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岭人派出去的信使已经走到了半路,重华派出去接钟袤的人也快到了。

陈俊卿一家人搬到了私宅里去住,大司茶府空了出来,重华原本不想收拾,打算任由它这样放着,省得钟唯唯一言不合,就又想着要搬去大司茶府住。

奈何钟唯唯软磨硬泡,他也只好派人去重新拾掇。钟唯唯只要有空,都会亲自去到大司茶府,让工部的人把陈家人居住时更改过的布局改回去。

她打算等到钟袤回来,就让他先住进这里来,暂时以养病养伤为名,不和外人接触,待她把当年的事情处理好之后,就让他出去正常生活、应试出仕。

这天下午,钟唯唯处理好了司茶署的政务,趁空去了大司茶府,待到事毕已是傍晚。将要登车回宫之际,寒云在门口截住了她,十分诚恳地道:“芳荼馆的学生们凑了些份子钱,想要为您庆贺。”

这是钟唯唯和寒云事先约好的,她严肃地答应下来,让人回去报信:“禀告陛下,我今晚有事,大概很晚才能忙完,就不回去了。”

重华肯定是不答应的,所以只能先斩后奏!

宴席设在芳荼馆的食堂里,正中一张主桌,周围散放了若干张小桌子,所有的茶师和学生都来了,不但菜肴丰盛,还备了淡淡的果子酒。

南小乔告诉钟唯唯:“去了太傅府请钟大姑娘,被拒绝了,说是要养伤,不能沾这些东西,为了不扫兴,索性不来了。”

虽然大多数人不怎么喜欢钟欣然,但是考虑到钟欣然经过选拔赛,也算是郦国茶师中的佼佼者,请了,不来,那是钟欣然自己的事,不请,说起来就是钟唯唯排斥她。

钟唯唯早猜到钟欣然不会来,这话也算说得有礼有节,就把此事抛到脑后,不去管,安心和众人欢聚起来。

酒过三巡,她借口更衣,去了后堂,方健和另外几个人早就在里头等着的,接着寒云也进来了,把那几个人介绍给她:“这些都是受过老大人深恩的。”

一个微微驼背,胡须有些花白的人道:“卑职苏庸,在吏部任主事……”

一个胖胖的小眼睛含着笑道:“卑职温旭,厚德门城门校尉……”

在场的七个人,各自介绍了自己的身份职务,他们中间有小官,也有小吏,还有开设店铺的寻常商人,他们形容各异,唯有眼里的坚定一致。

寒云叹道:“这么多年以来,我们一直都在等待这一天,等着有朝一日,能为秋司茶洗涮干净冤屈,还他以清白,可算是等到了。”

温旭直叹气:“我们一度以为你们姐弟俩都死在外头了,直到你回来和方健联系上,我们才知道你们还活着。”

方健指着坐在角落里的一个男人:“小钟你记不得他了吧?那次你离京,就是从他和他家亲戚的屋子里穿过逃走的。”

当时她病重离京,坐着钟欣然母女的车驾出宫,半途下车,从小巷中某户人家的前门进去,后门出来,如此再三才顺利甩掉梁兄,成功到达大长公主府。

原来不知不觉之间,她早已接受了很多人无声的帮助。钟唯唯眼角有些湿润,起身给众人行礼:“多谢各位叔伯,这番情义,我记在心里了。”

紧闭的窗子忽然被人从外头推开,一条人影灵巧地跃进来,吓得众人齐齐一跳,方健更是立刻就把钟唯唯护在身后。

只见那人痞痞一笑,叼着根草茎往椅子上一坐,笑道:“我来得迟了,吓着你们了?”

却是大雁帮的总舵主董瑜。

钟唯唯看清楚是他,一个茶盏朝他扔过去:“正门有路你不走,偏要装神弄鬼,我差点就让之一把你弄死了。”

董瑜灵敏地抓住茶盏,笑道:“我轻功极好,只要没有累赘,逃走是没有问题的。”又笑问钟唯唯:“那天下午,有御史刁难你,不让你做大司茶,飞的臭鸡蛋准不准?”

钟唯唯等人全都惊讶地指着他:“原来是你。”还说怎么那么准呢?就没有一只砸偏的。

董瑜得意地笑:“除了小爷还能有谁。”肃了神色:“我是代表我家老爷子来的,我能做什么,你们安排吧。”

寒云将手一拍:“既然人都到齐了,那就开始说正事儿吧,时间紧迫,只怕陛下很快就会来接人,大家抓紧时间。”

众人皆都善意地冲钟唯唯一笑,凑到一起商量该怎么翻这一起陈年大案。

夜色深沉,太傅府里一片静寂,偶尔才能见到一星半点灯光,就连人影都不见半个。

钟欣然居住的屋子里,灯光也未见得亮堂几分。王嬷嬷带着几个仆妇布置好饭桌,叫钟欣然:“姑娘过来吃饭吧。”

钟欣然的伤口已经拆了线,伤口果然如同太医预料的一样,愈合得很不好,就像是一只粉红色的蜈蚣,狰狞地盘旋在脸上。屋里灯光昏暗,正是为了不让别人看到她的脸。

她慢条斯理地走到饭桌前,丫鬟给她盛汤,不小心多看了她一眼,她抬手就打翻了汤碗:“看什么看?还有规矩么?滚下去!”

热汤从丫鬟胸前淋下,烫得丫鬟怪叫一声,哭出声来,钟欣然大怒:“哭丧么?还嫌这府里不够晦气?”

王嬷嬷赶紧让人把丫鬟带走,遣散了其他人,柔声劝她:“不必为了这种人生气,吃下去不克化,消消气……”

钟欣然想到此刻钟唯唯正被众人环绕,欢庆胜利,而自己这里冷清寂寥,遭此不幸,心里又恨又烦,脸上的伤口更是一阵阵生疼,便连着王嬷嬷一起赶出去:“出去。”

王嬷嬷无奈,只好退了出去,再把所有的人都遣散了。

慕夕悄无声息地潜进来,站在阴影里道:“今夜月色不错,我有一件绝佳好礼要送你,你赶紧吃饭,我带你出去。”

钟欣然不感兴趣:“我现在最希望的是能把我的脸治好。你不是说,能找到什么了不起的大夫么?”

慕夕笑道:“大夫还得等些时候,但我找到了钟袤。”

☆、596.第596章 身世暴露(1)

找到钟袤?

钟欣然虽然有些诧异,却还是兴趣缺缺:“找到就找到呗,有什么用?现在大家都在找他,你赶紧把他抛出去,不然只会引火烧身。”

慕夕轻笑一声:“难怪你会输给钟唯唯,我看你的脑子,摔这一跤完全摔成豆腐渣了吧?那是多么大的筹码,可以问钟唯唯要很多东西,让她帮你做事情,哪怕就是让她帮你入宫也是可以的。”

入宫么?钟欣然心脏狂跳,很快意识到这是慕夕的圈套,便冷静下来,淡淡地道:“我入宫做什么?我已经死心了。”

慕夕笑而不语,沉默许久,才道:“既然你死心塌地的跟着本座,本座少不得也要为你考虑一二。我有一个主意,或可让钟唯唯姐弟俩永无翻身之地。”

钟欣然眼里绽放出光彩,着急地道:“什么?”

慕夕淡淡道:“你不是说,钟唯唯姐弟俩的身世有问题吗?我们可以在这上面做文章。”

想要知道真相,对钟袤施展迷魂术,不就可以知道一切了?就算是钟唯唯姐弟俩的身份来历没什么大问题,也可以利用迷魂术,让钟袤说出不利于钟唯唯的话来!

钟欣然激动地拿起筷子,三下五除二吃了饭,起身道:“我们这就出去吧。”

得到慕夕的首肯后,她拍手叫王嬷嬷进来,把碗筷收拾了,再把人统统赶走:“我要休息了,不许来打扰我,不得我允许,不许随便进来。”

她受伤之后也懒得装了,脾气更是越来越怪,王嬷嬷习以为常,乐得清闲,爽快地答应下来,收拾好屋子,送上热水就把门关好退了出去。

钟欣然吹灭了灯,由着慕夕将她带出了太傅府。

京城东南角,是烟花聚集之地,此时正是最热闹的时候,笙歌夜舞,灯红酒绿,客人川流不息。

最为清幽的一家妓馆里,钟欣然和慕夕穿过树荫小道,走进了一座精致的绣楼里。

妖艳的妓子毕恭毕敬地对着慕夕行礼禀告:“按您的吩咐给他用了引梦香,您上去就可以开始了。”

楼上,钟袤紧闭双眼,躺在床上一动不动。

钟欣然走到床前,厌恶地盯着他看了半晌,冷冷地道:“两年不见,长大了啊,若是我爹和钟唯唯看到,一定会很欣慰。”

她的目光落到钟袤的右手上,没有如愿以偿地看到残指,便皱了眉头:“这是怎么回事?”

慕夕抱着双臂站在一旁:“谁知道呢?要想知道真相,恐怕得问李尚了。”

钟欣然抓起钟袤的手,恶狠狠地道:“给他割掉!”

割掉食指就再不能写字了,身有残缺还不能入朝出仕,钟唯唯不是扬眉吐气了吗?可她就是要让这姐弟俩痛不欲生!

慕夕皱了眉头:“割了手指,他就会痛醒,会影响我用功。你是要取他手指,还是要弄清楚钟唯唯的身世?”

钟欣然恶毒地道:“先施功,问清楚他的身世,再割掉他的手指,把他扔到隔壁小倌馆去给人玩残。”

“啧啧……好恶毒的女人。”慕夕伸手将钟袤扶起靠着床头,拿出一个香球,拧动开关,在钟袤鼻端晃了又晃。

甜梦香的味道弥漫开来,钟袤眉间露出痛苦挣扎之色,慕夕耐心地等待着,直到钟袤平静下来,他才轻声唤醒钟袤:“阿袤,阿袤,醒来……”

钟袤才睁开眼,就对上了慕夕黑得深不见底的眼睛,他茫然地看着慕夕:“你是谁?”

慕夕一笑,和气地道:“我是大师兄啊……”

他侃侃而谈,和钟袤谈到九君,再谈到最近,等到钟袤完全放松下来,全身心地信任接纳了他,他才问道:“你真名叫什么?你从哪里来?你的父母是什么人?”

钟袤满脸挣扎,眼里透出血丝,一双手死死攥住被子,喃喃地道:“不可以说,不可以说……阿姐说过,不能说……”

果然有大问题!钟欣然激动得围着床转圈,却又不敢打扰慕夕,急得恨不得挠墙。

慕夕突然停了下来,用力捏了钟袤的昏睡穴一下,不高兴地道:“臭小子还挺厉害的,居然抵抗得住我的摄魂大法。”

居然没有成功!钟欣然急道:“让我来!”

慕夕蔑视地道:“你也配么?还是你认为你比我强?光凭你那张脸,就能把他吓醒了,还摄什么魂?”

这话极大地刺激了钟欣然,她讷讷地站到一旁,不敢再吱声。

慕夕擦了一把汗,喝了两杯水,养了一会儿神,加大了甜梦香的分量,再次把钟袤弄醒,继续刚才的问题。

这次他用的剂量很大,钟袤目光呆滞,只是机械地回答他的问题:“我姓秋……雪溪秋氏……阿爹是秋泽,前任大司茶……我家啊,原来就住在大司茶府……”

钟袤未及说完,便一头栽倒在床上,口吐白沫,完全失去了意识。

钟欣然和慕夕交换了一下眼神,两个人脸上都洋溢着激动和不敢置信。

谁能想得到呢?钟唯唯姐弟俩的身世居然惊人!

叛臣逆贼的后人,而且还是逃走的死刑犯!

这样的人若是能做皇后,能做大司茶,那才见鬼了呢!

钟欣然激动得全身发抖:“咱们得好好合计合计,怎么处理这个事儿。”

慕夕道:“明天我把他扔到药王庙外面去,你去上香,然后找到他,把他送交给钟唯唯。”

然后她就可以继续扮可怜,继续求原谅,继续混宫廷,再然后,嘿嘿……钟欣然得意地笑了起来。

只是这样一来,她就不能把钟袤的手指割掉了,不然新鲜伤口很容易引起更多事端。钟欣然看着钟袤的手指,遗憾极了。

太阳升起,药王庙外的人越来越多,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声:“死人啦,死人啦,这里有个死人!”

爱看热闹的百姓立刻扔了手里的事情,“轰”地一下围拢过去,把墙角的“死尸”包围起来,指指点点。

太傅府的侍卫驱赶着人:“让一让,借过,借过……”

“怎么回事?”带着幕笠的钟欣然掀开窗帘,惊讶地道:“咦,这不是钟袤吗?”

☆、597.第597章 身世暴露(2)

司茶署里,钟唯唯在聚精会神地听属官报告今年的茶叶贸易,突然间忍不住打了一个大喷嚏。

她有些不好意思:“这是谁在念我呢。”

属官奉承道:“定然是皇长子在念叨大人呢。”

想到又又,钟唯唯就想起了重华,不由笑了起来,和颜悦色地夸了属官两句。

忽见之一跑进来,大声道:“钟大爷找到了,就在外面!”

钟唯唯心里一拧,猛地站起来,急急忙忙往外跑:“怎么回事?”

不是说重华派了人去接钟袤的吗?怎会接人的没消息,钟袤莫名其妙就跑到这外头来了?

之一道:“属下正在刷马,突然听见外头有人嘈杂,说这就是钟大司茶的弟弟,让通传给您知道,以便请大夫。属下不敢耽搁,就赶快跑出去看了,是太傅府的钟大姑娘把人送来的,钟大爷的情形看上去不是很好。”

各大衙门距离都不远,依次而立,无数的大小官员进进出出,等钟唯唯赶出去时,周围已经围满了许许多多看热闹的大小官员。

这怪不得官员们爱看热闹,只怪钟唯唯最近风头太盛,多数人都知道她有个亲弟弟,被东岭人给抓了,以此胁迫不许她参加斗茶大会。这会儿听说人找到了,当然要来看看,一是为了表示关心,二是好奇。

钟袤被放在一张平板车上,脸已经被擦洗干净了,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折磨,变瘦变黑了,然而那张脸,却是像极了死去的秋泽。

有好几个年龄较大的官员站在一旁,神色复杂,互相传递着眼色,都是有所怀疑,只不敢说出来而已。

钟唯唯一看这个架势,心便凉了半截。

带着幕笠的钟欣然站在一旁,举着伞为钟袤挡着太阳,十分着急地道:“阿唯,你快来,快派人入宫恳请陛下派太医来看看吧。”

事到如今,着急并没有任何帮助,反而会引起很多不必要的事端。

钟唯唯定定神,先探探钟袤还有鼻息,就叫之一等人先把钟袤抬进去:“送到我的值房里,即刻拿我的腰牌入宫,请陛下派太医过来。”

钟欣然凑过来,恳切地道:“我早起去药王庙上香,看到有人围着看热闹,把路堵住了,我就掀开帘子一瞧,居然是钟袤……可把我吓坏了,本想把他先送回太傅府,又怕你不喜欢,所以就送过来了。”

钟袤情况不明,钟唯唯没心情应付她,道了谢就让她走:“有劳师姐挂心,你也是病人,先回去吧。”

钟欣然不肯走,楚楚可怜的样子:“我也是阿袤的姐姐呢,将来还要靠他给阿爹继承香火,我也要靠他给我撑腰,你别赶我走。”

她双手合十,恳切地道:“阿唯,求你了,我知错了。”

看热闹的官员越来越多,韦太师更是从不远处的吏部走了出来:“怎么回事?”

钟唯唯阴沉了脸,匆匆忙忙给韦太师打了个招呼,大步往里走,也懒得去管钟欣然了。

韦太师和钟欣然隔着幕笠对了个眼神,心照不宣地点点头,让手下的人驱赶看热闹的官员:“都没事儿做了还是怎么的?这有什么好看的?”

等到人群散去,他才给手下的人使了个眼色,示意瞅准时机就可以开始了。

钟欣然快步跟在钟唯唯身后,长吁短叹:“这孩子真是命苦,小时候身体不好,大了又总是惹上这些莫名其妙的事儿,是不是冲撞了什么啊,我求了一道符,很好的,给他带上……”

钟唯唯充耳不闻,在她要跟进房门之前,状似无意地使劲把门关上,险些砸在钟欣然的鼻子上。

钟欣然“啊”地轻叫了一声,跌倒在地上,王嬷嬷气愤极了,边扶她边道:“怎么回事啊?好心送过来,倒成差错了?”

钟欣然摆摆手:“不要怪阿唯,她心里急,没注意。”

门唰地又开了,钟唯唯板着脸扶她一把,冷冰冰地扫了王嬷嬷一眼,道:“对不住,我心里着急,忘记师姐在后头跟着了,没有伤到你吧。”

钟欣然想往里挤:“没有没有,我就是放心不下钟袤。”

钟唯唯拦住了门,不许她进去:“师姐本来就还病着,怕钟袤把病气过给你,回去吧,我改日登门道谢。”

再次把门砸上,关得严严实实,之一彬彬有礼地过来请钟欣然主仆离开。

钟欣然讨了个没趣,钟唯唯又没什么小辫子给她抓,只好忍了这口恶气,满怀恶意地走出去。事情到了这一步,还想蒙混过关吗?那是休想!

钟唯唯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给钟袤仔细检查了一遍,确认他的手指、脚趾、耳朵、舌头、眼睛都还在,身上并没有大的伤口就稍许松了口气,静等太医到来。

太医还没到,寒云已经赶过来了:“怎么办?我在芳荼馆里听人议论,说大爷的长相特别像故去的秋大司茶,想必很快就会有人拿这个做文章,你要有所准备。”

钟唯唯道:“我已经想好了,等太医给钟袤看过,我就即刻入宫,把这一切向陛下坦白。翻案的事情,你们继续做着,这些天,我若不找你们,就别过来招人眼了。”

寒云不敢耽搁,匆忙离开。

陈少明陪着太医很快到来,给钟袤进行了详细的检查之后,太医道:“并没有严重的内外伤,但是身体很虚弱,受到过极大的惊吓,似乎还被人下过份量极重的迷药……先开点药吃吃,弄些米汁子来喂喂,再看吧。”

钟唯唯觉得很不好:“我听说迷药用得太多,会让人变得脑子迟钝,很伤神智,有没有这种事?”

太医摇着头道:“是有这个说法,先吃药看看吧。”

陈少明见钟唯唯神色不对,连忙把太医引下去开药,小棠劝钟唯唯:“吉人自有天相,别怕。”

“你看好钟袤。”钟唯唯突然站起身来,从之一腰间抽出长刀,大踏步往外走。

“你要干什么?”小棠顾得住钟袤就顾不住钟唯唯,连忙示意之一等人跟上去,再大声喊陈少明:“明公子,快来帮忙!”

☆、598.第598章 暴打李尚

陈少明丢下太医,大踏步跑过来拦住钟唯唯,去抢她手里的刀:“你要干什么?”

钟唯唯红了眼睛:“别拦我!我要砍死李尚那个王八蛋!”

她并不知道钟袤都经历了什么事,但从真堇帝姬之前的供述来看,钟袤之所以会悄无声息地被掳走,东岭人的确是用了迷药的。

究其根源,所有的祸害根源都来自于李尚这个混账王八蛋。

钟袤已经暴露在大庭广众之下,她很快就要向重华坦白,不管重华是什么态度,姐弟俩必然都要陷入无尽的麻烦之中。

左右这个大司茶都是做不成了,在行动不自由之前,她必须得先砍死李尚这个王八蛋,出了心里这口恶气!她忍很久了,到这一刻,再也忍不下去!

陈少明苦口婆心:“你别这样,等东岭那边传回消息来,严惩凶手……”

话不投机半句多,钟唯唯翻了个白眼,让之一拦住陈少明,大声叫之二:“快把胭脂马牵过来!”

人跑到大门外,之二已经把人马都准备好了,钟唯唯利落地翻身上马,向着软禁东岭使团的驿馆奔去。

她去得匆忙,并没有看到重华轻衣简从,在街道的另一边赶过来。

郑刚中要叫住她:“那不是钟司茶么?微臣去把她追回来。”

重华止住他:“先问问是怎么回事。”

陈少明跑掉了一只鞋子,从里头跌跌撞撞跑出来,扑上去抓住他的辔头,急得满头是汗:“陛下,钟司茶拿着刀要去砍死李尚……”

之一在一旁三言两语说清楚了经过。

“大惊小怪!这算什么大事儿?”

重华瞪了陈少明一眼,翻身下马,大步往里走,叫太医:“过来说说钟袤的病情,人交到你手上,若是出了事,小心你的项上人头!”

又吩咐郑刚中:“带人跟上去,若是没事就别管,若是有人想找事儿就只管打,出了事儿朕兜着!不死人就行了。”

敢动他的人,那就得好好考虑后果!

陈少明目瞪口呆,这样也可以?

郑刚中拍拍他的肩膀,带着人迅速跟了上去。

钟唯唯带着人赶到驿馆外头,负责看守的御林军校尉是方健的发小,见她来了就讨好地道:“您老怎么有空过来?”

钟唯唯随手将钱袋子扯下来扔过去:“弟兄们辛苦,请弟兄们喝酒,我办点儿事,一会儿就走。”

校尉掂了掂沉甸甸的钱袋子,眉开眼笑:“您方便,您方便。”

钟唯唯拖着长刀,杀气腾腾,呼啸而过。

有人害怕出大事儿,小声道:“万一出人命怎么办?”

校尉翻了个白眼,从钱袋里掏出一枚小金锭子塞过去:“那是陛下的事儿!东岭要割地赔钱,丢了面子里子,岂能善罢甘休?这纠纷少不了,死个把人小事儿。”

东岭使团住在驿馆南边,梅询与李尚正静坐下棋,听到仆役在外头惊叫,便都齐齐放了棋子,起身去看:“怎么回事?”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从外头使劲踹开,钟唯唯大步踏入,目光锁住李尚,厉声道:“把他给我拖出来!”

梅询急忙护住李尚:“做什么?两国交战不斩来使,何况东岭与郦国并未交战!”

钟唯唯直勾勾地看了他一眼,冷声道:“走开,我为我弟弟报仇,谁敢拦我,他便是我的敌人!”

梅询被她这一眼看得毛骨悚然,想起东岭之前做的那些事情,颇有些无地自容,然而还是想护着李尚:“令弟不是早就离开嵊州了吗?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

钟唯唯没闲心和他废话,直接让之二把他拖了扔出去,梅询急着要找人来救李尚,李尚苦笑:“先生不必管我,冤有头债有主,此事因我而起,该我来还。”

他张开手臂,坦然对着钟唯唯:“不管你信不信,令弟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从嵊州的寺庙里逃走了,之后我的人到处搜寻都没搜到。他走之前完好无损,后来发生了什么事,不是我授意,我也不知情。”

“事情难道不是因你而起?若不是你绑了他,他又怎会落到这个地步?”钟唯唯恨恨地举起长刀,对着李尚狠狠劈下。

肩头传来一阵剧痛,侍从尖叫着摔碎了茶碗,李尚下意识地闭上眼睛,以为自己会身首分离。

然而并没有,钟唯唯这一下,只是用刀背狠狠砍在他肩上,肩头浸出了血,皮肉绽开,却不致命。

李尚忍着痛意笑起来:“阿唯,我就知道你舍不得我死。”

钟唯唯不言不语,再次举起刀,对着他的脸砍过来。

侍从再次发出惊恐的尖叫声,李尚下意识地想要伸手护住脸,临时却又改变了主意,闭着眼睛,含着笑,默默承受。

这一下,也不是刀背砍上去,而是刀面狠狠拍在他的脸颊上,来回抽了十几下,他被打得头晕眼花,脸肿得看不出本来面目,钟唯唯才停下手,让之二等人松开他的手臂。

失去支撑,李尚一头栽倒在地上,控制不住地呕吐起来,再软软躺倒在地上,“哈哈”大笑出声:“我早知道你不会杀死我,我若死了,你家皇帝至少也会闹得焦头烂额,对你弟弟更没有什么好处,对不对?”

钟唯唯一脚踩在他脸上,轻蔑地骂道:“斯文败类!你等着,阿袤若是呆傻了,你也别想聪明的活着,我要让你变成街头的傻子,在街上捡烂菜叶吃!”

李尚扭头,温和地看着她:“我现在已经快成傻子了,阿唯……”

他压低声音:“你就不好奇,我这样恶毒的人,为何没有对钟袤下死手吗?你若是杀了我,你会后悔的。”

想起他所会的雪溪秋氏秘技,钟唯唯皱了眉头:“你……”

郑刚中从外头跑进来,扬着大嗓门道:“小钟,小钟,出够气了么?出够了咱们走吧。”压低了声音:“有人在找你麻烦,快回去。”

当务之急,是要和重华说清楚事情的真相,不然接下来都会很被动。钟唯唯掉头而去。

李尚趴在地上,目送她远去,心有余悸地摸摸脸颊,痛得龇牙咧嘴:“好可怕的女人。”

☆、599.第599章 你可有话要和我说?

司茶署中,重华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的几个御史。

他就纳闷儿了,刚打死一个,怎么又冒出来这么几个,都是些不怕死的么?

之前那个被打死的,倒是不冤枉,本身就是韦氏的走狗,但今天这几个,却有真正的忠臣在里头。

人家也没说钟唯唯怎么了,就是表示,钟袤和当年的叛国贼秋泽长得太像了,各种流言传得到处都是,是不是彻查一下,以正视听。

这样一来,就算他想找茬儿都没理由。

所以,做皇帝的厉害,底下的大臣们也得跟着变厉害,不然没法儿斗争,全都由皇帝一个人说了算,大臣就没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