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什么女孩子常穿的大红粉红亮黄之类的,她还真是没有。她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会买了这么一堆冷冷的衣服,是因为自己扮冷漠时间久了,连心也变得冰封起未了吗?
那一天,蓝希音最终还是穿着那件条纹套裙走出了酒店。不过她出门之后,直接就被带去了附近的精品女装店,段轻寒亲自挑了几身颜色偏暖样式新颖的裙子,她穿上几后只觉得,整个人都年轻了好几岁,像是又回到了大学里的时光。
再然后,他们重新坐上车,段轻寒也不说去哪里。那司机似乎也知道他们今天的目前的地,什么也没说,就一直往前开。蓝希音穿着那身新买的裙子,一时有些迷惑:“这是要去哪里?”
“昨天提过的,今天要去拜访一位重要人物。一会儿见到之后,记得要多笑笑,嘴巴要甜一些。”
蓝希音听他这么讲,只觉得这个人物无比重要,甚至比他的父母更令他上心,心里一下子就紧张起来。她戳戳段轻寒,问道:“什么人这么重要?比见你父母更要紧?”
段轻寒笑了笑没说话,蓝希音也就没问下去。车子一直开上了公路,慢慢地往北京郊区开去,眼前所见到的景物越来越单一,行人商铺少了,绿化树木多了,倒有一种去野外郊游的感觉。
车子开得很平稳,面前又只有树木闪过,蓝希音渐渐地就起了几分睡意,窝在段轻寒的怀里,有些昏昏欲睡。就在她几乎要睡着的时候,车子突然停了下来。她猛地睁开眼睛,只见段轻寒正望着自己。他伸手指了指窗外,说道:“好了,到了,要是困的话,回去再补一觉。”
蓝希音走下车,看到面前的建筑时,一下子就清醒了过来,半分睡意都投了。这是一栋很西式的建筑,白色的砖墙堆砌而成,四周种有各种花木,郁郁聪聪的感觉。一走进去,就像是走进了花园中,花香迎面扑来,让人不由精神一震。
段轻寒牵着她的手,慢慢往里走。他们今天来这里,什么东西都没带,就像回自己家一样自然。不像昨天去段家吃饭,大包小包拎了不少,反倒像是上门坐客的。
这院子很大,走了很久才走到那栋高大的建筑前。蓝希音在外面的时候,就觉得这楼气势雄伟,等走进了一看,更觉得像是来到了欧洲,正置身于欧式的古堡前。和这栋楼比起来,昨天看到的段轻寒的家,大则大己,气势显然弱了许多。
他们走到门口的时候,屋子里一早就有人迎了出来,两个中年男人站在那里,一看到段轻寒,便主动打招呼道:“三少爷您来了,老太爷正在后面的花圃,要通报一下吗?”
“不用了。”段轻寒摆摆手,“我直接过去找他就是。”
说着,他便拉着蓝希音,绕过了那栋楼,直接往后花园走去。蓝希音只觉得这一路走来,就像置身于花海之中,所见之处皆是植物,不由也对这房子的主人感到好奇起来。
一走进后花园,这种满山遍野皆是花香的感觉,更浓烈了许多。花园里有个玻璃暖房,阳光照射下,不时地反射着微光。段轻寒推开暖房的门,带着蓝希音走了进去。
这开门的动静似乎吵到了暖房里的人,令他不由站起身来,将头转了过来。蓝希音这才看清,这是一个老人,一个年纪很大的老人,目光精亮地望着他们两个,片刻之后,露出一脸笑容来。
43后援
段轻寒见到这位老人时,明显和见到他爸时的表情不太一样,更柔和一些,也更亲切一些。他拉着蓝希音走上前去,轻轻叫了声:“爷爷。”
原来这是段轻寒的爷爷。蓝希音仔细看了看,还真有点像昨天看到的段爸爸,只是整个人更清瘦一些。他一身衬衣西裤的打扮,整个人显得很有活力,就像这满院子开满的鲜花似的。
老人家见到孙子,心情似乎不错,拄着拐杖走过未,笑眯眯地打量着他,然后又将目光落到了蓝希音身上:“怎么,带女朋友来看爷爷了?”
“是,准备结婚,所以要带来给爷爷过目。她叫蓝希音,在医院工作,爷爷,您还满意吗?”
“唔…”段爷爷嗯了一声,却没有直接回答,笑呵呵地走到一旁地茶几边,坐了下来,顺便招呼他们道,“来,过来坐。你女朋友腿脚不太方便吧。”
蓝希音楞了一下,不由暗暗佩服起这个老头子来。她的腿确实还没完全好,走路慢一点的话,影响倒不大,就是不能长时间站着,有点站不住的感觉。
没想到,这个老头子才看她走了几步,就一下子发现了这一点。段轻寒注意到了蓝希音的吃惊,附到她耳边轻声道,“爷爷年轻的时侯,是我军第一批培养的狙击手,眼神可厉害了,什么都逃不过他老人家的法眼。”
他虽然声音不大,却也并不避讳,像是故意让段爷爷听见似的。段爷爷听到夸奖后,笑得就更欢了,一面给段轻寒倒茶,一面道:“你这小子,嘴巴是越来越甜了。果然交了女朋友,和以前就不一样了。小蓝啊,我问你,这小子是不是就是用满嘴的甜言蜜语,把你骗到你的?”
段爷爷轻松的语调搞得蓝希音一阵不好意思,低下头想了想,又摇了摇头。
“不是吗?那他是怎么追的你?”
“爷爷,你怎么就知道是我追的她?你孙子这么出色,就算有女生倒追,也没什么了不起吧。”
“哈哈啥。”段爷爷立马爽朗地笑了起来,“说你小子有人追,这话我信。不过说是小蓝追的你,我可一点儿也不信。你看你们进来这么久,你就一直主动牵着她的手,跟个二十四孝男朋友似的,怎么看也应该是你追的人家。”
听到这话蓝希音不由乐了,忍不住说了句:“嗯,爷爷眼光很好,年轻的时候一定是个出色的狙击手。”
段轻寒被他们两个联合起来埋汰,也不生气,只是在一旁微笑着喝茶。段爷爷似乎难得遇上人这么聊天,显得很有兴致,开始细细地打听起他们的恋爱过程来。比如什么时候认识的,在哪里认识,追求的时候段轻寒有没有做什么浪漫的事情。蓝希音难得装了一回乖巧,全都一一回答.。
问完这些后,段爷爷喝了口水,满意地点点头:“嗯,听上去还不错。不过小蓝啊,我问你,你到底看上这小子什么了?他这个人这么闷,不喜欢笑,话也说得不多,你不觉得和他在一起很无趣吗?”
蓝希音心想,爷爷啊,您真是太不了解自家孙子了。您要是知道昨天他在酒店里是个什么样子,您一定会忍不住感叹,自己当年那双虎目肯定是瞎了,居然没看出这小子伪装得这么好。
想到这里,她忍不住笑了笑,做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嗯,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觉得他人还不错吧,以前救过我好几次。”
“哦,那这么说,你和他在一起是为了报恩,是因为可怜他?”
“爷爷!”段轻寒轻咳一声,忍不住提醒一句,“别把我说得好像真的没人要似的。”
“不是可怜,是同情。”蓝希音也跟着开了句玩笑,感觉到段轻寒放在桌下的手似乎在自己的腿上乱摸,她又马上改口道,“其实也不是,他这个人还不错,长得不错,性格不错,不像很多这样背景出来的孩子,有一点骄奢的气息。基本上,还算是个正直的人。”
“小蓝啊,你不要因为怕他而不敢说实话啊。告诉爷爷,他追你的时候,有没有仗势欺人有没有用什么权力之类的东西来逼你就范。要是有的话,一定告诉爷爷,爷爷替你教训他。”
“您打算怎么教训他?”
“用这个…”段爷爷晃了晃手里的拐杖,“打断他的腿。”
蓝希音不由一抖,心想果然是当兵出来的,就算年纪大了棱角磨平了,骨子里该有的气势还是一点儿也没少。听段爷爷刚刚那话说的,隐隐还能看出点他年轻的风采来。
段轻寒在一旁提醒道:“你最好考虑仔细了,要是说错了话,你以后就得有个瘸腿的老公了。”
“你看,当着我的面就开始威胁小蓝了,私底下还不知道会做什么坏事情呢。小蓝你只管说,要是他真的做了,爷爷一定打断他的腿。别担心,爷爷认识很多年轻的小伙子,都挺不错的,你要是不想要他了,爷爷就介绍他们给你认识。说起来,我家大孙子也还单身呢。”
“爷爷!”段轻寒的声音,显然严肃了许多,脸色也变得阴沉起来,“您最好不要打她的主意,您忍心看她整天提心吊胆,生活在担惊受怕中吗?这世上的女人,若是没有个像钻石那么强硬的心脏,谁敢嫁给我大哥。”
“说得倒也是。”段爷爷若有所思了半天,忍不住长叹一口气,“唉,看来看去,还是你小子最有福气。你二哥最近怎么样,这结婚都三年了,爷爷我等抱重孙子,都等得有点烦了,他们怎么还没动静?”
“这个,我也不是太清楚,我最近人不在北京。这个事情,您就不用管了,只要这一次您支持了我们,回头我就让希音给您生十个八个重孙子。”
蓝希音忍不住瞪了他一眼,顺势在桌子底下踹了他一脚。段轻寒却是面不改色心不跳,依旧一脸和善地望着她,一副以德抱怨的模样。
段爷爷却像是个老顽童,高兴得直乐呵:“行行行,原来你小子在这里等着我呢。我说今天怎么这么好,想到要来看看爷爷,原本是搬救兵来了。说吧,这一次你妈还是你爸反对?”
“大约是我妈,我爸的意思是随我。他大概看到我二哥这样,也有些烦了,不希望我走二哥的老路,所以并不怎么反对。他的意思是,只要您同意了,他也同意。至于我妈那里,还得劳烦您老人家去多费点唇舌了。”
“唉,你说你妈也真是,轻哲的事情她管管也就算了,你的事情,她管什么,她又不是…”说到这里,段爷爷突然住嘴,不再往下说了。停顿了片刻后,他又转向蓝希音,问道,“小蓝啊,爷爷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你觉得这个世界上,你和轻寒之间,最重要的东西是什么?”
这个问题很复杂,蓝希音也猜不透爷爷这么问的目的。不知怎么的,她突然就想起了在医院里碰上的那个老太太,她就曾经对自己说过,人和人相处,什么都不重要,最重要的就是感情。
于是,她想也没想,就脱口而出道:“感情。”
“是吗?这是你的真心话,还是为了讨爷爷高兴随便说说的?”
“爷爷,我这个人,平时其实话不多。如果遇上不想回答的问题,我一般会沉默。要是我真的说了,那就一定是实话。不信的话,您可以问轻寒。而且,爷爷您眼神这么好,我说的是真心话还是在撒谎,您应该一眼就能看出来吧。”
这段话的前半部分,说得有理有据,很得段爷爷的心。像他这种当了一辈子兵的人,最喜欢直话直说的感觉,那种拐弯抹脚绕来绕去的风格,让他很不能接受。至于这后半段的话,显然是在夸他,而且夸得不动声色。
前后这么一夹击,段爷爷哪里还有本事招架,立马就眉开眼笑起来,指着段轻寒道:“臭小子,挺有眼光,找的女朋友深得爷爷的心。好吧,既然如此,我就受点累,替你去跟你妈说一说。反正在这个家,除了你爸的话,她大概最听的就是我的话了。等你妈同意了,你们就赶紧把婚事儿给办了,好让爷爷我抱抱重孙子。”
蓝希音听到这话,不免又是一阵脸红,另外一老一少两个男人却对视了一眼,同时哈哈大笑起来。蓝希音真心觉得,段轻寒在这里要比在家里放得开得多,心情也好得多。他在家里的时候,总像是端着什么,满怀心事的样子,一来到这里,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那天晚上,段爷爷留他们在家里吃饭,吃完饭又拉他们喝咖啡。段轻寒说,他爷爷年轻的时候,也是有钱人家的少爷,从小就学洋人喝咖啡,行事做派很西化。蓝希音仔细看丁看,发现很多细节处都体现了这一点,不由也觉得有意思。以前只在电视里看过,战争年代有钱人家的少爷脱离父母投奔军队的事情。没想到今天自己居然开眼,亲眼见到了一个。
那一天,他们一直到很晚才离开段爷爷家,返回酒店。上了车后,蓝希音忍不住问道:“你妈真的会听你爷爷说的,不再反对我们吗?”
“嗯,我爷爷刚刚那是谦虚了,基本上我们家他说话就是一言九鼎,没人敢反对。他说什么,大家照做就是了。”
“是吗?那你妈很尊敬你爷爷?”
段轻寒低下头来,在她额头亲了一下,然后将她搂进怀里,淡淡道:“不,我妈只是怕他。”
44冯乔
蓝希音的北京之行,竟然出人意料地顺利。除了那天去段轻寒家的时候,受到了点冷遇,除此以外,什么事情都可以称得上是顺风顺水,连个令她生气的人都没有。
本来她有点担心,到了北京说不定会撞上段雯珊。这个女人整天像吃了炸药似的,一见到自己,肾上腺激素立马激升,一副要把她生吃了的模样。
没想到,这一周过得真是风平浪静,段雯珊连个影子都没有出现。倒是冯乔,在离开北京的最后一天,无意中就在商场里撞上了。当时段轻寒带她去一家蛋糕店买它家的招牌芝士蛋糕,在里面就与冯乔不期而遇了。
当时的场面,说起来是有些尴尬的。蓝希音和段轻寒走进去的时候,手牵着手,就像这世上任何一对沉浸在热恋中的情侣一般。他们走到柜台前,轻声商量着要买哪一个。然后,不经意地抬头间,就看到冯乔站在那里,相隔不过一米的距离。
本来他们之间还有一个顾客,后面那顾客买完东西转身离开,整个蛋糕店里除了店员,就只剩下了他们三个人。蓝希音一抬头,就看到冯乔面无表情地望着他们,就像是一尊蜡像。
她还记得,自己第一次见冯乔是在段轻寒家。当时冯乔的身份是段轻寒名义上的未婚妻,而她显然被认为正在和倪蛰恋爱。
没想到,短短几个月过后,他们之间的关系就来了大逆转。冯乔在不经意问就被三振出局,名不见经转的蓝希音后来者居上,成功上位。如果把她们两个摆在人前,再向他们讲述这一故事的话,只怕十个人里十一个认为是假的。
或许连冯乔自己也没有想到,这个事情会败得这么快。简直就是病来如山倒,才刚现点端倪,一眨眼的功夫,她就已经大限将至。
段轻寒这个人做事情挺绝,说不要就是不要,那天甚至还亲自登门,向她的父母解释了前后缘由,请求他们原谅。虽然听他说的话,从头到尾也不觉得他错在了哪里。但他那诚恳的态度,严肃的神情,认真的语调,还是成功将两位老人收服了。
等到他们起身送完客,关起门来只剩一家人的时候,冯乔才听得父亲在那里感叹道:“这个段三少,不简单哪。论心机论深沉,真是算得上他们段家第一人了。这小子,以前真小看他了。
可惜,没缘分做一家人哪。”
这话一说,冯乔心里就愈加难受了。本来她以为,自己和段轻寒的婚事,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他虽然对自己感情不深,从小培养的情谊总还是在的。而且也没见他对身边其他的女人动心。
没想到,猛然问冒了个蓝希音出来,三两下就把原本属于她的男人给抢到了手,等到她去搬出段妈妈的时候,其实她心里也有点儿数,这事儿八成是要黄了。段轻寒这个人,她还算是了解,他这个人表面上看起来和善,实际上极有原则,轻易动摇不了。一旦决定了的事情,就算段爸爸施压也不会有用。
那一次,蓝希音与段妈妈不欢而散之后,段轻寒来找过她一次。当时段妈妈还住在她家,段轻寒特意把她约出去,和她谈了谈。虽然谈话的时候,他一直用很柔和的语气,甚至几次将错归在自己头上,但冯乔的心却是一阵冰凉。都到了这个份上,一切似乎都无法挽回了。
正好她最近公司在北京有点业务,为了躲避段轻寒,冯乔回了趟北京,却没有料到事有凑巧,连出来买个蛋糕都能撞上。
其实,蓝希音和段轻寒刚一走进来,她就已经发现他们了。如果仔细看看,这两人也挺般配,要不是段轻寒是她欣赏的男人的话,她应该会很高兴地祝福他们。但现在,她觉得心里除了苦涩,什么都装不下。
几乎在同一时间,段轻寒也看到了冯乔,出于礼貌,他主动向对方打了招呼。只是握着蓝希音的那只手,并没有因此而放开,反而握得更紧了,就像是在给对方一个承诺似的。
蓝希音感觉到了手被握紧,忍不住看了段轻寒一眼,只见他送了自己一个淡淡的笑容,一颗心不由也放了下来。那种抢人男朋友的罪恶感,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
冯乔离开之后,段轻寒趁着等蛋糕的间隙,凑到蓝希音耳边道:“你刚刚是不是有点心虚?”
“嗯,确实有点,总觉得你是欠了她似的。”
“以后不需要再有这样的感觉。我和她从未只是朋友,没有开始也没有结束。所以,你不算是第三者,没必要向任何人表示歉意。”
“第三者”这三个字,在蓝希音的心里有着很敏感的位置。一直以来,她都很不希望自己会和这三个字扯上关系。很不幸的是,几年前别人当了一回第三者,硬是把她也给卷了进来。现在看看,笫三者成功上位,她这个原本应该做正妻的女人却被抛弃多年。
老天爷似乎也没对他们怎么样,依旧让他们混得风声水起,甚至比当年更好。这让蓝希音有时候会产生一种疑惑,总觉得这个世界上并不一定有因果报应这个说法。那些所谓的报应应验,都只是编出来骗人的童话罢了。
国庆结束之后,一切又都回到了原定的轨道上。蓝希音的腿己经好得差不多了,每天上下班都不需要别人再照顾她。她和段轻寒依旧过着同居的生括,却迟迟没有结婚的打算。
段轻寒说过,他已经准备好了,就等蓝希音想好之后,一切就可以安排起来了。不过蓝希音却没打算这么快就走进婚姻。上一次感情失败的阴影还在面前浮现,那些令她无法忘怀的人总是时不时地在眼前出现,难免令她心烦气躁。
虽然段雯珊回了北京,暂时见不到,但穆萧声还住在他们医院。他的伤正在迅速地恢复,到底年纪轻,照顾得又好,他的恢复速度几乎是别人的两倍。不过短短两三个月,他就已经可以下床走动,撇开脸上一条小小的伤疤外,从外表几乎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如果不是亲眼所见,可能很难想象,他当初被送进医院来时,满身是血度肉模糊的样子。在Icu病房的第一晚,医院甚至还下了病危通知书。
蓝希音是学医的,这个她明白,那对于病人来说,就是一道坎。其实没那什么可讲的,很简单,熬不过去就是一个死字,一旦熬过去了,也就没什么,基本上就可以康复出院,顶多身上留点疤痕,过段时间也就淡下去了。
蓝希音整天在医院里走动,难免也会撞见他。第一次在走廊上撞见的时候,穆萧声正由他妈扶着在那里散步。看到她时显然愣了一下,然后主动走过来,问道:“你怎么样,我听说你弄伤了腿,好了吗?”
蓝希音本不想理他,碍于他妈在场,便给了他一点面子:“嗯,已经好了,可以上班了。”
然后,他们之间就陷入了沉默的尴尬中,谁也不知道要说什么好。过了一会儿,蓝希音借口还有事情,便转身离开了。
她走了之后,穆妈妈忍不住在旁边说了句:“真是造孽,你这辈子最对不起的人,就是她。
穆妈妈的这句话,蓝希音没有听到。她步子很快,一会儿儿就走得没了影了。她可不想和穆萧声再扯上什么关系,最好永远都别再见到才好。
可是两人同在一家医院,总有再见面的机会。有好几次蓝希音都在走廊里撞见了他,见他时常一个人在那里走来走去,多少也有些奇怪。
穆萧声走的那些地方,全是离病房挺远的区域,倒是离检验室挺近。一次两次还不觉得,次数多了,连蓝希音都开始怀疑,穆萧声老往这里跑,是不是为了自己?
每次他们见面,都只是点个头打声招呼,然后擦肩而过,谁也没多说什么。蓝希音几次想问他是不是有事情,话到嘴边又给溜了回去。直到有一次,她在检验室门口遇上穆萧声,他一副要走进来却又犹豫的模样,搞得蓝希音一头雾水,便索性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找我有事情?
”
她这么一说,穆萧声的脸色一下子就和缓了下来,像是终于松了口气。然后,他便说找她有点事情,希望能单独谈谈。
蓝希音看看四周没什么人,便同意了,跟着他走到走廊的尽头,站在一扇窗前听他细细地说着什么。
她原本以为,穆萧声这么郑重地来找她,一定会说点有营养的东西。没想到他张嘴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希音,我想来想去,还是想告诉你,不要嫁给段轻寒,他真的不适合你。”
蓝希音一听这话,忍不住斜了他一眼:“穆萧声,你能不能跟我说点有用的。你要是只想和我说这个,不好意思,我现在很忙,没空听你说废话。这话我记得上次同学会的时候,你已经说过了吧。”
“是,我是说过了,我也知道,轻寒这人不错,他本人没什么问题。可是他们段家,算了,你看看我就知道了,你为什么非要去淌这趟浑水呢?”
45妻妾成群
蓝希音站在走廓里,看着午后的阳光均匀地洒在穆萧声的脸上,心里突然产生了一种错觉。这个男人,真的是自己曾经爱过的那个吗?想要和他结婚,为他生个孩子,和他白头到老的那个男人?
时间到底在他的身上做了什么手脚,让他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几乎令自己无法再将他和曾经的那个大学男生联系在一起。或许,穆萧声早己死了,在他和段雯珊离开的那一天,已经在自己的心里死去了。
现在的这个男人,只是脸孔和他长得很像罢了,除此以外,他们之间没有任何联系。
想到这里,蓝希音心里突然蹿上来的火气,一下子就烟消云散了。剩下的只是一些淡淡的苦涩和不屑罢了。她扫了穆萧声一眼,语气平淡道:“你这么劝我是为了什么,因为你自己已经在这趟浑水里了,所以怕后来人再重蹈覆辙?”
穆萧声的脸上立马显出几分尴尬的神情,他将头转向了一边,似乎怕蓝希音看出他的尴尬似的:“也没什么,反正就是过日子罢了。”
“是吗?如果你过得很开心,又何必来劝我呢?穆萧声,你实话告诉我,这几年你到底过得怎么样?”
穆萧声有些为难地看着她,半晌后才说道:“其实,也没有你想象地那么糟。雯珊她,对我还可以,毕竟她是真心喜欢我的。我…”
“行了,我明白了,你现在的这种生活状态,就是离不了也享受不来,是不是?段雯珊是个什么脾气,我已经领教过很多回了,你要真的活得很快活,也不会和顾琳琳搞出那种事情了。”
“希音,我…”
蓝希音微微低着头,双眼挑高地望着穆萧声,那种眼神和表情,给人一种十分不屑的错觉。
穆萧声一下子觉得,她似乎已经知道了些什么,不由紧张了起来。
“希音,你是不是…”
“是,我都知道了。穆萧声,琳琳怀了你的孩子,这事情你打算怎么办?你现在这样的情况,不应该跑来告诫我要不要淌段家这趟浑水。你更应该好好想想,你这一妻一妾要怎么收拾。现在,她们都怀着你的孩子,你准备生出来之后统统留在身边?”
蓝希音一说到这个,穆萧声的脸上立马出现痛苦纠结的神色。想了半天,他忍不住苦笑道:“这个事情,我现在也不知道怎么办。或许当年不离开你,就什么问题也不会有了。”
“不会的,还是会有问题的。所谓性格决定命运,穆萧声,你的性格就决定了,你这一辈子总会活在后悔中。当年你要是选择了我,没殳,或许现在不会有大小老婆的问题,但你同样会遇到其他问题。工作不顺心,钱不够花,在社会上不被人看重,所有的种种最终还是会把你逼疯。如果你是个有担当的人,你不会选择和顾琳琳一夜情,也不会在明知道她有孩子的情况下,还继续这么得过且过。穆萧声,你到底想要怎么办,真的准备东窗事发,然后被人一枪干掉吗?”
听到这话,穆萧声的烦躁之情显然更加明显。他忍不住伸手抓了抓头发,憋半天也没憋出一句话来。
“行了,你也别解释了,你要说什么我也都知道,无非是些两难的话罢了。所以我说,你就这么一个人,除了逃避,你什么都做不了。因为段雯珊在生活中给了你压力,所以你找顾琳琳排解,甚至一直让她把孩子养到这么大,甚至不惜包养她。我己经可以预见到你会干什么,等哪一天段雯珊发现了这个事情,你又会牺牲顾琳琳,来成全你作为一个好丈夫的觉悟。我说得对不对?”
穆萧声闭上了眼睛,慢慢地点了点头。他不得不承认,蓝希音是个这个世界上最了解他的人。或许也是因为,她是这个世界上,在他身上得到最多痛苦的女人,所以才会看得如此透彻。他现在的生活状态就是一个字:拖。
今天不想明天的事情,一切都等发生了才来解决,这就是他现在的原则。因为他发现,自己已经没办法再想下去了。在得知顾琳琳怀孕之后,他就已经无路可退了。她不愿意打掉孩子,甚至以此来威胁他,如果他不听的话,这事情势必捅到他老婆那里。
可是,一直让顾琳琳怀着孩子也不是个事儿。孩子会生出来,总有一天会长大。穆萧声再怎么乐观,也不可能天真地认为这孩子永远不被发现。任何一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孩子认祖归宗。要不然今天段家,就不会有段轻寒的存在了。
这个事情到底最终会发展到什么样的情况,穆萧声自己也说不清楚。就像那天和蓝希音的谈话一样,没有结果。当他看着蓝希音转身离去的潇洒背影时,突然深切地认识到,这个女人已经彻底地离开他,越来越远,再也不可能要得回来了。
关于穆萧声的事情,蓝希音已经懒得再去管。她希望回归到正常的生活里来,并且她还有一个很重要的事情要去思考。那就是,到底要不要嫁给段轻寒。
从北京回来之后,段轻寒关于结婚的提案,就正式摆上了议程。对他来说,父母那边的问题基本上已经解决了。父亲本来就没怎么的反对,母亲由一家之主的爷爷去说服,也不会有问题。
爷爷在他们家的地位就相当于是隐形的最终大BOss,平时不怎么出现,就算出现了也不怎么拍板下定论,他更习惯将决定权交给自己的父亲。
但是,一旦有什么原则型的问题,便全都由他说了算。段轻寒曾经问过他,当年二哥结婚的时候,他为什么没有反对。当时爷爷只是微微一笑,拄着拐杖在他那间花房里走来走去,转过头来冲他道:“这个事情,还不需要反对。这是他们的缘分,既然走到了一起,就总要经历些磨难的。轻寒,你不要以为,你以后就一定会一帆风顺。我们段家的子孙,在婚姻问题上,大概都需要吃点苦才是。你们从小到大都太顺利了,什么苦都没吃过,实在太不像话。”
段轻寒当时并不太了解这句话的含义,一直要到很久以后,他才能真正明白爷爷这么做的用意。婚姻对当时的他来说,还是存在于幻想中的一个东西,他甚至没有一个清晰的轮廓,搞不清楚自己到底想要什么。
一直到他遇见蓝希音,他才突然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仿佛头脑中灵光一闪,有个声音在那里对他说:“对了,就是她了,这就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了。”
所以现在,他对于结婚的渴望,慢慢地也膨胀了起来。只是蓝希音看起来似乎并没有完全想好的模样。段轻寒也不想给她施加太多的压力,两人的恋情依旧有条不紊地进行着,似乎在等着水到渠成的那一天。
日子似乎过得很快,蓝希音记得宿舍楼被烧的那一天还是炎热的七月流火。当时她穿着单薄的睡衣,站在楼下看人救火。那些来不及逃出来的同事就是在那一天永远地离开了人世间,而转眼间天气就已经凉了下来,冬天裹挟着一阵冷风,悄无声息地就飘了过来。
进入一月之后,蓝希音只觉得早上是越来越难爬起来了。晚上值班的时候整个人也是懒懒的,总想窝在那里什么事情都不干。段轻寒大部分时间都会给她打电话,两个人轻轻地说着话谈着一些生活里的琐事,以此打发时间。
那一天又轮到蓝希音值夜班,空荡荡的检验室里只有她一个人。事情也不多,不过一两个小时就全都搞定了。她看了看表,时间刚过十一点,不免觉得有些无聊,不知道接下来的几个小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