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转身拿来了干毛巾给他：“要不，你擦一下再进来？”
温柔的语调，恰到好处的帮助。沐谨昱只恨自己的出现不能再体面一些。
胡乱的擦干了自己头上的水，老师刚好出来，看到他，招呼他进门，又找出自己的衣服给他换上。
他再出现在女孩面前时，形象已经好了很多。可是看向女孩的目光，依然局促，依然窘迫。
女孩像是没注意到他的不对劲一样，一点异样的目光也没有。
他是后来才知道，那个女孩是谁。知道女孩家世的一瞬间，他就明白了，他跟那女孩，是没有一丝可能的。
那样的人家，那样的条件，怎么会同意把女儿嫁给她呢？
可是后来在教授家几次相遇，再后来他有机会送女孩回家。两个人接触的时间越来越多，接触的时间也越来越久。
他越是抗拒，越是抗拒不了。
一见钟情，二见倾心。三见只恨不得时时刻刻，日日夜夜的相守在一道。
可他也知道这是不现实的。他打算断了这份关系的时候，女孩却比他勇敢得多。
她说：是不是在你心里，觉得我是一个看家世的人？
她说：是不是你觉得，你现在配不上我，就永远也配不上我？
她说：是不是你不相信自己，你以后会对我很坏，你会辜负？
她犀利的问题一个接一个，他无力招架。抗拒不了心动，更抗拒不了她的主动。
最后两个人，终究还是在一起了。他那个时候，一心想读博。一方面是想让自己更配得上她，一方面也是想给她更好的生活。
可是没想到，偏偏在这个时候，他的母亲生病了。他的读博之路还没开始，就要为生计，为金钱发愁。
他是一个男人，当然不可能让女孩来为这些事情担忧。彼此他除了一个病重的老母，一无所有。女孩却因为爱情，固执的要跟他在一起，甚至为了她，叛出家门，跟父母决裂。
接受了姜明生的雇佣，答应为姜家兄弟工作，很大一部分，也是想给她更好的生活。
他听了姜怀生的设想，甚至觉得自己能一展长才，能在生物学领域取得重大突破。
他相信自己有一天，也可以让自己心爱的姑娘，跟着沾光。让她以自己为傲。他想让自己心爱的女孩，不后悔自己的选择。
可是到了后来，发现姜怀生两兄弟想做的事情之后，他想退出来。可是已经晚了。
姜怀生知道他想退出，又怕他知道的秘密太多。他绑架了自己的妻女。
“姜怀生把你们带走，拍了你们的照片，威胁我，如果我不继续为他工作，他就要对你们不利。如果我答应了，他就会放过你们，让你们好好的活着。”
“我没有选择。”
“我害怕你们出事，我想让你们好好活着。可是我也知道，继续在京市呆下去，一定会出事的。所以我提出要求，要来一个没有人烟的地方。”
“一方面，我不想让人发现，我们在做的事情。一方面，万一事情控制不住。不在闹市区，造成的影响，也越小。”
“可是我不知道的是，姜怀生那么狠。在我们把东西搬离的当夜。他点爆了化工厂的实验室。不愿意跟他一起来的人，都死在那场爆炸里了。”
穆影笙已经猜到了，可是还是被这样的结果给震惊了。
“化工厂出事之后，姜明生就不见了。后来，姜怀生跟我说，姜明生是挂名的厂长，为了顶罪，他选择了坐牢。”
“我们来了塔克里。建设秘密基地。姜怀生很谨慎，他这次找的人，都是自愿来的。他们受利益驱使。自愿同意为姜怀生做事。”
“可能是没有了顾虑，实验来了这边之后进行得相对顺利。我带头，开始研发GT83的药剂成分。最开始失败了很多次，后来慢慢的，那些注射了GT83药物的动物，被子弹射击，也不会有事。这个时候，姜怀生带了一些人过来，说那些人，都自愿参与实验，换句话说，他们自愿成为实验品。”
其实哪来那么多自愿呢？无非是半威胁，半诱哄。更何况有些人，根本不知道自己会遭到什么样的对待。在无知的情况下，被带来了实验室。
第396章 这么多年，他一直在骗我
只是姜怀生说得好听罢了。
沐谨昱也是后来才知道，有些来参加实验的人，其实是姜怀生以前收养的一些孤儿，还有一些是他养在别处的孩子。
这些人，自觉欠了姜怀生的恩情，自愿做实验。
注射GT83，最后变成GT83是一个很漫长，很痛苦的过程。不可能一次就成功。
无数的实验，无数次的注射。反反复复中，他终于成功了。
“GT83被药剂强化后，有最强的肌肉让他们可以不怕子弹。被子弹打，被刀捅，都没事。”
随着实验进行到越来越后面，沐谨昱也越来越担心。他心里清楚，这些东西是姜怀生的秘密武器。
他要GT83去做的，绝对不是什么好事。
他开始找借口，一会说要见妻子，一会说要见女儿。只是他跟姜怀生这么多年合作，彼此都太清楚对方了。
他逃不掉，姜怀生也不会放过他。加上他确实是担心姜怀生对妻女不利，只能不断有妥协。
妥协之际，他也想出了自己的一套办法来敷衍姜怀生。
GT83不能量产。正常人要变成GT83，需要不下一年多的时间。反复实验，反复注射。
除了GT83，还有别的药剂。这些药，可以让那些人肌肉强化，内脏强化，最后变成GT83。
“我不相信姜怀生，所以，我给这些GT83设置了一个弱点。”
“所有GT83的脖子，都是他们的弱点。一旦被切断喉咙。就再没有复活的可能。”
“事实上，颈部肌肉也是可以强化的。但是那个时候，我已经不愿意为姜怀生继续卖命了。我告诉他，这是一个技术难题，需要时间攻克。”
“他大概知道，我不相信他。所以不肯再透露你们的消息。”
沐谨昱说到这时，满脸苦笑：“我是后来才知道，你们根本不在他手上。可是，已经晚了。为了报复他。我把所有的GT83都放出来了。这些是我的成果。我当然知道怎么控制他们。”
“他们不光有脖子上的弱点，还对我研发的一种药水十分感兴趣。那种味道对他们来说，就是血的味道。我把那些药水，浇在了姜怀生的身上，再把GT83都放出去。我知道，有那些药水，姜怀生必死无疑。我也算是为你们报仇了。”
冗长的故事，沐谨昱说起来轻描淡写。穆影笙此时却是完全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
她也可以断定，姜怀生就是江兴怀。这也解释了为什么那天那些怪物只一个劲的追着他不放的原因。因为沐谨昱在他身上动了手脚。
“这么多年，姜怀生没有把我们的消息告诉你，你也愿意为他卖命？你就没有怀疑过？”
“我当然怀疑过。”沐谨昱的声音低了下去，神情满是晦涩：“只是怀疑之后，却也知道，我根本逃不出去，就算是逃出去了，也不知道你们在哪里。我在那撑着不肯死，不肯走，也是想得到一个最后的答案。”
“后来我终于知道了，才决定，真正离开。”
穆影笙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她看着沐谨昱，突然将手机的录音按停，保存之后，把手机收起来。
她看着沐谨昱，声音极冷：“也不全是吧？”
“阿笙？”沐谨昱愣愣的看着她，穆影笙冷笑一声。
“你留在那里，研发GT83是因为你被姜怀生威胁不假。可是你也想吧？你也想造出他说的，更厉害的人型武器出来。你想出名，你想成功，不是吗？”
沐谨昱嘴唇动了动，他想反驳，却发现反驳的语言听起来，苍白无力。
“我，我没有，我真的没有，我——”
沐谨昱捂住了自己的脸，穆影笙看到他的指缝中有泪水落下。她的心略有些尖锐的酸痛，她忍住了。
“姜怀生说绑架了我跟我妈，你就信吗？”
“我，我没法不信。他拍了照片给我看。我没办法。”
沐谨昱抬起头，他的眼睛红红的，眼角有泪光。他看着穆影笙，眼带哀求：“阿笙，我真的不是那样的人。我真没有。我如果是那样的人，我怎么对得起你妈妈？又怎么对得起你？我真的早就发现了，我只是担心你们。我怯懦。我其实就是一个懦夫。”
“可是我真的不是坏人。阿笙，你相信我。我，真的不是。姜怀生，他一直在用你威胁我。他——”
穆影笙沉默，沐谨昱还想要说什么，病房的门被人敲了两下，她去开门，外面站着尚琪芮。她手中拿着份资料，递给了穆影笙之后，她看了里面一眼。
“没事吧？”
“没事，你等我一会，我马上就问完了。”
穆影笙一副公事公办的语气，只是表情远不如她表现出来的那样淡定。尚琪芮也没有多想，本来询问这事轮不到他们来做，只是现在厉衍生死未卜，穆影笙心急也是能理解的。
尚琪芮走了，穆影笙回到了病床前。她抽出资料，把江兴怀的照片拿出来给沐谨昱看。
“你说的姜怀生是他吗？”
“就是他。”沐谨昱点头：“我听到那些人叫他姜总。我知道，他应该还在做别的生意。”
“他改名了。”穆影笙把自己为什么会去沙漠的缘由说了一遍。
“我早就知道，我早就应该猜出来的。”
沐谨昱脸色十分痛苦，按着这样的说法，他真的是傻得不能再傻了。
“我，我竟然一直相信她。我真的竟然一直相信他。”
“我——”沐谨昱的声音又开始激动了。穆影笙转身为他端来了一杯水。沐谨昱喝了一半就摇头表示不喝了。
穆影笙把里面的资料全部都抽出来，里面有很多照片。柴柒的，江妍的，还有高颢天，高羽，江鸿宜的。
“这些人，有哪些去过你们实验室，你知道吗？”
她需要知道哪些是知情者，知情者在这里，都要按从犯处理。当然这也不表示没去过的人，就完全不知情。只是他们都讲实证，没有实证，不会去冤枉任何一个好人。
沐谨昱看着上面那些照片，最后指着柴柒的照片看向穆影笙。
“我只见过他只有他来过。而且不止一次。”
“你确定？”
“确定。”沐谨昱点了点头：“姜怀生每次来，都是我招待的，他也都一定要见到我。我自然是知道的。”
穆影笙还没有把照片收回去，沐谨昱却抽出了江妍那张照片。
“她是谁？”
“你认识她？”
沐谨昱摇头，眼神略有些愤恨：“我不认识。可是这么多年，姜怀生一直把她的照片给我看，说她是我的女儿。说她是楚楚。”
“…”穆影笙瞪大了眼睛，她花了十几秒的时间才反应过来，沐谨昱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江兴怀一直告诉你，这是你的女儿？”
“是。”沐谨昱点头：“你告诉我，她是谁？”
穆影笙看着沐谨昱，这会她已经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索性把所有的资料都摊出来，放在了沐谨昱面前。
“你自己看吧。”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沐谨昱一直没有跑了。现在也大概能理解了。
沐谨昱看着那些资料，他的手都在颤抖。他看着穆影笙，实在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会犯这么愚蠢的错误。
“她，她是姜怀生的女儿？”
“是。”穆影笙点头：“至少我们查到的资料是这样的。”
沐谨昱的表情这会十分怪异，那种想爆·发却爆·发不出来。想愤怒现在却连愤怒的对象都不在这里，那种发现自己被骗了十几二十年的憋屈。
他一会哭一会笑，整个人像是陷入了癫狂状态一般。
穆影笙想安慰他，却不知道从何安慰起。这个时候，语言总是显得那么苍白无力。
看到沐谨昱最失抱着头，失声痛哭。她有些不忍的转开了脸，站在那半天，最终还是抬起手，拍了拍沐谨昱的肩膀。
“你以为江妍是你的女儿，所以你一直听姜怀生摆布？”
沐谨昱痛苦的点了点头，穆影笙顿了顿：“那我妈呢？我妈在哪？这么多年，你就没怀疑过？”
“我当然怀疑过。可是，可是他说，在GY83没有研究成功之前，不许我见你妈妈。我——”
他又一次说不下去了。穆影笙也不想再问了。她想到了另一个人：“你认识穆州吗？”
“穆州？”沐谨昱抬起头：“这事跟穆州有什么关系？”
“穆州是我养父的堂弟。”穆影笙看他的样子，应该是认识穆州的。简单的把自己怎么出现在穆家说了一遍。也顺便说了一下，卢元华。
“他之前想让卢元华收养我。后来卢元华的爱人怀孕了。他只好转而把我托付给了他堂哥，也就是我现在的养父。”
“你，你养父对你好不好？”沐谨昱听到这里，眼中充满了关切。
“好。”穆影笙现在不打算说自己的事：“所以当初我被送走，你并不知道？”
“我当然不知道。”沐谨昱摇了摇头：“我怎么会知道？如果我知道，我就不会替姜怀生卖命这么多年了。”
也对。
穆影笙垂眸，想着这其中的关键：“所以说，当初把我送走，既然不是你的意思，那有没有可能是我妈的意思？那我妈到底在哪里？”
第397章 药来了，用还是不用
沐谨昱的神情有瞬间的怔忡，想了想，他立马回过神来，眼中有一闪而过的期盼和紧张。
“既然是穆州把你送过去的，那就问穆州，他一定知道你妈妈在哪里。你快去问穆州啊。”
看着沐谨昱眼中的热切，穆影笙实在不想打破他的期待：“穆州已经死了。”
“什么？”沐谨昱脸上的兴奋定在那，半天没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他把我送到我养父家没多久，就发生意外死了。”
要说的事太多，穆影笙只好把穆州怎么死的事，又说了一遍。也是因为想查明穆州的死，才知道了化工厂的事。
沐谨昱的脸色一时又灰败了下去，他坐在那，整个人都是一脸颓丧之气。
这么短的时间内，他的心情经历了巨大的起伏。一时缓不过来，也是有的。
病房里的气氛有些沉默，有些压抑。穆影笙不喜欢这样的感觉：“那穆州，到底跟你是什么关系？他为什么会帮着把我送走？”
说帮，是因为穆影笙相信，最初，姜怀生应该是绑架了她跟她的妈妈来威胁沐谨昱。
但是不知道中间出了什么问题，穆州把她带出去了。并把她送走了。而他送走自己之后，可能还想着回去再救走她的妈妈。
可是失败了，反而被姜怀生派人杀人。并制造了一起假的车祸，把这当成是意外。
如果这些推论是真的，那么她的母亲呢？现在去哪里了？
这个问题，只能问穆州或者是江兴怀了。
“你妈妈，她——”
沐谨昱想说什么，外面传来的脚步声。穆影笙微微蹙眉，算了算时间，安锐应该快回来了。
她转身看了眼沐谨昱：“我会去问一下，妈妈现在在哪，当年到底是怎么回事。你先别想太多，安心休养。”
“阿笙，我——”他还有很多话没说完，他的女儿，现在才跟他相处了这么一会会的时间。
“好好保重吧。”穆影笙知道他要说什么：“你只有活着，才能指责姜怀生，也才能赎罪。”
后面两个字她说得很轻，事实上，她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亲生父亲会是这样的一个人。
沐谨昱看着穆影笙的脸，最后低下头去，几不可闻的说了句：“好。”
穆影笙转身离开，厉衍已经从病房里出来了。此时送到了ICU里观察。
厉衍还在昏迷不醒，隔壁病房住着尹素素几个。
他们被抓伤的伤口此时都已经处理过了。最先清醒的是冉为，他被抓伤了左手。
这会手上的伤处理好了，可是周围的皮肤，都还是青黑色。
“感觉怎么样？”
穆影笙想知道，被抓伤之后，会有什么反应。
“就是觉得手很僵。”冉为说话的时候，还试着抬了抬左手：“整条手臂都很僵硬的感觉，好像使不上劲。”
“你别动了。”穆影笙按住他的手：“你好好休息，回头我问问医生怎么说。”
冉为醒了之后，尹素素，朱安跟另两个战士都醒了。无一例外的反应，都是觉得被抓伤的地方很僵硬，好像使不上劲。
穆影笙大概知道了，这应该是硬化肌肉的第一步。想到那些怪物后来的样子，她出了病房，去到隔壁ICU，十分担心的看着里面的厉衍。
厉衍的脸色依然泛青，他躺在那里，无知无觉。
穆影笙实在是很担心，却是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一同守着的还有尚琪芮，白岚跟厉家兄妹。
白岚的眼中满是担心。她是医生，她知道厉衍此时的情况有多危险。可偏偏就算她是医生，在这样的情况面前，她一样束手无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