析秋一愣,没有想到敏哥儿会做出这个决定,毕竟对于他来说,皇子的身份比起府里庶子的身份,想必无论是谁都懂得选择和舍取,但是敏哥儿却选了后者,她问道:“你想清楚了?不后悔?”

敏哥儿眼泪横流,却依旧坚定的点着头:“我不后悔,我要做永远的萧怀敏。”

析秋紧紧蹙了眉头,看着敏哥儿,等过了许久她才点了点头道:“那好,母亲和父亲都尊重你的决定,你的路由你自己选择怎么走。”至于圣上那边,她没有把握,但不试一试又怎么会知道呢。

敏哥儿点着头,跪在床边就给析秋磕了三个头:“母亲,我萧怀敏此生只有您一个母亲!”

析秋也红了眼睛,不期然的手就放在空荡荡的小腹上,看着眼前的敏哥儿,耳边听着外间炙哥儿的逗笑声,她浅浅的笑起来,尽管心里很痛,却又很满足,至少她还有敏哥儿和炙哥儿不是吗。

敏哥儿趴在床边和析秋说了许久的话,由于身子太虚,析秋说着话便睡了过去,敏哥儿蹑手蹑脚的给她盖了被子就退了房里,见太夫人和大夫人以及阮静柳还在,便道:“母亲睡着了。”

“这孩子,自己这样了还惦记着别人。”太夫人叹了口气,大夫人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阮静柳站了起来,对太夫人和大夫人道:“我进去看看。”说着掀了帘子进了门去,却瞧见析秋却没有如敏哥儿所说的睡着了,而是睁着眼睛发着呆一样看着头顶…

“你在做什么。”阮静柳拧眉过去:“不知道自己身体很虚,急需要休息?!”

析秋转头过来看着她,无奈的道:“…我睡不着…”明明觉得好累好累,但是合上眼睛,耳边便能听到孩子的哭声,撕心裂肺的,她怎么能睡得着。

阮静柳一愣:“若是睡不着,就起来将药喝了吧,我再给你施了针,可好?”

析秋应是,却是问道:“我的身体,如何?”阮静柳闻言就露出轻松的样子:“还不错,就是滑胎后总有些虚,养一养就好了。”

“你不用骗我。”析秋轻声说着语调平静的可怕:“我也是半个大夫,虽不能治病但医理却很清楚,孩子已近三个月,刚刚流了那么多的血…”

阮静柳也沉了脸在床边的杌子上坐下来,愠怒道:“你胡说什么,滑胎自是会有血的,你只要听我的话仔细调养,就一定会完全康复。”

析秋皱眉审视着她。

阮静柳回视,眼神坚定回道:“你不信我?”

析秋凄凉的笑了笑,却是勉强点了点头:“信,若不信你我还能信谁。”

“吃药吧。”阮静柳回头让碧槐端了药进来:“吃了药睡一觉。”说完扶着析秋起身喝药。

萧四郎和敏哥儿一起去了书房,萧延亦见他们进来微微点了点头,敏哥儿喊道:“二伯父。”

萧延亦应了道:“坐下说话吧。”

敏哥儿应是,坐了下来,有些不安的开口问出心中的疑惑:“父亲,母亲…是怎么受伤的?”

好好的马行在街上,怎么会无缘无故就发了疯,便是他什么也不知道,也能想象得到事情的不寻常。

萧延亦有些诧异的看了眼敏哥儿,暗暗点头他不过这般年纪,观察就能如此敏锐。

萧四郎并未打算隐瞒,将紫阳的事,沈安沈宁的事以及马车出事的细节悉数告诉了他,敏哥儿听着震惊的说不出话来:“…那黑衣人,是沈氏的人?”

“是!”萧四郎点了点头。

敏哥儿简直不敢置信,他知道他的身份很尴尬,他更知道一旦暴露必定招来巨大的祸端,却没有想到沈氏已经这样迫不及待想要处之而后快了。

直面的危险,就这样裸的毫无征兆的铺展在他面前。

他握住手里的茶盅,几乎要将它捏碎了。

母亲,是受了他的连累,才受伤甚至没了刚刚有的孩子。

是因为他。

他难以接受的摇摇头,不敢相信的看着萧四郎,又去求证一样的去看萧延亦,萧延亦凝眉淡淡的道:“敏哥儿,你年纪还小,有的事情我们本不想这么早让你知道,可是事情已然在我们面前,由不得我们退缩,不管将来你如何选择,面前的问题我们必须解决。”

敏哥儿颤抖的将茶盅放在桌面上,颤颤巍巍的站起来,一天之内他从萧怀敏变成了皇室的子嗣,当他备受煎熬做出决定时,却得知他的身份已经给她最重要的人带来了无法治愈的伤害…现在,让他来直面问题…

他不知道怎么面对。

析秋受伤时躺在萧四郎怀中无助的面容,出现在他脑中,他忍不住倒退了一步,回避的摇着头:“我…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敏哥儿。”萧四郎开口道:“这些事情不用你考虑,但是事情你已经知道了,又与你有关,我便直言告诉你,你安心读书别的事情有我。”

“父亲!”敏哥儿开了口,却觉得这一声父亲仿佛隔着什么,他要怎么做,怎么做?

转头,他飞快跑了出去,跑进自己的房里,关了门低声哭了起来。

他要怎么办,母亲因为他的连累而受的伤,可是他呢,他却什么能力也没有,他不能保护她,他就像个懦夫一样缩在父亲的羽翼之下寻求庇护,若有一天他的身份曝光,迎面而来的磨难重重,他还要这样躲在家中,由父母保护,就这样过一生一世?

哪怕至亲的人再次因为他受到伤害,他也要这样蜷缩着,什么也不敢面对么?

他不知道,刚刚下的决定,和母亲保证过的事情,此刻却开始动摇起来…

不管怎么选,他都必须放弃一些事情。

他舍不得!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敏哥儿缩在房里,不管外面冬灵如何敲门,他却怎么也不开,他没有脸去见母亲,若非他,母亲又怎么会受伤,而他刚刚还冠冕堂皇的向她保证,他这一辈子只做萧怀敏。

他没有资格做萧怀敏!

萧四郎靠在书桌后面,萧延亦端着茶,兄弟二人也是久久无语,过了一刻门口响起敲门声:“爷,人带来了。”

“进来。”萧四郎冷声回了,随即书房的门应声而开,门外站着府中的侍卫以及沈安,沈宁和两个黑衣人,皆是被五花大绑捆住了手,两个黑衣人更是被堵上了嘴丢了进来摔在地上。

“大督都,出了什么事,您这是何意?”沈安不安的看着萧四郎,不明白他怎么突然将他们兄弟二人抓了起来。

萧四郎眯起了眼睛,目光却仿似利箭一样射向沈宁,沈宁几不可闻的便是一抖,朝沈安后面缩了缩…

“怎么了,是不是有什么误会?”萧四郎从不会无缘无故的发怒,沈安也感觉到事情不简单,不由问道。

萧四郎负手踱步走到沈宁面前来,俯视着他,却对沈安道:“你问他做了什么。”

沈安一怔,转头去看沈宁,沈宁害怕的摇着头回道:“…不…不是我,我…我只是想见一见…见一见四夫人…”沈安听的一知半解,却意识道事情不妙,怒喝道:“把话说清楚,你到底做了什么。”

沈宁害怕的看了眼萧四郎,回道:“我下午去街上拦住了四夫人的马车,却没有想到还没说到两句话。”又转头朝地上躺着的黑衣人踢了一脚:“没有想到他们却出来了,不分青红皂白一通乱砍,我话没说完吓的赶紧逃走,却万万没有想到惊动了四夫人的马车…”说着一顿朝萧四郎和沈安解释道:“大督都,我真的只是想求四夫人劝一劝小主子,希望他能想清楚,让我们跟着他保护他,能早点回到皇宫拿回属于他属于我们的一切,我没有恶意的…要怪只能怪他们,这些畜生光天化日竟然拦路杀人!”

萧四郎没有说话,沈安却抬脚就踹了沈宁一脚:“你也是畜生,你到底有没有长脑子,我和你交代了多少遍,做什么事情都要考虑清楚了,你…”骂的不解气又踹了一脚:“竟然闯了这么大的祸!”虽然不知道事情结果如何,但看萧四郎的怒意,想必后果必定不轻。

沈安说完,又转头过来求萧四郎:“大督都,他一向蠢笨做事不过脑子,又给您和四夫人惹了麻烦,要打要罚随您处置。”萧四郎是他们眼下最有力的靠山,不论付出多大的代价,他们都不能得罪了萧四郎。

萧四郎依旧是没有说话,但目光却让沈安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的将沈宁护在了身后,又转头指着地上的两个黑衣人:“大督都,这两个人一定是沈氏派来的刺客,一定是他们跟着我们到的京城,如今有这一番动作,定然发现我们在您这里,说不定已经知道了小主子的存在,我们要怎么做?绝对不能让他们伤害到小主子啊!”

“如何做,不再需要你操心!”萧四郎淡淡扫了他一眼,尽管很随意的一眼,却让沈宁额头上的汗簌簌落了下来,他脖子一梗:“你什么意思,我们和二沈不共戴天,怎么会和我们没有关系。”说着一顿又道:“大督都,这一次四夫人受伤,事情因我而起,你要杀要剐我沈宁决不皱一皱眉头。”挺了胸膛:“你说吧,要我做什么。”

萧四郎停下来,募地转身看着他,不待他说话,门外却响起一道青涩的声音,敏哥儿大步跨了进来:“好!”他在沈宁面前住了脚步,不在乎对方多么的惊诧震惊,他目光冷峻!

“我来告诉你,你要做什么!”

------题外话------

关于结局,如果有人在结局中却没有结局,那一定是写不到了…所以只能番外见…

我在努力,需要你们鼓励…群啵一个!

挑眉,你们懂得!

第二卷 庶大招锋 236 应对

沈府毗邻起伏的宅院中,下人们进出秩序井然,悠悠然的桂花香气中,沈太夫人行走于甬道之上。

“你说什么?”她停了脚步,面上的笑容一点一点消失,她凝眉看向沈季愠怒的质疑道:“人被抓了?”

沈季垂着头,有些懊恼的道:“那沈宁身手灵活,武功不高但逃跑的功夫却是一流的,眨眼功夫就逃了个无影,我手下的人去追却不料半路出现一队人…死了三个,抓了两个…”害怕母亲责骂,此刻已经说不下去了。

沈太夫人冷意凛凛的目光射向沈季,怒道:“这点小事你都办不好!”说完又强压了怒火,问道:“那些人是什么人,可有线索?”什么人敢动他们的人,又抓又杀分明是来者不善。

沈季摇了摇头:“那些人身手敏捷,我并未见过,像是哪个府邸豢养的死士。”他也是一脸的迷茫,弄不清楚这些人的来路。

沈太夫人收回目光,心中不停转动,沈安和沈宁到京城来不过三日,知道他们兄弟到京城的人必然不多,会是什么人,不但弄清楚他们的行踪,还将他们的意图也摸的一清二楚,来了一个措手不及。

心中一动,她转眸朝沈季看去,问道:“你说沈安到京城后曾去过督都府?”

沈季点点头,回道:“没有亲眼见他们从督都府出来,但是走的方向应该不会有错。”一顿又想到四夫人的事:“还有件事,沈宁半路拦了一辆马车,当时我并未在意,后来马车翻了出来,萧四郎就赶到了,我远远瞧着像是四夫人和身边的两个丫头。”

“什么?”沈太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你怎么这么不长脑子!”说完她恨铁不成钢的瞪着儿子,怒道:“那些人我看也不用查了,定然是萧四郎手下的人,你伤了四夫人,他怎么能轻易放了那些人离开。”

看来,这次萧四郎是真的记恨上他们了。

这个人看似磊落坦荡,但,但凡做起事情来什么手段都能用出来,就像一头隐匿的猎豹,不激怒也就罢了,只要惹上了没有一个鱼死网破绝不会干休。

皇长子还小,势力还不稳,她还不想此刻就和萧四郎撕破脸,到时候对于他们来说,也是一个不小的麻烦。

可是现在那些杀手定是被他抓住了,他也定然是知道是他们做的,虽说四夫人是误伤,可事情总与他们脱不开干系。

沈太夫人紧紧蹙着眉头,只觉得头疼难忍。

沈季有些不确定的道:“我瞧着四夫人伤的不轻,恐怕是…滑胎了。”

沈太夫人已经不再怒了,她揉着额头招来远处侍立的妈妈,无力的道:“扶我回去。”又看向沈季:“回去再说。”

“娘。”沈季不安的走过来扶住沈太夫人,母子两人回了沈太夫人的房里。

沈太夫人喝了口热茶,情绪平和下来,她放了茶盅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问沈季:“萧四郎这样做,也是护着沈安沈宁…他不可能单纯的去护着他们才是…”

“什么意思?”沈季不明白,当初福建沈家和宣宁侯也是有来往的,先皇后嫁给圣上也是宣宁侯牵线搭桥的,虽不曾明言但大抵也都知道,不过那时候政局不明萧延炙和三皇子也走的颇近,众人倒也没有弄明白宣宁侯到底支持的是圣上还是三皇子。

直到圣上重返京中登基为帝,这才算是破云见日,事情明了。

“快!”沈太夫人看向沈季:“你去将萧四郎当年的那个戏子找到,带进府里来,我要亲自问问她!”

沈季一愣:“娘,您怎么又说起这件事了?”

沈太夫人眉头一拧:“蠢货,这件事宁愿我们费点事周折一番,也不能就这样糊弄过去。”说完,她目光切切:“你怎么就不明白,沈安被我们追着哪里都不去,却独独来了京城,这么多年圣上没有过问他们,天下之大他们却还是来了京城,你可想过为什么?”

沈季一愣,徒然醒过来:“您是说,他们手中还有王牌,还有依仗?”

沈太夫人就点点头,沉吟了片刻后道:“他们若非没有依仗,怎么还会到京城来,在我们的眼皮底下不是更危险,这么多年圣上不理会他们,一来是顾忌我们和皇后,二来,不也是说圣上对当年沈家在福建的大意,落入三皇子的圈套还有余怒,这件事我们知道他们也定然能想得到,可他们还是来了,只能说明这点。”

“您说的对。”沈季有些激动的站起来:“我现在就去找那个戏子,将人带进府里来让您亲自审问。”宁可错杀不能放过,那孩子是圣上发妻所育的子嗣,到时候那些迂腐的老顽固定然会支持他的。

说完,沈季再也不敢停留,转身飞快的出了门去。

沈太夫人看着风风火火的儿子,只能叹了口气,她这辈子最大的遗憾,就是只生了一个儿子,若不然他有兄弟相帮,将来皇长子也能多些舅舅扶持,也就不用她这样操心了。

过了两日,沈季便回了沈太夫人的话:“当初住的地方已经没有人了,我派人四处打听也仔细找过,竟然没有人知道,那个地方曾经住过一个女子。”说完,已经变了脸色。

事情已经很清楚,那个戏子分明就是故意放在哪里让他去查,等他们人一走那戏子就被人接走了?

想到这里,沈季不由打了个冷战,他果然是小看萧四郎了。

沈太夫人叹气的摆摆手,道:“这件事不用查了,我看萧四郎分明就是不想我们查下去,才做了这一出戏出来,不管怎么说,这件事有没有结果已经不重要了,萧家这个梁子我们是不想结也结了!”

沈季想到当年和萧四郎在辽东所经历的苦,若非萧四郎他早已经埋骨在辽东,现在世事弄人,他们却又成了政敌。

他有些颓败的坐了下来。

沈太夫人却是沉声道:“既然如此,那孩子我看找个适当的机会验证一下。”宁可错杀也不能留了。

纵然有些难以接受,可沈季还是点了点头,道:“孩儿明白。”一顿看向沈太夫人:“娘,这件事要不要告诉皇后娘娘?”

沈太夫人眯了眼睛,微微点头道:“我心中有数,你不要管了。”

析秋靠在床上,无奈的看着阮静柳道:“一日要针灸几次?”她叹气。

阮静柳头也不回,净手又擦干:“我都没有嫌你烦,你倒反过来嫌弃我了。”说完回头瞪了眼析秋:“我可是忙的很!”

析秋轻笑,阮静柳这两日就留在府里,时不时和她斗嘴打趣,她知道她是怕她胡思乱想而留在这里的,不由笑道:“我真的没事儿了,你不用担心我。”

阮静柳也不管她,回道:“先治好了再说,免得到时候你身子不好,别人知道是我主治的,还不是要坏了我的名声。”

析秋无奈摇了摇头,问道:“前些日子听说同轩堂送进内务府的药材不合格,这件事你可听说了。”

“不知道。”阮静柳将析秋按下床上,掀开被子露出她的腰腹来,拿了金针找准了穴位下针:“不合格才好,这样就没人抢我们的生意了。”

析秋不敢笑,侧目看着她道:“…也不知她们是如何得罪你了。”

阮静柳撇撇嘴没有说话。

一行针施完,析秋翻身坐起来喝了药,阮静柳收拾东西,正要说话,门口露出包着额头的碧槐的脸:“夫人,大舅奶奶和四小姐还有姨娘来了。”

姨娘来了?析秋一惊,这么多年她请了多少次,姨娘直说身份不便怎么也不肯过来,这一次却是自己来了,她有些心酸又有些高兴,若非她身体姨娘只怕这一生都不肯来的。

“快请进来。”析秋高兴的说完,又问碧槐:“帮我梳个头,免的乱糟糟的让她们担心。”

阮静柳收拾好了,和析秋道:“我去医馆,下午再来看你。”析秋点头,阮静柳便出了门。

碧槐点头,吩咐了门外的绿枝去请人,她自己进来帮析秋梳头发:“夫人…”说完没了声。

“嗯?”析秋转头过来看她,目露疑惑:“怎么了?”

碧槐手中不停,却是垂了头道:“夫人把奴婢配了人吧。”

碧槐还从未说过这样的话,析秋一愣:“怎么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是看中谁了吗。

帮析秋将最后一缕头发夹上去,碧槐收了梳子就在床边跪了下来:“这次的事情,都是因为奴婢太粗心了,若是能早点察觉夫人有了身子,怎么也不可能出这样的事,奴婢有罪,求夫人把奴婢随便配个人发了出去吧!”

原来是为了这件事。

析秋叹起,看着她道:“你起来说话。”碧槐却没有动,析秋又道:“说你聪明,你有时却有木讷的很,都不如碧梧灵通,这件事本就是意外谁又能想得到,怎么就全部是你的错呢,说起来我也有错,我自己的身子我却是不知道,你说,要怎么罚我呢。”

碧槐摆着手:“夫人都受了这样的罪。”说着看着析秋的脸:“前些日子才养多了点肉,这两天有瘦了下去…怎么还能罚您。”

“我瞧着你也是瘦了很多。”析秋轻声道:“起来吧,这件事已经过去了,我们都不要再去想了。”

碧槐红了眼睛,垂着头道:“可是奴婢心里愧疚。”

“别想了,这也是给我们一个教训。”说着析秋一顿又道:“去忙吧,以后不要再说了,你若是看中了谁求了我还好说,却是让我随意给你配个人,便是你同意我也不依的。”

“夫人!”碧槐红着脸擦了眼泪:“那奴婢去做事了。”垂着头起身,正好在门口碰见了进了门的佟析砚,江氏和夏姨娘,佟析环和坤哥儿一前一后的进来。

“大嫂,四姐。”析秋也没起身,靠在床头面上露出会心的笑容来,又去看夏姨娘:“姨娘。”

夏姨娘一看到析秋就红了眼睛:“…六姑奶奶。”有些拘谨的想过来又不好意思过来一样,佟析环却是拉着夏姨娘的手,甜甜的喊道:“六姐。”

这边坤哥儿也喊道:“六姑母好!”

析秋连连点头:“桌上有蜜饯果子,你和十二姨坐着吃。”佟析环乖巧的点点头,拉着坤哥儿两个人坐在椅子上,低声说着话。

江氏和佟析砚以及夏姨娘在床前坐了下来,仔细打量了一番析秋,江氏松了口气:“我路上还在担心你,这会儿看见我总算是放了心。”说完又回头看着夏姨娘:“你也别多虑了,看着脸色虽有些虚,但精神很好,养些日子就好了。”

夏姨娘点点头,她们就怕析秋会想不开。

析秋轻笑着回道:“我没什么事儿,不是让人回去和你们说了嘛”说完看着夏姨娘道:“姨娘我没事…”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夏姨娘抹了眼泪,江氏却是道:“你说一声,我们哪能放心,原本昨儿就想来的,可被你大哥拦住了,说这会儿这里肯定许多事儿,我们来了也给你添乱,不如等一天,索性他也问过姑爷,说你没有大碍…”

佟析砚听着也叹了口气,握着析秋的手道:“养好了身子,回头还会有的,你千万想开些。”

“嗯。”析秋抿唇点了点头,道:“我真的没事。”说完,又看着江氏:“听说娄家请了媒人了,日子也快了,可要将八妹妹接回来?”

江氏目光一转,回道:“父亲说等一等,中秋节的时候让钱妈妈去送节礼,见她过的还不错,还在院子里种了花,不知道都自在。”佟析砚点头附和:“你只管顾着你自己的身体,她的事儿自有人操心。”说的是梅姨娘,这些日子上蹦下蹿的张罗,生怕大老爷反悔,又不肯将佟析玉许给娄家。

析秋明白她的意思,也就没有再说什么,朝夏姨娘看去,见她正目盈泪光的看着自己,她眉头一拧道:“姨娘,您快坐吧,这里又没有外人。”

“我没事,站着挺好的。”依旧没有坐下的打算。

江氏和佟析砚互相看对方一眼,江氏道:“炙哥儿呢,怎么没有瞧见。”

“在后院里玩呢。”析秋回道:“刚刚静柳姐轰出去的,说要给我施针,他才出了门…”江氏点点头站了起来,回头对坤哥儿道:“走,我们去找炙哥儿玩。”

佟析砚也站了起来去牵佟析环的手。

析秋知道她们是要让她们母女说说话,她们在夏姨娘太拘谨了,也就没有留她们,让碧槐陪着江氏和佟析砚去花园里。

“六姑奶奶。”夏姨娘走过来携了析秋的手,又摸摸她的脸疼惜的道:“还是瘦了好多…”析秋拉着夏姨娘的手轻声道:“我年轻,身体又好养些日子就好了。”

夏姨娘长长叹了口气:“怎么就出了这个事儿。”说完,轻轻柔柔的抚着析秋的手背,上头青筋隐隐现在瓷白的肌肤下,看的她心里一阵揪着痛,恨不得她能替析秋受了这委屈:“我给你和炙哥儿抄了经文,明天去普济寺,求佛祖保佑你们母子能平安。”

这也是她的一片心意,析秋点着头道:“也替我想普宁师太问好。”夏姨娘点点头,替析秋将身后靠着的迎枕理一理,又道:“你快躺下,这样一直坐着回头腰该酸的。”

析秋应是躺了下来,夏姨娘坐在床边轻声细语的和她说着话,又将家里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儿和她说了一遍:“…前些日子有人去府里给大老爷提亲,被大老爷不软不硬的送了出去,还让来总管放话出去,说不再续弦。”

析秋一愣,笑了起来:“大老爷真的这么说?”夏姨娘眉目含笑的点点头,析秋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这真是好事,只要大老爷没有这心思,家里以后也就太平了。”

夏姨娘也微微颔首,又摸了摸析秋的脸:“敏之说要来的,我没让他来,他这些日子一直待在房里也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问他,他也不说,只知道没日没夜的看书,我真是担心他。”

应该还是为了乐瑶的事吧,她不由想到乐瑶连走前,偏着脸满脸决绝的看着她,咬牙道:“你等着,我一定会回来的。”

“许是时间越来越紧,他心里着急了吧,您不要担心。”两个孩子情窦初开时相遇,也不知是好事还是坏事。

下午江氏和佟析砚以及夏姨娘还没有走,阮夫人和钱夫人以及黄夫人,唐大奶奶也提着东西上了门,坐了一屋子的人陪着析秋说话,等天擦着黑才各自散了。

析秋靠在床头,拿了书随意翻着,可又看不进去,想给苏大壮回一封信,提笔也不知道要交代什么,只知道脑子空空的…

苏大壮来信,说邹伯昌偷偷回了保定,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看来,这一次他也不用回来,析秋便让碧槐去和司榴说一声,让司榴告诉来总管,就说她用不了这样的奴才,让来总管领回去。

剩下的事情,来总管也知道怎么处理了。

敏哥儿从宫里回来,先会房里放了书包换了干净的衣裳,就急匆匆跑到析秋房里来,析秋见了他,笑着问道:“隔了好几日,今天可还顺利?”

“挺顺利的。”敏哥儿点着头在析秋床边坐下:“母亲怎么好不好?”

析秋微微点头:“今天来了许多人,很热闹。”她看着敏哥儿,就觉得这孩子有什么地方不一样了,她疑惑的问道:“敏哥儿,你是不是有事没有告诉母亲?”

敏哥儿一愣,脸色一瞬变了一变,随即摇着头道:“没有,没有,我很好。”

已经不再提萧怀敏还是皇子的身世问题。

这就是析秋觉得奇怪的地方,他恢复的太快也太好,仿佛不曾有过前两日的事情,她狐疑的看着敏哥儿。

“这两日你父亲一直忙着,我也没机会和他商量你的事,我打算和他说让你不要再去文华殿陪读了,写了折子去圣上那边试试,你觉得可好?”析秋说完去看敏哥儿,注意着他面上细微的变化。

敏哥儿一愣,随即摇着头道:“不用,戴先生和舅舅还有吴阁老讲的课都很好,我也渐渐适应了宫里的生活。”说着一顿看着析秋,面上轻松而欢快:“我还想再听听,等哪天我去不了的时候再不去可不可以?”

“敏哥儿。”已经不能用奇怪来形容他了,析秋坐直了身体,看着敏哥儿就问道:“你心里到底是怎么想?”那天他说他不要做皇子,只做萧怀敏,今天的态度却已经有了一百八十度的变化,不得不让她怀疑。

敏哥儿在心里叹了口气,他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母亲,沉吟了片刻他不安的看着析秋,就答道:“母亲,我说出来,您会不会生我的气?”

析秋似乎已经预料到他要说什么了。

她怔住,她会不会生气?

她不知道…她一直在说路是他自己的,无论他怎么选择,她都会支持他,可是到了此刻她知道她没有自己想的那么宽宏,只要想到敏哥儿将来要面对的事情,她的心就禁不住的揪了起来。

敏哥儿见析秋没有说话,心也提了起来:“母亲?”

析秋一愣,醒过来有些紧张的看着他,点头道:“你说,我在听。”敏哥儿松了口气,垂着头道:“我…我改变了主意,我和父亲说,我要回皇宫去…”说完,抬眼去看析秋。

果然是这样。

敏哥儿果然是改变了主意,也对,否则他怎么会能恢复的这么快,还继续去文华殿上课,她早该想到才是。

“你能告诉我,你为什么又改变了主意吗?”析秋轻声问道。

敏哥儿垂着眼眸,眼底微微动了动,母亲的受伤还有沈安沈宁的不安分,甚至是沈国舅的咄咄逼人,都是源于他的身份,而他呢,却只能躲在父亲的光环之下,享受着安宁,什么都不能做…

他可以这样一天,一个月甚至一年,却不能如此一生!

他再也不能看见自己在乎的人因为自己受到伤害,他要变的强大,强大到这个世界上没有人能伤害到她!

绝不容许!

心思转过,他目光坚定的看着析秋,一字一句道:“舅舅说的对,不论我争或是不争,我都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沙子,左右都只有一个结局!”说着一顿他又道:“既是如此,我为何不争。”

没有惊讶,没有震惊,析秋有的只是心疼,她看着敏哥儿长长的叹了一口气,许久之后才开口道:“母亲只希望你能过的快快乐乐,既然你觉得那样做是对的,我也不想干预你的决定,只是有句话你要记住。”

敏哥儿正色,等着析秋接下来的话。

析秋轻轻抚着他的脸,微笑着道:“无论将来结果如何,你都是我和你父亲的孩子。”

敏哥儿的眼泪落了下来,重重的点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