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雁和司杏对视一眼,思付片刻:“奴婢瞧着要不要提醒一下表少爷,这样子早晚会出事连累小姐。”

析秋摇摇头,否定她的话:“本就是表兄妹,送点物件并无不可,人家也未有多余的表示,你若多说了什么,倘若是这层意思倒还好说,若是不是又该如何。”

春雁泄了气,懊恼的瞪着手中的匣子,觉得像抓着个烫手山芋:“早知道小姐那次就不该帮他,没想到惹了这个麻烦。”

徐天青一表人才,俊美挺俊,性格也很温和,但因为是独子的关系故而少了些世故,三年前大老爷出了道试题给他,“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何为?”,他想了三天,写了几篇答案却犹豫不决到底用哪一篇,正巧碰到她去书房借“大周地理志”,两人说了几句,析秋浏览了遍他的答题,结合大老爷的作派风格点了一篇,果然得了大老爷嘉许。

至此以后,徐天青每每见到她,便是热络的找她说话给她找有关地理方面的书籍。

当时年纪小,也没许多忌讳,析秋也不觉得一个小男孩的示好有什么别的含义,只是碍着身份保持了距离,直到他离开后还时不时给她寄东西写信,她就觉得有些不妥,吩咐身边人小心着些,也不再给他回礼回信。

可他好似没有察觉到自己的疏离,依旧月月不断频频寄东西写信,这才有了今天析秋刻意谨慎。

“如今说这个做什么,表少爷虽年轻,我瞧着却极有分寸的。”司杏不服气,表少爷虽送东西,可都是些无伤大雅的小东西,就是大太太姨太太知道了,也说不了什么。

“既是有分寸,就别做让我们小姐为难的事。”春雁皱着眉头,将盒子放在桌上:“小姐可要看看?”

司杏还要辩驳,析秋不想她们为这事争执,却先一步开了口:“你看看罢,若是书便还是地理志杂文怪谈之类的,若是别的也是扇套镇纸。”

春雁打开盒子,露出一副吃惊状:“小姐这次可猜错了。”

009 不安

析秋挑眉侧目瞧去,也是一怔,里面竟然并排放着两只发簪,一支八宝翡翠菊花钗,碧绿清透,一支镂空水晶钗也是雕着菊花,两只簪子单是随便一看便知道价值不菲,这样贵重的礼物,徐天青还是第一次送。

“这可如何是好?”春雁急的跳的起来,来回在房里走动:“小姐,要不然我连夜送回去吧。”

析秋有些发愣,要是司榴在,怕是要拍着桌子喊为什么不折成银子,送这些不实用的摆设有什么用。

司杏扣上盖子,表情也变的凝重:“要不我去送吧,我和表少爷身边的雏菊熟,去了也不会引起怀疑。”

春雁也觉得可行,两人交头接耳一番商量,忽然发现析秋端坐着没表态,依旧是云淡风轻的样子,急道:“小姐,你到是说话啊,这要是让大太太和姨太太知道了,咱们这么些年步步为营可全都白费了。”

析秋淡然的喝着茶,瞧着二人就差抓耳挠腮模样,笑道:“哪有这么紧张,就是要送也不能现在送,你们将东西收好了,改明儿去看七少爷的时候带过去就好了,哪用得着特意跑一趟。”

还有句话她没说,司杏虽对徐天青有盲目的好感,话倒也没有全错,他确实很有分寸,之前的信件以及书本皆是处理的很好,相信这次也是做足了防备。

只不过她不能心存侥幸。

“小姐说的对,我们现在去怕是更让人起疑,我先将东西收着。”春雁找出块蓝绸的布料包好,又小心的放到稍间的箱子里,押了锁还不放心的将钥匙锁进了炕头的匣子里又将匣子的钥匙贴身挂着,重重的吐了口气,像是一颗心落了下来,:“要是哪天我们能过自己的日子,再不用像现在这样担惊受怕就好了!”

析秋失笑,她何尝不想,这两年处处谨慎生怕行差踏错一步,连累了弟弟又给姨娘雪上加霜,她甚至没睡过一个安稳觉,才让大太太瞧见她,有资格站在这里,让弟弟不至于被大太太养废,让姨娘能安静度日。

所有的努力都值得,但也很累。

那样舒坦的日子或许有,却不是现在!

三个人都不再说话,各有所思。

第二日卯初去了大太太屋里请安,大太太正在收拾衣物,见到她只点点头:“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析秋目光在堆着满炕的衣物上转了圈,又看到房妈妈忙碌的身影,领了司杏出去:“你去问问,大太太这是要去哪里。”

司杏领命,拐了弯去了厨房。

不过一会儿司杏回来道:“去小厨房的路上,碰到姨太太身边的翠屏正和紫鹃说话,两人商量着带什么东西,我上前见了礼,问她们去哪里,她们也不避讳,说是大太太陪姨太太去礼部尚书家走动走动,我又问了房妈妈可去,我正有事请示她,紫鹃说房妈妈会去,说我要有事也不着急,她刚刚奉大太太的命吩咐了厨房准备午膳,怕是要回来吃饭的。”

析秋听着,心里思付起来,她知道秋闱一般由礼部主持,主考官也大多从侍郎等官职提调,姨太太不熟悉京城官家,由大太太陪着拜访也正常,并没有特别之处,并未放在心上。

可是一连两天,大太太都早出晚归,皆是去了尚书家,大老爷外放大太太平时与官太太走动并不频繁,突然连着两天都去同一处,她不得不多想。

“你去二门打个招呼,大太太回来和我们说一声。”

司杏应声而去,可等到日落时分,二门的婆子才来报说大太太回来了,婆子刚走大太太房里的紫霞便过来传话,说大太太今天累了,让她们不用过去请安。

这一夜析秋睡的极不安稳,她梦到自己被人绑着上了花轿,嫁了个看不清脸的男人,她满头冷汗的醒了过来,问值夜的春雁什么时辰了。

“丑时刚过,小姐可是渴了,炉子上热着茶,我端给小姐。”春雁披着褙子,从暖阁里走出来隔着棉纱帐子说话。

析秋没了睡意,却也不想立刻起床,又闭了眼睛翻了个身:“我不渴,你快去睡吧,免得受了凉。”

春雁打了哈欠,还是从茶壶里倒了杯热茶放在床头的杌子上,将灯挑暗了些才回去。

析秋躺在床上静静的看着头顶的帐子,脑中将各种可能性想了一遍,甚至想到普济寺的普宁师太,最后又觉得自己想的太过,她头上还有三小姐四小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越过她们到自己头上,但又想这一关总要过,可自己却一直没有可靠的法子,加上司杏前儿去七弟哪里,说屋里头两个大丫鬟描眉化眼轻浮风流,她不由烦躁起来。

早上起来,眼睛底下明显有些青黑,仗着年纪小倒也没什么,披着衣服坐在炕上,喊来最稳妥的春雁吩咐道:“去回了房妈妈,就说司榴的药不够,你亲自去药房看看,出了门去灯草胡同打听打听,尚书夫人这两天除了招待大太太,还去哪里,尚书府除了大太太姨太太去,还有些什么人近日走的勤。”

春雁虽不明白析秋这么做的原因,但知道她做事从来都有缘由,脸色郑重的点点头,应诺下去办事。

析秋松了口气,梳洗过后就朝智荟苑去,路上碰到前呼后拥的佟析言。

现在佟析言见到她,那火辣辣的视线巴不得生吞了她:“我可是记得六妹妹以前可都是卯时三刻去,今儿怎么这么迟。”

好像是你来早了!

析秋不打算多说什么,随意回道:“睡迟了些。”

佟析言站在她前面,发髻上赤金镶玉的步摇格外耀眼:“妹妹还是早些起的好,免的惫懒了耽误了绣活可就得不偿失了。”

她言有所指,析秋也冷了脸:“姐姐这话说的有些不妥,虽说我们只是庶出,但也是高门千金,姐姐这样一说,不知道还以为妹妹是绣娘呢。”

佟析言怒极反笑:“那姐姐祝你生活顺遂,再不用和绣娘一样绣那帕子荷包了。”

析秋勾唇似笑非笑:“妹妹没什么本事,不如姐姐有福气。”

“妹妹就是这点好,最是清楚明白的人。”佟析言掩袖而笑,孔雀般美丽妖娆。

析秋福了福:“妹妹还要去大太太那里伺候用膳,怕不懂规矩,还望姐姐多多指点。”

淡淡的话,让佟析言挺着的背脊,瞬间僵住。

再尊贵也不过是庶女,嫡出的小姐可以和太太们坐着吃饭,她们却要为了示好站着伺候。

佟析言面色惨白,再回神时,面前早没了析秋的身影。

析秋进了智荟苑,佟析砚佟析玉已经到了,正一个拿着帕子,一个捧着胰子伺候大太太梳洗。

“今儿是怎么了,一个个来的这样早。”

随后而到的佟析言接过丫鬟手中的茶杯,殷勤的递过去给大太太:“女儿两日没见到母亲,心里想念的紧,天一亮便赶了过来,想是几位姐姐妹妹和女儿一个心思。”

仿佛刚刚那副骄傲尊贵,只是幻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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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0 来客

大太太今天格外的高兴,由着紫鹃梳了个时兴的垂云髻,右面戴了支赤金红宝石石榴花簪子,左边别了翠绿玉梭,穿着栗色云纹团花褙子,满身富贵祥和,端坐到炕上笑道:“来这么早怕是也没吃早饭,待会就在我这里吃了,今儿你们大姐姐要回来,你们也许久没见,姐们多热闹热闹。”

几个小姐忙应诺。

姨娘们来请安。

先进来的是佟析玉的生母,大太太的陪房梅姨娘,后面是夏姨娘,她是苏州人,眉宇间是细致的江南女子柔顺,一双妙目转动间波光粼粼,她穿着件芙蓉色绣兰花褙子,刺绣妆花裙子甫一进门便似一阵春风进来,让人眼前一亮。

就连经常见面的析秋,见到自己亲娘这般姿色,也忍不住惊叹。

有的美纵是粗布素衣,也无法遮其华光。

大太太目光一动,看向随后进来的罗姨娘,除去随任上伺候的王姨娘,就数这个罗姨娘进门时间最久,却因是上峰所赐,际遇不但没有高,反而最为曲折,生了个五小姐三岁就夭折了,隔年怀了六少爷,不到七个月小产了,大夫说她难再有育。

“都坐了吧,老爷也快回京述职了,前些日子来信说是王姨娘有了身孕,已在回京的路上,又因为姨太太来了我事情又多,你们帮着多照应照应。”

析秋蹙了蹙眉,注意到罗姨娘眼中闪过的一抹愤恨。

她不由心惊,有种风云暗涌的错觉。

心思一闪,梅姨娘已率先起身,尖尖的脸上满是讨好的笑:“妾身没什么本事,但照顾人却是熟练,夏姐姐沉稳,罗姐姐机灵,定当不负太太所望。”她眉目温顺,一件深蓝色宝相花小袄,蜜色的马面裙子,梳着圆髻并排插了两只赤金梅花簪子,若非知道她年纪,单看比大太太还要长个好几岁。

主仆一唱一和,夏姨娘跟着起来应诺,罗姨娘再不愿意也只能起身。

“三丫头也大了,你姨娘既是身子不便,待她回来你便搬过去住些日子,也方便照应。”

析秋就看到佟析言脸上迅速浮上喜悦之色,忙不迭的道谢。

罗姨娘嘴角扯出一抹讥讽的笑意,夏姨娘脸色煞白,只有梅姨娘依旧是不变神色,垂着头站在那里。

姨娘们退了出去,房妈妈满是笑意的脸出现在帘子后面:“太太,大小姐和大姑爷来了。”

大太太站了起来,亲自掀开帘子,又觉得这样不妥回身又坐回铺着毡毯的炕上,对着房妈妈道:“你亲自去迎迎。”

这边姨太太领着徐天青进来:“可是华儿回来了?”

几个小姐起身行礼,又和徐天青行礼,方才各自坐下。

大太太笑道:“早上才知会人说回来,这个时辰就到了。”

姨太太也翘首以盼:“可不是,这孩子也不知几时动身的,从南州坊到这里穿了大半个京城,怕是累的咱们大姑爷也没休息好。”

徐天青目光就落在梳着坠马髻,别着支碧玉莲花点翠簪子和一个指甲盖大小的浅粉色珠花,端坐着的析秋身上,眼中闪过丝失望。

原以为她会喜欢的。

又想到她的谨慎,怪自己想的过多。

念头闪过,门外丫鬟仆妇行礼的声音已经此起彼伏,析秋忙站了起来,要避到屏风后面去。

大太太摆摆手,示意她们不用回避:“都是自家人,用不着这么多规矩,再说老爷二叔都不在家,你们大哥也去馆里了,姑爷坐不了多久,一起说说话吧。”

析秋脸色微变,低着头侧身坐了下来。

一起一坐,帘子已经掀开了。

大小姐佟析华一阵风的走了进来,瓜子脸略有些消瘦,正红色的撒花鎏金褙子,金丝白纹昙花雨丝锦裙,凤凰展翅六面镶玉嵌七宝明金步摇,金光闪闪,满室生辉。

却盖不住她眉宇间的黯淡。

随后进来位男子,析秋飞速的瞥了一眼,穿着冰蓝色直缀,腰间束墨绿色绣仙鹤齐飞的腰带,身材挺拔修长,眉宇温润淡雅唇角微翘带着笑意,给人如沐春风,飘逸洒脱之感。

与起身见礼的徐天青立在一起,徐天青高鼻剑眉肤色白皙,略显青涩却有着少年的蓬勃朝气,而他则是成熟稳重,俊美高贵,各有千秋。

析秋想到前世的一个词:高富帅。

这样的两种风格,若加上老夫子似的佟慎之,怕是老中青三代通杀了。

果然,佟析玉双颊粉红,垂着头不敢抬起来。

佟析言端坐着,析秋不由暗暗诧异,转目却发现她手中的帕子已变了形。

许是血缘的关系,佟析砚落落大方的起身,欢快的瞧着自己的姐姐。

萧延亦和佟析华双双和大太太行了礼,又拜了姨太太,再和众姐妹见了礼,佟析华坐到大太太身侧,萧延亦则是坐在一侧的红木灵芝冒椅上垂目喝着茶。

“你这孩子还是没长大的样子,说风就是雨,我指着你辰末才能到,没想到这么早。”她看向萧延亦,柔声道:“让大姑爷跟受累了。”

话语里有着骄傲之色。

佟析华娇羞不依:“母亲…”

萧延亦搁下茶杯,起身行云流水的拜了拜:“析华想念岳母,女婿当是陪同何谈劳累。”

身份高贵的姑爷,对她这样敬重,又护着女儿,心理熨烫服帖,点头道:“侯爷可有消息回来,身体可好?”

萧延亦道:“大哥一切都好,上个月才来的信。”

大太太放了心,这才疼爱的拉起女儿的手:“你这么着急回来,可有什么事?”

佟析华娇笑着,析秋觉得笑声有些干巴:“哪有什么事,就是知道姨母和表弟来了,想回来瞧瞧。”

说着打量着徐天青,又在佟析砚端庄秀美的脸上转了一圈,若有所思。

011 萧氏

毕竟是侯爵贵胄之家,是他们外放官员不能相比的,若能得他们提携一二,以后徐天青的仕途也会事倍功半!

念头闪过,姨太太的态度不由更为殷勤:“我昨日还与你母亲说起,要是你不回来,我们也要递了帖子亲自去了,赶巧咱们娘们几个心有灵犀,你这就回来了。”

佟析华挽着姨太太的手臂,语气矫揉仿佛回到未嫁之前阖府盛宠之时:“您捎了话让婆子去一趟,哪用得着姨母亲自去。”

大太太笑道:“就你灵巧。”又看向房妈妈:“可通知了大爷?”

房妈妈也是满脸的笑:“大爷已让人传话回来,说是放了馆就回,让表少爷陪姑爷坐会儿。”

大太太满意的点点头。

徐天青则落落大方的朝萧延亦叉了叉手:“我也是昨儿才到,不过却叫我发现大哥书房里有好些名家真迹墨宝,姐夫可愿去瞧瞧。”

意思是咱们男人单独去聊聊。

萧延亦起身,又拜了拜,和徐天青一前一后去了书房。

姨太太眼中尽是满意。

男人们一走,屋子里的气氛明显一松,佟析华将佟析砚拉到自己身前:“一个月不见,四丫头好像又长高了点。”

大太太给佟析砚捋了捋并不乱的鬓角:“可不是,年前做的衣服,这会子穿上又觉得短了许多,早知如此便省了那一遭了。”

佟析砚一手挽着大太太,一面靠在自己姐姐肩上目光柔和:“便是母亲不给我做,我也能找大姐要去,再说如今姨母也来了,还怕我穿着秋衫跑出来不成。”

姨太太摇着头,点了点佟析砚的额头:“好啊,姨母这才到,就被你算计上了,罢了罢了,我明儿赶紧回去吧,免得被你卖了换衣服穿。”

一屋子的人笑了起来。

佟析言捂着嘴角,也凑趣道:“姨母若是回去,也把我带了去,免得四妹妹改日又没的衣服穿,揪了我去换!”

姨太太目光一动,笑道:“这主意好,单留了四丫头,你们都和我回山东去。”

佟析言眼底露出丝失望。

佟析言这样急切的讨好暗示,落在姨太太的眼中,只怕与跳梁小丑无异。她满面笑容却态度敷衍,分明没把这些庶女放在眼里。

析秋暗暗皱眉,恨不得上去塞住她嘴巴。

佟析华目光落在精心打扮过的佟析言身上,微有嘲讽:“三妹妹越发伶俐了,明年便及笄了吧?!”

佟析言眼睛一亮,有些期待的看向大太太。

大太太压住不悦,冷眼瞧着佟析言:“这才过了十四岁生辰。”言下之意年纪还小,不着急婚事。

佟析言急了,现在定亲等走了全礼也要到后年,时间并不算充裕,可大太太的态度却明显没有放在心上。

平日单看徐天青只觉得俊美温润,今天发现他和高贵飘逸的萧延亦站在一起,竟也毫不逊色。

她一颗心更是不受控制的跳了起来!

徐天青现在并无功名在身,她还有丝希望,可若是等他中了举人进士,哪还有自己的份?!

目光又落在身为嫡女的佟析砚身上,一旁还有个析秋,真是左有狼,后有虎…

只能等姨娘回来商议了。

佟析华和大太太最为相似,连思维方式也是相同,附和的笑着却不再提佟析言:“六妹妹绣技越发的精益,前几日给我做的那件综裙,就连长公主见了都赞不绝口。”

大太太挑眉:“综裙?”

佟析华解释道:“寻常的综裙也就在裙摆上绣些花鸟福寿贴了澜边,六妹妹心思却巧,她用两色相近的布料拼了裙筒,又在接缝处绣了翠绿枝蔓,付了层绡纱,裙裾摆动时仿佛是一朵盛开的花,艳丽生动却不落俗套。”

大太太也来了兴致,看向析秋:“你们姐妹到是情深,这般好的心思,我怎么就没瞧见。”

析秋忙站了起来,解释到:“女儿今晚就动手为母亲裁衣,只是女儿做的粗糙,有些…有些惶恐。”

大太太笑着和姨太太道:“这到是老实的。”说着顿了顿:“我年纪大了,哪能穿这种新奇的东西,到是你们姐妹间要多走动走动,才不会生分了。”

析秋忙应诺。

大太太看向佟析玉:“你姨娘说今日亲自下厨,你去瞧瞧可有需要帮忙的。”

佟析玉起身福了福去了厨房。

析秋知道大太太这是有体己话和佟析华说,目光一闪也站了起来:“昨日七弟说是去踏青,也不知回来没有,女儿想去瞧瞧。”

大太太看向她,眼底有她看不清的情绪:“让钱妈妈跟着,毕竟是外院。”

析秋点头,带着司杏退了出来,随后姨太太也道还有箱笼未收拾回了自己的院子。

房间里大太太冷了脸:“你这又做什么,好端端的说回来就回来。”边说边恨铁不成钢的拍了拍她手:“姑爷纵是性子再好,你三不五时的折腾一下,哪个男人又受得了,你放眼瞧瞧满京城,哪个男人像他这样,你给他通房他都不要,你还要怎么样?!”

佟析华哭了起来,苍白的脸像一张薄纸,仿佛随时都能碎裂:“娘,我知道他好,事事都让着我,可是…可是我终究意难平。”她只有二十三岁,刚成亲时他们也甜蜜亲厚过,可她总觉得隔了一层什么,时间长了,这样的感觉越发的强烈,两个人躺在一张床上,她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难道以后的日子都这样过?

都说萧家的男人痴情,老侯爷和太夫人恩爱一生,甚至上战场大夫人都跟着,侯爷和大嫂成亲这么多年,大嫂无所出侯爷却誓不纳妾,就连一向顽劣不恭的老四,也为那未过门的胡氏守孝三年不娶。

唯独他,表面温柔体贴,却如钝刀子一样,日日割着她的心。

“哎!”大夫人知道女儿脾气,也不再说硬话,柔和了声音道:“你可知道你姨母这次为何亲自送天青来京城?”

012 比较

大太太嘴角浮出一丝嘲讽,转瞬即逝:“她以为我不知道,和我这个亲姐姐也瞒的死死的,自己没那手段却白担了这么多年的名声,一个外室就把她逼到京城来了。”

佟析华也知道,姨太太自小就什么都和大太太比,后来大太太嫁到佟家,佟大老爷虽为人正派,但自大太太怀孕后,也陆续收了通房抬了姨娘进门,可是徐大人屋里却一个没有,姨太太防的死死的,就为这个她在大太太面前炫耀了几十年。

这次事情一出,算是自打了个嘴巴子。

难怪她什么都不说。

“所以我告诉你,男人是要管,可是却也要有个分寸,不管他在外面怎么样,在家里总想要个舒适,你若事事拔尖想着压他一筹,纵是神仙眷侣,天长日久也会生了嫌隙。”

姨太太这个例子举的极好,佟析华没出声,却听大太太话音一转问道:“冯郎中怎么说?”

佟析华嘴角这才有了丝笑意:“说是再吃两副药就成了。”

大太太激动从炕上站起来,眼睛盯着佟析华的脸看了半天似是确认一样,后朝西方拜了又拜:“阿弥陀佛,只要有了子嗣,我儿将来就无忧了。”

佟析华见母亲这样又心酸又高兴,帮她擦了眼泪,又像想起什么开口道:“那尚书夫人?”

大太太摆摆手,示意她不要说:“还没影的事,你也别对外说。”佟析华点点头,又道:“我瞧着表弟这次来稳重了许多,长的又俊美,姨夫这几年在山东执掌一方,眼瞧着封疆大吏指日可待,母亲可有什么打算?”

大太太笑了笑,在佟析华耳边小声说了句什么,换来她瞪着眼睛憋着笑的模样:“真的?姨妈这次可算丢了大脸了。”

大太太拍了她一下,自己却轻笑道:“好了好了,这件事也别说了,你平日和那些个太太夫人打交道,记得留个心,砚丫头年纪也大了,我们也该为她筹谋筹谋,只是你大哥…”

佟析华不想母亲伤心,点头笑道:“我记在心里呢,论齿序三丫头也该定了,还有六丫头,我今天瞧着出落的越发好,也该想想了。”

大太太眼睛眯了眯,笑容里有丝轻蔑,漫不经心:“这个你不用管,我心里自有打算。”

佟析华点点头,几个庶女而已,随便找个人家打发了就是,最多陪些嫁妆面子上过得去就行,也用不着花多少心思。

佟析华想到什么,笑道:“去年侯爷出兵苗疆,给大嫂带了种天火草,我也得了几株,今年长成了周妈妈照着方子做了汤,味儿极好,我今天回来也带了两株,回头你让房妈妈种在院子里,方子也留下来,到时您也尝尝鲜。”

大太太笑从眼底溢出来:“都说苗疆野蛮,连草也能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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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析言出了门径直去了自己院子里,拉过水香劈头盖脸一顿骂,又觉得气难消,用长长的染着丹寇的指甲,在她胳膊上使劲的拧了几下:“你这作死的东西,让你帮办点事都办不好,若不是你,厨房里的邱妈妈又怎么会被掳了权,姨娘回来饭食你去做?”

臀部的伤还未好透,胳膊又上疼的厉害,水香咬着嘴唇忍着,一句喊疼的都不敢说,怕引来更重的责罚。

墨香小心翼翼奉了杯热茶上来,看着佟析言的脸色稍微好些,才小声道:“小姐,姨娘的院子收拾好了,您看什么时候搬合适?”

佟析言瞪了水香一眼,喝了口茶顺了气才道:“姨娘怕是还有几日才到,还是等她回来后再商量决定搬不搬吧。”

墨香低着头,暗道姨娘再得宠,那也只是个妾,大太太发了话,纵是姨娘回来难道还有法子驳了大太太的话不成,况且,小姐越发大了,不想着讨好些大太太,还在大太太眼皮子底下动小心思,大太太人精一样又怎么会不知道,你瞧瞧人家六小姐,看着事事忍让毫无主见,可这几年冷眼瞧着,府里除了身为嫡女的四小姐,哪还有谁过的比她好的。

自家小姐好歹还有姨娘护着,可是夏姨娘在老爷和太太面前都不得力,莫说帮不拖累就是好事了,还有个七少爷也淘气的很,六小姐还想着法子让大太太给启了蒙,依她看自家小姐但凡有六小姐一半,她们的日子也不会这般遭罪了。

这话她只敢想,半句也不敢说。

“你去问来总管,哪几个去通州接姨娘,何时启程,路上如何安排的,住的院子可打点好了,姨娘有身孕,若有半点闪失他们死一百次也不够!”佟析言将茶盅搁在桌子上,拿起手中的棋谱,又心烦意躁的丢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