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戈闭了闭眼,因她的追问而突然变得烦躁。
“告诉你又怎样?事情已经发生了,就算告诉你我的脚也无法完全恢复到以前。而你知道了不过是多添一份内疚而已,可我不需要,因为你的内疚反而会造成我的思想负担。”虫
“我的内疚会造成你的思想负担?那你现在这样又算什么?你不也是在对你妈内疚懊悔吗?那你有没有想过她是不是也不需要?她一定最不想看到你现在这个样子,而你这样是想让她走得不安心吗?”
秦戈倏地从床上坐起,瞪着念桐双目泛红,“我妈的病是被我气出来的!是我害死了她!这和你无心给我造成的伤害不同!”
“都一样觉得内疚觉得亏欠,有什么不同?难道你认为你妈希望看到你因她而颓废?你”
“不要再说了!”秦戈打断她,“谢谢你今天能来,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你回去吧。”
念桐静静地凝望着他,忽地轻声问他,“秦戈,为什么不哭出来?”
秦戈惊愕,整个人如同中了定身咒,连眼都不眨一下。但慢慢地,却有泪水自他狭长的眼角滑落。
一滴,两滴,三滴……越来越多,如同断了线的珍珠。
仿佛感觉到他内心的悲痛,念桐眼眶湿润。
其实当年失去母亲的她也和秦戈一样将所有的悲伤压抑在心底,即使是心里难受得快要爆掉,也会忍住不让眼泪流出来。
因为她认为流泪是那些内心懦弱而不坚强的人才会做的事情。
可是母亲的葬礼上她看到有个年轻的母亲诱哄她因摔倒而泪眼汪汪却死咬着唇不哭的儿子说,“宝贝,如果觉得痛就哭出来,哭出来就没那么痛了。”
这句话害她的眼泪一下子绝了堤。
而哭过之后心里虽然还是很难受,但脑海里却不会涌现各种各样悲观而绝望的念头了。
那时她才体会到,有时候哭出来未必就是懦弱不坚强的表现。
必要的时候哭一哭未尝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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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妈妈下葬的时间是傍晚,念桐打了电话给慕觇安说晚上没办法回家吃晚饭便挂了,也没说是不是明天回去。
其实连她自己心里都没底。
岑欢的电话一直打不通,而其他同学的电话在她换了号码后一个都没存,以至于没一个能联系上的,也不知道明天的假能不能请到。
葬礼结束时已经是晚上七点多。
秦戈虽然还是一脸悲痛,但比起之前的状态已经好了许多。
念桐离开时秦戈的小姑说要人送她,念桐还没来得及拒绝,秦戈已经拉着她走出客厅。
“秦戈,我自己回去就可以了,不用你送。”
见秦戈拉着自己走到院子里停着的一辆重型机车面前,念桐意识到他是要送自己,连忙拒绝。
“我不是要送你。”
秦戈不知从哪里找出一块抹布擦拭过机车坐椅,然后将其中一个头盔递给一脸狐疑的念桐。
念桐傻眼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说不是要送她吗?那给她头盔做什么?
像是看出她的疑惑,秦戈给她解答,“陪我去喝几杯。”
念桐一听秦戈要自己陪他去喝酒,立即摇头如拨浪鼓:“我不能喝酒,晚上还有事。而且也不会喝。”
秦戈望着她嗤笑,“你就这么怕你男人,连陪朋友喝两杯都不敢?”
“……我不是怕他,是真的还有事。”念桐垂眸支支吾吾。其实多多少少是有点怕顾筠尧生气,不过她自己本身也不喜欢喝酒。
“那算了,我让我堂哥送你,我自己去喝。”话落作势要打电话。
念桐连忙阻止他,“喂,借酒浇愁愁更愁,你就算喝得再醉醒来还是要面对现实。”
“谁说我要借酒浇愁了?”秦戈翻身上了机车,“我只是想去喝两杯重新振作起来,你没时间我当然只能一个人去了。”
“你确定真的只是喝两杯,而不是三杯四杯无数杯?”念桐狐疑。
“去不去?”秦戈懒得再回她,单手拍了拍后座。
念桐忖了十几秒,无奈的翻身做了上去。
飞来横祸(4000字~)
欧式风格的酒吧内,精致的灯饰散发出的橘黄灯光将整个空间照耀得朦胧中透着一丝暧昧。
念桐摇晃着手中的高脚杯,望着身侧微仰起下颌再一次将酒杯里的酒搬空的秦戈,沉沉叹了口气。
看来不是所有男人说的话都能信,至少眼前这个男人就不行。懒
说好喝两杯的,结果呢?
这是第六杯还是第八杯了?
她知道他心里难受,可那又如何?难道喝醉了就不难受了?
连他自己都说越醉越清醒。
“秦戈,我要回去了。”她放下手中的高脚杯,血色的液体受到冲击荡上明净的玻璃壁然后缓缓滑落。、
秦戈看她一眼,迷离的目光有些茫然。
“慕念桐,你爱过么?”
念桐一楞,搞不懂他为什么突然问她这样的问题。
“你说爱是什么?是可以用金钱和前途来换取的有价值可言的物品么?还是一种可以帮助自己达到某种目的的道具?”
听他这么说念桐总算明白他刚才那个问题其实是在问他自己。
相恋的女友为了圆自己的出国梦和自己的前途抛弃了他,导致了他和他母亲长达三年的战争。最终以他母亲的离去告终。
这场爱情带他的伤痛是永世难以磨灭的。
语气说他那三年都是在怪自己的母亲,不如说他是在怪爱情太肤浅太廉价。虫
“好了,你回去吧,我没办法送你了,你要么自己打车回去要么叫你男人来接你吧。”说罢他又将注满的酒喝光。
念桐眉头一皱,忍无可忍地将他的酒杯推得远远的。
“秦戈,你疯够了没有!”酒吧里的音乐声很大,她拔高了嗓音吼他,却不料她开口的刹那音乐声嘎然而止,而酒吧里所有人都听到了她刚才扯着嗓子喊的那句话。
念桐尴尬地抬手挡住半边脸,抵挡那些或好奇或好笑的审视目光,眼角瞥到秦戈的嘴角似乎勾了勾,不由狠瞪了他一眼,没好气把自己面前那杯酒递过去,压低声恶狠狠道,“喝吧喝吧,醉死你活该!”
秦戈摸了摸挺直的鼻梁,凤眸一眯,头往后仰靠在柔软的椅背上,侧过脸来看她,“你这副凶悍的样子真像个凶婆娘,也不知道那个男人喜欢你什么。”
念桐翻个白眼,刚要回敬他一句,一个清亮的女声入耳。
“我说是谁那么好兴致这么大声地跟男人调情呢,原来是你呀。”
即使这个声音听到的次数并不多,但念桐还是能第一时间从这个夹杂着浓浓讽刺意味的尖酸嗓音中听出来人是谁。
真是倒霉,连上个酒吧都能碰到。
她心里腹诽,抬眸看向来人,脸上荡着和气的笑容,“姐,怎么刚回来就天天往外跑?是耐不住寂寞了,来这种地方打发时间?”
慕羽眉一横,怒道,“你嘴巴放干净点!谁耐不住寂寞了?今天可不是在家里,别以为还有人护着你,大哥可不在这。”
念桐嗤笑,“我为什么要人护着?被打的又不是我。”
她这一句提醒了慕羽昨天被她扇的那一耳光。如果不是当时处理及时,依当时脸部红肿的惨状,怕是现在都还红肿着。
而即便是处理及时,她昨晚也无法出门和事先约好的一干朋友碰面庆祝,所以才把约会推到了今晚,没想到冤家路窄,刚来酒吧朋友还没见到却看到了这个让她恨得咬牙切齿的死丫头。
她怒视着念桐,目光转至她身边懒懒盯着酒杯的秦戈,等看清楚他的容貌时脸上的表情震了一震好漂亮的男人。
秦戈察觉到她震愕的目光,眉头蹙紧,抬眸不耐道,“你妈没教过你别盯着男人露出饥渴的表情么?”
话一落,念桐的嘴角便狠抽了下。反观慕羽,却气得花容失色。
秦戈转开眼,一副不想再看到她的表情。
“走吧,我也该回去了,免得留下来看到某些人恶心。”他对念桐道。
“你说谁恶心!”慕羽听出秦戈是在讽刺她,更是气怒不已。
从小到大她都是被人捧在手心疼着呵护着,尤其是那些围绕在她身边的男人更是视她若珍宝,何尝被哪个男人这样彻底的无视甚至讽刺过?
“谁答我的话就是说谁。”秦戈语调不变,却目光厌恶。
“慕念桐,你确定你和这位大婶真的是同一个父亲?怎么差这么多?是基因突变还是……喔,有其母必有其女,幸亏你们不是同一个母亲。”
高中时秦戈偷看念桐的日记得知她是私生女的事,自然也知道了慕家母女一直排斥她对她不好。
刚才听念桐对慕羽的称呼,一下勾起他这段记忆,不由起了捉弄慕羽替念桐出口恶气的念头。
念桐知道他的用意,但怎么说慕羽和她还是同一个父亲,不看僧面看佛面,为了不让慕齐枫为难,她不好做得太过分。
只要慕羽不触到她的低线,她其实根本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
只是她不打算让慕羽太难堪,屡屡受气的慕羽却未必会让她好过。
只见她扬手从隔壁那一桌抄起一个还剩有大半瓶酒的酒瓶便朝念桐脸上砸下。
念桐没料到她会这么狠,一时呆了呆,等反应过来时急速朝自己颜面砸下的酒瓶已经近在咫尺。
见完全闪躲开已经来不及,她头往后仰,同时抬高一只手去挡,却有一只手比她快一步的抢先扣住了慕羽的手腕,随即用力往上一折,将慕羽那只手反折至肩膀处。
慕羽吃痛,手里的酒瓶松了开来落在地上,发出一阵玻璃碎裂开来的声响。
“最毒妇人心,说的就是你这种女人。”秦戈松开钳住慕羽手腕的那只手,厌恶的推了她一把。
慕羽脚下踩着十六厘米的高跟鞋,被他这样一推,身体重心往后仰,在无人搀扶的情况下,结实地倒在了地上,发出尖锐的痛呼。
念桐惊魂未定,心里虽然气慕羽的心狠,但听她倒地发出那么凄惨的痛呼还是想去扶她,而这时不知谁嚷嚷了一句,“哎呀,她的脸出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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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院。
“你这个害人精!小羽昨天才回来你就打她一耳光让她出不了门,今天你又害她浑身是伤,你是不是要把小羽害死你才甘心!”
急诊室外,温美华气怒难忍的指着念桐大骂。
念桐只是皱着眉,却不解释。反正就算她解释温美华也不会信,还是会认为是她欺负了慕羽。
只是和念桐一起把慕羽送到医院来的秦戈却没法沉默了。
“这不关念桐的事。是你女儿故意找念桐的茬,又拿酒瓶去砸念桐的脸,我制止她时她自己摔在碎玻璃堆上才会浑身是伤。”
“你又是谁?”温美华冷眼打量过秦戈,嘴角轻蔑勾了勾,看向念桐道,“昨晚小羽说你和你母亲一样长了张情妇脸其实说的还算委婉了,你们母女根本就是长了张狐狸精的脸。你不是口口声声说就算所有人都反对你也要和那个顾筠尧在一起么?怎么今天就和别的男人在酒巴里勾三搭四?”
“华姨,谁是狐狸精你心里有数,当年你不也是抢了好友的男朋友才变成了今天的慕夫人?”
温美华脸色瞬变,“你、你从哪里听来的闲言碎语?”
念桐冷笑,“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其实温美华那位好友就是念桐母亲当年住院时的那家医院内科的护士长,是她在偶然见到慕齐枫去医院探望念桐的母亲时才知道念桐母亲和慕齐枫的关系的,从而也道出了她和慕齐枫及温美华之间的恩怨。
而念桐也是在医院照顾母亲时偶然听到她们的谈话才知道的。
温美华怒目圆瞠,正要说什么,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妈,小羽怎么样了?不是去和朋友聚会吗?怎么会搞得浑身是伤?”在外面应酬的慕觇安接到温美华的电话匆匆赶来。
看到念桐一楞。
“小妹,你怎么会在这?”
又把目光转向秦戈,“这位是……”
“觇安,就是这丫头和这个男人害得小羽浑身扎满了碎玻璃。”温美华恶人先告状。
慕觇安愕然,“小妹,怎么回事?”
念桐有些疲惫地叹了口气,说,“大哥,随便你信不信,我只能说这件事错不在我,也不在他。”她指指秦戈,“他是我高中同学秦戈。”
“错不在你们那在谁?难道是小羽自己把那些碎玻璃扎到自己身上去的吗?”温美华咄咄逼人,看念桐的眼神恨不能一口吞了她。
“慕先生,我刚才已经向你母亲解释过了,是你那个宝贝妹妹故意找念桐的茬才导致这样的局面。可是她不信,一味的只知道袒护自己的女儿却恶言指责念桐,而你看起来不像是那么不明事理的人,相信你心里清楚我说的是不是真的。”秦戈望着慕觇安道。
“觇安,别听他们胡说,他们这是在推卸责任!小羽没事还好,万一毁了容或者什么的,我一定不会放过他们!”
慕觇安皱眉,“妈,等小羽出来问清楚情况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医院禁止喧哗,你安静点吧。”
温美华一窒,瞪了儿子一眼,“你啊,就知道护着那丫头,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和小羽才是最亲的?”
“妈!”慕觇安拔高声音,脸上的神情明显不悦。
温美华悻悻然闭了嘴,眼睛盯着手术室那扇紧闭的门。
“小妹,你过来一下。”慕觇安忽然对念桐说。
念桐点点头,看向秦戈,“你先回去吧。”
“好,我明天回学校,你要一起吗?”
“我还不知道。不过你不用等我,我就算回去也要晚上了。”
秦戈若有所思的望了她一眼,点头离开。
念桐跟着慕觇安走到一处拐弯的过道上,见他停下来才问他,“大哥你想问我什么?”
慕觇安凝视了她一会,忽地抬手抚上她的发,表情温柔。
“小妹,你在大哥心目中一直是大哥最重要的家人之一,别因为我妈那些话而胡思乱想。”
念桐苦笑,“我知道,这么多年我已经习惯了,不会再胡思乱想。”
其实这些年她一直没法把他当成家人看待的原因最重要的是因为她一直被慕羽母女排斥着,所以心里潜意识也排斥她们,连带的也排斥着他和慕齐枫。
“我相信今晚这件事错不在你。”小妹是什么性格他这个做大哥的最清楚。如果不是别人去挑衅她惹她,她是不会无缘无故地去招惹别人的。
“谢谢你,大哥。”他的信任让念桐感到一丝温暖。
“傻丫头,这有什么好谢的?”慕觇安轻拍她的头,“走吧,去看看小羽出来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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请口下留德(一更)
慕羽身体落地时倒在碎裂开的玻璃酒瓶碎片上,在手术室清理了一个多小时才把那些刺入肌肤里的玻璃碎屑弄干净。
“慕太太您放心,慕小姐身上的伤只是看着吓人,实际上并无大碍。”
当负责给慕羽清创的年轻女医生这么说时,温美华立即从椅子上跳起来,怒气冲冲地瞪着那名医生道,“什么叫无大碍?脸被划破了会不会被毁容都还不知道,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口简直就是惨不忍睹!我女儿伤得这么严重你居然说无大碍?你这医生是怎么当的?”懒
“呃,慕小姐脸上只是轻微的划伤,而身上那些细碎的伤口明天就可以消肿,只要配合得好以后完全不会留疤。”
“脸上被划了那么长一条你还说是轻微划伤?”温美华心疼地指着几乎横跨女儿半边脸的那道伤口冲医生咄咄逼人,“我要投诉!去叫你们的院长来,我要给我女儿换你们医院里最好的外科医生!”
女医生僵了僵,脸上的表情尴尬又不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