却见廖县令一本正经地道:“以下官看来,至少也该派人去知会南茶师他们,必须谨慎再谨慎,万不可暴露身份,打完就跑,有事只管推到江湖人士身上去,如此才妥当。”
“噗……”简五从外面进来,恰好听见这一席话,差点没笑疯。
指着一本正经的廖县令道:“廖县尊,从前只当你是个斯斯文文的读书人,谁知你竟然是这样的人。”
廖县令的小眼睛里闪着精光:“下官一直以来都是这样的人,只是五爷和馆主不知而已。”
他是永帝时期的进士,因为家贫貌丑,既无钱讨好韦太师,又不投韦太师的眼缘,便被发送到这里来,至今已经十年。
他主政以来,一直无功无过,看不出有什么上进的样子,却也把治下的青县治理得井井有条,没出过乱子。
包括这些年茶叶专卖权被东岭长期霸着,茶农的茶叶卖不出去,大家没得饭吃,好多地方的茶农都起来闹事,唯有青县安静得很。
钟唯唯知道是因为九君山一带的茶农,都有私下制茶卖茶的习惯,之前以为是民风使然,现在看到廖县令这副模样,才恍然有了几分明白。
根本不是什么民风,只怕是有人故意睁只眼闭只眼,放茶农一条生路。
虽说这人有蒙蔽圣听的嫌疑,却是一个善于治理,会做人的好官。
钟唯唯笑了:“廖县令,我一直以来都觉得九君山这里走私茶叶太过了些,今天才知道原因,很想把这个秘密告知陛下。”
廖县令面不改色心不跳,笑着说道:“下官也想知道原因,屡禁不止,一直以来都以为是下官能力不足,所以十年未曾上进,下官也是非常羞愧。”
简五是聪明人,当即明白过来,将扇子使劲敲了廖县令的肩膀一下,说道:“你这个老滑头!好大的胆子!”
廖县令瞥简五一眼,给钟唯唯行礼:“廖某不才,愿为钟馆主驱使。”
钟唯唯也不含糊:“收了,近来多事之秋,你在此地年深月久,人脉耳目众多,我与许将军在做什么,想必你也是知道的。
多话不说,只盼你与许将军一文一武,一张一弛,把这里治理好,不负陛下所望。”
廖县令的小眼睛里闪着坚毅的光芒:“廖某必不让陛下失望,必不让钟馆主失望。”
他观察钟唯唯很久了,相信她就是那个可以改变郦国的人。
他愿意跟着她,愿意帮着她,只因,他们都有一个共同的梦想,那就是强国梦。
廖县令的投靠,让钟唯唯接连几天心情都很好。
好消息很快传来,东岭前太子李源被平安押送到九君镇,东岭那边收到消息,秘密派了丞相顾沄来处理此事。
东岭人这次来得很快,从李源被抓到的那一天开始,到特使到达九君镇,前后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顾沄到达那天,恰好是冬月二十一,钟唯唯因为睡不着,天不亮就起了床,打扮好之后就一直坐在芳茗馆里练习茶道。
简五来接她:“人是半夜时候到的,许将军不许他入城,要求他在距离九君镇十里远的地方驻扎,今天天亮才许入城。你要去么?”
钟唯唯笑道:“你没见我大清早的就打扮好了等你?”
简五笑起来,亲昵地抱了她一下,小声道:“无论如何,先恭喜你,希望你能有情人终成眷属。”
钟唯唯回抱了简五一下,笑道:“我已与陛下成为眷属了。”
简五有些愣神,随即一笑:“正是。”
她挽着钟唯唯的手臂,一起往外走,低低切切地道:“这样也挺好的,你记着我,我记着你,比什么都要好。不过,你真的决定不再管京城和皇宫里的事了吗?”
钟唯唯淡然一笑:“不然呢?我早就想好了。”
简五重重地握一下她的手:“那就好。”
二人一起出了芳茗馆,登车而去。
马车远行之后,晨雾里走出一个人来。
何蓑衣白衣青鞋,骑着一头小毛驴,慢悠悠地坠在后面,他的鬓角被晨雾所湿,眉毛也因凝结了水汽而拧在一起,看上去冷清又寂寞。
夏栀跟在后面,只是无声叹气。
又冷又湿的冬晨,他却这么早就赶过来,一直藏在外面不进去,钟唯唯出来也不露面,只是因为担心李源被抓,东岭前*太*子*党会疯狂报复钟唯唯,还怕露面会加重钟唯唯的负担。
这样的感情,太沉重了,简直是病,必须得治的那种病。
之二十很快发现身后有人跟着,上去悄悄告诉之一:“有人跟着,不知道是不是东岭的人。”
之一摇头:“我知道是谁,假装不知道吧。”省得说出来大家都尴尬,就这样好了。
钟唯唯等人到达城门时,天还未曾大亮。
许翰领了许多士兵在那儿布置,见她们来了,就让人领她们去一旁的值守房:“去那里,我让人生了火,烧了热水。”
天色大亮时,钟唯唯和简五看到了东岭密使、丞相顾沄。
顾沄是个年约六十的胖老头,红光满面,一双灰白的眉毛长得老长,就好像寿星似的耷拉下来,配上一张乐呵呵的笑脸,看上去格外亲切。
☆、528.第528章 真堇帝姬
小棠道:“这密使看着怪亲切的。”
钟唯唯道:“人不可貌相,不能掉以轻心。”
从她在先帝跟前做起居郎开始,就经常听见顾沄的名字,此人沉浮宦海几十年,历经三代东岭君主而不倒。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这一次,李源和李澹兄弟二人争夺储位,他之前是支持前太子李源的,后来不知怎么地摇身一变,又成了李澹的人,而且还是心腹——只看李澹派他来处理李源一事就知道了。
简五也用生意人的眼光来打量顾沄:“是个心狠手辣的老狐狸。所谓的笑面虎,说的就是他这种人了。”
顿了顿,笑道:“你看他身后那个小伙子,瞧着颇有几分意思。”
钟唯唯定睛看去,只见顾沄身后紧紧跟着一个青衣少年,看上去比其他人更瘦弱几分,一张脸却眉清目秀得紧,甚至于可以说很美了。
简五品论:“是个美男子呢,东岭人长得不如郦国人俊秀,李尚和这个少年郎,都算是极其难得的了。”
钟唯唯道:“这是个女子。”
简五奇怪:“你又如何得知?我看他虽然瘦弱,但是男儿的英武气还是有的,再则冬天衣服厚重,也确实看不出什么来。”
钟唯唯笑道:“姐姐虽然常年在外闯荡,见过的人和事多,但看男女这种事,你就没我知道了,宫里最多的就是女人。”
不一时,东岭人的队伍完全进了城,人不多,却全是高手。
这还只是明面上的,暗里绝对不止这么几个人。
钟唯唯和简五出了值守房,从另一条路去了将军府,刚坐下没多久,许翰就回来了,道:“顾沄真是个老狐狸,才见面就说自己太不容易了,这么多年没出过远门,难得有这个机会,得好好玩玩。”
顾沄其实就是想告诉他们,东岭一点儿都不急,急的是郦国,因为钟唯唯的病拖不得,所以若想早些拿到药,就得多付出代价。
钟唯唯淡淡地道:“那就烦劳将军好好陪他玩玩。”
她还真的不急,一点儿都不急。
几人笑了一回,分头散去。
接下来的几天,许翰和廖县令成日只是陪着东岭人吃吃喝喝,还特意给他们准备了一支小乐队。
里头的女优貌美体软,吹拉弹唱无一不精,更是伺候人的好手。
顾沄是个老狐狸,一来二去就猜到了郦国的意思,却也不急,表面上贪图享乐,背里却悄悄派人四处搜寻东岭前太子李源的下落。
可是他不急,却有人急。
一日,钟唯唯给孩子们上课出来,苗姑姑便来报告:“来客人了,她说您在东岭的故人托她给您带句话。”
钟唯唯道:“我在东岭哪有什么故人?不见。”
苗姑姑去了又回来:“闹得很厉害,在外面嚷嚷着说要向您挑战茶道,说您是个胆小鬼……”
后头的话,苗姑姑没说出来,但想也想得到不会是什么好话。
钟唯唯自顾自地换了家常衣服,拔去簪钗,压根不理。
钱姑姑知道她的意思,皱了眉头:“你们是做什么用的?这种狂徒,赶走就是了,何须再来禀告。”
苗姑姑羞愧地又去了,过不多时再回来:“她问您是不是要把东岭的帝姬拒之门外。”
钟唯唯已经隐约猜到这人是谁了,挑一挑眉:“胡说八道,东岭的帝姬在安京待得好好儿的,我只知道有东岭的密使、丞相及其随从在此,哪里又冒出什么东岭帝姬来?把这个骗子给我轰走!”
钱姑姑和胭脂嫌弃苗姑姑没用,要带着人出去办这事儿。
钟唯唯把钱姑姑留下来:“您是芳茗馆的总领姑姑,哪儿能让您去做这种小事,还是让苗姑姑和胭脂去处理吧。”
苗姑姑羞红着脸,和胭脂一起退出去。
钱姑姑见钟唯唯脸上露了疲色,便上前去给她揉捏头部的穴道,低声道:“恐怕真是那位真堇帝姬。”
钟唯唯淡淡地道:“是她最好。”
听上去十分怨气的样子。钱姑姑不由笑了:“不是说不介意陛下找其他女子的么?”
钟唯唯叹气:“陛下是陛下,我是我,这种事儿讲究一个你情我愿,但凡是拿陛下来胁迫我的,或是拿我胁迫陛下的,我都不会给她好脸色。”
小棠道:“你就不怕得罪她么?万一哪天她真的成了……”
真的成了郦国的皇后,那要找起麻烦来,也够烦的。
“为了郦国的利益,这种事儿不定真会发生哈。”
钟唯唯沉思片刻,对着小棠一挥手:“去,让之一他们带着人去抓骗子,抓了之后送去给廖县令,确认一下究竟是不是骗子。”
赵宏图又奸又滑地道:“不是骗子也是奸细!这两国密谈是多么机密的事情啊,顾沄身份贵重吧?
却也只带了几十个人,轻衣简从就来了,不就是害怕会走漏风声么?什么帝姬会跟着来掺和,荒唐!”
钟唯唯微笑着闭上眼睛养神,滚滚走过来,挨着她的腿蹭啊蹭,轻叫着讨好她。
钱姑姑笑道:“它这是央求您陪它玩儿呢。”
拿一个皮球递给钟唯唯:“天气冷了,您也懒怠得动,正好陪它玩耍一下。”
钟唯唯便叫一声:“滚滚!”再将皮球扔出去。
滚滚晃动着奶黄色、胖滚滚的身体,四条腿划船似地飞奔起来,汪汪叫着去追皮球。
不一会儿扑到了皮球,叼回来,放在钟唯唯脚边,坐下去,仰着头,边喘气边期待地看着她,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湿润润的,天真又无邪。
钟唯唯“哈哈”大笑起来,抱着滚滚的头亲了一下:“果然是只滚滚。”
滚滚人来疯,就地打个滚,耷着爪子,把粉红色软肚子亮出来给钟唯唯,扭着头看着她,狗脸上恍然有笑意。
“真是神了!”钱姑姑和赵宏图也被逗得笑起来,跟着钟唯唯一起逗狗玩。
“事儿办妥了!”小棠雄赳赳气昂昂地进来,身后跟着苗姑姑和胭脂:“我出去时还在那儿不依不饶地闹,我就指挥人去抓她,说要送给县衙去,她还凶……”
☆、529.第529章 以假乱真
“她威胁说,要怎么怎么样,我一个字都没听,直接让人上去抓她,她一看势头不对,就赶紧跑了。
我看她带的人也挺扎手的,真逼急了免不得会伤人命,虚张声势嚷嚷了一阵就算了。”
小棠想到当时的情景,十分解气:“什么人啊,就算是帝姬又怎样,她只是东岭的帝姬,这是在咱们郦国的地盘上!”
赵宏图板着脸提醒她:“那就是个骗子,哪里来的帝姬!”
“是,是,骗子!”小棠笑着,嘻嘻哈哈地拿了肉干递给滚滚:“多吃点儿。”
钟唯唯轻轻拍开她的手,嗔怪道:“还给它吃,都这么胖了。”
钱姑姑看一眼小棠肉呵呵的手,委婉道:“小棠是觉着天冷了,多吃一点,有肉,抗寒。”
自从小棠和梁兄定下亲事之后,她就开始心宽体胖,到现在,春天做的衣裙已然是不能穿了。
钟唯唯就说小棠:“虽然定了亲事,但也不能放开肚子地吃,看看你,又胖了。”
小棠红着脸说:“他说他不嫌,他喜欢,胖媳妇儿倍有面子。”
钟唯唯和钱姑姑等人面面相觑片刻,猛然爆发出一阵大笑声。
钱姑姑眼泪都笑出来了,戳着小棠道:“真是个心直口快的傻丫头。”
小棠抱着钟唯唯的胳膊撒娇:“可是,我们姑娘就喜欢我这样儿的。”
钟唯唯拍拍她的手:“我是喜欢你这样,但你也不能把自己弄成一个大胖子啊。”
小棠认真道:“知道了,今天开始,每顿饭少吃一碗。”
钟唯唯撑着下颌想了片刻,道:“东岭帝姬闹这一场,事情必然会起变化,还得早作准备才是,小棠留下,其他人退下。”
众人退下,钟唯唯唤一声“梁兄”,梁兄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暗处:“在。”
钟唯唯一字一顿地吩咐他:“你即刻,带了手下的人,前去将军府,找到许将军,把今天的事情告诉他,再留在那里,听他命令,务必别让东岭人讨不到好处,把李药师带过去,严加看顾,一点差错都不能有。”
梁兄听令而去之后,钟唯唯再吩咐小棠:“去告诉陈少明他们,把茶师和孩子们全都集中起来,就说我要临时抽考。
让之一他们把考堂看起来,哪怕就是一只苍蝇,也不能放进去。关键时刻,谁不听话,就地关起来,发现不对的,就地处置。”
相比小棠是减肥不敢多吃,驿馆这边有人却是真的吃不下去。
顾沄早已没了在许翰等人面前的镇定自若,板着脸,吹着胡子,背着手,来来回回地走动。
时不时看一眼坐在一旁哭鼻子的真堇帝姬,好几次想要骂出来,又拼命忍住了。
这位帝姬,当真是被宠坏了。
前太子李源这事儿机密又重大,原本没他什么事,应该是李尚来处理的,幸亏李尚之前招了陛下的嫌,被勒令躲在府里紧闭思过不许出来。
于是这个机会才落到他身上,他悄悄出京处理此事,明面上随身只带了十多个人。
原以为神不知鬼不觉,却在半道上被真堇帝姬带着人堵住了,死活要跟着他一起来,说是好奇钟唯唯,想要见一见人。
他被缠得受不了,甩又甩不掉,还不敢拖延时间,只好暂时带着人一起走,同时往宫里送信。
哪知送信的人半道上遭了暗算,竟然是直到边境,宫里都还没有消息传来。
他只好和真堇帝姬约法三章,要求她乔装改扮成他手底下的人,紧紧跟随他的步伐,不经允许,不许出声,不许外出,不许露面。
真堇帝姬答应得好好儿的,刚开始表现也很好,结果转眼就趁着他和许翰密谈之际,带了人去芳茗馆闹事。
这可真是……顾沄瞪着真堇帝姬梨花带雨的小模样儿,恨不得把这个祸害捏死算了。
“殿下可知,我们此行是秘密而来?为的就是不让人猜着是为了什么,特别是不能和废太子联系在一起,可是您却说自己是帝姬……”
顾沄叹了一声又一声,最终忍不住开了口。
真堇帝姬擦掉眼泪,无辜地道:“是啊,我知道啊,我没露面,是让巧巧扮的我,且他们只说巧巧是疯子,并不信我真来了。”
顾沄怒了:“那是为了顺理成章地把您送到衙门里去!您倒是想想,被抓到扔衙门里去,关起来或是再上刑罚,让老臣怎么办呢?什么条件都不要谈,直接把药奉上就好了。”
真堇帝姬瞪大眼睛:“我不是没让她们抓住吗?真要是被发现了还侮辱我,我就死在那里,她也得不了好。她们投鼠忌器,不敢来真的。”
顾沄青筋暴跳:“那您的意思是,您还很有理了?”
真堇帝姬有些不好意思地瞟了他一眼,小声说:“没理。我就想试探试探,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顾沄道:“这回知道了?”
真堇帝姬点头:“知道了,是个心狠手辣不要命的。您也不用担心,真传出去,就当是我想嫁东方重华而不成,私底下偷跑来见情敌,正好就把那件事给掩盖了。”
顾沄瞪她:“您的意思是,什么都只管往您身上推,哪怕被夺去封号,随便把您嫁给梵周王也可以?”
真堇帝姬这才着了慌,起身抓住顾沄的胳膊晃了又晃,撒娇道:“顾伯伯,我知道错了,您饶了我吧,再也不敢了。”
顾沄扶着额头道:“她不怕死……钟唯唯不怕死……今天许翰也暗示我,说什么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他们之前派使者入郦国求亲,悄悄派人散布消息,想要逼死钟唯唯……
现在郦国也可以悄悄散布消息,把前太子李源的事儿散布出去,激起东岭民愤……
顾沄下定了决心:“不可能得到更多的好处了!我这就把这事儿办好。”
真堇帝姬愣了愣,大声道:“您这就要把药交出去吗?”
顾沄不耐烦:“不然呢?”
真堇帝姬眼圈一红:“我不要……拿这个给她……”
她急匆匆摸出一个盒子:“以假乱真,拿这个给她,我不要她活,我恨死她了!”
☆、530.第530章 搞事儿(1)
顾沄想了想,从真堇帝姬手中接过盒子,厉声吩咐手下:“看好殿下,再有任何差池,提你们的脑袋来见!”
急急忙忙回到居处,叫人:“去请许翰将军,就说我有要事求见,请他务必,拨冗一见。”
手下匆忙离去,他再拍一拍手,一条黑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暗处,他半阖了眼睛,低声问道:“可做好准备了?”
“做好了。”黑影是从属于东岭皇室的暗卫,力量强大,此次被东岭皇帝李澹派遣过来,目的就是要不顾一切地诛杀前太子李源。
可惜折腾这么多天,也没有找到前太子李源的下落,也不知郦国人到底把人藏在了哪里。
顾沄淡淡地道:“现在找不到人没关系,只要他们还想要药,就有机会。既然帝姬给咱们创造了这么好的借口,那就要用起来。”
他沉默了片刻,有条不紊地下了命令:“有几件事,必须要做到……”
第一件事,杀死李源。
谈判好之后,许翰必然会让前太子李源露面,届时不管如何,一定要当场杀死李源,再把罪名栽到许翰身上去,顺理成章洗白东岭皇帝——
以后若是有人提起李源之死,可以全部推给郦国人,东岭皇帝也就撇清了,甚至于此次行动,都可以说成是郦国利用李源来威胁东岭,东岭不得不回应。
第二件事,趁乱杀死许翰。
许翰是东岭和郦国边境之间最大的障碍,能征善战且思维缜密,许多东岭将领听到许翰这个名字就会心生惧意;
且许翰死忠于重华,重华又无比信任许翰,这样的君臣关系太铁,不符合东岭的长久利益,必杀。
第三件事,找到钟唯唯的大夫并杀死。
这一味药很稀罕,很多人不但没见过,更是听都没有听过,更别说知道它的使用方法。
郦国方面必然会派人验证真伪,被拍出来验证真伪的那个人,就是钟唯唯的大夫。
杀死大夫,钟唯唯必死无疑,那么东岭关于茶道上的,迫在眉睫的威胁便没有了。
第四件事,趁乱杀死芳茗馆中的茶师和那些孩子。
等到乱事一起,没人会想到芳茗馆中的茶师和孩子,趁乱把人弄死,郦国的茶道人才便算是灭绝了。
从此之后,郦国再无能力与东岭相抗衡,臣服不过是早晚的事儿。
“我不管你们用什么方法,以上几件事,这件做不到,总有一件能做到的吧?”
顾沄攥紧手中的药盒,实在不行,他便是最后那个杀死钟唯唯的人。
“是!虽死无憾,为陛下尽忠!”
暗卫以右拳锤击胸口,坚定地发了誓言,随即消失在黑暗之中。
顾沄的心腹门客自门后走出来,低声道:“相爷,您这几条釜底抽薪之计不可谓不狠厉,只恐意外,事情不成,您会走不掉,还有帝姬……”
顾沄满不在乎:“帝姬是东岭的帝姬,自小锦衣玉食,都是靠的百姓供奉,理应为国家献身。死便死了,也算是死得其所。”
门客担忧道:“可是太后娘娘太过偏宠帝姬,若是帝姬不幸,只怕相爷留在京中的家眷不会好过。”
顾沄沉默许久,缓缓道:“世人都以为,我是一个只顾自己,不顾别人的老狐狸,如此才能屹立三朝而不倒。
实则,我所凭的,不过是一腔对东岭的热血和忠诚而已,若是今天这几件事能成,可保东岭至少十五年平安,否则,东岭灭国就在眼前了。”
他笑了一声:“死了就死了吧,家里人不会怪我的。”
门客深深拜倒在地:“愿为相爷肝脑涂地。”
将军府,许翰见到了梁兄,得知钟唯唯的意图之后,当即着人去请何蓑衣。
把前因后果一说,道:“以人换药之际,李药师必然是要在场的,把李药师交给何爷照料吧。”
何蓑衣与李药师目光一碰,彼此心意已经相通。
何蓑衣道:“我去芳茗馆,那里才是最紧要的。”
李药师也道:“我若不小心丢了命,死的不过是我而已,钟馆主和茶师、孩子们若是丢了命,倒霉的是整个郦国。”
许翰目光沉沉地打量了二人片刻,使劲拍拍李药师的肩头:“你若信我,我必保你安全。”
“将军若是信我,我或可帮得上您的忙。”李药师给他行了个礼,退到一旁。
何蓑衣和许翰简单的交流了几句,叫上夏栀,一起往芳茗馆而去。
许翰吩咐偏将:“去把我们的人叫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