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一早,萧延筝就从庞家赶回来,捧着礼道:“初八就想回来的,可又听说你和四哥去别院了,就忍着没回来。”说完,又很八卦的凑在析秋耳边笑着问道:“听说别院后头有座温泉,可是别家的别院里都没有的,四嫂和四哥有没有试试?”
析秋红了脸,推开萧延筝笑着道:“姑奶奶嫁了人说的话果然和在家里时不一样了,这样的话也能说得出了。”说着又笑着道:“那你和庞大人呢,过的如何?”
这次轮到萧延筝闹了个大红脸,拍了析秋的手,笑道:“夫妻不就是那样,哪有好不好的。”说完,又红着脸看着析秋,小声道:“我前两日身子不适,他夜里不睡也要守在床前陪着我。”
“你哪里不舒服?”析秋听着就以为她旧病犯了,萧延筝忙摆着手解释道:“不是,是…是我小日子来了,也不知怎么了,就突然疼的厉害,他一整日守着我。”
析秋闻言松了口气,握了萧延筝的手道:“瞧着我们庞姑爷果然是心细的。”
萧延筝红着脸没有反驳,析秋看着她这样知道她过的幸福,心里也放了心,至于庞家房里头的通房,既然萧延筝没有放在心上,她也不会刻意提起来。
送萧延筝去太夫人房里,邱妈妈就来了,带了江氏的礼,佟析砚的礼,佟析玉的礼,还有夏姨娘,罗姨娘的礼物,最让析秋惊讶的是连梅姨娘也送了一对亲手绣的护膝来。
她收了让邱妈妈带着了礼回去回了,一会儿钱夫人身边的妈妈,阮夫人身边的妈妈以及唐大奶奶身边的妈妈前后来了,皆是捧着礼,她们常来常往析秋让人收了造册,备了回礼送回去,随后沈夫人和卢夫人以及韩夫人也让人送了礼来。
就连荣郡王妃也让身边的荣妈妈送了一座鸡翅木的插屏,上次萧延筝大婚见过一次,析秋笑着收了,关切的问道:“郡王妃的日子是不是就是这个月?”
荣妈妈笑着回道:“在月底,不过也有早有迟!”析秋听着点了点头,又笑着道:“代我谢谢郡王妃,她怀着身子,按理我该去登门叩谢才是,却又怕若真是去了反倒给她添麻烦,就想着等洗三礼的时候,再上门凑个热闹讨杯喜酒喝。”
“四夫人能去,郡王妃定然很高兴。”
析秋又让春柳陪着荣妈妈去看望了二夫人。
收了这么多的礼,她就觉得事情发展的有些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晚上萧四郎回来,她将今天一天收的礼单拿来给他看:“…她们怎么会知道我过生辰,还这样隆重的送了礼。”
“你是二品夫人,又是侯府的四夫人。”萧四郎不以为然:“她们送你也不足为奇,收了便是。”
析秋却是心里不安,叹道:“若是娘的生辰收了礼倒也说的过去,我平日与她们也不常来往的,收了礼反倒有些过意不去。”尤其是沈夫人的礼,是一座青玉浮雕的麻姑献寿约莫半个炕几那么大,便是看玉质也知道价值不菲。
她忽然想到萧四郎,问道:“可是最近朝中有什么动向,还是四爷得了什么重要的差事?”否则没法解释这些人的行为。
萧四郎挑眉摇头道:“没有。朝中最近除了蒋大人被弹劾的事以外,便是市舶司重设的事还在议程上,运河两岸河缇加固,卫辉府滑县李固渡洪灾…”萧四郎说了七八件事,随后一顿又道:“依夫人看,为夫该在哪一处得了要职?”
析秋便拧了眉头,萧四郎看着她满脸忧虑的样子,笑着道:“她们敬你,不但是因为你是萧四夫人,也是因为敬重你,这些人中倒也没有不可交的,你适当放宽了心便是。”
析秋叹了口气点了点头,此事就没再提,月中的时候两房陪房从两处庄子里回来,析秋找来阮静柳商议了各处要种的药材,通州以枸杞,沙棘,付明子,薄荷和石斛为主,山东一处一百亩的庄子由邹伯昌打理,种五倍子,黄柏等,另一处萧四郎送他时庄子里头原就留了个管事,名叫谭泽戎,一家八口人一辈子守着庄子,东家卖了庄子他们却留了下来,他们原是要来京城拜见析秋,析秋则因为路远又因为萧四郎曾见过觉得还满意,就索性让他们年底再来,安排了几处庄子,析秋便开始准备中秋节各府的节礼。
佟析砚的绣庄在七月中开张,招了十二个绣娘,一开始也就只能接一些小的单子,外府里小姐的嫁衣,盖头喜服等一应的东西,析秋又拿了银子让邱妈妈去绣庄里订了十几条湘绣的帕子,等月底绣好拿到时,瞧着针线和手工确实不错,看来这一批绣娘皆是不错。
她让春柳一个个按照那些常来往的夫人名单,一一去送了一条,家里头给太夫人,大夫人和萧延筝各留了一条。
八月初的时候,各处回的节礼,析秋整日里忙着中秋节的事儿,又有应天的华大嫂子来信,说是家里头哥儿十月初十成亲,她和太夫人待在库房里挑了两天,才挑了个一对前朝的梅瓶当做贺礼送去了应天。
月中的时候荣郡王从承德回来,月末郡王妃产下一子,洗三礼那日析秋并未依言去见观礼,倒是萧四郎和萧延亦应邀去喝了酒,半夜回府析秋帮萧四郎洗漱,问道:“都聊了什么?”
萧四郎洗了脸,眼角含着笑意道:“说是认识了当地的商户,手里有座盐矿!”出了净室在房里坐下。
“四爷!”析秋坐在他面前:“您和侯爷答应了?”大周严禁开私盐矿产,便是如藤家当初的一船私盐,圣上借此便抄了藤家,虽说圣上对藤家早存了心的,可从此事也能看出,圣上对盐业上的态度。
萧四郎搂着她,顺着她的背,示意他不要紧张,回道:“我和二哥的意思一样,并未直接拒绝,可也不会参与。”
析秋松了口气,又觉得自己太过紧张,荣郡王的敏感身份,私盐所含的风险,她能想得到萧四郎和萧延亦又怎么会想不到,她想了想回道:“想必荣郡王让您和侯爷参股也不过是想到时候事发,也能借由法不责众一说罢了,否则这样私密的事,他又怎么敢让外人知晓。”
萧四郎赞赏看着她,笑着道:“自是如此,便是我们知道,到时候说起来也是有知情不报之罪。”
“那四爷打算怎么办?”是告诉圣上,还是帮着隐瞒下去?
萧四郎端了茶喝了一口,摇了摇头道:“此事暗中所牵之人必不会少,但凡不出,便是查出了届时朝中又会是一场动荡…”析秋随即接了话道:“四爷的意思是,此事既有人参与,便定有人看在眼中,所以…”后面的话没有说话,一件事有人参与其中同流合污,就必然有人旁观瞧在眼里,若是渐渐声势歇了下去也就罢了,若是有人赚的盆满钵满的,眼红之人便大有人在,况且,沈家可一直紧紧盯着荣郡王的,有他们在,宣宁侯府反倒成了旁观的,只要宣宁侯府的立场明确,到时候自然有人帮他们摘干净。
“郡王妃诞下一子,郡王府如今也是水里熬油中烹之时,郡王的作风也太过大胆了。”析秋叹了口气,又问道:“说是太后娘娘回京过中秋,可有此事?”
萧四郎听着便点了点头,道:“已经启程,预计七八日后便到。”
析秋想到了二夫人,不知道她会做出什么事情。
第二日,她吩咐春柳:“平日里多注意二房的动静,二夫人那边切不可小心大意了。”
春柳知道二夫人的手段,自是一百二十的小心,回道:“奴婢省的。”
两个人正说,外院的婆子就领着邱妈妈来了,邱妈妈穿着一件素青色的比甲,头上戴着牡丹花银簪,干净利落的样子。
析秋每次看见邱妈妈心便提了起来,问道:“可是出了什么事?”
邱妈妈看着析秋的样子,随即笑了起来,给析秋蹲身行了礼,笑着道:“恭喜六姑奶奶,这次可是大喜事!”析秋听着便是一愣,想不到近日哪里还有什么喜事,便问道:“何事大喜?”
邱妈妈就掩面笑着道:“是夏姨娘!”析秋和春柳对视一眼,双双不明白邱妈妈说的什么意思,邱妈妈见两人一脸迷茫的样子,也不再卖关子,而是笑着道:“夏姨娘今儿一早查出来,有喜了,整两个月!”
“啊?”析秋愣了半晌,才确认道:“姨娘有喜了?”
邱妈妈忙点着头道:“大老爷这会儿可高兴了,一得了消息立刻遣了奴婢来告诉您,让您抽空回去一趟。”说着掩面笑道:“劝劝夏姨娘,这会儿夏姨娘正臊的躲在房里怎么也不肯出来呢。”
析秋终于笑了起来,她想到当初和姨娘说让她再给她生个妹妹时,她便是满脸羞红的样子,这会儿没想到竟是梦想成真了,想想也不奇怪,她不过才三十出头一点,依旧是风华正茂的时光,便是有身孕也在意料之中。
她立刻笑着点头道:“你回去告诉父母和姨娘,就说我明日一早就回去。”
“是!”邱妈妈又道:“大奶奶说让您不要着急,家里头有她在,让您放心!”江氏的意思析秋明白,大太太虽然不能动,可不还有个房妈妈在吗,这会儿再生了孩儿虽不能影响佟慎之的利益,可在大太太病入膏肓的时间里,夏姨娘怀孕的消息传了出来,以大太太的性格定然是勃然大怒才是。
她面含谢意:“替我谢谢大嫂。”说着就转头对春柳吩咐道:“快开了库房,将房里头所有补身子的都取些出来,一些带回去给姨娘,一些带回去给大嫂。”说完,她激动的又走了两步,自言自语道:“我记得还有库房里还有匹缭绫和夏布,你带着人找出来,现在裁了出来做衣衫,明年四五月孩子出生刚刚穿得。”
邱妈妈看着析秋的样子直笑,春柳也在一边乐个不停,佟府很久没有喜事儿,如今夏姨娘有了身孕,也算是一扫阴霾了。
春柳带着人将析秋要送回去的东西搬上车,析秋则真的在房里去裁布料,她拿了敏哥儿小时候的衣裳出来做比对,裁了满桌子的布料,碧槐和碧梧也笑容满面的在一边帮忙,三个人围着小衣裳评头论足的,萧四郎回来便愣住,看着玫瑰床上铺好的小衣裳,眼睛明亮的看着她:“这是孩子是衣裳?”
碧槐和碧梧笑着退了出去。
析秋回头看着他的表情,便知道他定然是误会了,忙解释道:“是姨娘…”她说着也有些不好意思,毕竟她都这么大了,姨娘如今又再开怀生子,她是无所谓就是不知道萧四郎会怎么想,可这件事总要和他说,析秋想了想还是道:“邱妈妈来说,姨娘怀了身子。”
萧四郎听着一怔,表情一瞬有些失落,但随即浮上笑意,点了点头道:“那我明天陪你回府去和岳父讨杯水酒喝。”
男人之间…析秋笑了起来,放了剪刀服侍萧四郎换了衣裳,道:“四爷明天难得休沐一天!”萧四郎看着她很高兴,脸上的表情也轻松了许多,笑着道:“所以才要去和岳父讨酒喝。”
说着,两人就笑了起来,析秋能想象得到大老爷老来得子的表情,恐怕连走路都会带着风吧。
第二日析秋和萧四郎坐了车回了佟府,一进门便看到佟析砚沉着脸在门口迎她,析秋一愣问道:“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夏姨娘怀孕的事所以不快?!
想了想她又觉得佟析砚不是这样的人。
果然,佟析砚挽了她的胳膊解释道:“是娘,这会儿真发着脾气呢,谁也不见,非要夏姨娘去给她立规矩。”说着叹了口气:“生病了反而脾气比以前坏了些。”
析秋挑了挑眉没有说话。
佟析砚转头来看析秋,笑着道:“这会儿好了,我们可能又要多个弟弟或是妹妹了,你快去看看姨娘吧。”
析秋心里确实惦记着姨娘,便和佟析砚打了招呼,和萧四郎一个去外院找大老爷,一个去了夏姨娘的东跨院。
还未进门,就听到罗姨娘欢快的笑声,见析秋进来,罗姨娘很爽快的迎了过来,笑着道:“…六姑奶奶回来的正好,快去劝劝你姨娘,这会儿竟是连饭也不肯吃了。”
析秋进门,就见院子里多了三四个小丫头,还多个面生的婆子,看来是大老爷新遣进来服侍夏姨娘的。
析秋微微笑了,朝罗姨娘点了点头,便掀了帘子进了房间,夏姨娘穿着里衣躺在床上,一见到析秋她就侧开脸眼泪落了下来,罗姨娘自动的退了出去,析秋过去坐在夏姨娘身边,问道:“姨娘,您怎么好好的哭了?”
“六姑奶奶。”夏姨娘眼睛红红的,脸也是绯红一片:“这么大年纪,说出去可不是…”
“姨娘。”析秋笑着道:“您还这么年轻,父亲年纪又不大,这是我们府里人少,若是换做别的府里,便是孙子比儿子大十几岁的也是常有的,这半点也不稀奇,您全不要有心理压力。”
“可是…”夏姨娘垂着头,握着析秋的手看着她:“你和七少爷都这么大了。”
她还是怕自己和七弟介意。
“我和七弟一直很希望多个弟弟妹妹,如今有了我们高兴都来不及。”析秋说着顿了顿,又道:“还记得大老爷回来时,我们还曾说起这件事,如今也算是梦想成真了,我昨日半日就裁了七八套衣裳出来,姨娘怀着身子也不要动手,往后我得空做好了就让人送过来。”
夏姨娘看着析秋就长长叹了口气,不过脸色却比刚才好了许多。
析秋就回头吩咐秀芝去准备吃食,劝道:“至于大哥大嫂那边,你也不用担心,大嫂都快生了,她心里比谁都敞亮,自不会存了不悦,至于大太太…”她贴在夏姨娘耳边道:“您只要防着房妈妈便就可以,大太太不还有大老爷制肘着,再说,你这一胎是大老爷老来子,他这样重视怎么会让您出事。”
“我知道,可是我这心里头…”夏姨娘抹了眼泪,正要说话外面秀芝就探了头进来道:“七少爷回来了。”夏姨娘听着眼睛一亮朝门口看去。
佟敏之跑着进来,依旧有些童稚的脸上已经有了几分大老爷疏朗的模样,一进来看到析秋喊道:“姐姐。”就匆匆跑到床边,盯着夏姨娘的肚子看,看的夏姨娘的脸腾的一下便红了,析秋心里也怕佟敏之介意,不由拽了拽他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佟敏之从愣怔中醒了过来,就嘿嘿笑了起来,看着夏姨娘问道:“姨娘,这里面真的有个弟弟?”
“这孩子!”夏姨娘哭笑不得:“现在哪里知道是弟弟还是妹妹。”说着一顿又担忧的看向佟敏之:“七少爷想要弟弟?”
析秋皱着眉头看向佟敏之,就见佟敏之连忙摆着手笑着道:“不…不是,不管是弟弟还是妹妹我都喜欢,只是…只是…”他看了看析秋又看了看夏姨娘,笑着道:“要是弟弟那是最好不过了。”
析秋和夏姨娘都松了口气。
佟敏之能毫无隔阂的接受,她们心里的石头也算是落了下来。
析秋和佟敏之中午就留在夏姨娘这边吃了午饭,萧四郎则在外院和大老爷喝酒,下午析秋又去江氏房里坐了会儿,江氏拉着她道:“娘那边你不要介意,自从四妹妹回家,她便一直如此,常常发脾气,便是房妈妈也被她骂哭了两次。”
析秋点了点头,回道:“她身体不好,有些脾气也是常理。”说着看着江氏的肚子道:“下个月就要生,稳婆可请好了,奶娘要不要我去给你请了回来?”
“稳婆上个月就定了,奶娘是我娘帮着找的,是庄子里的一位媳妇子,月头刚生的,奶水很足。”江氏笑着道:“一切都备好了,六姑奶奶不用担心。”
“那就好。我也不知能为你做些什么,若是大嫂有什么需要我帮忙就让邱妈妈去告诉我。”
江氏点头应了:“…定不会和六姑奶奶客气。”说着江氏又陪着析秋去大太太房里问安,却是连门也没有进,房妈妈拦在门口脸色也不好看:“大太太这会儿睡了,六姑奶奶心意领了,改日再来吧。”
析秋笑了笑,也不勉强便退了出来。
晚上回去,大老爷亲自来送萧四郎,萧四郎倒还好,唯有大老爷走路步子踉跄显然喝了不少,但面容上却是一派喜色难掩。
回到南牌楼,将夏姨娘怀孕的事说给太夫人听,太夫人惊了惊随即满脸的喜色,笑着道:“这可真是大喜事。”又让吴妈妈找了许多的布料和药材给夏姨娘送去。
析秋笑着谢了,等她出去太夫人就问吴妈妈道:“析秋这个月的小日子来了没有?”
吴妈妈摇了摇头:“上个月是二十来的,这个月算算日子已经过了十来日了。”
太夫人就笑眯眯的靠在了迎枕上:“我这些日子身子不大舒服,等中秋节前请了太医来府里给我诊诊脉,也顺便帮她瞧瞧。”
吴妈妈听着就笑了起来:“是!”
析秋初七又回去了一趟,从医馆里拿了许多药材回去,又请了阮静柳给夏姨娘诊了脉,初八那日太后娘娘的凤辇便到了京城。
初九一早上,析秋还在梳洗中,春柳便敲门进来小声道:“夫人,宫里遣了太医来,还来了个女官,直接去二夫人的院子里了。”
析秋面无表情的点了点头,目光却渐渐暗了下来。
第二卷 庶大招锋 169 破釜
厚厚的帘子挂起来,方嬷嬷额头上滚滚的汗珠落下来。
她抹了汗热的越发的难受看着二夫人道:“郡主,您这是何苦,这大热的天您架了炉子烤,这要是热出好歹来可怎么是好。”
“我心中有数。”二夫人携了方嬷嬷在椅子上坐下,让紫鹃给方嬷嬷倒了杯冰镇的凉茶:“你喝口歇一歇。”又转头对紫鹃道:“先将炉子提出去吧。”
紫鹃应是,将房间的窗户开了一条缝,又将炉子提了出去。
方嬷嬷这才好受一些,二夫人看着她问道:“祖母身体如何?侄儿还好吧?嫂嫂怎么样?”一连串的问题,二夫人急迫的看着方嬷嬷。
方嬷嬷终于舒服了些,回道:“太后娘娘凤体安好,小主子也好的很,今儿早上太医刚刚去请了平安脉,一个奶娘的奶水都不够他吃的,郡王妃也是一切安好。”
二夫人听着松了口气,拉着方嬷嬷道:“我数月未出门,没有见到祖母更是连嫂嫂也没见上,侄儿出生我这做姑姑的却是…”说着红了眼睛,又道:“祖母可有话让您带给我?”
“郡主。”方嬷嬷看着二夫人惨白的不见一丝血色的脸,心里隐隐作痛,想到往日二夫人如蝴蝶般穿梭在宫廷中,笑声清脆不知多讨喜,可这不过两三年的光景,就成了这样,瘦骨嶙峋哪里还有往日半分的雍容气度。
她叹了口气回道:“太后娘娘让我告诉您,您尽管安心养着身子,一切的事有她!”
二夫人听着先是一喜,随即又觉得方嬷嬷话中有话,问道:“嬷嬷可是有事瞒着我?”若是按以往,太后就该直接下懿旨让她进宫参见才是,这会儿不但只让方嬷嬷来看她,还带了这样一句话。
养着身子?一月是养一年也是养,哪里有底?
方嬷嬷知道承宁郡主自小聪颖,但凡有事都瞒不过她的眼睛,不由小声道:“…郡王这次出去得了一座盐矿…”她小声和二夫人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又道:“所以太后娘娘让您再等一等,她自有办法让太夫人自己松口。”
二夫人听着眉头却是越拧越紧:“哥哥他…真的?”方嬷嬷立刻压住了二夫人后面的话,便颇有深意的点了点头,又道:“太后娘娘吩咐,眼下郡王妃和皇后娘娘前后都诞下一子,郡王府如今正是烈火烹油之时,让您切记万事不可太过张扬。”
二夫人凝眉点了点头,这些道理她自然懂,但心却依旧是越提越高,想到种种可能便又看着方嬷嬷道:“那祖母打算怎么做?太夫人这次是铁了心的,自那次事之后便再没有见我一次,恐怕祖母出面这件事也不好办。”
“郡主别急。”方嬷嬷按住二夫人,自袖子里拿出一封信交给她,在她耳边小声说了几句,二夫人脸色巨变脱口而道:“…章?”
方嬷嬷无声的点了点头,小声道:“只要侯爷和郡王绑在了一起,侯府里的人谁还对您不敬?”一箭双雕!
二夫人没有说话,紧紧攥住了手中的信,她忽又站了起来,在房中走了两步深思了片刻,忽然停了脚步转目看着方嬷嬷道:“侯府可不只侯爷一人,萧四郎若是一意孤行,该如何?”
“郡主不用担心。”方嬷嬷也站了起来:“打断骨头连着筋,萧四郎和侯爷可是亲兄弟,他怎么可能置侯爷和侯府的安危不顾呢!”说着她走道二夫人面前又道:“有宣宁侯,有萧四郎,这是再好不过的事儿了,您可没瞧见,便是前几日萧四夫人一个小生辰,沈家可是送了一方半个炕几大小的麻姑献寿青玉石…可见沈家对萧四郎和侯爷的重视,我们有这层关系,自是不能断了!”
二夫人脸色沉了下来,却是抓住析秋收寿礼的事儿道:“出声低贱便就是出生低贱,小小的庶女眼皮子就是浅,没见过好东西,见到这些好东西哪里有不收的道理。”说完又想到析秋深藏不露的手段后面的话便有些说不下去了。
方嬷嬷没有说话,只看着二夫人等她的答复。
二夫人觉得自己有些失态,便转头和方嬷嬷道:“劳您回去告诉祖母,就说承宁心中明白了应该怎么做。”
方嬷嬷微微点了点头,她来之前就知道,承宁郡主必定会以以大局为重:“郡主,三日后宫中还会有太医来给您请脉,此人可信。”说着顿了顿看了眼门口,声音略提高了点:“太后娘娘还让奴婢带了许多药材补品,您定要好好养着身子,改日奴婢再来看您。”
“方嬷嬷慢走!”说着声音虚弱的去唤紫鹃:“送方嬷嬷出去!”
紫鹃在外面帮方嬷嬷打了门帘,方嬷嬷朝二夫人点了点头,便出了门。
二夫人则拿着手中的信缓缓的靠在了床上,脑中不停去想方嬷嬷刚刚说过的话,眼睛也渐渐眯了起来。
紫鹃送走方嬷嬷回了房里,二夫人看着她问道:“方嬷嬷走了?”紫鹃应是,二夫人便问道:“侯爷可在府里?”
“去衙门里了。”紫鹃应道:“夫人要请侯爷?那奴婢派人了去侧门候着,等侯爷回来就来报给您?”
二夫人凝眉点了点头,挥手道:“你去办吧!”
紫鹃应是出了门。
二夫人用了午膳,直到天黑时分才有婆子来报侯爷回来了,二夫人让紫鹃去请侯爷,紫鹃三两步就去了外院,随后却一个人转了回来,她禀道:“侯爷说外院还有事要处理,二夫人若是有事就让奴婢转告便是。”
就是他没空来见她。
“没空?!”二夫人冷笑一声看向紫鹃道:“去,传了连翘来!”
紫鹃一愣,随即明白了她的意思,连翘是二房的妾室,二夫人即便被禁足,可一日她没有出府就一日还是二夫人,让连翘来问安立规矩实在太正常了。
“等等。”紫鹃转身出门,二夫人又喊着她道:“去将炉子提进来,门窗关好!”说完,就躺在了床上,满脸病弱的样子。
紫鹃应是,又将炉子重新烧了起来提进房里,关了门窗才去后院唤连翘。
连翘听见便是一愣,随即想到二夫人的意思,她笑着和紫鹃道:“劳紫鹃姑娘稍等,我去换身衣裳。”
这个要求很合理,紫鹃便点了头道:“还请姨娘快些,夫人等着呢。”说着,转身先出了门!
不过是和她一样的丫头,用了手段也不知怎么迷了侯爷的眼,竟就让她爬上床了,比起当日的藤秋娘她都不如,下贱东西。紫鹃心里骂完又想到当初二夫人说要给她开脸,如今却是…
她心里越发的不痛快。
连翘回房去换衣裳,对身边服侍的小丫头菱儿吩咐道:“这会儿侯爷该回来了,你在外面瞧着,我若是一盏茶的功夫还没有出来,你就去外院找侯爷,就说我身子不适求侯爷来瞧瞧。”
菱儿见连翘郑重其事的样子,心里也慌了神立刻点头应是:“奴婢记住了。”
连翘咬了咬牙,换了衣裳就带着另外两个丫头去了二夫人房里。
紫鹃候在房门口,见连翘进来打起帘子道:“王姨娘来了,夫人在里面呢。”连翘本家姓王。
连翘提着裙子进了房里,才进门迎面便是一团热气扑了过来,她这才发现卧室的正中位置上,正架着炭炉子在烤,几扇窗户也是关的密不透风,她才站了一刻身上的汗就已经簌簌的流了出来,湿了里襟。
虽临近中秋可外面气温依旧很高,这会儿还关了门窗生了炭炉…
“夫人!”她用帕子抹了汗小声走到床边上去看二夫人,就见二夫人没有反应,她又唤道:“二夫人!”
连唤了几声,二夫人这才慢慢的睁开眼睛,看向连翘又重新合上了眼睛,漫不经心的道:“嗯。你来了,坐吧!”连翘看着她就有些胆战心惊的,以往她在太夫人房里,没少和二夫人打交道,二夫人早先对她们还算照顾,她还得了几次赏,这会儿她的身份变了,再看到二夫人不由有些心虚。
可又想到自己身上的伤和所受的屈辱,背脊又挺了挺屈膝应了,在二夫人床头的杌子上坐了下来,小声谢道:“谢夫人。”顿了顿想说什么,可二夫人不开口她又不敢去问。
里衣湿透了,连翘只觉得连头发都贴在了脸上。
二夫人闭着眼睛轻浅呼吸着,脸上却不见汗出来,连翘不由想到府里的人都在传二夫人得了寒症,最是怕冷的,便是最热的夏天也会冷的无法出门。
她坐在床头胡思乱想,热的有些坐不住。
想了想她忍不住喊道:“夫人,您可要喝点水?”
“嗯。”二夫人应了一声,眼睛依旧没有睁开,连翘越发的不知道她唤自己来干什么,只得站起来去桌子上倒茶,抓了两个茶壶中的一个便倒了茶捧在手里拿给二夫人:“夫人,您喝茶!”
二夫人撑着手坐起来,连翘将茶递给她,二夫人接了喝了一口,猛的脸色一变,想也没有想就将手里的杯子朝连翘身上砸了过去:“你长没长脑子,是不是想要我赶快死,这样凉的东西我能吃吗?”
连翘被突然而来的变故吓的一愣,便直接跪在了床前:“夫人息怒,奴婢不知道夫人不能喝…奴婢见桌上两个茶壶…”
“住口!”二夫人打断她的话,气怒的道:“你根本就是居心不良,你也知道两壶茶,却偏偏倒了冷的给我!”说着眯了眼睛,就见道连翘吓的不由自主的朝后缩了缩肩膀,她眼底露出满意来。
二夫人拢了被子在身上,指着连翘道:“去将炉子给我提到床边来。”
连翘见她不再提茶水的事,立刻如蒙大赦走过去将炉子提过来放在床边,二夫人却又看着她道:“温度不够,你将炉子提高一些!”
连翘额头上的汗顺着眼睑一直流下来,她几乎热的睁不开眼睛,可不得不依言提着炉子,提的高高的站在床前,二夫人满意的看着她又重新躺了下来,竟再次闭上了眼睛:“不要放手,就这样提着!”
“是!”连翘提着热腾腾的炉子,站在那里,身上被烤的热烘烘的,她就觉得自己快被烤透了。
不过一会儿的功夫,她眼前就开始热的一阵阵的发黑,步子也开始不稳,手臂更是抖个不停。
她在想,若是脱了身上的衣裳拧干,便是连半桶水也能拧的出来。
不一会儿,她站着的地方,地上都被印汗水湿了一块复又被炭火烤干,如此周而复始…
连翘怯怯的去看看二夫人,见她仿佛睡着了一样,复又转头去看门口,期待菱儿能将萧延亦请来。
嘴唇干裂,她舔了舔嘴唇,试着喊道:“夫人!”想要将炉子放下来。
二夫人却忽然睁开眼睛,目光如炬。
连翘一怔,将要放下的路子又重新提了起来。
摇摇晃晃中,连翘眼前黑影不断重叠,猛然一个趔趄她提着炉子就一头栽在了地上。
二夫人睁开眼睛,看着地上躺着的连翘,撒开的热炼似得红彤彤的碳散在一边,她又重新闭上了眼睛,嘴角勾出一丝笑意来,正在这时门帘子被人掀开萧延亦大步走了进来,他甫一进门便是眉头一拧,视线就落在了昏迷过去的连翘身上。
三两步走过去,见连翘脸色发白气息微弱显然已经热晕过去了,他拿了桌上的茶壶,试了水温就给连翘嘴里灌了几口水,又回头对外面吩咐道:“来人,将王姨娘抬出去!”
有两个粗使婆子进来抬了昏迷不醒的连翘出去。
萧延亦目光冷冷的看向床上躺着的二夫人,他愠怒道:“你到底想干什么!”
“侯爷,您怎么来了!”二夫人这才睁开眼,仿佛才知道萧延亦来了一样,强撑坐起来:“连翘呢?怎么不见连翘!”
萧延亦根本不听她说什么,负手而立冷目看着她:“你找连翘来,不就是要见我,说吧,你有何事?”
“侯爷,您误会妾身了。”二夫人满脸虚弱的样子摇着头道:“侯爷抬了连翘,妾身作为侯爷的正妻自是要见一见,想和她说说话而已。”
萧延亦已经不耐烦和她说话,负手朝外走:“房里的事自有人去管,你歇着吧!”
“侯爷。”二夫人还是喊住了萧延亦,俯在床上看着她,面色白如蜡纸:“妾身有事想要和侯爷说。”
萧延亦停了脚步,回头看着二夫人,二夫人想了想道:“妾身想求侯爷休了妾身。”她说完朝萧延亦看去,就见萧延亦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皱,二夫人目光一转又道:“妾身身子一日比不过一日,妾身想着时日也不会多了,所以求侯爷休了妾身,将来侯爷婚娶也不会因为妾身而有所影响。”
他前面已经逝了一位发妻,若是二夫人再不幸早逝,外间还不知怎么去传,对萧延亦的名声定然影响很大,二夫人这么说倒也没有错。
若是平时,萧延亦或许还有触动,但是现在…他看着二夫人就道:“你明白,以你的身份我是无法休妻的,你无需拿这样的话来试探我。”说完一顿,又道:“我说过,你安心住在后院,正妻之位永远是你的。”
二夫人听着心里就是一怔,他的意思是不是说,若非她是郡主,他就会休了她?
紧紧攥了拳头,面上却是红了眼睛,道:“如此,太为难侯爷您了,妾身自求离去,将来在郡王府无论生老病死都与侯爷无关。”余光去看萧延亦,他却没有半分的动容,反而是衣袖一挥大步朝门外走,二夫人却是突然从床上跑下来,自萧延亦身后将他环腰抱住:“侯爷,侯爷若是连休书也不愿写给妾身,那妾身就只有一死了。”
萧延亦紧紧皱着眉头,满脸的厌恶:“放手!”他冷冷的道:“你要闹到何时才肯罢休!”
二夫人摇着头泪流满面,她紧紧抱着萧延亦将脸贴在他身后:“侯爷,妾身不是闹,相反的妾身是深爱着侯爷,所以便舍不得侯爷为了妾身为难,妾身自请离去,太后娘娘那边,妾身也会去说,绝不会给侯带来半点影响。”
萧延亦伸手去掰她的手:“荒谬!”二夫人的手却是在他身上胡乱游走:“妾身只求侯爷给妾身留最后一点体面!”
手指被掰开,二夫人却是手背一转拢进了袖中。
萧延亦看也不看她,大步朝外走:“疯子!”半句话也不想多说。
二夫人看着他的背影,久久说不出话来。
这还是她认识的,深爱的萧延亦么,何时变这样冷漠无情?
心思转过她又笑了起来,他对她何时又有情过,她跌坐在地上,手就碰到方嬷嬷送来的信,她紧紧绞住手指,站起来对外面喊道:“紫鹃!”紫鹃应声进来,二夫人吩咐道:“去看看侯爷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