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非跟丢了?
董瑜一阵紧张,加快速度赶上去,才在转弯处探了个头,就见灯光突然亮起,车帘被卷起,重华端坐其中,面无表情地看着他道:“你来了,董帮主。”
董瑜急忙往后退,睁着眼睛伸平两只手臂:“我梦游,我梦游……”
重华不为所动,苟老五身形一闪,拦住了董瑜的去处。
董瑜再左转:“好大一堵墙。”
暗卫与雨夜融为一体,将他团团围住。
他无奈,只好“清醒”过来:“咦,我怎么到这里来了?这是怎么回事啊?”
苟老五老鹰抓小鸡似地拎着他的衣领,把他拎到重华面前放下,他便笑嘻嘻地行礼:“陛下怎会在这里?”
重华淡淡地道:“杀了他!”
苟老五往前一步,把指骨掰得“噼啪”作响,众暗卫提着长刀,步步紧逼。
董瑜“啊”地叫了一声,往重华扑去:“陛下,陛下,为何一见面就要杀了草民?草民也是立过功的人呢……刚才真是梦游,并不是草民妄图窥探陛下。”
重华闭上了眼睛。
苟老五、众暗卫合围扑上,将董瑜围在中间,一顿好打。
生死攸关,董瑜也顾不得其他了,使出所有的本领,好叫自己不被打死。
高手过招,只争须臾。
不过是一盏茶的功夫不到,董瑜却觉得好像过了半辈子那么长:“我错了,我错了,以后再也不敢了。”
重华哼了一声,苟老五等人停手,同时后退一步,把被打得凄惨的董瑜留在了中间。
“何蓑衣的事情不是你能碰的,以后再在阿唯面前胡说八道,就端了你的老巢,让大雁帮的人全都没饭吃。”重华留下这句话,扬长而去。
董瑜浑身泥水,狼狈地站在雨夜里,苦笑不已。
重华是个好皇帝,不滥杀,厚道,但并不意味着他好糊弄。
这是最后的警告,自己若是不听,下次恐怕就是直接扑杀了。
死了自己一个人倒是不打紧,大雁帮上下却有几千人。
上次他帮着何蓑衣协助钟唯唯藏匿逃走,重华已然饶过一次,再有一次,绝无可能。
“我已尽力,何兄你保重。”董瑜叹着气,消失在雨夜深处。
雨水很快将这一切痕迹冲刷得干干净净。
马车继续在街上行走,重华却已经不在车里了,他站在护国大长公主府的地牢前,静等着管事开门。
门被打开,潮湿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灯光依次亮起,照亮了在床上安睡的何蓑衣,他皱了皱眉头,漠然地睁开了眼睛。
这间牢房曾经关过真堇帝姬,条件不可谓不好。
但牢房始终是牢房,让人打心头就不喜欢。
何蓑衣透过牢门,看到了外面的重华。
“阿唯让我带话给你,若你愿意尽弃前嫌,与我们合作,将东岭的昆仑殿教众全部收归于郦国的斥候部,再协助将郦国的昆仑教众收入监牢,那便放了你。”
重华背负着双手,神色漠然且傲慢,正是胜利者的姿态。
何蓑衣轻蔑地笑了一声:“阿唯真是这样和你说的?”
重华道:“不然呢?你以为,在你做了这么多事之后,她还会把你供着,继续把你当成自己的兄长尊敬么?你也配?她已经仁至义尽,你不要得寸进尺。”
何蓑衣“哈哈”大笑起来,因为胖了,脸上的酒涡更深了几分:“对啦,她已经仁至义尽,你也仁至义尽了,可是我冥顽不化,怎么办呢?来杀了我吧。不然,只是废了我的功夫,我还会练回来的。”
“几天不见,师兄的脸略胖了一些,看来过得很舒心。”重华在门口的椅子上坐了下来:“我今天忙得没吃晚饭,请师兄陪我用饭。”
色香味俱全的饭菜络绎不绝地送上来,一份摆放在重华面前,一份送进了牢房。
何蓑衣起身,手上、脚上的镣铐叮当作响,他站在饭桌前,沉默地看着满满一桌饭菜,缓缓伸手。
两个内家高手见状,以为他要掀翻饭桌,同时伸手说道:“让小的们伺候何爷用饭。”
何蓑衣在凳子上坐了下来:“不用你们喂,我自己吃。”
“这是我今天吃的第六顿饭。”何蓑衣大口吃着饭菜,头也不抬地道:“你真的想把我喂成一个看不出本来面目,行动迟缓,除了吃还是只会吃的大胖子?”
“和你做的比起来,朕已经很仁慈。”重华回答了这句话之后,便不再出声,安静地吃饭。
师兄弟二人隔着一道牢门,各自用饭。
少倾,重华起身离去,何蓑衣也打了个饱嗝,他想离开,却被身后的两个高手紧紧按住:“何爷,再用一碗汤吧。”
☆、786.第786章 路祭
半个月后,陈留侯入葬。
葬礼风光之极,京城里的朝廷命官,但凡能去的都去了。
陈留侯府距离朱雀街不远,哭声和锣鼓声不可避免地传入到钟唯唯的宅院里。
彼时她正在院子里晒太阳,看钱姑姑她们摆弄她的嫁衣。
听见哭声,小棠等人脸上微有些不自在,便找个借口让她回房:“这会儿热了,回房里去歇着罢。”
钟唯唯指指头顶上的葡萄藤蔓:“有什么热的,我凉快着呢。”
她让胭脂去前头:“问一下大爷,我让他设路祭,有否去了?”
胭脂很快回来禀告:“去了的,很早就去了,路祭也很丰厚,人也带得足够多,不会出乱子的。”
钟唯唯点头,闭目沉思。
再有一个半月,便是她和重华的好日子。这两个月里,足够发生很多事了,就连今天的路祭,恐怕也不会太平。
胡家的送葬队伍声势浩大,从街头一直延续到街尾还没走完。
沿途一直都有人设路祭,胡家的男丁们不停地磕头还礼,导致送葬队伍前行的速度非常缓慢。
多事之秋,秋袤不想惹起过多的注目和麻烦,便挑了个不前不后、不起眼的位置,准备尽到礼数就离开。
然而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他的,只因他不但是代表秋氏来设祭,更多是代表了钟唯唯。
祭品刚陈设好一会儿,吕星庐便走过来了,先是深施一礼,再和气地道:“贤弟为何在此?”
秋袤觉着他明知故问,就略指了一下祭品,笑道:“来送陈留侯一程。”
吕星庐就去拉他:“这不是你的位子,你应该在前头!走,为兄带你去。”
秋袤耐着性子道:“多谢吕大人好意,这个地方没错。”
吕星庐笑道:“我知道你是好意,但这不合规矩。你是代表大司茶而来,她是二品大员,怎么能在这里呢?规矩不能乱,否则,让二品以下的那些官员怎么办?不信你瞧,多少人在那儿为难着?”
秋袤一看,果然有很多官员带着祭品,一脸为难,还有许多人不停地往这里张望。
他也不知道这些人到底是否真如吕星庐所言,忌惮着钟唯唯,从而不敢到前头去设路祭,但看这场景,自己已经被注意到,再坚持不去前面也没什么意思。
便听了吕星庐的劝,示意之一等人将祭品祭桌搬到了前面。
吕太师身份最高,吕星庐早已经应付好了胡家的孝子贤孙,因此也不去哪里,就陪秋袤站着,态度温和地跟他闲话家常。
秋袤想起吕娉婷,心里怪怪的,有心不理吕星庐,却又不好丢钟唯唯的脸,自是打起精神,小心应对。
吕星庐瞧着似是对他非常满意,谈到高兴处,招手叫下人过来,低声嘱咐了几句。
过了没多会儿,一个清秀的少年郎走过来,羞羞答答地给秋袤行礼问好:“见过秋兄。”
秋袤原本以为是吕氏的年轻子弟,还了礼正准备寒暄两句,就惊呆了,这不是吕娉婷又是谁?
当即脸就红透了,吕家到底想干嘛?这吕娉婷更像是特意来这会儿等着他的一般。
吕星庐把他的神色都看在眼里,不疾不徐地解释:“娉婷小时候曾经得过陈留侯指点,有半师之谊,理应来送。因为穿着女装出门多有不便,便着了男装。”
弟子送别老师,这是人之常情,秋袤收了心思,沉默地再还了吕娉婷一礼,便不再说话。
吕娉婷安静地站在他身后,一言不发,身上的牡丹幽香却是源源不断地往他鼻腔里钻。
秋袤十分不自在,往前行了两步避开,吕娉婷有些委屈,却也没说什么,低下头去,乖巧静立。
忽听有人道:“咦,那不是东岭人么?”
再一看,一群人带着丰厚的祭品,硬挤过来,硬生生挤在了秋家的祭桌旁,为首的正是李尚。
秋袤皱起眉头,虽然钟唯唯有过交待,说今天的路祭不会平静,但这一个两个的都往他身边挤,到底是想怎么样?
秋袤转过身去,假装没有看到李尚。
李尚却不肯放过他,笑眯眯地上来和他打招呼:“咦,这不是秋兄弟么?你这是大好了呀?”
秋袤并不理他,和之一说道:“有苍蝇嗡嗡,特别讨厌,把它轰走。”
之一和之二上前将李尚隔开:“请郡王爷回到自己的祭桌前吧,不然闹起来不好看。”
李尚长身玉立,笑容和煦:“我其实是来向秋兄弟赔礼的。从前多有得罪,幸亏你已痊愈,不然真成了傻子,本王就要羞愧而死了。”
他的声音不小,好多人都听见了,就连吕娉婷也忍不住看向秋袤,都在思考这个“傻子”是什么意思。
秋袤有些恼怒,情不自禁就想和李尚怼上,眼角余光瞅到吕娉婷,突然就改了主意,东岭人是来捣乱,不希望他和吕氏联姻的吧?那就如他们的意好了。
便道:“其实我便是到了此刻也尚未完全恢复,经常忘事儿。这都是拜你所赐。你要赔礼,不是不可以,只是要拿出诚意来!”
李尚有些意外,却也没多说什么,上前行礼。
秋袤坦然受了:“还不够!你必须给我爹娘的在天之灵再磕三个响头,那才算得。”
李尚的随从立刻道:“这也太过分了吧?”
秋袤怒道:“哪里来的恶犬,主人还没发话,他便吠上了,真是没规矩!”
吕星庐上前劝架:“今天日子特殊,咱们还是不要扰了主人家,待得路祭完毕,另寻一个幽静无人的去处细谈此事如何?”
秋袤心知自己身份敏感,若是影响了陈留侯出殡,人家少不得还要把账算到钟唯唯身上去,就坡下驴:“我听吕兄的。”
吕星庐很满意,看向李尚:“还请郡王爷给鄙人一个面子。”
李尚与他互相交换了一下眼神,彼此心领神会,笑道:“既然吕兄开了口,这个面子总是要给的。”
两派人马相安无事,眼瞅着胡家的孝子贤孙过来了,秋袤要上前祭奠,袖子被人拉了一下,一阵幽香传来,吕娉婷小声道:“小心些。”
☆、787.第787章 表白
吕娉婷离得近,牡丹香夹杂着女儿家的幽香丝丝缕缕缠绕过来,激得秋袤心神荡漾,慌里慌张点一下头,上前祭奠。
却见胡氏子弟不同于之前面对别人时的感激悲伤,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眼里多有恨意。
秋袤先是有些心虚,随即理直气壮,阿姐和他都没有害过人,怕什么?
当即上前,落落大方地朗声致奠,胡紫芝的长兄胡谦面无表情地听着,没什么表示。
却有人大声道:“什么玩意儿!原来还敬她是个英雄,谁知也不过如此!”
“不相干的人快走开!别污了大家的眼睛!”
“装模作样,恶心!”
一个愣头青小伙子冲上去,一把掀翻了祭桌,祭品撒得一地都是。
紧接着,一个带着重孝的老妇冲上前来,对着秋袤怒目而视。
秋袤认得这是胡紫芝的母亲,陈留侯夫人,本来已经做好挨打的准备了,却见陈留侯夫人对着地上“呸”了一声,板着脸和子孙们说道:“站着发呆做什么?还不快走?”
胡家人抱着陈留侯的灵位,从秋袤面前走过,没有人多看他一眼。
围观的人群传来一阵“嗡嗡”的议论声,秋袤握紧了拳头,好不容易才把这口恶气忍下来。
他一定要发奋努力,做阿姐身后最坚实有力的后盾!
吕星庐与李尚交换了一个眼神,暗自点头。
李尚上前致奠,同样得了胡家人的冷遇,他也不生气,笑眯眯地和秋袤说道:“我们俩的遭遇差不多啊。”
秋袤没理他,收拾东西就要离开。忽听吕娉婷在他身后低声道:“你不要放在心上,这件事并不是大司茶的错,其间必有误会,迟早都会水落石出的。”
“嗯。”秋袤转身要走,吕娉婷大胆地走上前去,拦在他面前,水汪汪的眼睛盯着他,小声说道:“其实我今天出来还有一件事要办。我家贵妃姐姐让我带句话给大司茶,我可以和你一起去见大司茶吗?”
秋袤挑了挑眉,终于正眼看向吕娉婷:“家姐不见外人,你有什么话,可以告诉我,我一定帮你转达到。”
吕娉婷红着脸说:“不行,这是女人间的私话,我不能告诉你。”
秋袤想了想:“走吧。”
吕娉婷双眼发亮,兴奋地对着吕星庐比了一个手势,高高兴兴跟在秋袤身后离开。
李尚趁人不注意,悄悄塞了一张纸条给吕星庐,大笑着道:“听说大司茶病了,我也该去看看,顺便赔礼道歉的。”
东岭人一阵风似地跟在秋袤身后,往朱雀街而去。
秋袤发现了,停下来拦住路:“跟着我做什么?”
李尚痞痞一笑:“大路朝天,各走半边,本王回驿馆,刚好与你同路。秋小弟,你总不能连这个也管吧?”
秋袤偏生还管定了:“不许你与我同路,我看你不顺眼。”一声令下,之一等人便拿着兵器走上前来。
李尚抱着胳膊道:“咦,皇后还没做成,这就要开始霸道不讲理了吗?”
吕娉婷跑出来道:“和你这种不要脸的人讲什么道理!打死你也活该!全郦国的人都要额手称庆。”
她娇俏地和秋袤说道:“打他!我给你帮忙,给你作证!证明是他先挑衅,对陛下和大司茶不敬!打了活该!”
李尚“唷”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吕娉婷,轻薄地道:“我还以为是吕公子,原来是吕小姐,这么美,这么仗义,可惜你的情郎是个傻瓜,什么也不懂。”
“你胡说八道什么?”秋袤怒了,恨声让之一等人:“拔了他的舌头,有事儿我担着!”
李尚转身就走:“好汉不与小孩儿和女人斗,走啦,祝你们百年好合!”
秋袤顿时没了声音,有些局促地垂下眼,不敢看吕娉婷。
吕娉婷面红过耳,低头跟着他,一直走到门口,秋袤要请她进去,她才小声说道:“对不起,其实我骗了你。”
“?”秋袤不知该说什么才好了。
吕娉婷说道:“我只是想和你多走这一段路而已。”
她大胆地看着秋袤,眼里有满意和憧憬:“我很喜欢你的性情,也不怕你傻。”
吕娉婷说完之后,转身就跑了。
秋袤一脸呆傻样,之一等人也是呆呆的,话说,从未见过谁家女郎这样直白胆大呢,何况这还是京中数一数二的贵女。
吕家的下人也是傻傻的,突然反应过来主人跑走了,这才急急忙忙地追上去,看着颇有些狼狈。
除了在九君山被人看上之后,秋袤还是第一次被女孩子表白,虽然知道不可能在一起,他心里还是怪怪的。
他甩甩头,压下这种奇怪的感觉,扬声问起钟唯唯的起居:“阿姐还好么?”
得到了肯定的回答,他便先去换了衣服,洗了手和脸,去见钟唯唯。
南小乔也在,他是把那幅画送来给钟唯唯的。
钟唯唯爱不释手,不但形似且神似,她自觉此生不会再得到这样逼真的画像了,然后突然手痒,想给这一群好朋友全都画进去。
南小乔知道她的想法,很赞同,约定第二天就把人约齐了,准备好纸笔颜料,说干就干。
见秋袤进来,南小乔立刻告辞,留姐弟二人说话。
钟唯唯其实已经知道了今天发生的事,相比胡家给的难堪,她更担心秋袤的感受,怕他应付不来。
这会儿看到秋袤镇定平静的样子,心里十分高兴:“你今天应对得很好。”
秋袤正色道:“不,还不够强大,我会努力的。”想到胡家人的轻慢,他心里其实非常生气,只是不想说出来,给钟唯唯添堵。
钟唯唯知道他在生气什么,笑着说道:“总会水落石出的。”不可能一直被动挨打。
姐弟俩都没有提吕娉婷,而是默契地去做各种准备。
另一边,李尚走进谦阳帝姬的住处,说道:“一切都准备妥当了,胡家和秋茗的确是结了冤仇,只是他们忌惮东方重华,所以很是隐忍。”
谦阳帝姬满意地将一颗黑子按在棋盘上,说道:“还差一点没准备好,听说阿彩对皇长子有点想法,助她一臂之力吧。”
☆、788.第788章 祭天台见!
转眼就到了帝后大婚的日子。
繁华的京城是最善忘的地方,陈留侯的死已被人群遗忘,提前三天,京中各处便开始了各种庆祝活动。
京城最主要最宽阔的几条大街上,两旁扎满了彩棚,里头上演着各式各样的杂技、皮影、魔术、歌舞等表演,甚至还有人别出心裁,设了各种赌局。
夜市繁华,京城里的百姓们过得开心极了,也不怕冷,就像过节一样,全家出游,看热闹,吃东西,访亲会友,不亦乐乎。
按照规矩,重华和钟唯唯要提前三天斋戒沐浴,然后祷告天地,入宗庙拜谒,如此才显得郑重。
大婚头天,一场瑞雪如期而至。
静养了这一段日子,钟唯唯丰润了一些,原本就白的皮肤更加雪白粉嫩,眼里总带着一股水汽,瞥人一眼,总能打动人心。
她是头胎,肚子不显,身形仍然很苗条,本来钱姑姑等人还担心需要把礼服改大,现在看来,是想多了。
小棠却是又胖了一圈,见钟唯唯试嫁衣,眼红地说:“为什么就是长不胖呢?我喝口水都要胖。”
胭脂和她开玩笑:“现在就这样,将来做了娘,估计得胖成一只桶。”
“太过分了!看我不揍得你哭爹叫娘!”
小棠追着胭脂打闹,她没有胭脂灵活,追不上,心生一计,在树叶上团了一团雪,换条路拦住了胭脂,把雪团往衣领里一塞,两个人扭抱着笑成一团。
钟唯唯抱了个狐皮手筒,笑看热闹,突然闻到梅香,回头一瞅,只见严储抱着一枝怒放的红梅而来,笑眯眯地道:“望梅轩的红梅开了,陛下命令砍些下来赏赐诸大臣,共沐梅香。”
自从出了陈留侯的事之后,重华从未公开来过这里,钟唯唯也许久不去上朝,落在外人眼里,二人便是生分了。
钱姑姑等人见严储送了红梅来,高兴得和什么似的,觉得这是重华要和钟唯唯和好的信号,不然这立即就要大婚,二人还别扭着,算什么呀。
钟唯唯却是淡淡的,行礼谢恩之后,就让胭脂去取梅瓶供上,也不留严储喝茶,打赏了就道:“严总管事多,我就不留你了。”
严储见她这样,心里也觉得有些过意不去,小声劝她:“陛下其实是很挂心您的,夫妻没有隔夜的仇,退一步就过去了。”
钟唯唯淡淡一笑:“待罪之身,不敢妄动。”
之前陈留侯府往宫里送信求赐太医、被她拦阻、胡紫芝那里迟迟才收到消息那事儿,到底也没能查出什么来,并未给她正名。
但重华也没有说要追究她,只是这样不冷不热地放着,说是待罪之身,是有些赌气的意思了。
严储叹了口气,道:“那您千万保重着,老奴还有差事要办。”
红梅是分送给大臣们的,钟唯唯这里有,吕府自然也有,严储出了这里,便去了吕府。
吕太师亲自接待他,谢了圣恩之后,好一通夸赞讨好,再送了厚厚的红包。
严储顶风冒雪地走了一歇,早就冷得不行,烤着吕家暖洋洋的火炉,喝着才摘上来的秋茶,翘着二郎腿,说道:“还是太师这里舒服。”
吕太师眼里闪过一丝精光,大笑道:“贵人才从大司茶府过来,难道没有热茶喝,热火烤么?”
严储做出一言难尽的样子:“那位你又不是不知道,当初就是个倔强性子,不然也不会在太后娘娘的手上过得如此艰难。如今更是……”
他左右看看,压低声音:“劳苦功高,又自来得宠,肚子里还有个宝贝疙瘩,那脾气还不更大?”
他说得没有一丝怨气,吕太师父子俩却从中听出了许多意思。皇帝陛下身边的近侍,无意间表现出来的态度,往往代表了皇帝陛下的态度和看法。
看来钟唯唯在这件事上的确是触了逆鳞,再怎么厉害,再怎么得宠,那也不能犯这种大错误啊,肱股之臣呢。
吕太师目光微闪,佯作担忧地问严储:“听说惠妃娘娘最近很得陛下欢心,宫中传言,说她有身孕了,可有此事?贵妃娘娘实在忧心不已啊。”
重华这段日子的确经常往长阳宫跑,有时候还会留下来过夜,不过长阳宫那儿经常驻守伺候的是李安仁,严储也不太清楚细节,只含糊道:“总要补偿一二的。”
又抬眼看着窗外簌簌而落的雪,意味深长地道:“转眼皇后娘娘便要正位中宫,且有得烦呢。”
吕氏父子交换着眼神,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蠢蠢欲动的火苗。
严储离开后,天很快黑了下来,鹅毛般的大雪旋转而落,天地间一片苍茫。
天气这样的冷,街上的游人却没有因此变少,反而越来越热闹,原因无他,简五联合各地商会,准备了一场热闹的舞狮,专为庆贺帝后大婚,今夜是第一场,接下来七天都会进行表演。
京城的人这几年经过了国丧、斗茶失败、经济萧条、叛乱,日子过得不好,难得有这样热闹的时候,免不得全都锁上门,跑到街上看热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