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摔倒了。”析秋笑道:“这里潮湿,地上又落了水,我刚刚也脚底滑了一下。”
没有惊叫没有好奇没有询问,更没有和别人一样嘲笑自己,萧二小姐松了口气,看着析秋笑的柔和的脸,也虚弱的露出丝笑容:“这地上确实滑!”
话落,两人相视无声笑了。
“你怎么一人在这里,没带着丫头?”析秋进来时,就是因为门外没守着丫头,她才没有注意到隔壁也有人。
萧二小姐靠在椅背上,目光恢复了清亮,只是脸色还是很白,她捂着脑后刚刚撞过的地方,眉头微微皱着:“她们时时跟着,我嫌烦!”说完她有面露感激的看向析秋:“谢谢你!”
析秋理解她这种心情,既然得了这种病,侯府定然会时时派人紧随左右,生怕她发了病没人在身边而出现意外,怪不得任大奶奶不问她去不去玩,却问她累不累。
难道她的病已经不是秘密?得了这样的病,怕是找婆家也是极艰难的,按理说该瞒的死死的才是。
仿佛看出析秋的疑惑,萧二小姐道:“我这病还没有人知道…可不可以请你帮我保守秘密?!”
“那是自然。”析秋目光坦然:“况且,二小姐也不过是摔了一跤罢了。”
萧二小姐点头,目光落在析秋的脚上,不好意思道:“你,你的鞋!”析秋一愣,想到刚刚脱了鞋给她垫着,还没来得及穿回来,她跑回去重新穿了鞋又回来伸手去摸萧二小姐的后脑:“是不是很疼?要不要给你喊大夫来?”
“不疼!”她露出笑容:“幸好有发髻挡着点…”说完眼底露出丝调皮的样子。
看来经常犯病,她已经习以为常,恢复的也比平常的病人要快。
见她没事析秋道:“我让人给你打盆水来。”转身去喊司杏。
“萧二小姐?!”司杏进来时,也是面露惊讶,析秋道:“二小姐不小心摔了一跤,你去打盆水来。”
怎么今儿这么多人摔跤?!司杏疑惑的点点头:“奴婢这就去。”又朝萧二小姐福了福掀开帘子走了出去。
萧二小姐道:“你别喊我二小姐,我闺名叫延筝。”
析秋记得大姐夫叫萧延亦,宣宁侯爷萧延炙。
萧延筝看上去冷漠不与人亲近,但接触后却让人觉得她很细心,性格也很亲和,析秋朝她笑着福了福:“姐姐!”又道:“我闺名析秋。”
“析秋…是‘故三人言利,事析秋毫矣’的析秋吗?”
析秋笑着点头。
“佟老爷不会是两榜进士出身,取名字也有这样的渊源,不像我们家,满门的武夫!”这么说着她并没有嫌弃的意思,不过从她的言辞间,仿佛对文人很是推崇。
“文无第一,武无第二…侯爷杀敌万千,换得一方安宁,是大周百姓心目中的英雄,又怎么只是一介武夫?!”析秋笑着道:“文武所治不同,姐姐谦虚了。”
萧二小姐笑了起来:“哪有你说的这么好!”她携着析秋正要说话,司杏掀开帘子进来,罗婆子也紧随其后。
析秋眉头几不可闻的皱了皱,却笑着道:“劳烦妈妈了。”
“萧二小姐,佟六小姐。”罗婆子目光在两人脸上转来转去,并没有问萧延筝为什么在这里,只是堆着满脸的笑:“这是份内的,六小姐尽管使唤老婆子。”
析秋看了眼司杏,司杏帮罗婆子放下盆,便拉着她道:“妈妈随我在外面候候吧…”又塞了个荷包在她手里。
罗婆子悄悄掂了掂重量,随即眉眼都笑开了:“那奴婢在外面等二位小姐。”随着司杏走了出去。
“让妹妹破费了。”萧延筝满脸歉意。
“不过小事。”析秋笑着帮她放下头发,为她重新梳了个发髻,又擦了脸,她皮肤很好并没有上任何的脂粉,却如凝脂般光滑白皙。
等一切弄妥了,萧延筝的丫鬟找了过来:“二小姐。”丫鬟一进来就扑倒她身上,上来打量了半天:“您没…”话语一顿,发现了旁边还有人,丫鬟目露疑惑的朝析秋福了福:“六小姐好。”
萧二小姐目光闪了闪:“我没事,多亏了六小姐。”
那丫鬟眼底疑虑消了些,就立刻跪了下来,给析秋磕头:“多谢六小姐。”析秋让她起来:“快扶着你们家小姐,也别多礼了。”她又看向萧二小姐:“那我到外面等你,我们一起回去,也免得大姐姐问起来。”
析秋等在门外,司杏司榴见她出来,迎了过来:“小姐,碧槐姐姐来了,说是前头的戏快散场了,正满府的找您呢。”
罗婆子笑道:“从这里过去近的很,奴婢听锣鼓还在响着,想必也不着急。”
析秋朝罗婆子笑着:“多谢妈妈。”随后萧二小姐由丫鬟扶着也走了出来,虽然脸色依旧不大好,但比刚才已经好了很多,可能已经吃过药了。
“六妹妹,我们回去吧!”萧二小姐去挽析秋的胳膊,析秋笑着点头,两人并肩回到了小花园里。
园子里大家依旧在看戏,见她们进来并没有多少的奇怪,只有伯公夫人的目光有意无意的落在她身上,析秋微微一笑朝她福了福,伯公夫人略一点头便转开了目光。
“怎么才回来。”大太太目露不悦,又看到随行的萧延筝:“二小姐也在?!”
析秋笑道:“去了净房,又遇到二小姐,就一起来了。”大太太打消了狐疑,点头道:“快回去坐着。”
“你没事吧?”佟析华看着萧延筝,可能是发现她的面色不好,又去看析秋,想从她脸上看出什么,只不过析秋侧垂着脸,依旧是怯弱乖顺的样子。
“二嫂,我没事。”萧延筝语气里并没有多少的尊敬。
佟析华松了口气,淡淡的点头道:“那就好。”又朝萧延筝身边的丫鬟叮嘱道:“好好伺候着。”
丫鬟点点头应是,一行人就坐在之前坐的小杌子。
大太太忽然想到什么,回头道:“三丫头,八丫头怎么没和你一起?”这时,方夫人的目光也投了过来。
即便要说也不是这个时候,析秋笑道:“三姐姐和八妹妹与方家姐姐去了二奶奶哪里,我怕人去的太多吵了二奶奶,就先回来了。”
方夫人松了口气,大太太却是眉头微皱,满脸的不悦!
析秋不再说什么,目光落在戏台上,已经重新换了出戏,不过已经接近尾声,果然随着一声锣鼓落定,就有人上来谢幕,又有演花脸的孩子在台上扮着各种鬼脸,唱跳作打逗的台下的夫人们哄堂大笑。
伯公夫人笑道:“赏!”
就有丫鬟捧着一只托盘过来,上头用红绸盖着,沉甸甸的送了过去,待有人接过就把红绸掀开,一叠十个元宝垒的高高的,在阳光下银光闪闪。
台上所有人跪下磕头谢赏。
主人打了赏,同场的客人便也纷纷解开荷包,大小不一的金银锭子,锞子扔了过去,大太太也婆子扔了个十两的银锭上去…一时间满园的热闹。
等锣鼓彻底落了声,伯公夫人就和旁边的娄老太君道:“我们去正厅歇歇吧,听了一下午的戏,耳朵里嗡嗡的响…真是老了。”
郑老太君就笑打着她:“我都没提老,你竟来寒碜我了。”两人笑着由各自的丫头婆子簇拥着朝正厅走。
大太太,佟析华也相继起身,析秋默默的跟在大太太后头。
佟析言,佟析玉还没有回来。
大太太就对紫鹃道:“悄悄去找找。”紫鹃应声而去。
等一行人在正厅落了坐,又有丫鬟重新上了茶,伯公夫人笑道:“真是好久没有这样的闹腾过,不过闹一闹心里仿佛也顺坦了许多,看来,这日子过的太静了,也不是好事。”
陈夫人八面玲珑的坐在伯公夫人身边,凑趣道:“可不是,还是要热闹点才好!”正说着,门外的树枝落了一只喜鹊,陈夫人目光一转笑道:“瞧!这鸟儿都来给您报喜,怕是你这段时间想清静,也清静不得了。”
一句话说的大家都笑了起来。
怀宁侯夫人眉梢一挑,脸上也露出了笑容:“有喜事好,那我们又可以来凑热闹了。”目光有意无意瞥了眼大太太。
伯公夫人笑着,并没有否认:“巴不得你们天天来!”她又看向大太太:“佟夫人是江南人,不知这琼剧可听的习惯?我听说江南那边多是昆剧,前几年京城来了个‘牡丹阁’的戏班子,在凤翔楼唱了半个月的堂会,场场客满,只可惜他们走的太急,也没请到府里来唱唱。”
大太太道:“这琼剧倒也听过,况且我来京城也几十年,不习惯也早练习惯了。”她又道:“牡丹阁我年轻时在家也听过,母亲曾请了到府里唱过几场,当时当家的花旦还不是现在这位,唱的却比这位还要好。”
伯公夫人眉梢一挑,仿佛很感兴趣的样子:“可真是这样,都说现如今的花旦余音绕梁不绝,我还道不曾耳闻常念着,如今听您这么一说,倒平了几分遗憾。”
娄太君笑着打趣道:“现如今这些哪能与老的比,光这唱腔作派也比不上万一了。”
怀宁侯夫人也道:“可不是,我还记得我小的时候,那时候琼剧里有个唱《五娘拜寿》里”五娘“的薛荣生,当时太后娘娘请了薛荣生进宫唱堂会,娘娘喜欢热闹,我也随着进宫听了几场,过了这么多年,那时而铿锵有力,时而婉转幽怨的唱腔,都让我记忆犹新。”
她所说的太后娘娘,就是承宗的生母,姓萧,是老宣宁侯的姑姑,也就在那一年太后娘娘去世,承宗由一案而废了十二家爵位。
这样错综的关系,析秋也是无意间,从徐天青给她找来的野史上看到的。
怀宁侯夫人的话,令几位夫人仿佛陷入了回忆之中,一时间场面渐渐冷了下来。
这时,紫鹃悄悄走了进来,在大太太耳边说了一句,大太太脸色微变,就去和佟析华吩咐了一句,佟析华会意的点点头,就见她笑道:“夫人,怎么大奶奶不在,我还瞄着让她送送我呢。”
伯公夫人面色一怔,收起脸上有些恍惚的表情,笑道:“你可不许说走,外院那边若是散了也会着人进来知会一声,你安心的坐在这里,陪陪我这老婆子吧。”
佟析华掩袖笑着,清脆的笑声回荡在屋子里,析秋低头和萧延筝说着话,目光微微一动,就见大太太带着紫鹃却不动声色的出了门。
不一会儿,方夫人着急起来,遣了身边的丫鬟:“去瞧瞧小姐在哪里。”正当那丫鬟出门,方小姐已经笑盈盈的走了进来。
方夫人不满的看着她:“怎么这样失礼,还不快去和几位夫人问安。”
方小姐露出委屈的样子,乖巧的上前给几位行了礼,伯公夫人笑着让她坐在了身边:“桃花坞里桃花可开了?”
“开了!”方小姐点点头,脸上露出童真的羞涩,伯公夫人又道:“那你可进林子里瞧了?”
放小姐摆手道:“没有!那里面那么黑,我不敢进去,就和八妹妹在林子外头放纸鸢了。”
她单纯直白的话,让几位夫人都笑了起来。
析秋眉头却皱了皱。
这时,大太太也由着紫鹃扶着回来了,脸色比刚才又难看了一分,析秋看向她身后,佟析言佟析玉并没有跟着她进来。
大太太看了眼亲昵的坐在伯公夫身边的方小姐,目光闪了闪笑着去和伯公夫人打招呼:“叨扰了夫人一日,也该回去了!”
伯公夫人起身,携了她的手:“…让您陪着干坐了一天。”
大太太笑着行了礼:“夫人见外了。”脸色却变了变。
析秋也站了起来,随着大太太朝伯公夫人行礼,伯公夫人就朝她微微笑着,点点头。
已不如析秋来时的热络。
就有无数道目光落在她身上,析秋神色自若的立在那里,却暗暗观察伯公夫人的面色,只是她脸上除了淡淡的笑容,没有任何的讯息透露出来。
难道在桃花坞中偷看她和佟析言的丫头,没有将事情禀报给伯公夫人?
她又去看大太太,大太太正和娄老太君说话,脸上的笑容越发的柔和,她了解大太太,越是生了怒大太太的脸色就会越和蔼,压抑着怒火,只等着适当的时候爆发出来。
她皱了皱眉,难道佟析言已经将事情告诉了大太太?
还是有什么事,她并不知道?
念头闪过,就听到娄老太君微笑着问大太太:“怎么不见另外两个丫头?”
析秋心里一动,迅速看了眼伯公夫人,就见她喝茶的动作几不可查的顿了顿…
析秋微微笑了起来。
大太太也是目光一闪:“三丫头说是身体不舒服,我怕她给几位夫人过了病气,又见她着实难受,就让她们先回去了。”
娄老太君点头:“虽是年纪轻,但也不可马虎了。”
“是!”大太太笑着应了,又和怀宁侯夫人告辞,佟析华也随之站了起来:“那我和母亲一起走吧,二爷那边我着人去知会一声就好了。”
大太太转身拍了拍她的手:“不过半个时辰的路,你就安心在这里替我多陪陪几位夫人!”
佟析华不再勉强,却执意要送大太太出门。
陈夫人笑着走了过来,挽了大太太的胳膊:“萧二夫人再坐坐,我送佟夫人吧。”
“怎么敢当。”大太太笑道:“来来回回的,您也累了一天,快坐着歇歇!”佟析华也附和道:“下次夫人有空,去我那里坐坐,也让我尽尽地主之谊,今日您就当一回主人,好好坐着!”
陈夫人掩袖而笑,正要说什么,却听到伯公夫人放了茶杯,也点头道:“二夫人说的在理,你帮着我招待了一日,也累了一日,快坐下歇歇!”
陈夫人脸上的笑容一僵,面色有些古怪的看了析秋一眼,随即捏了捏大太太的手,笑着朝伯公夫人走去:“那我就在您这里偷一天的懒…”
大太太脸色暗了下来,佟析华不动神色的上前扶了大太太的手。
析秋垂着头,怯弱的站在大太太身后,萧延筝偷偷拽了拽她的衣袖,在她耳边道:“我回府给你写信。”
析秋朝她笑笑,微微点头。
佟析华扶着大太太,析秋跟在后面,三个人由婆子丫头簇拥着出了院子。
路上,佟析华挽着大太太,声音压的低低的:“这是怎么了?不是说…”
大太太脸上阴云密布,打断她的话:“此地不宜多谈,回头再说。”
大太太这样的脸色,佟析华也猜出了七八分,不再多问一行人上了来时的软轿到了二门,佟府的马车早就候在那里:“六妹妹好好照顾母亲。”
析秋朝佟析华福了福:“是!”去扶大太太。
就见大太太头也不回的挥挥手道:“不用。”又指着后面的一辆黑漆平头马车对析秋道:“你坐后面去。”
析秋屈膝应了是,大太太已上了马车将帘子放了下来,竟连佟析华也不愿多说一句的样子。
析秋朝佟析华屈膝行了礼,有些怯弱的道:“大姐姐…”
佟析华皱了皱眉头,深看了她一眼,眼底却是掩饰不住的失望。
析秋不再多说,也由司杏扶着上了马车。
马车嘚嘚的动了起来,将佟析华以及武进伯的大门远远的抛在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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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木有帅哥?!
054 惩罚
“跪下!”智荟苑的正厅中,大太太脸沉如水,一路压抑的怒火隐隐跳动在眼底,冷冷的盯着三个女儿。
析秋几个战战兢兢地的跪了下来,屋子里充斥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就房妈妈也忍不住颤了颤,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蹑手蹑脚的带着一屋子的丫头婆子退了出去,又关上了门。
大太太眯了眯眼睛,看着佟析言,指着她还没有完全消肿的脸道:“这脸到底怎么回事?!”她的声音,如钟鼓一般敲在三人的耳中,嗡嗡作响。
析秋默默的跪在那里,佟析玉则是一脸的懵懂。
佟析言面色一白,身体摇摇欲坠,她揪着手中的帕子,目中晕着隐隐水光:“我…我与六妹妹去桃林里说话,不小心绊了一跤,脸磕在树上有些肿。”
大太太仿佛没有看见她的表情,眼睛微微一眯道:“只是这样?”目光又转了去看析秋。
佟析言心里咯噔一声,目光一转挡在大太太开口问析秋前,膝行着爬到大太太面前,抱着大太太的腿道:“母亲,女儿不是有意瞒着您…当时在伯公府中,女儿怕别人知道,道我们佟府姐妹不和,也就没有禀报母亲,私自做了主了去了二奶奶的院子里。”她小声哭着,我见尤怜摇摇欲坠的样子。
析秋心里叹了口气,佟析言什么时候才能明白,即便是把责任都推到她的身上,大太太的怒火也是无法消除的。
大太太缓缓喝了口茶,脸上又露出柔和的笑意:“哦?姐妹不和?”
佟析言擦着眼泪,回头看向析秋,又露出为难样子,像是做了极大的决定般:“六妹妹她…她不是有意推女儿的。”
大太太眉梢一挑,目光灼灼的去看析秋:“你说六丫头推你?她又为什么去推你?”
佟析言满脸的真诚:“我们在林子里迷了路,六妹妹要往西走,我道往东走,您也知道女儿脾气是急了些,说了六丫头几句,她一失手就推了我。”说完又垂了头,仿佛受了极大的委屈,却又露出宽容的样子。
析秋垂着头,却能清晰的感觉到,大太太针扎一般的目光,落在她的身上。
“八丫头,你说说看。”并不着急问析秋。淬不及防的,大太太绕开析秋,去问唯一是局外人的佟析玉。
佟析玉一怔,身体害怕的颤了颤,稚嫩的脸上也是面色发白,她吱唔着道:“女儿在林子外头和方小姐放纸鸢,只看到三姐姐和六姐姐前后出来,三姐姐脸上…脸上红肿了一片。”她当时看着佟析言脸上,明显是巴掌的印子,可是佟析言已经道了“事实”,她不敢驳了佟析言的话,又不敢撒谎,只能模糊了自己看到的。
她不由想到梅姨娘的话,你要记住,大太太照拂我们,她看中的不是我们母女的聪明才智,而恰恰相反,她满意的却是我们的懦弱不争,看中的是我们唯唯诺诺胆小怕事,所以,无论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不要出头…三丫头,六丫头哪里,你不要走的太近,但也不要得罪了她们。
姨娘说的简单,怎么做起来就这么难。
心里这么想着,佟析玉更加的不知道接下来的话该怎么说,没了分寸,身体抖个不停:“别…别的事情,女儿也不知道。”
大太太眼底划过鄙夷,终于转脸去看析秋:“六丫头,三丫头说你推了她,你又怎么说?”
佟析言身体一怔,手紧紧的握着,隐隐发着抖!
就见析秋抬起脸来,眼睛红红的露出满脸的愧疚:“三姐姐说的没错,是…是女儿推的三姐姐。”
静,诡异的静下来,佟析言不敢置信去看析秋,原本以为析秋必定会告状一番,她连开脱的说词都想好了,可是出乎意料的,她却承认了。
她为什么要承认?佟析言想不通其中关节,却不由自主的屏住了呼吸,生怕她一出声,析秋就会反悔了。
大太太目光一闪,面色沉了下来,语气中含着隐隐的怒意:“你又为何推她?”
眼泪落了下来,析秋也不多说,只闷闷的点点头,却又辩驳道:“三姐姐的话说的过了些,女儿一时气不过…”她同意佟析言的说法,是因为她不想让大太太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事,因为以大太太的精明,定会觉察到她的反常出于何处。
她今日也看清了大太太的态度,武进伯的这门亲事,大太太看来是势在必得,她若是露出一分退让或是不愿的意思,大太太势必不会放过她的。
可她又不能表现出,和佟析言言语和气的样子,对于大太太来说,这样的情况更是她所不愿见的。
果然大太太眉梢又是一挑:“你一向沉稳温和,什么话能让你发这样的怒?!”她余光看了眼佟析言:“竟这般不顾体面规矩!”
“三姐姐说我…说我唯唯诺诺,没有主见,又说女儿是…是…”她红着眼睛,眼泪无声的落了下来,无限委屈的去看大太太:“说女儿是母亲的一条狗。”
这话并没有杜撰,佟析言也无法否认她说过这样的话。
只有这样针锋相对的话,才能打消大太太疑虑。
果然,就见大太太一改方才柔和的笑容,彻底爆发出来,一脚踢开佟析言,喝道:“狗?哼哼!我道你还有些大家小姐的涵养,这样的话竟也能说出口!”
佟析言彻底懵了,她歪在一边捂着被踢的胸口,却是一个字都不能辩驳,这样的结局是她没有想到的,更没想到她歪曲了事实,六丫头轻轻的一句话又把大太太的怒火转移到她这边了!
“母亲…女儿…女儿一时气急了,口无遮拦…”怎么说?吵架是她说的,六丫头也承认推了她,若是她现在推翻了前面的话,那等待她的结果,将比现在更可怕!
大太太似笑非笑的看着三个庶女,将手中的茶盅扔在桌子上,发出令人心颤的碰撞,佟析玉在大太太踢佟析言那一下时,就吓得瞪着眼睛,愣愣的跪着仿佛那一脚踢的不是佟析言,而是她的身上,身子比刚才抖的还厉害。
析秋也垂着头,露出害怕的样子。
“口无遮拦,好一个口无遮拦!”大太太顿了顿又道:“你们在家置气吵架胡闹,我当你们年纪小,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闺门的礼数还是懂的,没想到第一次领着你们出去做客,就做出这样没有分寸的事,让外人瞧见,是说你们年纪小淘气不懂事,还是说我们佟府没有规矩!”
“我辛辛苦苦培养你们,教你们做人,你们就这样回报我的?!”
大太太越想越气,拍了桌子指着她们道:“从今天开始,你们都给我面壁思过,没有我的同意不准踏出院子一步!”又仿佛这样的处罚无法解气:“每人将女训抄二十遍!”
“母亲…女儿错了,求母亲不要生气!”佟析言真的害怕了,重新爬了过来,朱钗横在头顶上,说不出的狼狈:“女儿以后再也不敢了。”
大太太就冷哼一声,冷冷的看着她:“你也别惺惺作态,扮出这副样子,明儿传了出去又该说是我这个嫡母把你们当成狗了。”她冷笑:“一个个都长大了,翅膀硬了…”她目光紧紧看着析秋:“回去仔细想想,今天都错在哪里?!”
错在哪里?析秋垂着脸屈膝朝大太太行了礼:“女儿知道了。”规规矩矩的退了出去。
佟析言也不敢再说什么,去触大太太的怒火,紧随着析秋也走了出来。
司杏司榴战战兢兢侯在院门外,见到析秋安全的出了门,提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迎了过去扶着析秋小声道:“小姐,你没事吧。”又看到佟析言衣衫凌乱的由着自己的丫头扶着过来。
“六妹妹真是口齿伶俐啊!”佟析言目光阴冷的瞪着析秋,仿佛要把她生吞活剥了:“不过你这般大义又得了什么,还不是和我一样的下场。”
“三姐姐有空在这里与妹妹置气,不如回去抄几遍女训。”析秋缓缓上了小道走了几步,又停下回头看着佟析言:“这女训如何抄,姐姐该细细想想才是。”
话落,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她什么意思?佟析言皱着眉头,一把推开墨香的搀扶,忽然神情一愣露出紧张的表情,迫不及待的道:“快…快去告诉姨娘,让她给我出出主意。”
墨香看看左右都是智荟苑的丫头婆子,苦着脸去拉佟析言:“小姐,有什么话回去再说吧。”
佟析言一怔,蓦地清醒过来:“好!回去…回去再说。”
等她们一走,大太太就沉着脸坐在炕头上,房妈妈还没见过大太太起这样的怒:“太太消消气,免得气坏了身子。”她小心翼翼的为大太太续了杯茶:“伯公夫人也并没有明说,奴婢瞧着还有希望。”
大太太额头上的青筋隐隐跳动着,她揉着额头道:“就是因为什么都没有说,意思才最明白不过,我平日道六丫头稳重,没想到关键的时候,竟做出这样没有轻重的事来。”
房妈妈心里虽犯着嘀咕,但这个时候大太太在气头上,只有顺着她的意思道:“六小姐年纪小,三小姐又存了心的,难免没有无措失手的时候…”
“三丫头哪有这心机…”大太太眼底冷意连连,她抬头看向房妈妈道:“姨太太前几日来的信,你再取来我瞧瞧。”
房妈妈点了头,立刻去多宝阁捧出一方黑漆描金盒子,打开盒子从里面取出一个信封交给大太太。
大太太拆开细细看了一遍,忽然笑了起来:“你可知她信中说什么?”
房妈妈一愣摇摇头露出疑惑的表情。
大太太将信收了起来,一改方才的怒火滔滔,笑道:“山东布政司洪大人年事已高,生了退意,他打算写推荐信去吏部,举荐徐大人接替他的位置。”
房妈妈笑了起来:“这可真是好事!”她显得有些激动,毕竟姨太太是大太太的娘家人,娘家得力大太太在大老爷面前也多了一份底气:“徐大人可有什么爱好,太太您可要把贺礼先预备着?”
“这些先不急。”大太太露出似笑非笑的样子:“姨太太信中还提到另外一件事,说是洪大人老来得子,几乎将半生的心血扑在儿子身上,可是去年,洪公子与朋友游玩,不慎从马上跌了下来,左腿落了残疾。洪公子今年十六,洪大人就想趁他还在任期时,求娶一家书香府邸的子女为媳,嫡庶不论,只求贤良!”
这个消息太震撼了,房妈妈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她看着大太太问道:“太太的意思是?”
大太太悠悠的喝了口茶,声音却透着冷意:“她不是愁嫁,怕我将她女儿随随便便打发了么…洪大人虽要致仕,可洪府在山东也颇有根基,虽比不上京城贵族,可与佟府却是门第相当的。”
三小姐?房妈妈终于听明白大太太的意思,于其将三小姐一直留在府里作乱,还不如远远的找户人家嫁了,洪大人虽不在朝中做官,可家底犹在,洪公子虽身有残疾终身不能为官,却是长子嫡出,配姨娘生的佟府三小姐,这门亲事真的是门当户对!
她佩服的看向大太太,道:“还是夫人想的周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