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会派出很多人,很有技巧并且很迅速地把个消息散发出去,并且还会挑着最合适的机会,将李尚狙杀于道上,替郦国除去这个心腹大患。

钟唯唯会意,不再言语,靠在迎枕上闭目养神。

许翰把钟唯唯送回芳茗馆后,又去了驿馆,把那个十万金买头颅的消息说给梅询知道,好心地问梅询,需不需要他们派人护送。

梅询既惊且怒,又不能发作出来,还得谢谢许翰的好意,勉强耐着性子打发了许翰,就下令连夜收拾东西,第二天一大早上路。

钟唯唯得到消息后,深深感叹于梅询的胆子小脸皮薄。

若是她,真的就顺着许翰的话头,请许翰护送了,然后就死赖着许翰,有事儿就怪郦国。

因为想到这个,就特别担心梅询回过味来又赖上许翰,便连夜给许翰送信,让他第二天早上不要去送东岭的使团,由她和鸿胪寺少卿出面就行了。

第二天一大早,她和鸿胪寺少卿准时出现在驿馆门口,诚恳地送了东岭人很多筇竹笋、活竹骝、以及油炸过的竹蛆。

“因为你们爱吃,所以连夜给你们准备的,难得来一趟,带回去给家里的人尝个新鲜吧。”

原本以为东岭人会很有骨气的不要,但是居然全部送掉了,哪怕是那种一盘盘的竹蛆,她自己都没有勇气尝试的,也被人拿光了。

梅询脸色铁青,眼睛里满是血丝,急匆匆和钟唯唯道了声别,就跳上马车走了。

东岭人的车队刚开始还能保持速度正常,驶上官道之后便加快速度,几乎是奔跑前进,与刚来时悠哉乐哉的情形完全不同。

送走了东岭人,钟唯唯履行她之前的命令,封闭了鹰嘴涧右边的芳茗馆,非命令,不许里头的人出入。

她和陈少明等人按照课表,一丝不苟地给茶师们上课,帮助他们提高茶道技艺。一旬一小考,一月一中考,三月一大考。

与此同时,他们几个也没闲着,天天斗茶交流心得体会,并将制作出来的薄片黑茶交给简五,由她找路子开辟另一条茶道,往更偏远的国家销售。

陈俊卿病好后,跟着办完了差事的鸿胪寺少卿回了京城,同行的还有许翰派去向重华递折子的副将。

钟唯唯也写了信,信里只有几个字,先问圣安,请重华保重龙体,然后说明自己一切安好,勿念。

半个月之后,有关东岭人的消息逐渐传来。

不出她所料,李尚这一路走得非常艰险,一路上麻烦不断,刺杀不断,损兵折将。

在梅询追上他之前,他所带领的人已经逃走或是死伤了三分之一,被梅询追上之后,所有人都以为终于可以松一口气了,但是当天夜里,李尚就遭到了刺杀。

刺客正是他那位美丽的侍女。

因为无所防备,李尚差点丢了命,侍女锋利的刀穿透他的肋骨,刺伤了他的肺。

幸亏梅询拼死相救,他才能侥幸逃过。

“你应该是见过的。”圣女宫有自己的消息途径,胭脂说给钟唯唯听:“她一直跟在李尚身边伺候。”

钟唯唯想起那个跪在廊下碾茶的侍女,轻轻点头:“我想应该是她,但我放出那个消息之时,她就在当场,应该知道那个悬赏十万金买李尚首级的话是假的。”

胭脂道:“也许她并不是为了那十万金,纯粹只是想要夺走李尚的命呢?

奴婢当初在圣女宫时,曾经听东岭那边的人提起过,其实东岭很多人都是支持先太子的。李尚这样的人,太多人想要他的性命。”

钟唯唯表示理解。

李尚被身边侍女刺杀的事情并没有闹大,因为下手的人正是东岭自己人。

而且还是李尚身边的人,闹大了容易扯出家丑,所以东岭方面一直保持着沉默,只是向郦国方面提出要求,请郦国派出军队和最好的大夫,护送他们的使团平安归家。

郦国方面照做,将梅询、李尚一路平安送到边境线上,和东岭派来接人的人做了交割,再浩浩荡荡地撤回去。

梅询、李尚却不敢因此放松心情,钟唯唯放出来的那个“先太子十万金买李尚头颅”的消息已经传遍了天下,无数的人蠢蠢欲动。

就连东岭朝堂上也非常不平静,谁能说得清楚,来接他们的人当中,是否隐藏着想要夺人命的刺客呢?

好在梅询身份特殊,东岭人视他为神,对他各种尊崇,他日夜守护着李尚,总算保得李尚又平安了半个月。

为什么说是半个月呢?

因为李尚在距离东岭京城不到两百里的地方,在如厕的时候,又被负责警戒的士兵给捅伤了。

“这小子命大啊……”

许翰有些烦躁地抓扯着自己的胡须,很替钟唯唯担忧:“这样他都没死,从此以后,恐怕您又多了一个劲敌了。”

钟唯唯笑问:“以将军之见,我若不先下手,他会与我为友么?”

“怎么可能!道不同不相为谋。那小子就没安好心,从让您陪他去芳茗馆赏景,再到街上查看下水道,以及后来寻您私底下说话,在竹林里假意摔下马车,哄您过去,都是不安好心。我只是遗憾,他居然这样都没死。”

至今,许翰想起李尚走后的第二天,他派人去查验那个竹林时发现的那些蛛丝马迹,就觉得后怕。

☆、507.第507章 摄魂之术

“既然都是敌人,何必担忧?”钟唯唯笑道:“有李尚这件事,东岭想必很长一段日子都会不安生。

东岭皇帝虽然未必因此怪罪李尚,但这段日子都不会重用他了,他受了这么重的伤,还有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等着取他性命,他也要避风头的。”

也就是说,她可以安心的继续规划、建设未来的西京城了。

东岭人来的这段日子,工程被停下来,害她总觉得少了点什么。

“只希望陛下知道了这里的事,不会太过怪罪我自作主张,胆大妄为。”

钟唯唯匆匆别过许翰,马不停蹄地又去了工地上,巡视一圈之后,再急急忙忙赶回芳茗馆去,主持当天的茶道考试。

遥远的东岭京城安京,最大最兴隆的妓馆。

一身华服的何蓑衣坐在雅间里,笑眯眯地往怀里美人的嘴里喂酒,和身边一个脑满肠肥的华服太监说道:“您答应我的那种药,大概什么时候才能到手?”

太监使劲亲了一口怀中的美人,呵呵笑道:“恐怕有点难啊,那种药只有宫中还有两份,太后娘娘给了真堇帝姬做嫁妆,是要跟着真堇帝姬出嫁的。”

何蓑衣眼里闪过一丝不耐烦,耐着性子道:“再难也得想办法啊,我这里等着救命呢。”

太监道:“是了,咱家知道。”

他色眯眯地看了侍立在一旁的夏栀一眼,伸手去摸夏栀的脸:“把他给我,我便立刻去做这件事。”

夏栀吓得眼泪汪汪,惊恐地往何蓑衣身后躲,唯恐何蓑衣脑子一发热,就把他给了这个死太监,毕竟那是可以救钟唯唯命的解药啊!

“滚下去。”何蓑衣打发走夏栀,淡淡一笑,道:“像他这样粗笨不爱干净,还会顶嘴的人,哪里配得上伺候张公公?我另给您挑了几个好的。”

他轻轻拍手,四个年轻漂亮的小倌儿含笑走进来,围住张太监,拿出各种手段拼命讨好。

张太监高兴起来,推开怀中的美人,搂住其中一个小倌儿就亲了上去。

何蓑衣垂下睫毛,掩去眼中的厌恶不屑,状似无意地道:“听说最近那位逆太子的余孽又起来搞事了?”

张太监不以为意:“并不是什么逆太子的余孽,而是郦国人捣的鬼,他们眼红嫉妒大司茶茶道高明,所以想要趁机害死大司茶,以便在明年的斗茶大会赢了东岭。”

“可是大司茶安然无恙啊,人家一直都是针对的颛臾王幼子……而且听说这次的交流会上,大司茶还输给那个钟唯唯了。”

“怎么可能输?大司茶那是兵不厌诈。”

“有这个必要吗?听说陛下为此大发雷霆,虽然没有惩罚大司茶,却拒绝了颛臾王的恳请,没有给颛臾王府派太医。颛臾王是要失宠了吗?”

“不好说啊。真堇帝姬和颛臾王幼子交好,太后娘娘宠她,说不定什么时候又好了。”

“据说真堇帝姬又拒绝了梵周太子的求亲,坊间传言,她即将去郦国和亲,不知这事儿是真是假?”

“十有八九是真的,上次真堇帝姬就随驾去了望川……她这也不是第一次和郦国皇帝见面了。

几年前,郦国皇帝就曾经来过东岭,与今上、颛臾王幼子相识相交,真堇帝姬那时候就很喜欢他,缠着要嫁,只是没成。”

被灌醉了的张太监趴在桌上,大着舌头,把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出来。

何蓑衣满意地让小倌儿们退下去:“去外头领赏,听见我叫你们再进来。”

房里所有人都退了下去,何蓑衣厌恶地抬起张太监的头,强迫张太监看着自己的眼睛,低声说道:

“答应我,你会去把那种药找出来,无论代价,一定会把它找出来交给我。”

随着他沙哑低沉的嗓音,他的眼睛越来越黑,淡淡的甜香味儿在屋里渐渐弥漫开来。

张太监神魂颠倒,陷入他的目光之中不能自拔,喃喃地道:“我会去把那种药找出来,无论代价,一定会把它找出来交给您。”

何蓑衣仍然不放心,再次重复了一遍刚才的举动,终于,张太监体力不支,晕死过去。

何蓑衣把他扶起放到床上,轻轻拍手,几个小倌儿依次而入,乖巧地垂手立在他面前,静听吩咐。

何蓑衣将手放到盆子中,清洗了一遍又一遍:“你们伺候好他,明天早上,我要看到他全须全尾地走出这座楼,平平安安回到宫里去。若是他少了一根汗毛,我便拿你们的手指来抵,明白么?”

小倌儿们齐齐答应,毕恭毕敬地送他出去。

走出妓馆,何蓑衣一直挺拔的腰背陡然弯了下去,他将手握成拳头,放在唇边,堵住了剧烈的咳嗽声。

夏栀心疼地上来搀扶他,低声安慰:“初次使用摄魂之术,是不能用力太猛的,不然会遭到反噬,爷您太急了些。”

何蓑衣默然不语,李药师曾经说过,若是这一年内找不齐那四种药,钟唯唯便会毒入骨髓,此生缠绵病榻,再无真正恢复的那一天。

如今已是十月下旬,眼看这一年时光就要过去,怎能让他不急?

原本早就安排好一切,算着时间过来拿药,再赶回去,重华负责寻找的那一味药也到了。

给李药师配好,恰好赶在年底让钟唯唯服下,一切刚好。

但是姓张的这个死太监着实可恶,竟敢出尔反尔。

这样的情况下,他不使用这平生最恨的摄魂之术,又能如何?

何蓑衣躺倒在客栈的床上,只来得及交待夏栀一句:“明天早起就去妓馆外面盯着,务必保证张太监平安回去。”然后眼前一黑,昏睡过去。

夏栀闷闷地应了,在他床前一直守着,不时摸摸他的额头,给他擦去冷汗。

四更时分,有猫头鹰的叫声在窗外响起,夏栀吓了一跳,紧张地确认何蓑衣是熟睡的之后,急急忙忙走了出去。

长廊阴影处站着一个人,见他来了就低声道:“少主今天用了摄魂术啦?”

夏栀不情愿地点头:“是的,温长老。”

☆、513

温长老把一粒丸药交给夏栀:“不要担心,第一次使用摄魂之术,都会不舒服的,你把这个化在水里喂给少主,他服用之后就会轻松很多。”

夏栀拿着那颗丸药翻来覆去地捏,总觉得里头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会害了何蓑衣。

温长老皱起眉头,不高兴地道:“怎么着?你觉得我会害少主?

我跟你讲,这个摄魂术是会上瘾的,用了第一次就会用第二次,少主才接触这个,未免失了分寸,不用药保着,会留下病根,严重的会发疯。”

夏栀吓得一抖:“哪能呢?并不是这样的,我只是在想,少主不喜欢用这些东西,若是被他知道我给他喂了这个,铁定会杀了我。”

温长老低声斥责:“傻了吗?为什么要让他知道这个?我不会告诉他,你自己不说,他怎会知晓?快回去吧,别让少主醒来找不到人。”

夏栀把药藏起,快步跑了回去。

温长老眼看着那道门被紧紧关上,一点亮光都不透了,这才转身往更阴暗处行去。

一个人从阴暗处走出来,和他并肩而行,低声问道:“药丸交给夏栀了?他没有疑心什么吧?”

温长老淡淡地道:“我和他说,这个能缓解少主因为使用摄魂术而引起的不适应,他就答应了。”

那个人轻笑一声:“但愿服了药之后,少主能把心思放回到殿里的事务上来,真正成为昆仑殿主,你我也算是完成老殿主的托付了。”

温长老“嗯”了一声,和那个人转过一道拐角,很快消失在安京纵横交错的街道上。

阳光透过窗棂,落在何蓑衣的眼皮上,他微微动了动眼珠子,长长的睫毛翕动了两下,醒了过来。

夏栀惊喜地道:“爷,您醒啦?”

“唔。”何蓑衣将手挡住阳光,低声问道:“张太监呢?”

“一切安好,刚才已经进宫去了,我一直看着他平安进了宫,一切如常,才回来的。”

夏栀转身去弄自己买来的早饭,“给您买了豆浆和油糍,您洗把脸趁热吃。”

豆浆里放了温长老拿来的药,他也不知道该不该给何蓑衣吃。

但是想来,温长老一直都盼望何蓑衣能回去主持殿务,一定不会害了何蓑衣吧。

夏栀满怀心事地搅动着豆浆:“给您加了糖,不冷不热,正好喝。”

“你辛苦了,过了这段日子,我便给你自由,你爱怎么都可以,想娶媳妇成家立业也行,想跟着我也行,都有得你。”

何蓑衣在桌前坐下来,端起豆浆要喝。

夏栀紧张地盯着他,生怕他尝出味道来。

“噗……”何蓑衣猛地将豆浆吐了出来,皱着眉头放下碗。

夏栀吓得脸色煞白,站起身来就要承认错误,只听何蓑衣抱怨道:“为什么这样的甜?甜得齁人!”

他怕何蓑衣尝出药味,所以放了太多的糖……夏栀由来松了一口气,端起豆浆:“我另外给您换一碗。”

他把那碗豆浆倒进了痰盂里去,舀了清水将碗洗了一遍又一遍。

何蓑衣等得不耐烦:“你做什么拖拖拉拉的,赶紧弄来吃了,另外还有事。”

“这就好了,这就好了。”

夏栀洗干净了碗,另外倒了一碗干净的豆浆递过去:“您尝尝这个如何?”

何蓑衣狐疑地扫了他一眼:“你脸色不大好看,怎么了?”

夏栀惨笑着道:“大概是因为我守了爷一夜,没睡觉的缘故吧。”

何蓑衣心里有事,没有往下深究,急急忙忙用过了早饭,就领着夏栀再次去了街上。

钟唯唯后期还会用到很多药,有些药只在东岭才有,他得趁这个机会,尽量多的找到一些药并带回去。

皇宫中,张太监威风凛凛地带着手下的宫人嬷嬷,一起捧着账册和钥匙,准备开库清点各种珍贵的药材,顺便将答应何蓑衣的那种药悄悄置换出来。

将要行到库房附近,迎面走来一队宫人,为首的两个宫装丽人。

一人通身富贵,身材娇小玲珑,肤白貌美,眼角一点红痣,一双长眉飞起入鬓,脸上还带着可爱的婴儿肥,看上去格外娇俏可爱,正是真堇帝姬。

另一人年约四十许,同样的长眉妙目,唇角两道深深的法令纹,神色冷漠严厉,穿着纯白色、绣着繁复暗纹宫装,梳着高髻,玉钗上的流苏长长地垂下来,随着她的步伐微微晃动,一丝不乱。

正是东岭那位在圣女宫担任圣女的谦阳帝姬。

张太监看到这两个人,原本不可一世的神色突地变了,低头弯腰让到道旁,毕恭毕敬地行礼下去:“给两位殿下请安。”

真堇帝姬亲切地笑着让他起来:“是张大伴,你忙什么呢?”

张太监笑得满脸褶子,压低了声音道:“这不是颛臾王妃来求药,太后娘娘让清点一下药库,给颛臾王府送些去么?”

真堇帝姬听说是为了李尚,比他还要着急:“赶紧去,赶紧去,别耽误了我三哥的病。你告诉他,这几日皇兄正在气头上,我不方便出宫,过几天我就去看他。”

“是,老奴记住啦,殿下就放心吧。”张太监笑着再次弯下腰去:“恭送两位殿下。”

真堇帝姬要走,却见那位谦阳帝姬冷冷地道:“且慢。你抬起头来。”

张太监心里发毛,抬起头脸、低眉垂眼,任由她打量不停。

谦阳帝姬道:“抬起眼来看着我。”

这位圣女帝姬,出了名的难缠,在圣女宫中惯爱刁难刻薄人。

偶尔回一趟安京,总是弄得鸡飞狗跳的,但凡是她看不顺眼,或是不小心得罪了她的人,都没有什么好下场。

张太监可怜兮兮地向真堇帝姬求助:“殿下……”

他是东岭太后的心腹,陪伴新帝和真堇帝姬长大,情分非同寻常。

真堇帝姬立刻帮他说话:“姑姑,张大伴是个老实人,您别吓唬他。”

谦阳帝姬冷冰冰地道:“谁说我吓唬他了?我看上去就那么闲得没事儿做,需要莫名其妙吓唬一个太监?”

☆、514

真堇帝姬有些委屈:“姑姑,我并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谦阳帝姬火气十足:“走开些,别耽误我做正事,这个人,我要带走。”

张太监吓得跪倒在地:“不知老奴犯了什么错?还请殿下明示,老奴一定改过来。”

谦阳帝姬压根就懒得理睬他,轻蔑地抬一抬下巴:“把他带走,不许走漏消息。”

两个同样全身素白的中年妇人上前,一左一右抓住张太监的手臂,把他拖走。

张太监凄惶地道:“殿下,殿下,老奴冤枉,您一定要救老奴啊。”

真堇帝姬急得很:“姑姑,姑姑,张大伴真的是个老好人,他可忠心了……”

谦阳帝姬理也不理她,高高仰着头,狠狠撞了她一下,从她面前走了过去。

真堇帝姬眼里闪着泪花,使劲跺了一下脚,往太后的宫里跑去。

如此这般地把话说给太后知道,只是歪缠:“我不管,她凭什么回来就抓咱们的人?一定是替那个人出气!她从前就很喜欢那个人的。”

真堇帝姬说的那个人,指的就是东岭那位被赶下去的前太子。

太后姓宋,长得慈眉善目的,听到女儿抱怨也只是微笑:

“胡说八道,圣女宫地位超然,那个人是你父皇的亲生儿子,你皇兄也是你父皇的亲生儿子,只要对她尊崇,是谁都一样。你姑姑这样做,必然有她的道理。”

真堇帝姬哭了起来:“我当初说要嫁给那个人,你们拦着不让。我这次说要嫁过去,皇兄原本已经答应了的,现在又改口说要再想想。

如今随便一个人就敢当着我的面抓走张大伴,你们还都不管,你们对我一点都不好,不然怎么忍心这样气我……”

宋太后被她哭得没办法,同时张太监也的确和其他宫人不一样,便让人去打听是怎么回事。

然而谦阳帝姬一点面子都没给她这个太后,派去询问事由的宫人被骂得灰头土脸,什么都没问到就被赶了出去。

宋太后被气坏了,就让人给她儿子传信:“恐怕只有陛下的面子她才给,我这个老不死的老太婆和你妹妹在她眼里一文不值。”

东岭皇帝李澹苦笑一回,让手下的首领大太监去问,问了回来,十分惊讶:

“说是张大伴被昆仑殿的人下了心魔,谦阳姑姑是想帮他解除心魔,并弄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涉及到昆仑殿,宋太后和真堇帝姬都懵了,不敢再多话,由着谦阳帝姬去查,这一查,就查了好几天。

安京是温暖湿润的气候,虽然已是初冬,却并不怎么寒冷,因此街上还是人来人往,十分热闹。

离内城最近的地方,有一家云岫茶馆,这里更是热闹非凡。

只因这里靠近内城,有许多有权势的人在此出入,那些要寻人办事的通常都会在这里堵人,所以云岫茶馆人满为患。

何蓑衣已经在这里盘桓三天之久了,为的就是等待张太监。

一壶茶喝得见了底,送上来的糕点也冷了,夏栀小跑着进来,脸色十分难看:“张太监出事了。”

何蓑衣放在桌上的手指微不可见地动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平静,淡淡起身,将茶钱放在桌上,不急不慌地带着夏栀走出了茶馆。

他刚离开茶馆没多久,就见一队御林军冲入云岫茶馆,翻箱倒柜、抓人核对口音和关牒,然后把一堆他们认为有问题的人推搡着带走。

“出事了!”夏栀害怕得脸色发白,一定是张太监那里出了事,把他们供出来了。

何蓑衣冷静地握一握他的手,沉声道:“不要怕,有我在,我会护得你周全。”

夏栀勉强定了定神,跟在何蓑衣身后一直往前走,几次忍不住想要往前跑,都被何蓑衣紧紧拉着。

主仆二人不急不忙地走回客栈,不急不忙地结了账,拿着包裹走出去,在街上兜了一圈,住进了另一家客栈。

这家客栈不同凡响,乃是宋太后的娘家人开的,没人敢轻易来查。

安置妥当后,夏栀才敢对何蓑衣说起刚才的事。

他奉了何蓑衣之命去内城外头守张太监,好不容易看到张太监身边的小宦官出来,他原本立刻就要迎上去的。

但是看到那个小宦官虽然衣着整洁,人却和霜打了似的没精神,就多长了个心眼,躲起来偷偷观察,没过去搭讪。

像这样的小宦官,是不能轻易出宫门的,除非是有差事在身,或者是跟着张太监这样的人才能出门,更不可能在宫门外一直这样站着。

偏偏这个小宦官就是哪儿都不去,就这样一直站在宫门外发呆,时不时地还抬起手擦一下眼睛,俨然是在哭的样子。

夏栀就觉得不对劲了,换了个角度仔细观察,赫然发现附近有不少人明里暗里盯着这个小宦官,他就觉得不对劲了,准备溜走。

就在这时候,一个人走过去狠狠打了那个小宦官一嘴巴,低声骂了几句,小宦官不敢哭,使劲擦眼泪,站得更直了。

“我就觉着,张太监一定出了大事,我记得这个小宦官曾经和我夸口,自己是张太监的义子,可得宠了,我看着张太监对他的确也是不错,若不是张太监出了大事,没人敢这么欺负他。”

夏栀小心翼翼地问何蓑衣:“会不会,张太监已经死了?”

何蓑衣许久没有言语,不论死或是没死,通过张太监这条路寻药是不行了。

躲过这阵风头,还得另寻他途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