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少明叹一口气,在他床边坐下,低声道:“父亲,陛下给您留面子,是看在您这么多年兢兢业业的份上,并不是他好糊弄。
我前些日子和钟唯唯讨论茶道,发现她又精进了,你我父子都不是她的对手,这个大司茶迟早都会是她的。与其灰头土脸被赶下去,不如自觉一点,主动告老告病吧。”
“不孝子!你是被她的色相迷晕了吧?”
陈俊卿勃然大怒,翻身坐起,抓起药碗砸到陈少明身上,厉声道:“滚出去!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
“我看父亲才是鬼迷心窍,这种话都敢随便出口。”
陈少明怒气上涌,忍了又忍,弯腰捡起碎碗,转身大步走了出去。
刚走到门外,就见何蓑衣静静地站在院子里,也不知站了多久,有没有把父子俩刚才的对话听了去。
于是吓了一跳,十分不自在地道:“何兄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让人来说一声,我也好到门口去迎接你。”
何蓑衣淡淡地道:“抱歉,阿唯听说大司茶卧病,有心来探病,却又担心打扰大司茶,便托我来看看。本该使人通传,奈何门外无人,故而擅自闯入,是失礼了,还请恕罪。”
陈少明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的,自从那两个属官被抓走之后,各种谣言喧嚣而上,众人看向他父子的眼神都有些奇怪。
陈俊卿心情不好,脾气就更不好,一连发作了几个人,大家便都怕了他,千方百计躲着,轻易不往跟前凑。
今天是钟唯唯的大日子,大家都跑去看热闹或是凑热闹了,没人通传,怠慢了也是有的。
何蓑衣见他尴尬,便轻描淡写地转了话题:“我有一事相托,还请省之找个安静的地方。”
陈少明此刻最怕何蓑衣非得要见陈俊卿,闻言长舒一口气:“到我房间里去说吧。”
何蓑衣在陈少明房里留了约有一个时辰才告辞离开,夏栀站在院门外翘首相待,见他来了就急急忙忙迎上去,小声道:“赵宏图来了。”
何蓑衣沉默了一下,信步入内:“赵总管,别来无恙。”
赵宏图笑得见牙不见眼的:“一别数月,何爷风采更胜从前啊。”
何蓑衣笑笑,洗手奉茶,开门见山:“是陛下让你来的吧?”
赵宏图笑道:“何爷是爽快人,咱家的确是奉了圣上之命而来。”双手奉上重华的亲笔书信,也不喝茶,告辞离去。
信封得很严实,上了火漆,足可见到主人的重视程度。
何蓑衣拆开信封,看到里头的内容,久久不能言语。
他是怎么都没有想到,重华这样骄傲的人,在和他发生了那么大的矛盾,几次刀兵相见之后,居然会恳请他帮着照料钟唯唯。
能让重华开这个口,可见京中的局势是很紧张了,想想也是,韦氏、吕氏、昆仑殿视钟唯唯为敌,尚且不算什么。
但若是以护国大长公主为首的圣女宫,都认为钟唯唯是绊脚石,应该除去的话,钟唯唯就真的很危险了。
护国大长公主身份特殊,威望极高,振臂一呼,无数的老臣和宗室都会响应,这么多的人联合起来想要钟唯唯的命,那是真要命了。
几乎可以说是与天下为敌。
与天下为敌是什么概念?
就是不管你走到哪里,见到任何一个人,这个人都可能会是你潜在的敌人,都可能会在你不注意的情况下,跳起来给你致命一击。
前些日子的火灾事件,虽说明面上像是韦氏和慕夕的手笔,但谁能说得清,护国大长公主有没有私底下插手呢?
难怪重华会把赵宏图、钱姑姑等人送到这里来,并给予钟唯唯这样大的权力。
难怪许翰会把自己的亲卫送给钟唯唯,何蓑衣半闭了眼睛,躺在躺椅上,陷入沉思之中。
夏栀直觉此事非同小可,磨磨蹭蹭地围着何蓑衣打转,小声问道:“爷,行李已经收拾好了,您不是说要走么?咱们什么时候走啊?”
何蓑衣淡淡地道:“是要走,但不是现在。”
☆、483.第483章 什么是规矩
九月初六,大吉,钟唯唯正式迁入芳茗馆。
与此同时,用来接待东岭使团的驿馆也布置装点完成,随时等待客人入住。
这对于不分日夜地辛苦了半年多的众人来说,是一件普天同庆的大事。
地方官牵头,当地士绅出钱出力,摆了流水席,共同庆贺小镇向着繁荣富强迈进了关键的一步。
已经病愈的钱姑姑由简五和小棠陪着,于三天前来到这里,不及歇息,立即打理杂务,安排人手,派遣职务,到今天,芳茗馆已经规范整齐,井井有条。
午间最热闹的时候,又一拨宫使来到芳茗馆,带来了皇帝陛下对各处馆阁楼台的赐名,以及诸多赏赐;又有各宫主位,例如吕纯、胡紫芝等人的贺礼。
钟唯唯风光无限,却隐隐含忧。
以她对护国大长公主的了解,老太太绝不只是随便说说就算了的人。
从她听到那个消息开始,就一直在等待护国大长公主出手,算起来,也差不多是时候了。
到了傍晚时分,又一名贺客到来,来的是护国大长公主身边的贴身女官锦云。
锦云先以同僚之礼和钟唯唯见礼,毕竟她是大长公主身边的贴身五品女官,钟唯唯名义上也只是皇帝陛下身边的六品彤史,平级而交,算不得失礼。
再以护国大长公主特使的身份,向钟唯唯递交贺礼,含笑道:“钟彤史,这是护国大长公主的贺礼。”
钟唯唯道了谢,上前去接贺礼,锦云却拿着贺礼不肯松手,微笑着道:“钟彤史是否忘了规矩?”
这便是要拿护国大长公主的身份来压钟唯唯了,以护国大长公主的身份,向钟唯唯这样一个小小的彤史送贺礼,是给足了她面子。
按着规矩来,钟唯唯就应该跪拜答谢之后,再双手接过贺礼,如此,才算是规矩。
这是来找茬的,在场众人鸦雀无声,都想起了那个“大长公主要对付钟唯唯”的传言。
许翰往前一步,准备插手处理此事,传言是一回事,真实的发生在大家面前又是另一回事。
在当前的场景下,他绝不容许任何人当众挑战钟唯唯的权威,不然前一段时间的努力就都白费了。
休说是让钟唯唯统领芳茗馆和未来的西京,哪怕就是在这里立足,恐怕都会很难。
何蓑衣抬头看向远方,熙熙攘攘的人群中,有几个人得到了他的暗示,不露痕迹地往前靠近。
陈少明和南小乔等人全都紧张地站起来,准备在第一时间冲出去维护钟唯唯。
简五和钱姑姑找到锦云身边的人,打算威逼利诱,让锦云适可而止。
钟唯唯镇定自若地直视着锦云,微笑着朗声道:“锦云姑姑想是赶路辛苦,犯了糊涂。”
锦云挑眉,目光不善:“哦?钟彤史何出此言?大长公主赐下贺礼,难道你不该向她叩拜行礼?”
钟唯唯笑道:“敢问姑姑,我为何站在这里?”
锦云道:“当然是因为芳茗馆落成。”
钟唯唯又问:“芳茗馆是谁下令修建的?又是属于谁的?”
在场的人都知道,这个芳茗馆其实就是皇帝陛下专门为她修建的,人事财权都是由她这个“芳茗主人”来做主,她在这里说一不二。
但是名义上,这个芳茗馆它就是皇帝陛下下令修建,并且属于郦国的。
锦云微皱了眉头:“是陛下。”
钟唯唯再问:“我是陛下亲封的六品彤史,这没有错吧?”
锦云已经猜到接下来她要说什么了,却只能继续承认:“没有错。”
钟唯唯不卑不亢,侃侃而谈:“那么,芳茗馆落成,众人贺的便是陛下,而非是下官我。
大长公主殿下送到贺礼,下官代表的是陛下,论辈分,陛下当敬大长公主为长辈,执晚辈礼,这没错。
论家国,大长公主当敬陛下为君王,行君臣礼,是不是这样?”
既然是这样,那她凭什么要对着大长公主身旁的女官,跪拜叩谢行大礼呢?
那才叫真正的乱了纲常,乱了规矩!
许翰微笑捋须,叫回了派出去的人。
何蓑衣勾唇而笑,示意手下的人不要轻举妄动。
陈少明和南小乔等人会意微笑,全都松了一口气。
简五忘乎所以地拉着钱姑姑的手,表示钟唯唯干得好。
锦云的脸色有些难看,却只能应道:“是。”
事关以后她在众人面前是否能令行禁止,钟唯唯不能让这件事就此揭过,咄咄逼人地道:
“芳茗馆落成,事关东岭与郦国两国邦交大事,是公事,敢问姑姑,我代表陛下,你代表大长公主殿下,该行什么礼?”
当然该行君臣礼,不然就是欺君大不敬,不然就是没有规矩。
锦云面红耳赤,犹豫再三,跪拜下去:“护国大长公主府,恭贺芳茗馆行宫落成,预祝茶道交流会顺利举办,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钟唯唯威严地接过她手里的贺礼,将贺礼交给钱姑姑,矜持地颔首:“辛苦。”
锦云尴尬起身,转身要走,钟唯唯收了刚才的威严之态,笑眯眯地叫胭脂过来:“引贵客入座奉茶。”
再亲切地向锦云问好:“姐姐一路前来想必很辛苦吧?给你安排好了住处,有什么需要,只管使人来说。
今日事多,待我忙过这一阵子,晚间去看你,明日陪你走走看看,可好?”
客气又热络,丝毫没有因为之前的事情而甩脸色。
锦云百感交集,现在的钟唯唯,已经不是当初病弱远走,悲伤地向大长公主求助的钟唯唯。
她身上好像披了一件无形的铠甲,金光闪闪,让人不能忽视,哪怕就是笑着,也能感受得到她笑容下隐藏的力量和决心。
锦云回到坐席之上,仔细观察着在座众人的表现,每一个人都含笑注视着钟唯唯,眼里的敬重、信赖、喜欢毫不掩饰,他们小声交谈,为她刚才表现出来的力量而振奋。
这样的情形下,锦云觉得自己大概是不能继续将大长公主的意志落实到位了,必须换成另一种方式,才不至于两败俱伤。
☆、484.第484章 我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入夜,喧嚣了一天的芳茗馆终于回归安静。
钟唯唯换了轻便的家常衣裙,坐在灯下看沙盘。
沙盘上是未来的西京的模样,经过这些天的累积调整,它更像是一座繁华的都城了。
它将会有宽阔的大街,高大的乔木,排水良好的下水道,整齐漂亮的民宅,坚固的城墙,还有各种热闹的集市。
南来北往的客商将会在此云集,东岭人和郦国人将会在此杂居,融合成一种新的力量。
小棠进来,送上一碗汤药,再替她拨亮灯芯,低声道:“大长公主府的锦云姑姑来了,您要见她么?”
“请她进来。”钟唯唯一口饮尽汤药,抱怨:“李药师开的这个药,最近是越来越苦了。”
“良药苦口,奴婢这次出门回来,觉着您又精神了很多呢。”
小棠要去收拾沙盘,钟唯唯道:“留着。”
她要借锦云的眼睛,告诉大长公主,重华不是只爱美人不爱江山的糊涂帝王,她也不是眼里心里只有男女情~爱的小女子。
敌人的敌人便是朋友,把护国大长公主这样有力的支撑推到自己的对立面,那是太傻了,只要有一线希望,她都要尽力争取。
锦云缓步而入,笑道:“这么晚了彤史还没睡,是在等我么?”
瞟一眼桌上还未来得及收起的药碗,状似不经意地道:“看着您比之前精神了许多,这是要大好了?”
钟唯唯并不瞒她:“大概也许,永远都好不了吧。”
锦云没想到钟唯唯竟然如此坦诚,倒愣了一愣,回过神来,就同情地安慰她:“不是说找到对症的好大夫了么?好好吃药总会好的。”
说完又有些懊悔,自己是来执行大长公主的铁血命令的,这样安慰同情钟唯唯,算什么呢?
“也许吧。”钟唯唯把锦云一闪而过的懊恼看在眼里,心里越发有底,是人都有弱点,说服锦云应该不太难。
锦云掩饰地端起茶喝了一口,清清嗓子:“其实我夤夜来访,是身负重任。想必您也听说了前些日子宫里发生的事,大长公主殿下和陛下之间,发生了一些不愉快……”
钟唯唯点点头,拿起一座小小的房屋模型,在沙盘上比划了又比划,十分拿不定主意的样子:“帮我看看,这屋子,建在哪里比较好?”
锦云早就注意到了这个大大的沙盘,心里好奇得不得了,只是不好追问,见她主动问起,便停下话题:“这是什么?”
钟唯唯平静地道:“衙门。”
以后这个地方会越来越繁荣,的确是该设置衙门管理的。
锦云开始还不觉得,仔细一看,就发现这座屋子按比例算来,远比其他建筑要大得多。
可见并不是她所以为的,一个寻常的县衙、府衙那样的规格,而是更高级别的所在。
她探询地看向钟唯唯:“这么大?”
钟唯唯挑了个合适的地方,把模型放上,微笑着道:“是的,太小的话,不够用,毕竟这里承载着陛下的梦想。
将来,会有很多很多的官员在这里出入,为了让他们舒服一点,得把饭堂之类的都算上。”
锦云眼睛微亮,沉默地围着沙盘转了几圈,半晌之后,低声叹道:“我明白了。”
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轻松愉快,钟唯唯一笑:“希望大长公主殿下不会认为,我就是个白吃饭的。”
锦云尴尬一笑,脸上露出挣扎的神色,许久才道:“其实,殿下知道不能怪您,也是希望您能好的,但是,处在她的位置,以她的身份,不能坐视有些事情发生而不顾。”
所以只要钟唯唯活着,只要重华不屈服,不肯宠信其他宫妃生下继承人,大长公主就只能站在钟唯唯的对立面。
“我知道。”钟唯唯给小棠使了个眼色,小棠噘着嘴端出一只托盘,托盘上赫然就是大长公主之前赠送给钟唯唯的那枝金簪。
“物归原主。”钟唯唯将金簪递给锦云,“还不曾用过,请替我谢过大长公主殿下。”
锦云更加尴尬:“这个,也不是要问您要回这个……”
钟唯唯大方笑道:“难道大长公主殿下没有交代姑姑拿回这枝金簪么?拿着吧。”
抓起锦云的手,把金簪塞进她手里,笑眯眯地端起茶:“尝尝今年的秋茶,我亲手制的,你在外面可喝不着。”
锦云觉得手里的金簪格外烫人,她甚至不敢去看钟唯唯的眼睛。
她低下头,端起茶杯,轻啜一口,就连什么滋味都没尝出来,声音比蚊子哼哼还要小:“您是怎样打算的?”
钟唯唯道:“请你转告大长公主殿下,我不会再回京城,以后都会留在这里,在我死之前,我会尽自己的力量,帮着陛下完成他的梦想。
我不会再和陛下在一起,也不会干涉陛下宠幸谁,但是,我不会允许,任何人,以任何理由,妄论我的生死,把他的意志强加在我身上,哪怕就是大长公主殿下也不能。
我在这里,命在我手里,想要夺走我的命,凭本事来拿!我不会束手就擒,也不会自裁,更不会远走他乡。因为……”
钟唯唯举起茶杯,微笑着向锦云致意:“我活着,比死了,更有用!我留在这里,比漂流他乡更有用!”
我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我留在这里,比漂流他乡更有用!
这话说得掷地有声,钟唯唯眼里闪耀着的坚毅和决心,在灯光下如同宝石一样熠熠生辉,不容忽视。
锦云忍不住心生震颤,情不自禁地想要给钟唯唯行礼膜拜,多亏掌中金簪的冰凉,阻止了她的动作。
之前,能让她生出这种情不自禁想要折服之心的,只有护国大长公主一个人,现在又多了一个钟唯唯。
只可惜,当前的情形下,大长公主和钟唯唯注定不能成为盟友,只能成为敌人。
锦云叹息一声,郑重地给钟唯唯行了一个礼:“我会把您的话,还有我亲眼所见到的事,如实禀告给大长公主知道。”
☆、485.第485章 端仁长公主
小棠看到锦云的神色,知道虽然已经打动了她,却还不够彻底打动,少不得有些失望。
本来想要留下锦云再劝一劝,钟唯唯却道:“送客吧。”
锦云起身要走,忽听胭脂在门外欢喜笑道:“姑娘,来了贵客啦!”
胭脂打起门帘进来,喜不自禁:“您猜猜是谁?”
钟唯唯摇头:“猜不着呢。”
小棠则道:“调皮的丫头,赶紧说出来!”
胭脂看一眼锦云,略带骄傲地道:“是圣女宫端仁长公主的特使,特意来恭贺芳茗馆落成的。
特使原本该在白天到来,但是半途遇到一点意外,所以耽搁到现在,姑娘赶紧穿戴起来,出去迎接客人吧。”
锦云十分诧异,端仁长公主虽是现任圣女之一,但和护国大长公主之间是有约定的。
她负责处理东岭那边的事、以及圣女宫在民间的事务,护国大长公主则负责处理郦国皇族和韦氏、吕氏之间的琐事。
长期以来,端仁大长公主都不参与郦国的各种庆贺典礼,就连先帝薨逝,重华登基,她也没有回来,十分超然。
端仁长公主不可能不知道护国大长公主和陛下之间的矛盾,可是她却特意派出特使,到这里来恭贺芳茗馆落成,这样的举动,不能不让人深思。
或许可以理解为,端仁长公主是站在钟唯唯这一边,并且支持钟唯唯的。
为此,不惜与护国大长公主发生分歧,站在对立面。
若是两代郦国圣女发生分歧并闹起来,绝对不利郦国,东岭人和东岭的妖婆圣女要笑死了。
锦云本该觉得头痛,然而却又有些窃喜,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护国大长公主殿下应该会再次慎重考虑这件事吧?
她是真的不希望自家的公主殿下对付钟唯唯。
钟唯唯盛情邀请锦云:“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圣女宫的特使呢,有些规矩不太懂,怕怠慢了贵客,姑姑见多识广,陪我一起去如何?”
锦云没有推辞,跟着钟唯唯一起去了外面。
灯火辉煌中,一个穿着白色女官袍服、年约四十来岁、神情冷峻的女子站在芳茗馆大门外,仰头打量芳茗馆的匾额。
在她身后,是一队同样穿着白色袍服的女子,这些女子都戴着纱帽,把满头青丝全部藏入帽中,神情冷淡,凛然不可侵犯。
无数的人围在周围看热闹,静悄悄的,没有人敢多说一句话,满满都是对圣女宫的敬畏。
胭脂激动地给钟唯唯介绍:“这是崔左使,端仁长公主身边最亲近信任的人。”
崔左使对着钟唯唯淡淡颔首,按照君臣大礼对着京城方向三拜九叩。
送交贺礼之后,再以平级礼向钟唯唯论交,把一个玉盒交给钟唯唯:“这是公主殿下送给您的见面礼。”
玉盒里是一柄只有拇指粗细的玉剑,上面系着漂亮的穗子,既可以充作发簪,也可以收藏把玩。
锦云神色微变,失声道:“长公主殿下真的把这个赠给钟彤史么?”
崔左使淡然道:“我不认为公主殿下会弄错。”
锦云怔了片刻,叹息一声,急匆匆行个礼,告辞而去。
钟唯唯心生疑窦,却不好多问,依照礼节,隆重将圣女宫众人迎接入内,安置妥当后,找了胭脂来问。
胭脂笑眯眯的:“这柄玉剑叫做如意剑,来头可大了,还是护国大长公主弄出来的,专给对圣女有大恩、或是对国家有特殊贡献的人。
得到这柄剑,就意味着这个人是圣女宫要保护的人,谁敢动,就是和发出这柄剑的圣女作对,是生死之仇。
从圣女宫建立以来,这柄剑一共只有三个人得到,您就是其中之一。”
多半又是重华求的端仁长公主……端仁长公主送给她这柄剑,更多的是想要表明自己的态度,表示自己不赞同护国大长公主的做法吧?
钟唯唯挠挠头,自嘲地道:“真没想到,我竟然也成了风云人物。”
她走到沙盘前方,学着重华君临天下的样子,展开两只手臂,大声道:“我的命,只能我做主!”
再回头,沾沾自喜地看向钱姑姑她们几个:“怎么样?有没有气势?”
钱姑姑抿着嘴笑,小棠白她一眼:“傻里吧唧的,睡觉去!”
“是……棠姑姑……”
钟唯唯拖长声音,听话地去休息,不忘吩咐胭脂:“难得见到你的旧相识,准你的假,把人招呼好。”
一夜无话,第二天清早,她早早就被摇醒,被告知锦云要走了,过来向她辞行。
胭脂小声提示她:“昨儿夜里,锦云和崔左使都没睡,两个人关起门来密谈了很久,估计是在说您这个事儿。
我问了相熟的姐妹,说端仁长公主的态度很明确,无论陛下做什么样的决定,她都无条件站在陛下这边。”
须臾,锦云来了,一脸倦容,眼里满是血丝,却显得十分轻松自在的样子:“彤史等消息吧,说不定大长公主会改变想法也不一定。”
她虽然和崔左使就这件事达成了某些共识,但最终决定还是要看大长公主的意思。
不过以她对大长公主的了解,多半不会对钟唯唯动手了,至少在近两年内,都不可能再对钟唯唯出手。
钟唯唯心领神会,热情地送走了锦云。
崔左使等圣女宫的人在芳茗馆里住了两天,声势浩大地走了,重华派来的宫使也在次日离开。
随着这些人的离开,芳茗馆总算是平静了几天,紧接着,东岭使团来了。
所有的人都动了起来,虽说不是正式的比赛,但也很重要,事关两国的颜面,绝对不能出任何差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