，也是有限度的。他那时候，只是灭了妖王，摧毁了一切拥有统领能力的妖，并没有真正将整个妖族移为平地！
他放过它们，并不等于它们可以为所欲为，伤害他最爱的人！！！
“记住，如果再有下次，我会让你们整个妖族永远葬身在黑暗中！”他收好瓶子，翩然转身，毫不留恋地离开！
大殿之中，回响着他冰冷无情的声音。
他的背影，一如他的声音，无情，冷酷，残忍。
欧桑桑美丽却惨白的脸上悄然划下晶莹的泪水。
缠绕在她身上的蔓藤已经消失，她软软地跌倒在地上，却再也无力站起身。
啪嗒！
晶莹的眼泪落到手臂上的那道伤口，混杂了不断流出的血液，流淌一地。
那道伤口，划破了她的肌肤，刺痛了她的神经，剜伤了她的心！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
为什么他要对她如此残忍，仅剩的一些温柔，也不肯留给她吗？
她心如刀割。
因为太爱他，所以，伤得太深。
她哪个地方比不上司徒拉拉？为什么他的目光始终不肯为她停留？为什么他要如此残忍地对待自己？
她几乎被逼疯。
他说，是她将他逼疯。那么，她何尝不是被他逼疯？
“公公主”耳边传来一个气息微弱的声音。
她睁着泪水朦胧的蓝眼睛，向声源望去，那泪光在黑暗中格外清明剔透。
是碧萝。
她突然笑了，笑得从所未有的妩媚。
“幸好还有你，碧萝。”她喃喃自语，笑靥如夜色中蓓蕾初放的蔷薇。
幸好还有你。
碧萝睁着漠然的双眼，不明所以地凝望着她。
欧桑桑擦干眼泪，眼底蓦地闪过一丝恨意！
那是凝聚她毕生的恨！
司徒拉拉，即使我要死，也要你给我陪葬！！！
Chapter30
雨，还未停歇。
从昨夜开始，天空就开始飘零起淅淅沥沥的雨，阴凉的风吹散了如雪的云团，澄澈如蓝水晶的天空搅成一片灰暗的混沌。
那渲染着灰色的晶莹雨水，如同哀怨的泪。
大街小巷中人影稀疏，雨点滴落地面飞掠起一片飞花碎晶，击起圈圈涟漪。
司徒拉拉从天蓝色的雨伞底下仰望天空，乌黑清澈的眼眸中渲染着淡淡的忧愁。
带着寒意的凉风迎面扑来，她却浑然不觉，盯着脚下踩出的涟漪，她突然长长地叹息。
虽然她如今已经恢复了原来的样子，但自从喝了那瓶诡异的血红色解药后，心中的不安居然开始变得强烈。
千夜沨始终不肯告诉她，那是什么，只道是解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