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风乔冷着丽颜站,眉眼间凝着一股魄力,微扬的下巴以睥睨的姿态在二女身后。

二女自然知道来者乃是宰相之女,未来的太子妃,她们得罪不起,赶紧恭敬行礼,假意寒暄。

风乔抬手打住二女闹腾,凝目瞪着那红衫女子,厉声道:“你这一身的红,到底是想抢谁的目光,又想抢谁的风头?”

“我…”红衫女子出口即是一嗓子娇媚,支支吾吾。

“你的一言一行都代表着你爹。今天出了这岔子,你可以回去告知你爹高孝,等着没事鸡蛋里头挑骨头的御史台的人找麻烦吧。”风乔言尽于此,懒得与她多说,随即转向另外一女子,道:“叶公子会做怎样的事不是你等可以猜测。同样,他相中的人也不是你们可以欺负得去的。今日不是我为她出头,便是叶公子亲自为她出头。若你真的了解公子叶泊,这样惹他生厌的事便不该去做。”

杨家小姐连连赔罪,没叨唠几句便拉着高小姐匆匆离去。

二女前脚刚走,杜茶薇连忙上前扯住风乔的袖子申辩:“我不是他相中过的人,真的!”

“那又如何?”风乔眉眼一弯,溢出几分笑意,消融了她方才一身的冷冽。

杜茶薇摸摸鼻子,面前的女子容貌太盛,让她不由自主垂下目光不敢直视,“也就是说,今日这烂桃花,本该是你的…只是我为你挡去了。于是我就不用给你道谢…谢你救了我。”饶是如今面前的风乔似水温柔,她也不得不承认,在她替她消灾时,有那么一瞬间,她当真以为风乔是那冷冽的侠客,出手干净利落,魄力十足。

听这女子口口声声撇着她与叶泊的关系,又暗示她知道叶泊与她风乔的□,风乔一时不知她到底知道她与叶泊多少事,也不好与她多言,转身离开叮嘱道:“公子叶泊是棵结实的大树,你应该好好抱紧他。否则像今天这样的,你所谓的烂桃花,还会层出不穷地来找你的麻烦。”

“哦。”杜茶薇吐吐舌头,抬头看着她离去的背影,几番踌躇下,忽然出声问道:“你是准太子妃风乔么?”能有这样的容貌,又让方才二女礼遇的,除了风乔,她不做她想。

“是。”风乔头也不回答。

“你…”——还能跟他在一起么?

杜茶薇生生止住了后面的问话,知道自己问了也是白问,反而引来周围人的注意和猜疑,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也是,依着叶泊的作风,爱得如此深的女子,又怎会不娶回家放在身边?她之前以为对方性命垂危,所以叶家不允,不想竟然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在里头。

饶是叶泊背后有叶家这样显赫的家族,也有无论如何也娶不了的女人啊。

了解到这一个事实,杜茶薇望着风乔离去的背影,想起叶泊说起自己心上人时那无可奈何的表情,心里头不由自主给了一个评价——自讨苦吃。

她兀自摇了摇头,一转身,一团红通通的东西直扑眼前,吓得她往后跳了一步,这才看清今日的新人之一——晋平王百里镜宁一袭火红的嫁衣站在她面前。

“王、王爷好…”遇着大人物,杜茶薇免不了不由自主地紧张,嘴皮子一溜:“王爷今日大婚,祝王爷与王妃白头偕老,老当益壮,壮志雄心,心想事成,成事不足…呃…”最快的结果是,乱七八糟的成语不经大脑脱口而出。

百里镜宁似乎早已接受了她乱用成语这一习惯,微微一笑:“你跟着表哥来的?”

“是。”有问必答。

“表哥呢?”百里镜宁问话时目不转睛盯着他,目光并没有在人群中搜索。

“不知道去哪里了…”杜茶薇吃不住他的注视,撇开美眸在人群中东张西望,还是没有见到叶泊踪影,只好朝百里镜宁屈膝一礼,“王爷是今日的主人,想必有很多人要招呼,我…我去替您找叶泊。”语罢头一扭,朝人群中扎去。

这头,叶泊悄无声息出现在百里镜宁身后:“可是有要紧事?”在他印象中,他这位表弟一向拿捏得当,稳如泰山。除非是要紧之事,否则不会令他像方才那般大惊失色,撇开两位上前来恭贺的大臣往这边赶来。

“无事…对了,请表哥帮我查一查今日宾客中传红衣服的女子的身家。”百里镜宁默默吩咐,又回眸看了一眼杜茶薇消失的方向。

既然风乔出面救了她,那么他就负责在后头向刁难她的人补一刀好了。

“表弟殿下,”叶泊追着他的目光望去,于沉默中开口,“她不是你能要的人。”

百里镜宁猛地回神,尴尬一笑:“表哥说什么呢,我只是见未来的表嫂被人找了麻烦想替表哥…”

“我只有两点要说,”叶泊打断百里镜宁的解释,鲜有地在他面前板起了脸,正色道:“第一,她不是你未来的表嫂。第二,即便她是,替她出头的人也不能是你…”虽然风乔替她出头这点出乎他的意料,但也比不过察觉到百里镜宁异样的心思意外,“嘉喻侯林森是只老狐狸,他叱咤商界多年,又辅佐女皇陛下上位,一举脱了商人的贱名,绝非一般。林森多年来一直在你与太子之间中立,可见是个识时务随机应变之人。他是真的相信你爱着他的女儿才决定将女儿嫁给你的。你最好别打他的脸,老狐狸变了脸,比猛虎毒蛇还难对付。”

“…是。”百里镜宁完完全全收回眼神。叶泊甚少如此郑重其事地叮嘱他什么事,可见此事的重要性。

“今日是你成亲之日,做好你该做之事。”叶泊硬声嘱咐。

“我知道了。”也知道,对杜茶薇的好奇之心,也该到此为止了。

“此事告一段落,我们来说下一件事。”叶泊敛去方才的严肃,恢复了懒散的笑容,“我接下来一段时间会不在。”

“表哥要去哪里?”百里镜宁急忙问道,“此时我留在京城,他们必会有行动,表哥怎能不在这里主持大局?”

“主持大局的人该是你,不是我。”叶泊声明,目光悠远看向人群:“我接下来要去很多地方。这是我之所以在这里的意义。”亦是重生的意义——

此生,风去哪里,叶便飘去那里。

不能相守,那便相随。

作者有话要说:祝大家蛇年大吉!新的一年,也请多多指教啦!~PS:终于把风乔的御姐感觉写出来了…不过貌似也把狗血写出来了…幸好叶泊和杜茶薇之间无暧昧,要不然就是N角恋了。。。

(二十)与君同行

——天下何处不逢君?

焓郡的驿站外,风乔望着三丈开外骑在马上风姿潇洒地朝她笑得灿烂的叶泊,心里头忽然就冒出了这句话。

“公子想说‘好巧’的话,我看还是免了…”风乔别过头,淡定将手中马缰交给驿站边茶馆的小二。

叶泊翻身下马,负手踱着步子凑到她面前,眯眼一笑:“看来小乔姑娘已经笃定我是死皮赖脸跟来的?”

“若是死皮赖脸,小女子也只能说,公子的皮颇厚…”风乔无奈地摇摇头,已不想去探知他如何知道她会下焓郡这件事。但她此行事关藏鸦内部机密,如果叶泊当真是听了什么风声跟来的话,那么她便不得不质疑他的动机了。

他这么一路跟下去,藏鸦的军力和底牌只怕会泄露得一干二净。

事到如今,如何撇开他是件难题。

风乔沉思着踏进茶馆,不意外收到了四周投过来的惊艳目光,随之而来的是贪婪、大胆与许许多多不一样的复杂人心,尽皆从这一道道目光中展露出来。

叶泊亦步亦趋跟着她踏进茶馆,一直端着笑的俊脸抬起,眸光一沉,冷冽地扫了一周茶馆中的众人。

众人大多吃不住他的扫视,下意识撇开目光,纷纷回头继续吃喝,只有时不时地偏过来偷瞟一眼,再无方才地大胆。

风乔察觉到那一众她已麻木的目光大有收敛,自然猜到这其中少不了她身后之人的功劳,感激之余,逐客的话更是无法说出口。

叶泊自顾自地在她桌对面坐下,点了两碗茶二两牛肉,才将筷子递给她:“这里的茶你铁定瞧不上,全当润润喉吧。”

“有茶喝便不错了。”风乔垂眸以衣摆擦了擦将要落座的长凳,这才款款入座,伸手自然地接过筷子,“曾去过西北的大漠里头吹过三个月的沙子,那地方才叫滴水贵如油。莫说茶,就是一口水也难得。”

“百里镜息还真是将你当侍卫使唤。”叶泊托着腮,一瞬不转地看着她,不放过她脸上的任何神情,果然在丽颜上窥到一丝不快,又道:“说起西北的大漠,我倒是想起我曾在那里的某个镇子里,喝到过一种生长在大漠里的特殊植物的汁液,苦涩后带着甘甜…”

“甘甜之后又带着意犹未尽。”风乔接话,已知晓他所指的那种植物,“只是据说这种本身带着一身的刺,想要尝到其滋味之人必先受其摧残。意欲告诫人们来之不易,望君珍惜。说起来,也只是自保的一个法子罢了。”

小二上了牛肉,风乔顺其自然地接过盘子,纤指一拂,夹在指间的银针溜过牛肉,掌心微张,漫不经心瞟了一眼后才推至两人中间。

叶泊何尝不知她这一系列动作背后的用意,握紧筷子戳了一块牛肉放进嘴里,“其实要自保,最好的办法就是先牺牲别人。”他端起茶碗咕噜喝了一口,继续道:“就如同我们是喝到了汁液的人,却不是那沾满一手刺的苦主不是?”语罢,他手一伸揽过风乔的茶碗,仰头便是一口,“所以,要确认这些东西没问题,最好是找别的人全部沾一遍,无恙后再行使用。毕竟有些害人的玩意儿哪是一根细细的银针便能测出来的?”

风乔起身端回自己的茶碗,浅抿了口,总算润了干渴的嗓子。也不知是否有意,她朱唇盖上之处,恰好是叶泊喝过的地方。

“如今可能害姑娘你的,恐怕也就我这方的人马了。”叶泊笑盈盈瞅着她朱唇盖上之处,心情颇好,“若见我与你一起,吃食皆是一道。他们即便想下手也会怕误伤了我,从而留情三分,留意三分,剩下那四分可能,再被我一口喝下去,小乔姑娘这一路定能安然无虞了。”

话虽如此,饶是公子叶泊,也有误算之时。

行路的前方,不属于两方势力的路人甲背一把大刀,带着一群小喽啰拦在路上间,开嗓便是那句霸气的台词:“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要想从中去,留下美人来!”

风乔两人对视了一眼——这架势,不是山贼便是土匪。

“安然无虞?”风乔不由自主想起了这句叶泊半个时辰前信誓旦旦的话。

叶泊一提马缰,行至风乔身前,挡住带头大汉看向风乔的视线,唇上扬起漫不经心的笑容:“这等威胁不到性命的小喽啰,不列在考虑之中。”

风乔不慌不忙浅笑,等着他出招。

只见带头大汉一双眼珠子上上下下将叶泊瞧了几转,目露精光,嘴一咧,一口黄牙暴露在日光之下:“果然是极品美人。”

风乔十分确定叶泊已经自己完全挡在身后,也就是说…此时带头大汉口中的美人是…

叶泊?!

只听带头大汉色迷迷道:“小哥,从了老子,跟着老子吃香的喝辣的,包你快快乐乐过一辈子。”

风乔面色微抽,似笑非笑盯着叶泊的后背低语:“拦路抢钱抢路人的土匪山贼我听说过,这抢男人的倒是第一次听说。我倒十分好奇,公子若成了压寨夫人,会是怎样的光景。”

“有京城第一美人在此,任何美人都是浮云。这‘美人’二字我万万当不起。”叶泊同样低声调侃,“况且,我若去了,绝对是当压寨相公,顺便再抢他十个八个女人上山,一齐压了当夫人,比起这土匪头子口中的吃香的喝辣的快活得多。”

“我十分期待,”风乔目不转睛看着那黄牙大汉,试想着他与一群女人同为压寨夫人的诡异画面,又道:“更加期待公子你后院起火的场景。”

“届时再冒一堆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种的儿子,岂不为难?”叶泊面露难色,后仰手一伸,将风乔揽到怀里,灿烂一笑:“所以,女人啊…还是只要一个就够了。多了是自找麻烦。”

这一幕,耳畔厮磨,颇是柔情。映在带头大汉眼里却极其刺眼,于是山贼头子愤慨了:“喂!老子跟你说话,你跟个女人卿卿我我的是不是瞧不起老子!”

“还没成我女人呢,就管我跟其他女人卿卿我我了?”叶泊轻瞥了一眼他,将怀中的风乔紧了紧。

“啊呸!”大汉啐了一口,“谁当你女人!老子看上你是瞧得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瞧得上我之人多如牛毛,倒当真缺个兔儿爷,如今人生算是没有缺憾了。”叶泊感慨。

“恭喜‘彼岸花’要添新人了。”风乔煽风点火。

“可别,”叶泊赶紧否定了这个决定,“我彼岸花还要做生意,这等货色养在家里闹闹就好,出去陪客我还怕吓着我那些达官贵人们。”

小喽啰们常年察言观色,早听出两人是在调侃自家首领,一个个憋着笑不敢出声,面红耳赤地看自家首领的笑话。带头大汉将两人的话来来回回琢磨,头微转,察觉到手下们的异样,终于意识到自己在手下面前出了怎样的丑,双眼怒红提刀:“你敢作践我?”话音刚落,便大刀阔斧朝这边杀来!

“别看。”随着叶泊低喃,一只左手覆住了风乔的视线,落在她眼里的最后一幕,是叶泊抬起了右手,袖摆一挥,利剑在阳光下勾勒出一道白虹。

只听一阵抽息与低呼,血腥味从风中传来,叶泊这才放下左手。

风乔迷蒙着睁开一时有些不适应亮光的双瞳,头一眼便瞧见了他右手剑锋上滚落的血滴,滴答滴答顺着纹路点缀地上那一滩血泊。

视线再一转,正待细瞧,叶泊却忽然掰过她的脸,拍了拍她座下的马儿,“死过人的路晦气,咱走别的路。”这一条路,如果他没有料错,应当不是最近的那一条。

很明显,风乔不想让他跟着自己去某个地方,于是带着他绕远路兜圈子,只为了摆脱他。

“你杀了他们的首领,小喽啰们怕是不会善罢甘休的。”风乔依言没有回头去确认那具尸体的模样,却仍旧可以想见在叶泊凌利的手法下,这短短一瞬,发生了究竟惨不忍睹的血腥。

“不会善罢甘休好啊,”叶泊幸灾乐祸,“看小喽啰们为争夺老大的位子,自相残杀什么的最有趣了。”

“唯恐天下不乱。”风乔摇摇头,给了这样的评价。

“我以为小乔姑娘早就知晓此事了呢。”叶泊故作惊讶,又抬头望了望天色,“时候不早了,小乔姑娘如果继续带着我兜圈子下去,咱俩迟早得孤男寡女荒郊野外月明星稀什么什么的…”

“叶二公子原来也知道耗下去费时费力?”风乔跟着他看天色,却也明白,他不走,自己一日甩不掉他,就一日不能去与暗部造船的人接头。“既然如此,还是早日找个地方下榻为好。”

“还以为小乔姑娘会说——既然如此,不如就直奔主题为好。”

“公子很失望?”

“我很欢喜。”叶泊玩世不恭咧嘴一笑:“相比你去办你的正事,陪着我瞎兜圈子时,至少身边心心念念的,只有我一人而已。”不管这样的“心心念念”是怀了怎样的目的。

风乔耳根一烫,赶紧别过头用手背抵着唇转换话题:“前面有座镇子,先落脚再说。”

镇子很小,小到只有一间客栈。

小二溜着晶亮圆滑的眼珠子,将两人端详了转,见一人背弓箭一人持宝剑,行头干净不拖泥带水,便知是江湖儿女,连忙热情招呼着,“两位,住店还是吃饭?”

“住店。”风乔出声后顿了顿,又加了句:“和吃饭。”

“好好,”小二连连点头,又打量了二人一眼,脸上堆满谄媚的笑,试探道:“二位是一道的?”

“一道的。”叶泊抢声答。

“太好了。”小二明显舒了口气。

风乔琢磨出不对,赶紧喝住去安排房间的小二,做了最坏的猜测:“你别告诉我,你们店只剩一间上房这种事!”传说中江湖儿女阴差阳错两生情谊的最哭笑不得开端,便是这句“不好意思,我们店只有一间上房了”。

难道说…被她给撞上了?

小二将抹布往肩上一搭,摆摆手贼眼弯弯一笑:“哪里会,姑娘想多了。”

风乔松了口气。

却听小二接下来一盆冷水泼来:“我们上房已经住满了,如今整个店只剩一间普通房,姑娘既然是与公子一道的,不妨挤一挤,江湖儿女不拘小节…”

“…”

作者有话要说:这种越写越武侠的走向一定是我的错觉…上次被林二果破坏了,这次一定要让两个人殊途同床一回。。。

(二十一)宽衣解带

一间房,一张床,两个人,四目相对…

叶泊抬手抓了抓头发,瞅了眼房间的布置,直摇头:“这哪是普通房,除了床连张椅子都没有。”说着扬起头望了望满布蛛网的房梁,又跺了跺脚,脚下坑坑洼洼,凹凸不平。

“还抠门到只给一床被褥,”叶泊不满地抓起床上那泛着霉味的被褥,回头看向风乔:“这种时候,倒真希望小二说的是‘不好意思,我们店只有一间上房了’。”至少,上房的布置绝对要干净整洁完善得多。

“骆驼肚子都睡过了,这点怕什么?”风乔走过去,若无其事摊开被褥,丝毫没有受其霉味的影响。“近日梅雨连连,被褥泛霉味也是平常事。”

“有时候,真觉得你不太爱惜自己。”叶泊抱胸站在床头目不转睛瞅着她。大漠风沙,骆驼肚下乘凉,冰天雪地里张弓搭箭指挥全局…还有许许多多可能他不知道的事,放在平常的女子身上,估计没几个能承受得了的。

身为宰相独女,准太子妃,甚至可能是未来的国母,放眼整个大晏国,除了舒帝陛下,她风乔该是那个最尊贵的女子,在旁人眼里,恐怕都以为她过的是金丝玉缕的日子,又有谁会想到,但凡拉个官家小姐,富家千金出来,只怕过得都比她安逸。

“我如何不爱惜自己了?”风乔笑着反问,“环境所然,若不能随遇而安,那才是真的不爱惜自己,与自己为难。”现实如此,她再是抱怨也无法改变,不如安下心来将就,于己于人都好过。

“环境所然啊…”同样是在外头漂泊大的,看来他境界到底不够,不能真正地融入环境中。话虽如此,如今摆在两人面前的现实却需要解决——“环境造就了这里只有一张床,依小乔姑娘的意思,是愿意跟我挤一宿了?”

“公子方才说没有椅子,其实便是为了这句话做铺垫的吧?”没有椅子,所以没办法坐一晚。地上坑坑洼洼,又只有一床被褥,搭地铺这一可能自然也被排除在外了。

“你不奇怪吗?”叶泊不答反问,“这么小一个镇子,一无名胜二无庆典节日。上房却全满了。究竟这小镇有何等的魅力,吸引了如此多舍得多花钱的人来此?”

风乔早已心生疑惑,听他这会儿也说起此事,眼波流转抬眸看向他:“你也察觉到了?”

“既然你我都对此感到疑惑,不如…”叶泊忽然凑近她,于咫尺间低声在她耳边暧昧低语:“不如今晚咱别睡了,干点有意义的活动。”

仿佛听出他话中有话,风乔倏地羞红了脸,连着倒退两步,抓起了身边的包裹,手忙脚乱地拆开翻找,试图避免直视叶泊。

“夜行衣是么?”看出她的窘迫,叶泊也不戳破,径直翻开自己的包裹,抖出一套黑乎乎的行头,一抬眼,那头风乔也翻出了自己那套,两人看着对方手里的黑衣,不禁双双失笑。

“果然是江湖必备,人手一套。少什么都不能少它。”叶泊颇是自然地扯开自己腰带。

风乔见此忙背过身去,学他扯着自己的腰间的系带,扯到一半意识到此情此景有些诡异与…暧昧,不由得停手转过身子正待出声,恰好瞥见叶泊衣衫滑落肩头,赶紧收回目光,却还是没能避免将那多一分显肥少一分显瘦的赤/裸上身刻进脑子里,于是不免又瞟了一眼,想落实这份印象。

“月上柳梢头,那些个达官贵人们都是娇贵命,睡得早。小乔姑娘继续盯着我瞧上几眼,咱俩也就不用去了。”叶泊利落地披上黑衣,黑眸一敛,气质中顿时多了一抹冷冽的锋芒。

“还请公子转过身去,”风乔见他换得差不多了,也不再顾忌场景诡异不妥,一手拾起床上的夜行衣,一手完完全全扯开了腰间系带,“没有屏风,全仰仗公子自觉了。”

“这种时候,自觉的都是呆子。”叶泊解开裤带,微微偏头,在余光快要触及背后那抹丽影时顿住,又收了回来,“你说,若此时有人闯进来,见我俩一人脱衣一人解裤,会怎么想?”

“旁人想法太难猜测。”风乔褪去外衫,将手盖在胸前中衣系带上,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扯了开来,“这种时候,若真有人闯进来,那便直接让他…永远无法有想法。”说到最后几个字时,语调中隐隐凝出了一股子杀气。

叶泊套上漆黑的长裤,哈哈一笑,“那得先让我抠下他的一对眼珠子,也好让他下辈子也记住,美人裸/身,看了是要付出代价的…”话虽如此,他却慢慢转过了身。

若不瞧那道从左肩胛纵横而下的粉色疤痕的话,跃动的橘色烛光中,风乔美背光/裸,仅留两根兜衣带子交错。带子漆黑,更衬得她雪背玉肌,莹亮光泽。

风乔见他不说话,只觉气氛微妙,有些不自在,出声道:“公子不说话了,该不会是在偷看吧?”

“怎会?”叶泊睁眼说瞎话,“我在光明正大研究你背上的疤痕是谁造成的。”

风乔一听,赶紧下意识将夜行衣往胸前一遮,回头,果然见他一脸神色自若地面对着她,不禁咬牙切齿道:“公子如此太不磊落。”

叶泊摊手,颇是有理:“我从一开始就说了自觉的是呆子,我怎会去当呆子?”

“君子非礼勿视。”

“我从来没说过我是君子,”叶泊眼眸一眯,极其放肆一笑:“也没想过去成为君子。”

此人脸皮厚比城墙,风乔护着胸前,拿他实在无法。从来没有在男子面前袒露过身子,这一时倒不知该如何继续换下去。

“春寒体热。”叶泊提醒道,“你若一直保持这个动作,只会带来两种后果…其一,咱俩今晚什么正事也别做了,就在这儿干愣着吧。”

风乔摸了摸手臂上起的鸡皮疙瘩,抓紧了胸前的衣衫。

叶泊见她仍不动,儇佻一笑:“其二…咱俩今晚干脆干点别的事好了…”说着抬手指了指她背上的兜衣带子,“你一直拿这个对着我,保不准我什么时候就经不住诱惑冲上去将它给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