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外科的,具体哪个我也不太清楚,说是生日请吃饭,大家一起去,热闹热闹嘛。”
“你连对方是谁都不知道,就敢跟过去?”
“那有什么关系,都是一个医院的,平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肯定认识啊。”宋悦然有些急了,粘在蓝希音身边不肯走,“去吧,你不去,我也去不了啊。”
“为什么?”蓝希音瞬间抓住了这个关键词,发出了疑问。
“啊,这个…”宋悦然吓了一跳,本能地捂住了嘴巴。好吧,一个不留神,说溜嘴了。蓝希音扫了她一眼,就知道她是来当谁的说客了。心外科里有人对她有意思,她向来是知道的。不,应该说,整间医院都是知道的。
长期以来,大家都认为,蓝希音或许总有一天,会嫁给心脏外科的副主任医师倪喆,从此飞凰腾达,得道升天。这个预测,从倪喆第一次对她表示好感起,就一直流传着。只是,差不多两年多过去了,蓝希音这里依旧没有动静,平静的就像是一汪死水。
宋悦然来充当倪喆的说客,真是再自然不过了。蓝希音本来是想一口拒绝的,她不喜欢这种社交活动,跟其他人也谈不来,去了也不过是干坐着,倒不如回家看电视。可是今天,她倒是突然有点冲动,也想去凑个热闹。
或许是因为很久没和朋友聚餐了,或许是因为顾琳琳不在家,家里太冷清的缘故。也或许,只是因为她很想要喝点酒。自从遇上穆萧声之后,她就一直很想大醉一场,难得有人请客去酒吧,倒给了她这个醉酒的机会。
于是那天下班后,一向深居简出的蓝希音,极为意外地出现在了同事们面前。她和宋悦然去得比较晚,到了那家酒吧时,大部分人已经到了。他们包了间包厢,十几个人聚在那里,唱歌打牌吃东西,玩得不亦乐乎。
蓝希音几乎是一走进去,心里就后悔了。早知道还是不来了,要醉酒,买几罐啤酒在家里喝也行,没必要来这种乌烟障气的地方。虽然宋悦然对此表示了极大的热忱,不停地强调这里是本市最高级的酒吧之一,多少人想进来,拿着大把的钞票也没位子。
她这么一说,给蓝希音的感觉就是,这里其实和他们医院一样,也是讲究背景门路的地方,不是随随便便哪个爆发户,捏一叠人民币就可以进来的。这么说起来,今晚预定包厢的事情,十有**是倪喆的面子。在医院里,谁都知道,他父母是个什么来头,他不过三十出头的年纪,已经升到了副主任医师的级别,几乎所有人都认为,总有一天,他会成为院长。这似乎已是不需要怀疑的事情了。
蓝希音对倪喆这个人,其实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一直以来她都知道,对方对自己有意思。在这方面,他表现得很明显,平时在医院里,大概也多亏了他的照顾,自己才能混得比较安稳,没什么大麻烦。甚至有人曾经怀疑,蓝希音进医院,是托了倪喆的关系。
但她自己心里清楚,倪喆只是纯粹喜欢她而已,他们两个之前从来不认识,也谈不上交情,他根本不可能把自己弄进医院来。事实上,他也曾对自己发出过这样的疑惑,质疑像她这样的人,究竟是怎么混水摸鱼进来的。
对于倪喆的照顾,蓝希音多少抱有一些感激。可是,她对他,也就只有这样了。说不上很喜欢,更谈不上有什么男女之情存在。他就像是一个还不错的朋友,说话聊天可以,一谈到感情,立马就会触礁。
这几年里,倪喆明里暗里的向她示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可每次自己都会令他失望。值得庆幸的是,他虽然在医院里属于呼风唤雨级的人物,却从来没有对自己施加过什么压力。这也让蓝希音无法彻底疏远他,总觉得对方既然如此仁义,自己又怎么好意思太过高傲。如果连普通朋友也不做的话,未免不近人情。
于是他们之间的关系,就这么一直不咸不淡地维持着。倪喆似乎也不着急,永远都是客气友好的模样,偶尔也会像今天这样,利用手中的职权,以一种比较温和的方式,约她出来,大家一起聚一聚,放松一下心情。
蓝希音和宋悦然走进包厢的时候,大家正好在那里飙歌,唱一首难度颇高的男女对唱曲目。那女生是心外科的一个医师,尖着嗓子吼了一记,吓了蓝希音一跳。
她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大家顿时哄笑起来,气氛一下子就变得很活络,似乎也没那么尴尬了。
然后,她被宋悦然拉了进去,就像是送礼一样,送到了倪喆的身边,一眨眼的功夫,宋悦然便已跑得无影无踪,毫无义气可言,根本不愿意陪着她当那个一千瓦的电灯泡。
蓝希音知道,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再走开的话,也没人敢接收自己。在这里,倪喆不仅职称最高,背景也是最硬的,谁敢不要命一晚上拉着蓝希音说话,除非是不想在医院混了。
倪喆倒也是一脸的从容,丝毫不担心蓝希音会跑的模样。他知道,她既然肯来,就一定不会拔腿就走。虽然蓝希音从某种方面来说,还保留着一点学生的天真和稚气,但人情事故这种东西,她总还是懂的。
于是,他伸手递了杯啤酒过去,笑道:“你的,没人动过。”
蓝希音本来就准备今天好好醉一场,也就不客气地接了过来,扯着嘴角笑笑:“谢了。”说着,她拿起偌大的啤酒杯,仰头一口气喝了大半杯。那拼命的架式,倒是吓了所有人一跳。
一时之间,包厢里慢慢地安静了下来,所有人都像见了鬼似的,看着平时出了名温驯又柔和的检验科蓝希音,像变了个人似的,闷头灌起酒来。
大家的目光里充满着探询和八卦的意味,仿佛发现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瞬间就被吸引了过去。
7惹麻烦
蓝希音喝得有点急,大半杯啤酒下肚,只觉得有些呼吸不过来,胸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堵着似的,呛得她忍不住咳了两声。
然后她放下酒杯,发现几乎所有的人,都在冲着自己看。她转过头来,看了倪喆一眼,发现他眼里也尽是探询的意味。
倪喆今天看起来,和平时没什么不同,脱下了白大褂的他,显得有些清瘦,一副白面书生相,气质温和谦让,乍一看总让人觉得,他还像个学生,身上没有一点锐利的尖刺。
不得不承认,倪喆其实长得很不错,皮肤白净,个子高挑,五官也很端正,在医院里众多医生中算是相当出色的。只是他似乎清秀有余凌厉不足,远不像那天见到的穆萧声的朋友来得刺目。那个男人,看起来更像是标准型的帅哥,五官轮廓自是不必说,就算站在一向以俊朗著称的穆萧声身边,也会一眼就抓住别人的视线。
更难得的是,他整个人总是带着一种隐隐的侵略性,像是一手便可以掌控全局似的。蓝希音和他相处了也不过短短十几分钟,便深刻地感觉到,这个男人极具手腕,就像是只伺机而动的豹子。他不会轻易出手,但若是出了手,便必定直中要害,在他身边的人,总会不由自主就想要臣服于他,像是个典型的领导型人才。
他坚毅冷峻的面容在蓝希音的面前一闪而过,很快又消失不见。蓝希音忍不住甩了甩头,觉得自己大概是有些醉了,平白无故从倪喆的身上,看到了另外一个男人的身影。
倪喆见她一直眯着眼睛望着自己,不免也有些好奇。见大家都有些放不开的模样,便挥了挥手,示意他们继续吃饭玩乐,自己则站起身来,从旁边的自助餐台上弄了些食物过来,递到蓝希音面前。
“先吃点东西,空腹喝酒对身体不好。你是学医的,这个道理,你应该懂的。”
“谢谢。”蓝希音冲他点点头,接过了食物,随意地吃起来。耳边,倪喆的声音轻轻淡淡地传了过来:“你这几天是不是没睡好?如果那间宿舍你住着不舒服的话,不如换一间吧。找间只有一个人住的两居室,你搬进去,换个新室友,情绪可能会好一点。或者直接换间单间,医院宿舍也有单身公寓。”
“我没事。”蓝希音的声音比他还要淡,几乎就跟白开水没什么两样。她自己清楚,她情绪不佳,不是因为顾琳琳,而是因为穆萧声。医院里的事情,倪喆自然什么都能搞定,但是出了医院,像穆萧声这样的麻烦,他是不可能搞得定的。
因为这个世界上,再高明的医生,也治不好初恋带来的致命的伤痛。
蓝希音吃了点东西,觉得胃舒服了一些,便又接着喝酒。酒这个东西果然容易上瘾,虽然只是清淡的啤酒,两杯喝下去,蓝希音也觉得脑子有些发沉,人也变得轻飘飘起来。原本别人的那些欢笑,她从来不放在心上,这会儿借着酒意,竟也觉得挺有意思了。
倪喆一直在旁边看着她,不动声色的模样。包厢里光线昏暗,他又刻意微低着头,整张脸几乎都埋进了黑暗里,一点儿也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蓝希音也没什么话同他说,便索性和身边的另外几个男女一起打牌,间或爽朗地笑几下,难得显出几分好亲近的模样来。
打牌的时候,她不自知地又喝了杯啤酒,当她准备去倒第四杯时,一直沉默的倪喆终于出手了:“好了,喝点别的吧,早知道不应该带你来酒吧的,没想到,你也是个女酒鬼。”
蓝希音此刻真是有些上头了,笑容也变得浓烈一些。她推推倪喆的手,说话速度有些慢:“没什么,不用担心,你听说过一句话吗?女人天生都是会喝酒的。”
倪喆心想,女人天生会不会喝酒不好说,不过女人天生难搞懂倒是真的。他也不清楚蓝希音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今天怎么突然变得嗜酒起来了。平时在医院里,她大约也算是个极为冷静的人了,有时候甚至有点冷静过头了。
是不是今天包厢里这样的环境,会突然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倪喆还在那里思索着,蓝希音就站了起来,说要去一趟洗手间。倪喆本能地想要起身陪她一起去,却被她看穿了似的,一下子就拦了下来:“算了,你别去了,女厕所你也进不了。”
说着,她甩了甩头,似乎清醒了一点,然后走出包厢,拐进了隔壁的女厕所。在里面,她忍不住站在水池边,沾了点冷水泼了泼脸,整个人便清醒了一些。她抬起头来,看着镜子里正在滴水的脸,不由愣了一下。
果然,酒吧不是个好地方,以后还是少来为妙。想到这里,她深吸了口气,抽出几张纸来,擦掉了脸上的水渍,转身离开。
走到门口的时候,拐角处突然蹿出个女人来。她似乎比自己醉得还要厉害,手里居然还拿了杯红酒,就到处乱跑。蓝希音只看清了这一点,却来不及收回自己的脚,两个人就这样,在女厕所门口撞在了一起,那杯红酒,一下子泼得两人身上都是,冰冰的感觉,像是被针扎了似的。
蓝希音闻到那女人身上浓重的酒气,夹杂着香水味,直冲自己的鼻头。她还没来得及说话,对方倒是先嚷了起来:“喂,你这女人怎么回事儿,走路不长眼睛吗?”
蓝希音看看胸前那一片红酒渍,忍不住抿了抿嘴,暂时忍下了心头的怒火:“不好意思。”她淡淡说了句,然后便想走。
也不知是那个女人喝多了,还是蓝希音的态度惹恼了她,她直接将那酒杯往地上一摔,扯着蓝希音的手臂就开始耍酒疯:“想走,撞了人就想走?给我回来,想去哪里,啊?信不信我一巴掌打死你!”
这人虽然醉了,力气却不小,蓝希音被她拉扯着,一时也走不了。走廊里不时有侍应生走过,见此情景,就有人跑过来劝解:“两位小姐别生气,有话慢慢说,慢慢说嘛。”
“说个屁啊!”那女人气场极强,扫了一眼那些个侍应生,大声嚷道,“去,去103包厢,告诉柯少,就说我被人欺负了,快点去!”
她那嗓子既尖且厉,配合那一袭火红色的礼服,活像个女鬼来索命似的。见她如此嚣张,其他人也不敢怠慢,又听得“柯少”的名头,总觉得来头不少,当下便有人邀功似地跑去了103,通风报信去了。
蓝希音被扯了半天,也有些恼了,刚才喝的那几杯又有些上头,借着酒劲,她努力掰开那女人的手,怒道:“放开!”
“你这跟谁说话哪!”那女人立马像只火鸡似地跳脚起来,还没开骂,就见一堆人乌鸦鸦地围了上来,领头的那个男人,酒气比这女的还要重,年纪不大头发已有些微秃,此刻正大着舌头在那里穷嚷嚷:“他妈的,又给老子惹什么事儿了,喝酒喝的好好的,你他妈的跑出来撒什么野!”
那人显然就是那女人嘴里说的“柯少”,一见他出来,女人立马扑了过去,一反刚才的泼妇样,指着胸前的衣服撒娇道:“柯少,人家被欺负了嘛。这女人走路不长眼睛,撞到了我,搞得我一身红酒。她,她还骂我!”
蓝希音突然有种冲动,想请倪喆替这个女人做个换心手术。她那颗心,大概早就黑透了,所以才会这么信口开河抹黑别人,换颗塑料心,或许还会好一些。
那个柯少,显然也是个财大气粗的笨蛋,被人挑拨了几句,自信心就开始膨胀起来。本着他的女人只有他才能骂的原则,冲着蓝希音吹胡子瞪眼睛:“你这女人哪里来的,真他妈不识好歹,还不赶紧过来道歉!”
他话音刚落,早就有忠心的爪牙扑了过来,一左一右扯着蓝希音,就把她往柯少面前带。蓝希音一介女流,哪里是两个大男人的对手,当即就被扯得有些东倒西歪。这会儿,她多少有些后悔,如果刚才让倪喆陪着来,或许就不会这么被动了。
现在,他们大概还在那里说笑,完全不知道自己陷入了这么大的麻烦中。
蓝希音就这样在走廊里,当着许多人的面,直接被拉扯到了柯少的面前。那家伙看上去像是没有睡醒,眼皮搭拉下来,一双细长的眼睛却很有兴趣地在蓝希音的身上来回打转,那目光仿佛想要一层层剥光她的衣服,好好看清里面的一切。
这种当众被人羞辱的感觉,让蓝希音恨不得立马就去死。她将头撇向一边,本能地想要避开柯少伸过来的那只手。那只手肥肥胖胖,和柯少的身材很像,只消看一眼就让人倒足胃口,就像一只浑身长满毛的大蜘蛛。
蓝希音避了两下却没避掉,眼看着脸上就要被占便宜时,她突然发现,那只手停在了面前大约十公分远的地方。紧接着,柯少便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那只刚才还在面前晃动的手,伴随着一声清脆的“咔嚓”声,呈现出一种奇怪的姿势,被直接拧了一百八十度的弯。
蓝希音的视线,一直定定地落在那只手上,过了大约两三秒后,才突然顺着那只手,慢慢地抬起头来。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面前,就像刚才在包厢里,看着倪喆时产生的幻像一样。
只不过这一次,一切似乎都是真实的。段轻寒的脸就在离她大约不到一米的地方,面容依旧冷淡无霜。
8嚣张
事后蓝希音回忆起那一段的时候,深刻地觉得,当时段轻寒看着柯少的眼神,仿佛在看一只冬瓜,完全没有把他当作人看待。
在段轻寒拧住了柯少的手骨,把他折腾地哇哇大叫之后,那些个走狗像是被吓住了,大约过了一分多钟,也没人想要上前来帮个手。直到柯少忍受不住手腕的剧痛,跌倒在地,嘴里不停地骂骂咧咧,抬起那只尚且完整的脚四处乱踹时,那些人才算是反应了过来,一个两个冲了过来,要为主子报仇。
蓝希音当时还被那两人架着,暂时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些人一拥面上,将段轻寒围了个水泄不通。
这个柯少,似乎还算是个有背景的人。身边朋友走狗不少,有好几个甚至像是保镖模样,清一色的黑西装白衬衣,冷不防会让人产生一种错觉,以为是穿越到了香港的警匪片里。
段轻寒被他们围在中间,似乎也不着急的模样。他个子很高,从蓝希音的角度望过去,比那些人大约都要高出半个脑袋。此刻他的脸上,还是那副万年不变的模样,没有笑容,也没有杀气,就像平时走在路上,从容地让人有些迷惑。
他的动作不算很快,慢悠悠地向前走了一步,那些围着他的人似乎也不敢轻举妄动,于是他便跟着他移动了一下。
还有几个亲近的,忙不迭地去扶起柯少,那个惹事的女人则是吓得脸色发白,一个劲儿地粘着柯少,却被他烦燥地一推开,指着段轻寒的鼻子骂道:“给我打,往死里打,打死了也没关系!”
他说那句话的时候,神色极为镇定,仿佛真的握有生杀大权,就算打死人也不用负法律责任。蓝希音不由愣了一下,她在医院工作这几年,关于官场上的事情也听说了不少。她极其相信这个柯少绝对不是在信口开河,他或许真的有这种能耐,置人于死地而不用承担法律责任。
气氛一下子就变得紧张起来,蓝希音忍不住开口道:“这事儿跟他没关系,放…”话还没说完,她就被那两个架着她的人用力一扯,身子一晃几乎要摔倒。
柯少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似乎手腕也不怎么疼了。他走到蓝希音面前,拍了拍她的脸颊,一脸猥琐相:“怎么,想要美人救英雄?别着急,解决完了他,咱们的事儿再慢慢算。我柯少对女人一向很温柔,你们说,是不是啊。”
那些走狗于是纷纷笑着应和,整个走廊上都回荡着他们那放肆的笑声。蓝希音厌恶地将头别了过去,转头间扫了段轻寒一眼,只见刚才还没什么杀气的他,一下子就像是被点着了一般。两个围在他面前的男人身子突然抖了一下,然后同时捂着肚子向地上倒去。
那动作实在太快,其他人都没来得及看清楚,等到反应过来的时候,段轻寒已经走出了他们的包围圈,径直朝柯少走了过来。
柯少刚刚吃过他的亏,本能地觉得害怕,不禁想要溜,却被段轻寒一把扯住了后衣领子,整个人就像甩麻袋似的,重重往后一飞,撞在了几个走狗的身上,顿时人仰马翻。
这一下,柯少倒不觉得疼,就是实在太丢面子,他从小到大,大概还没吃过这么大的亏。向来只有他欺负别人的份儿,没有别人占他便宜的理儿。今天这个情况,已经完全打破了既有规则,向着不可控制的方向滑去了。
这个看上去斯文有理的男人,没想到下手这么重这么狠,短短几分钟内,让他现了好几次眼,实在是令人大为光火。于是这一次,柯少甚至没让人扶,就直接从地上爬起来,几乎是歇嘶底哩地吼道:“给我抓住他,打死他,今天谁打死他,老子明天就给他升官!”
这下子,那些人的眼中,立马绽放出光彩来。大家都想要抢功,从后面冲上来的时候,一个个都像是杀红了眼,模样极为可怖。
段轻寒却像是完全不在意似的,快步走到蓝希音身边,轻飘飘地一伸手,扯住了右边那个家伙的领带,用力一拉,那人便顺势向前一倒,抓着蓝希音的手,一下子松了开来。段轻寒却没放过他,顺势一甩,那人一个没站稳,直接撞到了后面冲上来的人群上,那些人一下子就被撞散,好几个都跌坐在了地上。
另一个架着蓝希音的男人看情况不对,似乎想要跑,只是还没跑出去两步,就又被段轻寒拎了回来。蓝希音当时只觉得,这个男人真是喜欢拎人衣领。而且他的力量怎么这么强大,那些跟他身材差不多,甚至比他还要壮的男人,被他拎在手里的时候,让人觉得他们就像是没有骨头的东西,轻易就能被甩出去,仿佛是一个塞满棉花的布袋子。
走廊里的人倒的倒伤的伤,一下子乱作一团。那些个原先还站在旁边不敢说什么的侍应生,这会儿一看情况不对,纷纷拔腿就跑。过了没多久,酒吧经理就抹着一头汗冲了过来,他先是看到了段轻寒,愣了一下,凑上来讨好地笑道:“段总…”
段轻寒像是不认识他,扫了他一眼后,擦肩而过,过来拉起蓝希音的手就要走。那经理碰了个软钉子,也不敢说什么,一抬眼又看到一脸吃人相的柯少,不由吓得立正站好,一副见了亲爹的模样:“啊,柯少!”
那柯少气得鼻子里几乎要喷出火来,一见经理到来,立马有了发泄的地方,当即暴跳如雷:“你们酒吧是怎么搞的,把这种流氓都放进来嘛。保安是死的啊,还不赶紧让人把他拦下,给我抓起来!”
他说话的口气像极了古代为非作歹的官员之子,一副欺民霸市的模样。段轻寒似乎有些不悦,扭过头来瞪了他一眼,然后又仔仔细细地上下打量了他一番,像是要把这张脸,深深地刻进脑海里。
那柯少被他这么一扫,身体不受控制地就打了个寒战。他忍不住把那个经理揪到面前,压低声音道:“这人是谁,你认识吗,什么来头?”
“这,这是阅集团的段总,刚从北京过来,现在在咱们这儿开分公司。柯少您没见过,自,自己人嘛。”
“放屁,谁跟他是自己人!”柯少把那经理往旁边一推,满意地笑了起来,“段总?生意人是吧。好,好,信不信老子立马让他生意也做不下去!”对于他来说,在这个地盘上,就得听他的,知道段轻寒不过是个做生意的罢了,柯少立马又显得神采飞扬起来,仿佛立马就可以将段轻寒踩在脚底下,看他向自己哭着求饶的模样。
那经理听了这话,一脸为难:“柯,柯少,这,这样不好吧。”
“不好个屁,好得很。马上把保安叫来,把他给我捆起来。你要不叫的话,信不信老子立马给市刑警队打电话,让他们派十辆八辆警车过来,把你们全押过去吃牢饭。”
那经理真是左右为难,急得满头是汗。柯少的背景他是知道的,副市长的公子,走路向来是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仗着老爸的威风,从来就不干好事儿。可是,他对于段轻寒,却完全不不知根底,这个人是个什么来头,他一时还猜不透。虽然见过几面,却总是觉得他很神秘,让人摸不清底细。
而且,他是从北京来的,要知道,他能在北京把公司开得那么大,怎么可能一点背景也没有。要知道,柯少在这里,算是个土霸王,要是放到北京去,根本就不够看。比他爹级别高的那真是多如牛毛。万一这个段轻寒背景来头不小,在帝都都有人罩着,自己轻易得罪他,以后这日子,还要怎么过?
就在走廊里闹闹哄哄,有人要走有人要抓的时候,倪喆他们总算嗅到了一点味道,纷纷从包厢里走了出来。
蓝希音上个厕所去了快半个小时了,倪喆不免有些担心,便派了个女生想去厕所找找她。那女生走出门没多久便又跑了回来,把走廊里发生的事情简短地说了一遍。倪喆一听蓝希音也被搅和进去了,不由一愣,立马就冲了出来。
其他人一见大老板走了,也一并跟了过来,顺便去看看蓝希音,生怕她吃什么亏。
倪喆走得很快,他个子高,腿又长,把其他人远远地甩在了身后,不过半分钟,就已经赶到了事发现场。因为走得太快,甚至来不及收势,差点就和段轻寒撞在了一起。
当时,段轻寒正拉着蓝希音的手准备离开,见到倪喆时,不由退后了一步,两个人对视了一眼后,倪喆忍不住皱起了眉头:“轻寒,你怎么在这里?”
“和朋友来谈点生意。”
“你喝酒了?”倪喆忍不住凑上来嗅了嗅,不确定道,“喝了吗?我听萧声说,你前几天还抽烟了?”
“他还真是多嘴。”
“他这不是多嘴,这是关心你。你怎么搞的,离开北京后就开始放松了,又抽烟又喝酒了,你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吗,简直是胡闹。前几天你来医院时,我是怎么交代你的,你全给忘了吧?”
段轻寒忍不住摇摇头,拍拍他的肩膀:“我身体很好,不劳操心。那个烦人的家伙,你有没有办法,帮我打发一下。”
说着,他转过头来,又像刚才那样扫视着柯少,眼神锐利的,像是要在他身上挖个洞似的。
9酒醉
那一天的事情,最终还是倪喆出面搞定的。那个叫柯少的家伙,虽然一直到临走时,还梗着脖子,一副要给段轻寒好看的模样,不过到最后,他也没有再掀起什么浪来。
他和倪喆,其实也没多大的交情,只不过大家同是一个圈子里的人,彼此都认识,知道对方的底细。虽然以他现在的地位,倪喆未必就能把他怎么样。但同样的,他也拿倪喆没办法,甚至还有点忌惮他。在他们这一圈人里头,倪喆很少出现,也不喜欢鬼混,每次有什么群聚的事情,也就是匆匆走个过场儿。
很多人都知道他们家在北京有点关系,但具体是什么样的关系,却不是很清楚。但凡在地方上混的那些所谓的官二代们,对于北京总有几分忌惮心,他们在自己的地盘上自然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可一旦出了这个地界儿,能不能吃得开就不好说了。
他们父母的那些官位儿,放到北京去,大约也就是芝麻大小,随便出来个什么人,说不定都官大一级压死人。加上倪喆这个人向来比较友善,跟大家关系都还凑和。柯少想了想,还是决定卖他个面子,说不定以后还有用得上这人的时候。
于是,一场因为一杯红酒惹出来的纠纷,就到此结束。柯少带着一帮人扬长而去,酒吧经理跟在屁股后头不停地说好话,一路送出去老远。至于段轻寒,生意已经谈完了,本来是想陪着朋友再坐一会儿了,这会儿跟人打了一架,也就没了喝酒的兴致。
更何况,倪喆在这里,他也别想喝个痛快,十有**会在自己耳朵边上念什么谨尊医嘱之类的屁话,搞到最后,喝也喝得不痛快。
走廊上的人见好戏散了,纷纷往自己包厢钻,准备继续happy,倪喆看看蓝希音,见她脸色不太好,便提议道:“我送你回去吧。”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好了。”蓝希音指了指包厢大门,“你还是进去招呼一下吧,你走了,就没人结账了。”
倪喆摸摸鼻子,心想敢情儿你们都当我是自动提款机了。不过仔细想想,确实是这么回事儿,他要是走了,里面指不定会为了谁付账而闹得天翻地覆呢。而且他今晚喝了点酒,也不能开车了,一会儿估计还得打车回去。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扫了段轻寒一眼,估摸着要不要厚着脸皮开个口。那一边段轻寒倒是很够朋友,主动开口道:“我来送吧,你怎么样,喝酒了吧,要是不想打车的话,这会儿我一趟全送了。”
倪喆笑着摆摆手:“不用不用,把我朋友送回去就好,麻烦你了,我这儿还有点事儿。”说着,他拍拍蓝希音的头,就像是在和个小朋友说话:“放心,这是我朋友,不吃人,你记得一路上别多说话就行了。”
蓝希音有点不习惯他这么亲呢的动作,闪身往旁边一退。段轻寒在旁边添了一句:“放心,我们见过一面,我吃不吃人,她心里清楚。”
蓝希音觉得,他这话绝对是意有所指,大概还在为上次自己那句尖酸刻薄的话记恨,心里不禁有些抱歉。倒是倪喆,略微抬了抬眉:“怎么,你们见过?”
“上次在医院,见过一面,没什么,走了,改天见。”段轻寒像是不愿意多说,冲倪喆一挥手,转身离开,蓝希音想了想,最终还是跟了上去。
倪喆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若有所思起来。旁边一个跟他关系比较好的同事,忍不住多嘴道:“倪医师,你这个朋友,谱儿可真不小啊。他不知道那个柯少是谁吗?副市长的儿子他都敢打,就不怕惹麻烦吗?”
听到这话,倪喆忍不住冷笑起来:“别说是副市长的儿子,就算是市长的儿子,他也照揍不误。你不知道吗?前几天,他还把个军长的女婿,差点揍成猪头。”
那人一听,不禁咂吧几下嘴,心里暗暗感叹,这个世界上,吃得开的能人还真不少。
蓝希音一路跟着段轻寒走出酒吧,一坐进车里,说的第一句话就是:“抱歉,上次的事情,不好意思。”
“没关系,误会。”段轻寒发动了车子,开出去一段路后,才问道,“你住哪里?”
“医院附近,你往那个方向开就可以了,应该会路过。”她住的那套宿舍,离医院就一站路的距离,走走也没几分钟。
段轻寒点点头,打了个转向灯,拐到了最右面那条道儿上,在下个路口的时候果断右转,一路向着医院方向开去。
蓝希音说完那句话后,就不愿意再开口了。她跟这个男人一点儿也不熟,要是平时她估计是不会上他的车的。不过今天有点晚了,她又喝了点酒,整个人晕乎乎的,搭的士总觉得不太安全,倒不如上个熟人的车比较好,怎么说那也是倪喆的朋友,应该不会坑她才是。
段轻寒也没多话,车子一路开出去大约五六公里,在一个红绿灯前停下来的时候,他才突然开口道:“关于你朋友的事情,有些情况,可能并不如你想的那样。”
“什么?”蓝希音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顾琳琳那档子事情。
“我去警局调过两人的笔录看了,那天我也跟顾琳琳谈了一下,具体的情况不太好说,两种假设都可能发生。至于那卷录像带,我也看过了,两人有过纠缠,不过不像是在打斗。因为拍得有点模糊,将来送上法庭,可能也成不了有力的证据。”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你是想要告诉我,去劝顾琳琳放弃起诉吗?”
“你觉得,以现有的证据,就算穆萧声没有在警局动手脚,她胜算的机率有多大?案发现场在你们那间宿舍里,门口没有强行进入的痕迹,附近的邻居也没有人听到顾琳琳的呼救。这至少证明,顾琳琳是自愿放他进门的。甚至到穆萧声离开这一段时间,都没人听到任何异样的动静。你觉得,顾琳琳自愿的可能性有多大?如果真的是□的话,不被人听到的可能性又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