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衍冷笑出声,见秦芃遮掩,就更加确定,一把拉下秦芃的衣服,笑着道:“你大概是不知道,四公主身上有…”
话没说完,卫衍就冷了,女子肩头一朵梅花妖艳欲滴,合着圆润白皙的肩膀,看得人血脉喷张。
秦芃羞愤不已,回身一巴掌就抽了过去,卫衍被她打得反应过来了,吓得从床上直接滚了下去,在地上惊得话都说不出来,结巴道:“嫂…嫂…嫂子!”
“王八蛋!”
秦芃将床上的瓷枕了过去,卫衍吓得抱头赶紧跪着,忙道:“嫂子,是我错了,是我鲁莽…”
瓷枕砸碎的声音惊了外面的人,秋素连忙道:“主子?”
“没事儿!”
秦芃压着嗓子里的哭腔,同外面人道:“别进来,我心烦!”
“哦…”
外面的婢女有些无奈,觉得主子这脾气真的是越来越暴躁了。
而秦芃坐在床上,整个人真是气不打一出来。
她活了这么多年,从来都是她调戏人家,被人这么欺负,还是头一次。尤其是这人还是她费尽心机帮着的,她更是觉得委屈极了。
她坐在床上喘着气,回着神,卫衍小心翼翼抬头,见秦芃还是衣衫不整,小声道:“嫂子,衣服…”
秦芃一听他说话,气得将边上的杯子抽过去就砸了!
她现在也不敢惊动外面人,自己和小叔子在床上衣冠不整的,被谁看到都说不清楚。
可是这个亏真是吃得太闷。她想抽死面前这个人吧,马上又要靠着这个人。
她越想越气,红着眼眶就要哭出来,卫衍悄悄打量着她,瞧见秦芃哭他立刻就慌了,忙道:“嫂子莫气,有事朝我来,是我的错。我回来就被追杀,疑心重了些,又看见嫂子和以往差异太大,我平日见多了探子,所以…”
“别说了。”
秦芃深吸了口气,闭上眼睛,决定把这个亏吃了。
她拉上衣服,缓了好久,终于睁眼道:“说说吧,怎么跑回来的?”
看秦芃情绪缓过来,卫衍终于松了口气。
他向来最怕女人哭,而这位嫂子又是哭得最凶的。眼泪就不要钱一样,说掉就掉。他本就觉得自家亏欠着秦芃许多,如今还遇上这事儿,秦芃捅死他,他也觉得是该的。
他小心瞧着秦芃,秦芃见他一直不说话,冷声道:“怎么不说话?”
“那个,嫂子…”卫衍小心翼翼陪着笑:“我…能站着说话吗?”
给点尊严啊。
秦芃闻言,这才发现原来刚才卫衍一直是跪着抱着头仍她砸的。
她也不知道怎么的,就觉得有些好笑,方才的气突然就没了。
她嘴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面上却还要装着正经:“小叔不想跪,那就不跪吧。反正小叔也没做错什么…”
“别!”卫衍一听头就大了,痛苦抬手:“我跪着说话,咱们好好说,别挤兑我。”
作者有话要说:秦书淮:“听说你刚见面就跪了?”
卫衍:“你高兴什么?”
秦书淮:“我刚见面没跪啊,证明地位比你高啊。”
卫衍:“呵呵。”
秦芃:“秦书淮!”
秦书淮:“媳妇儿做什么?”
秦芃:“你还有两个时辰搓衣板没跪完,滚回来!”
第十三章
卫衍跪着把话说完了。
过程如秦芃所猜想一致,他在宫变第二日就接到了家中来信,说卫老太君病重以及秦铭登基一事,但并没有提及秦书淮带着兵围了皇城,按照他的话是——
“如果我知道他带着五千兵马在皇城里待着,打死我都不来!我又不是傻…”
秦芃闭着眼,如今秦书淮大概是不敢动的。但是他的兵一日不离开宣京,那卫衍一日就不能露面,说不定会有什么危险。
想了想后,秦芃道:“你就先藏在这屋里别露面,躲着吧。”
按照秦书淮的本事,卫府大概也是有秦书淮的暗桩的,如今既然要藏卫衍,自然是要藏个彻底。卫衍有些不好意思,低头道:“要不我去奶奶房间…”
“她老人家病着,”秦芃斜眼瞟了他一眼,淡道:“进来了就别乱跑,就这样吧,我让人打水来给你洗澡。”
“行。”
卫衍点点头,秦芃起身去,见他还跪着,挑眉道:“还跪着做什么?赶紧躲起来!”
“好嘞!”
卫衍立刻挑起来,往隔间里一躲,就藏了进去,秦芃让春素秋素打了水来,两人有些疑惑道:“主子不是刚洗过澡吗?”
“你们什么时候这么多话的?”
秦芃语调淡淡的,两人却觉得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压了下来,忙出去打水。打完水后,秦芃从衣柜里将卫炀的衣服拿出来扔给了卫衍,卫衍去洗了个澡,穿着衣服出来后,他擦着头发道:“这么多年了,嫂子还留着大哥的衣服啊?”
“嗯。”秦芃应了声。烛火下,秦芃的面容秀丽,肤色白皙,那平淡的模样,让卫衍心中骤然一紧。
他忽地想起来,这个女人已经守着那个牌位,守了十年了。
他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情绪,有些羡慕卫炀,又有些怜悯这个女人。想了半天后,他叹了口气,同秦芃道:“嫂子,其实吧,大哥已经死了很多年了。我们卫家也不是什么古板人家…”
“朝中先帝的支持者是谁?”
秦芃打断了他的话,卫衍未曾想秦芃张口就问这么冰冷冷的问题,晃了会儿神,才反应过来:“你是想问谁能逼着秦书淮?”
“嗯。”秦芃点点头:“他的兵一直在宣京始终太过危险,要早些离开才是。”
卫衍表示赞同,想了想后,说出一个名字:“张瑛。”
“张瑛?”
“对,”卫衍点头道:“文渊阁大学士,清流领袖。他之前也是官宦子弟,父亲任御史中丞,因直言不讳,为靖帝当庭斩杀。所以他对靖帝一脉一直恨之入骨。为人颇有才能,在民间声望很高,先帝很看重他,多次任科举主审官,门生遍布朝野。”
“我明了了。”秦芃起身来,指了柜子,同卫衍道:“里面有个被子,里间有个小榻,明日我去找张瑛。”
“等等…”卫衍犹豫道:“你还是别去。”
“嗯?”秦芃有些迷惑,眨了眨眼,卫衍道:“他…不大看得起女人。”
听了这话,秦芃呆滞片刻,随后明白了卫衍的意思,嗤笑出声来:“这老不朽的。”
说完后,她沉默下来,对这种天生性别歧视的,她好像真的还没多大办法。
第二日清晨,秦芃起身来,她决定,虽然张瑛不能找,但张瑛的学生应该还是可以的,她心里列了份名单,打算去找那些人说了说,再通过那些人说服张瑛。
结果刚刚洗漱完,宫里就传来了消息,说是李淑让她进宫去。
这位便宜娘亲从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秦芃正在用早饭,点了点头后,便道:“那去吧。”
说完后,秦芃便进了宫中,刚到宫里,李淑便着急迎了上来,握着秦芃的手道:“芃芃,秦书淮今日要来,这可怎么办?!”
“他来他的,你怕什么?”秦芃面色不动,坐到一旁,侍女给她斟了茶,李淑一看秦芃的模样就焦急起来,跳脚道:“你怎么这么不懂事?秦书淮来能有好事吗?!你说他是不是要杀了我…”
“你想太多了,”秦芃抬起茶杯,想了想,觉得秦书淮如今来找李淑,必然是为了摄政王一事。她抿了口茶,抬眼道:“上次我同你说,让你册封我为镇国长公主一事,你可还记得?”
李淑呆了呆,这才想起来,点头道:“记得。”
“那便够了。”秦芃点点头:“记得就好,他此番前来必然是为了这件事,你也别慌,来便来了,也没什么好怕的。你就按照我说的做,实在不行,你不说话就够了。”
说话间,秦书淮已经来了,太监进来通报,秦芃抬手道:“让他进来吧。”
说着,秦芃抬手指了上座:“母亲坐吧。”
两人坐定后,秦书淮走了上来。今日他依旧是一身黑色华袍,衣角上绣了振翅欲飞的仙鹤,外面披着白色狐皮大衣,让他整个人带了几分仙气。
他进来后朝着两人行礼,秦芃也很给面子的回了礼。而后李淑便战战兢兢招呼着秦书淮坐下,秦书淮坐定后,抬头看了一眼秦芃,却是同李淑道:“臣今日来,是同太后商量一下陛下登基后的事宜,公主在此怕是不太合适。”
“无妨的,”秦芃笑眯眯道:“有些主意,母亲怕是不习惯做主,要我陪着。都是自家人,王爷不必如此隔阂。”
秦书淮明白秦芃的意思,秦芃这话摆明了这里做主的人是她,他执意要她走,怕也是谈不出什么效果来。
于是秦书淮点点头直接道:“陛下如今年幼,怕是需要几位辅政之人,不知娘娘心中可有人选?”
听了这话,李淑和秦芃对视一眼,秦芃不着痕迹转过眼去,李淑僵着脸道:“这事儿,不知淮安王是个什么想法?”
“臣想着,皇子年幼,辅政一事,还需亲近之人,这才能尽心尽力辅佐陛下。”
亲近之人?
那就是亲戚。
秦芃在旁边听着,不出声敲着扶手,身体不自由自主偏了过去,稍稍依靠在扶手上。
秦书淮说着话,忍不住斜眼瞧了一眼,这样的小动作,秦书淮只在赵芃一个人身上见过,骤然见到秦芃也是这个样子,他思绪不由得停顿了一下。而旁边李淑听了秦书淮的话,点头道:“王爷说的是,是该找个近亲之人辅佐才好。”
秦书淮收回自己的思绪,将目光拉回李淑身上来,继续道:“既然是辅政,自然是要有能力的,最好是熟知朝堂正事,在朝堂有一定地位,压得住朝臣,做得了事实的,这样才好。”
近亲有能力有地位,基本等于秦书淮。
秦芃听着秦书淮的话,嘴角带了笑意,觉得多年不见,秦书淮的脸更大更厚了。
李淑虽然傻,但也在宫中沉浸多年,听了秦书淮的话,也明白了秦书淮的意思,她将目光落到秦芃身上,求助道:“芃儿你看…”
“王爷说得极有道理,”秦芃笑着接了话,温温柔柔道:“那王爷觉得,谁比较合适呢?我和母亲并不熟悉朝上的大臣,王爷不如举荐几个?”
秦书淮不说话了,他抬眼看了秦芃一眼,目光平静道:“臣斗胆,敢问公主觉得,本王如何?”
秦芃:“…”
居然客套都不客套一下,这么直接的?
她本以为,秦书淮还要推诿一下,和她绕绕弯子。没想到他这么单刀直入,秦芃也就不客气了。
她直接道:“王爷自然是绝佳人选,但是既然辅政,自然不能一家独大,朝中有王爷打理,但也该有人平衡监督,王爷说可是?”
“公主是放心不下本王?”
“对。”秦芃笑眯眯开口,没有退让一步,既然秦书淮直接开口要这个位置,她也就没什么好遮掩的,直接道:“王爷放在我这个位置想想看,能放心吗?”
说着,秦芃靠到椅背上,打量着他道:“王爷身为靖帝独子,正儿八经天家血脉,又手握大权,这让本宫如何放心得下?”
“你既然都看得明白,”秦书淮面色不改,淡道:“那你还以为,我是来同你们商量的吗?”
“您自然不是来同我们商量,”秦芃挑了挑眉:“可是,您以为,我又是在同您商量吗?”
秦书淮没有说话,他看着秦芃,示意秦芃说下去。秦芃喝了口茶,转头放下茶杯,一副话家常的模样慢慢开口:“如今王爷是没法登基的,要是有办法,早就把我们孤儿寡母斩了,还和我们商量着辅政大臣的位置?我也就明说吧,王爷,如果我们母女没办法监督王爷,谁知道王爷是不是拿铭儿当个傀儡,过两年就杀了呢?如果注定要死,早死晚死,不如现在死个痛快。”
秦书淮听着秦芃的话,抬眼看向她:“你对我不敢杀你,似乎十分有信心。”
“是啊,”秦芃眯眼笑开:“毕竟,我是卫家的大夫人嘛。”
听了这话,秦书淮依旧很平静。
秦芃的话都说到点子上,他的确不能动她,也的确是顾忌卫家。如果是旁人听了秦芃的话,怕是会被激怒鱼死网破,可秦书淮不是这样的人。
他对情绪的感知太迟钝,也太冷静。以至于他几乎不大会生气,做决定时很难被情绪左右。
他听着秦芃的话,默默想了一会儿。
如今看秦芃的架势,不松口她是绝不会松辅政大臣的位置的,可是秦芃来辅政,对这个朝局能有多大影响呢?
这朝廷不会容忍秦书淮一个人独揽大权,秦芃不来,也会有其他人来,如果是卫衍或者是张瑛之类的资深政客,那还不如来个秦芃更好对付。
于是秦书淮在沉默了一会儿后,慢慢道:“你要如何?”
“我为陛下长姐,陛下年幼,我自然是要上朝辅政的。古来幼帝由母亲垂帘听政,我母亲淑美人身体抱恙,就由我代劳吧?”
“等…”李淑听闻这话,立刻想要开口,秦芃冷眼扫过去,压低了声音:“母亲!”
李淑被秦芃吓住,她从未见过女儿眼中那样吓人的目光。并不是凶狠,就说不上来的一种压迫感,让她忍不住禁了声。
她直觉觉得,如果她不禁声,秦芃或许会做些什么…她无法想象的事。
秦书淮看着两人互动,目光看向李淑:“娘娘,到底谁听政?”
“就…四公主吧…”
李淑低着头,有些不甘愿。秦书淮点头:“可以。”
“既然要上朝,自然要有个名头,”秦芃似笑非笑:“淮安王觉得,镇国长公主这个封号,本宫当得不当得?”
镇国长公主,这不仅仅是一个封号,还是一个位置。
正一品,可开府军,干涉朝政,是一个类似于皇家监督机构的存在。
镇国长公主很少册立,近百年来,也就北燕册封了一个赵芃——还是在她死后,由她弟弟赵钰追封的。
而如今秦芃活着要这个位置,要的不是称号,而是一个权力。
听到这个要求,秦书淮忍不住笑了。
那一笑如春阳暖化千里冰雪,让人移不开目光。
所有人都被他笑呆了,而他看着秦芃,内心却是觉得一片柔软。
在这世间居然还有这样相似的一个人…
叫着她的名字,有着她的性格,还要着和她一样的位置。
真是有意思极了。
作者有话要说:莫名其妙被锁入小黑屋无法出来…
越狱出来以后,马上又要关进去了…MMP绝望了!!!!!!
第十四章(双更合一)
这一笑让众人有些发愣,秦书淮很少笑,就算是他属下,也没见自家主子笑过几次。而秦芃不一样,她记忆里秦书淮是经常笑的,他平时总喜欢装假正经的样子,但是想笑的时候,眼角眉梢都是笑意,唇角压都压不住。
他特别怕人碰他咯吱窝,以前他们打闹的时候,她就喜欢去挠他咯吱窝,碰着了他就能笑出声来,在床上滚着求饶。
只是这笑容许多年不见了,如今骤然见到,秦芃也是忍不住要多看几眼的。
对方抬起眉眼,迎上秦芃的目光,眼里带了几分怀念:“公主想当镇国长公主,那便当吧。只是当了这镇国长公主,”秦书淮勾起嘴角:“别哭鼻子才好。”
“王爷说笑了。”秦芃瞧着对方的笑容,舔了舔唇角,那小舌探出来,勾得人口干舌燥,旁边人都忍不住心跳快了几分,唯有秦书淮面色不变,仿佛什么都没看到一般,转头却是同李淑道:“那,太后娘娘,此事就如此定下了?”
“你们定下了,便定下吧。”李淑不是太开心,神色里有些不甘道:“我一个妇道人家,又能说什么?”
秦书淮没接话,低头喝了口茶。秦芃也不说话,低头整理裙子。
两人默契的规避掉了李淑,李淑觉得更不甘心了些,还想开口说些什么,秦芃就站起来道:“既然把事儿敲定了,那就这样吧。母亲,婆婆家里还有些事儿,我便先告退了。”
说完,秦芃便摇着腰,婷婷袅袅走了出去。秦书淮放下茶杯,也是站起身来:“娘娘既然已经答应了,我便让秉笔太监将旨意拟过来,娘娘瞧着没问题,便盖印吧。如今天色不早,臣也告退了。”
“行吧…”
李淑答得有些艰难,秦书淮基本礼数做到,便转身走了出去。
等出了太后所在的长乐宫,江春这才将忍了半天的疑惑说了出来:“大人方才是在笑什么?”
“看到了她的影子,”秦书淮声音柔和:“心里高兴。”
江春在秦书淮身边当值快有十年了,从北燕一路跟道齐国,自然清楚秦书淮说的那个“她”是谁。
秦书淮心里从头到尾也只有过一个人,只是那个人去的太早了。
她离开的最初几年,秦书淮将赵芃所有相关的东西都尘封起来,感觉仿佛这样做,就能忘了那个人一样。
可结果却是,他彻夜彻夜无法睡觉,整个人迅速消瘦下去。江春吓得不行,将东西从库房里搬出来,放好,秦书淮一看见屋子里满满都是那人的东西,当场就哭了。
像个孩子一样在大堂上痛哭流涕,抱着对方的牌位不肯放手,甚至连睡觉都带着,这样终于才能睡觉,没彻底耗到油尽灯枯。
而后他就开始拼命收集和那个人相关的东西。但除了东西之外,和赵芃任何相似的人,他都觉得厌恶。
有官员听闻他深爱赵芃,送了许多和赵芃相似的女人来,有些人与她长得像,有些人与她性子像…结果都被秦书淮轰了出去。
可是后来久了,那个人的东西越来越少,秦书淮再也找不到和那个人相关的痕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