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了想,他把自己名下数得出名头的人都通知了一遍,简要表达了一下:“长公主要开宴会了,你们都给我过去。”的核心理念,然后就在家里等着了。
他想,秦芃要开宴会,怎么也不能少了他吧?
毕竟他是摄政王啊。
于是他昨晚等啊等,等了许久,都没等到秦芃的帖子,他心里就有点不安了,想在今天早朝后问一问。
结果今天早朝上秦芃走着神,他心里更不安了,琢磨着,秦芃是不是打算亲自给他送帖子,但是病了,所以没上门?
其实不需要的啊,她要送帖子,告诉他一声,他自己上门去领也是可以的。
秦书淮心里活动十分复杂,想完了一个早朝之后,秦芃懒洋洋站起来,他终于忍不住,叫住了秦芃:“公主留步。”
秦芃回过头来,便看见秦书淮卷起帘子,走了进来。
他面色一如既往冷淡平静,双手笼在袖间,上下打量着她。
她有些疑惑:“王爷?”
“你是不是,”秦书淮皱起眉头:“不舒服?”
“啊?”
秦芃有些没反应过来,抬手摸上自己的脸:“我憔悴了?”
听了这话,秦书淮知道,她不是不舒服,便转头走下台阶,垂眸道:“用过早饭了吗?”
“没呢。”
秦芃有些狐疑,秦书淮点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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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淡道:“一起吗?”
秦芃转头看了一眼白芷,两人都得出一个结论。
有诈,一定有诈!
秦书淮这样的,怎么可能主动请你吃饭?
秦芃郑重了神色,直接道:“王爷有事不妨直说。”
秦书淮:“…”
感觉请秦芃吃个饭好难,明明以前当柳书彦的时候不是这样的。
东门的羊肉馆她都去的!
可是他也不能说出来,垂眸道:“没有,随口一问。”
哦,原来是客气。
秦书淮这么客气了?
秦芃还是觉得有些奇怪,但是她也想不出其他理由。
走出大殿去,秦书淮见秦芃又要去水榭陪秦铭读书,终于忍不住了,开口道:“听闻公主准备举办春宴,有我能帮忙的地方吗?”
“哦,王爷也听说了,”秦芃笑了笑,随口道:“我正找着位置呢。”
秦书淮一听,心里明了,秦芃虽然在齐国呆了这么多年,但其实作为一个寡妇,她很少出门,而且作为一个受人欺负的公主寡妇,她更是很难做出一个合适的地点。
秦书淮心里斟酌了一下,提议道:“郊外有一座园子,我与主人有旧,公主若有需要,不妨买下那园子来。”
这院子,本来是秦书淮准备给赵芃的。
虽然赵芃没了,可是他还是尽心尽力准备了所有赵芃喜欢的东西,他总想着,有一天,如果她回来了呢?
如今她终于回来了,他也该把东西交给她。
他斟酌着用词,面色平淡:“公主可以去那园子看看,就在城郊西南桃花林。”
“好,我去看看。”
秦芃答得漫不经心,她觉得秦书淮不过就是客套着随意说了一个地方。
两人随意又聊了两句,便到了分开的地方,秦芃转身去了水榭,换了衣服进了水榭的时候,便看见柳书彦已经在给秦铭上课了。
她猫着腰进去,仿佛是一个做坏事的学生,柳书彦察觉她到来,抬起头来,眼里带了笑意。
秦芃找了自己的位置坐下,这时候秦铭正在练字,柳书彦走到秦芃身后来,看着她批注折子,眼中带了赞赏:“字是好字,但失了几分力道。”
说着,他微微弯腰,手握住秦芃的手,仿佛是将秦芃抱在怀里一般。
秦芃心跳得飞快,握着笔的手微微一颤,柳书彦转头看她,神色温和:“写字的时候,笔要拿得稳。”
秦芃稳住心神,点头道:“太傅说得是。”
这时候,秦书淮刚刚步入水榭长廊,远远看过去,便正看到柳书彦握着她的手,教着她写字。
她时不时抬头,同他笑着说些什么。
秦书淮止住步子,静静看着那副画面。
他感觉自己几乎能听到她在说什么,因为很多年前,她刚开始学字的时候,他也这么教过她。
那时候他还是少年,她的字太丑,写了好几遍,都歪歪扭扭,老师说要考察她的字,再写不好就打板子。
他有些焦急,就忍不住握住她的手,认真道:“是这样的。”
“这样吗?”
“对,这里力道要轻一点…”
秦书淮认真告诉她,握着她的手,一笔一划写下她的名字。
赵芃。
“那你的名字呢?”
她抬头瞧着他,眼里带着作弄般的笑意,他没有明白过来,就握着她的手,继续写下他的名字。
秦书淮。
等写完之后,她突然动了。
其实根本算不上难看的字,规规矩矩,在两个人名字后面写——
永结连理。
第五十四章
如今回想起来才明白,那哪里是赵芃写不出好字?
明明是她写得出来,却故意想要逗弄他。
年少时气恼,可如今却求之不得。引着他进来的太监汪海等了一会儿,见秦书淮握着秦芃的帕子一直站着,小声道:“王爷还不进去?”
“嗯?”
秦书淮回过神来,抿了抿唇,淡道:“不去了。”
本来是想接着换帕子的名头再见见她。
然而如今却觉得,还不如不见着。
赵一跟在秦书淮身后,跟着秦书淮走了出来,淡道:“王爷怎么不上前阻止?”
“我有资格吗?”
秦书淮问得很平静,赵一忍不住低笑:“可是王爷,如果一直讲资格,万一公主被柳太傅娶回去了…”
秦书淮顿住了步子,捏紧了香囊,想了想,又折了回去。
这时候柳书彦正在点评秦铭的字,点评完了,便邀了秦芃去吃晚饭。
他们两人近日来天天胡吃海喝,有时候秦芃都觉得,他们的感情已经升华成了…酒肉朋友。
柳书彦是个很会玩乐的人,体贴,照顾,温柔细致,又浪漫懂事,算起来几乎是所有女性心中最期盼的那一款。
可是处久了,凡事都顺着,总觉得少了那么点东西。
茶要带着苦才觉甘甜;
酒要带着烈才有醇香。
秦芃有说不上来什么不好,但既然是她先撩的柳书彦,她这个人就这点好,是个很有责任心的公主,先撩了就会负责,虽然觉得缺了点什么,但秦芃还是觉得,至少和他在一起的时间里,舒服。
嫁人与恋爱不同,如果能嫁给柳书彦这样的,秦芃觉得,还是不错的。
她回眸看向柳书彦,柳书彦收了书,温和道:“还不起身吗?”
秦芃挑了眉眼,一手撑在桌子上,整个人用那只手撑着重量,斜躺在地上,懒洋洋抬手:“不起。”
柳书彦看她抬手就知道了她的意思,低笑道:“别闹了,陛下看着呢。”
秦铭赶紧用手捂眼睛:“没看到,我什么都没看到。”
秦芃给了秦铭一个鼓励的眼神,随后笑意盈盈看着柳书彦:“陛下没呢,本宫起不来,太傅扶一把吧?”
说话间,一只手突然握住了她的手。
这只手是凭空出来的,看上去白皙如玉,但触碰时上面却带了厚厚的茧子。
他的手很稳,柳书彦和秦芃看着这只手,都不由得愣了愣,随后就听身侧传来秦书淮带着些冷意的声音:“公主可以起来了吗?”
一听秦书淮的声音,秦芃吓得一个激灵,跳起来的同时把秦书淮的手一把打开,随后涨红了脸道:“摄政王你这是做什么!”
“公主身体不适,在下帮扶一把。”
秦书淮语调冰冷。
他是带了些火气的,可这种火气却不能发出来,只能用一贯冷漠的样子保护着自己内心那小小的心思,柳书彦倒也没说什么,转头瞧向秦芃,将秦芃的手拉扯过来,温柔道:“用那么大的力气打人做什么?打疼了吧?”
在场众人:“…”
如果不是因为秦书淮在,赵一差点想给柳书彦鼓鼓掌。
秦书淮被这句话堵得心里发闷,盯着柳书彦拉着秦芃的手,仿佛要盯出火来,觉得献殷勤这件事上,自己绝不能落后于柳书彦,便僵硬着开口:“打我力气这么大,一定很疼吧?”
在场众人:“…”
赵一很想捂脸,别说了,主子,你的情商就不要多说了。
秦书淮说完这句话,就觉得有些不对了,想了想,自己确实是急了些,这话不该是这么说的。
该怎么说?
你打我其实也不是特别疼,要不要再来几下?
这样不行,会显得太亲密,太有目的,怕秦芃是会被吓到的。
左思右想,秦书淮决定换一个话题,他转头看向柳书彦:“我有些事想和太傅商量。”
柳书彦拉着秦芃,抬头婉拒:“我今日和公主有约,还是改日…”
“要事。”
摄政王说要事,那一定不会太简单。柳书彦是个知道轻重的人,想了想,同秦芃道:“公主,我们明日再约吧。”
“好。”
秦芃笑着点点头,倒也不是很介意。
柳书彦便跟着秦书淮走了。
秦书淮带着柳书彦上了马车,一路往郊外行去,柳书彦有些不安:“王爷到底想同在下说什么事?”
“稍安勿躁。”
秦书淮说得郑重,于是柳书彦跟着秦书淮出了城,然后大半夜爬上山,秦书淮确定已经到了宵禁,柳书彦就算回去也不能厚着脸皮去找秦芃之后,他才终于道:“这就是我要说的事了。”
“嗯?”
柳书彦和秦书淮站在山顶,看见秦书淮一脸认真道:“有人同我说你观星很准,我想请你看一看齐国的国运。”
柳书彦:“…”
片刻后,柳书彦终于忍住打人的冲动,慢慢道:“王爷,这就是你说要事?”
“嗯。”
“你认真的?”
“事关国运!”
柳书彦深吸了一口气,拱手转身:“告辞。”
走了两步,柳书彦忍不住停住步子,规劝道:“王爷,您毕竟是摄政王,我知道您对赵芃感情深厚,但死了的人是不会活过来的,您别神神叨叨搞这些东西了。观星看国运,做不得数的!”
说完,柳书彦变转身走了。
等柳书彦走了,赵一走上来,叹了口气道:“王爷,下次想个好点的理由吧。”
“不想。”
秦书淮眺望远方宣京阑珊灯火,赵一忍不住道:“您做得太明显,柳书彦很快会意识到的。”
“那就让他知道。”
秦书淮神色冷漠:“我对我妻子好,我还怕人知道?!”
“公主会知道。”
一听这话,秦书淮便沉默了。
赵芃仿佛是他的软肋,一戳,他就立刻缴械投降,不需要任何理由。
他转过头去,好久后,才终于道:“我知道了。”
第二日早朝,朝廷里突然讨论去了南城军军防的问题。
南城军是柳书彦一手建的,虽然现在柳书彦在太傅的位置让任职,但南城军名义上有了新的首领,但懂事的都心知肚明,南城军真正的掌管人,依旧是柳书彦。
早朝有人参南城军现在管理混乱,柳书彦听着,便明白这事儿是冲着他来的。
他也不说话,朝上人争执来争执去,秦书淮终于开了口:“既然如此,不妨柳太傅再回去管一管。”
说着,秦书淮抬头看向柳书彦:“虽然当了太傅,但也不能忘本。”
柳书彦说不了什么,只能低头应是。
下朝之后,秦芃照旧要去水榭,秦书淮突然叫住她:“殿下,我有些事想同殿下商议。”
秦芃有些疑惑,谁都知道,她就是个名义上的闲散长公主,给她的折子都不痛不痒的,可秦书淮却突然说要商议?
商议什么?
秦芃一时有些不理解,但还是让白芷去给柳书彦说了一声,然后便跟着秦书淮去了他办公的地方。
秦书淮拿出了一堆折子,地方水利、财政支出、各国外交…
都是要害的事情,秦书淮将折子往秦芃面前一推,认真道:“这些都是今日要商讨的大事,公主先过目一遍吧。”
一听这话,秦芃脸色就变了,她皱眉道:“王爷确定要我看这些。”
“您是镇国长公主,”秦书淮说得格外冷静:“这是您该有的权力。”
秦芃一时无言。
看这些折子意味着什么,秦书淮不可能不知道,可是现在他却愿意让她来一同处理这些关键的事。
处理这些事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她有了决定的权力,有了和他人互换资源的资本,有了给自己安排人手的可能。
对于大多数人来讲,选一个人站队,往往是因为那个人能给与他更好的未来前景。一个没有实权的公主永远让人看不起,哪怕她是镇国长公主,可秦芃相信,就算是一般的世家贵族的女孩子,也瞧不上她。
她抿了抿唇,终于道:“能否告诉我,您为何改了主意?”
秦书淮不说话,他不能说实话,拿起一封折子,垂眸道:“先从江州今年的水患开始聊吧。”
见秦书淮不打算说,秦芃也不想逼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