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蔚然看着自己娘那表情,应该是满意又舒心,当下小心眼就活动了,想起来自己要规劝母亲的事,觉得可以提上日程了。
毕竟她现在有五十八天寿命,就算扣几天好像也不要紧。
当下便趁机道:“娘,你这一说,我才想起来,昨晚做了一个梦,这个梦一想起来,我心里就不舒服。”
端宁公主听闻,望了一眼女儿:“什么梦?”
顾蔚然扑到了她娘怀里,搂着她娘磨蹭撒娇:“娘,我梦到我爹在外头养了小的,还给我生了一个小弟弟,他不要你了,要同你和离!”
这么说着,心都提到了嗓子眼,盯着脑中的寿命面板。
果然,她说出这句话的还是,寿命面板变了,变成了四十八天。
顾蔚然心都在痛,痛得快缩在一起了,但是痛过后,又舒了口气。
她从四岁知道自己生活在这本书里,可是深深知道这本书的强大,一旦严重偏离剧情,这本书就有强大的自我纠错能力。
她这么贸然泄露天机,看来即使是假托做梦,也是会受到惩罚的,但十天寿命,她还可以承受,再说还有四十八天。
一时不由暗自庆幸,幸好在宫里头的时候把江逸云和楚浅月逮着欺负了一番,赚了这么多寿命,挥霍这一把来提醒一下娘,也不至于马上影响到自己的身体。
又想着,看来可多欺负江逸云赚寿命,以此来提醒家里人将来的剧情发展了。
谁知道正琢磨着这些,一抬头,就见她娘正审视地望着她,眸光别有意味,若有所思。
她心中一喜,看来娘终于领悟了,终于明白,虽然现在看似她爹处处听娘的,其实也许暗地里并不那么安分,偷偷摸摸地想着养外室!
可端宁公主盯了顾蔚然半响后,眉梢间却染上薄怒:“说,你到底从哪儿学来的这些言语,是底下哪个刁奴学来这些话竟然在你跟前咬舌根!”
顾蔚然顿时吓到了,很无辜地辩解道:“娘,我只是自己做梦而已。”
端宁公主冷笑:“做梦?你个小孩儿家的,做梦能做出这些来?我怜你病弱,往日不曾严加约束,反倒是让你学了这些?”
顾蔚然心知不妙,连忙噗通一声跪下,娇声啼哭:“娘,我错了,我不该说这些……”
做梦的话是万万不敢说了,不然她娘生起气来可是六亲不认的。
端宁公主听了女儿说这些话,一时气得几乎是七窍生烟,不是因为女儿梦见自家夫君在外面养小,而是女儿竟然懂得这些!
须知往日,她最呵护疼爱这个女儿,平日供养,那是比宫里头的公主丝毫不差!结果如今才十四岁,竟然说出这种话来,分明是有那知晓人事在女儿面前挑拨,恨得简直是想将那咬舌根的碎尸万段。
不过看女儿身子单薄,娇怯怯地跪在地毡上,满脸无措,朦胧的眸子浮上一层泪光,白嫩的小脸也是泪光点点,当下便不由心软了。
到底是自己捧在手心里的明珠,哪里知道这些不是闺阁女子应说的话,定是底下仆妇丫鬟嚼舌根,教坏了她家女儿!
当下神色微缓,将女儿扶起来,又帮她顺了顺鬓发,那耳边一缕墨色鬓发已经被泪染湿,黏在净白的脸颊上,格外惹人怜惜。
端宁公主心疼不已:“以后不许胡说,知道了吗?”
顾蔚然低低弱弱地说:“娘……我知道了……”
端宁公主看着女儿乖巧柔顺的样子,更加心疼,轻叹了口气,让自己的贴身大丫鬟归德亲自陪着,把顾蔚然送回去了。
顾蔚然走在路上,那泪就收了。
她心里自然没太多委屈,更多的是无奈和心痛,看来此路不通,恨只恨自己年纪小,还不能说起这种话题,竟然白白赔上了十天的寿命。
望着面板上的四十九天寿命,顾蔚然欲哭无泪。
归德奉命送顾蔚然回去,她是不知道这母女说了什么的,不免想着,母女好好的说着话,怎么公主就冲姑娘发火呢,这可是从未有过的,是以心里也是对顾蔚然颇为怜惜,但是如今一看,姑娘竟然是转眼就雨过天晴,擦了泪一张小脸做深思状,哪里有半分委屈,原本的一番安慰顿时噎住。
罢了,她家这姑娘,性子从小怪,这是早知道的!
而端宁公主这里,目送着女儿离开后,却是立即命人叫来了自己身边的孟嬷嬷,如此这般叮嘱一番,要求她暗查女儿身边的仆妇丫鬟,看看到底是哪个在教坏她家女儿。
正恼着,恰威远侯回府,一进碧嶂居,就见他家公主正在那里拧眉不言,倒像是谁惹了她,当下忙道:“公主,这是怎么了,哪个惹你生气?”
端宁公主抬眸,慢悠悠地瞥了一眼她家男人。
威远侯看着自家公主那清凌凌的凤眸,顿时心里咯噔一声。
他做错了什么吗?他没做错吧?
他也才回来燕京城,皇上犒赏三军,他一直在军中忙碌,可没做错什么事啊!
端宁公主却哼了声,那声哼又娇又媚又冷,之后才微微挑起带俏的眉,懒懒地开口:“我怎么听说,你在外面养小?”
威远侯一听,顿时就委屈了。
“是何人如此污蔑于我?我怎么会养小?”威远侯看着公主那绷紧的唇儿,觉得自己受到了莫大冤屈:“公主,我外出征战三月有余,这才回到家,我哪有去外面养小的功夫!”
端宁公主削葱一般的手指轻轻地把玩着手中的玉玲珑,十根指甲,根根嫣红透亮,犹如剔透的红玉,她漫不经心地道:“我哪知道呢,也许你在外面救了一个无辜弱女子,对方要以身相许,你便养在外面,也许你俘虏了敌军的女人,一见倾心,就蓄养外室……”
修长犹如蝶翼一般的睫毛轻颤,抬起,她打量着身边的这个男人。
高大健壮的男人,肩膀足足是她的两倍宽,结实宽厚,她曾经揽过掐过捶过挠过,而再往下,才刚刚换上的玄色锦衣似乎包裹不住那贲发有力的胸膛,凸显出纹理清晰的肌肉轮廓。
这是她的男人。
从她十五岁嫁给他,他心里眼里就只有自己,凡事都听自己主张,处处包容疼爱。
当端宁公主这么想着的时候,她记起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的她,心里其实另有其人,那个人是一道光,就埋在自己心里。只是命运作弄,她没找到自己心底藏着的那个人,却被赐婚给了顾开疆。
她一直觉得自己并不爱顾开疆。
但是……依然心里不痛快。
有一天,他会在外面养小吗?
如果他在外面养小,也会像曾经抱着自己那样抱着别人吗?
端宁公主心里酸溜溜的,幽怨地瞥了他一眼。
顾开疆被她那么一看,顿时委屈了,差点跺脚:“公主,这是什么人在污蔑于我?不查个清楚,公主便怪罪于我,那我真是含冤莫辩!”
端宁公主薄唇微动,轻轻地道:“只是一个梦,是我做了一个梦。”
当然不好说是女儿做的,只好这么编了。
顾开疆这下子不知道说什么了,一个梦?
他无奈地道:“公主,只是做梦而已,梦怎么能做的准呢?”
天地良心,他在外面从来不会看别的女子一眼,这世上除了他家公主和细奴儿,别的女人长什么样子他都没看到。
结果仅凭一个梦,他家公主竟然冲他使性子了。
他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
然而端宁公主却已经为刚才自己的假想而万分不痛快了,她娇哼一声:“也许你心里想了,你心里想了,我就做这个梦了!”
顾开疆:“……………………”
他想给他的公主跪下了,她怎么可以这么想?
端宁公主却已经起身:“我不管,今晚你睡在外间,你努力反思下,是不是看到哪个姑娘好看,想养做外室!”
顾开疆听到这个,差点想哭。
他才征战回来,才享受了几天的温柔乡,这就没了??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有红包
第 15 章
第15章端宁公主捻酸
潺池是威远侯特意为端宁公主修下的汤池,位于碧嶂居后院处的假山之下,潺池一旁的假山壁上是“神女出浴”的鎏金浮雕,刻有一行字,写的是“神女殁幽境,汤池流大川。阴阳结炎炭,造化开灵泉”的诗句,字迹豪迈苍劲,是威远侯的手笔。
威远侯轻易并不写字,据说是端宁公主逼着他写的。
从上方看,汤池犹如一朵盛开的莲花,汤池水口是水灵鸟,雕刻得惟妙惟肖,鸟中吐艳,水四散喷开,水雾弥漫,珠玉四溅开来。
池旁的白玉兰树枝干伸展在汤池上方,不见叶,不见绿,却有白玉兰花徐徐绽放,花瓣洁白若雪,晶莹剔透,淡淡清香弥漫在汤池上方。
温泉水滑润暖融,如墨的缎发在水中漾起,妖娆散漫。公主修长卷翘的睫毛微微垂下,凝脂一般的肌肤透出异样的红滟来,矜贵却娇艳。
“侯爷呢?”绛唇微启,声音低低懒懒地这么问道。
“在……前院候着。”安德低下头,恭敬地这么道。
“那他就在那里待一夜好了!”在这暖融融的池水中,端宁公主的声音泛凉。
安德顿时不知道说什么了。
她觉得侯爷真傻,太傻了。
怎么会有男人二十年如一日地这么直性子呢?
公主是什么性子,她可不是有一说一有二说二的性子,她说的话,你得绕个弯子听,她让你滚,你不但不能滚,还得凑过去仔细地哄哄她。
她现在怎么办,要不要借故溜出去给侯爷通风报信?
一瓣玉兰花自枝头落下,飘在氤氲的水雾中,最后缓缓落在汤池里。
端宁公主纤纤玉手捻起那花瓣,毫不怜惜地碾在手心,淡淡地道:“不许离开,不许和他说话。”
安德:……
一时再也不敢动什么主意了,恭敬地低下头。
公主这话里带着几分赌气,看来再这么下去,就真要恼了。
而就在碧嶂居前廊庑下,顾开疆都徘徊了好几回了。
他家公主的小性子他素来是知道的,这二十年的夫妻下来,多少也能琢磨差不多了。比如现在,说让他睡外面,如果他真得不理她,她才真是要恼呢,说不得回头挠他咬他的。
虽然他不怕疼,且她小性子上来,跟个猫儿一样在榻上闹腾,反而会别有一番意趣,但她万一又委屈得哭了,那他就要心疼了。
但是他又不敢贸然进去,万一这个时候她还赌气,并不想让他进去呢?
顾开疆好生为难,负着手,他的铁靴把廊庑的青花瓷砖踏得脆响。
他觉得,面对自家公主,可比行军布阵要难,也要比朝中对付那些老狐狸费心,他家公主娇滴滴粉腻腻,打不得骂不得还得小心翼翼陪好话哄着。
他太难了。
顾开疆深吸口气,偷偷地看了看隔扇罩内,却见原本应该守在那里的侍女好像不见了。
这是……有情况?
顾开疆蹑手蹑脚地走到隔扇罩旁,竖起耳朵,用他倾听军机要事的耳朵,努力地听着里面的动静。
听了半响,他发现里面没动静。
咦?
顾开疆凝眉,沉思半响,猛地意识到了什么!
明白了!
当下负手阔步向后院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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端宁公主面色绯红,美眸含水,慵懒地倚靠在汤池雕花壁上,心里却颇不是滋味。
女儿突然和自己说做梦一事,乍听荒谬,却让她心生警惕。
对镜看时,她依然容貌绝艳,恍如少女。
但到底已经是四个孩子的母亲了,身边的男人年纪越大,威望日重,而女子的容貌却会衰减,庇护自己的皇太后终究会老去,就连皇上表哥也未必能管权臣家的后宅事。
有朝一日,当帝王更迭,她再不像今日这般风光,只能依附于他,他还会如往日一般待自己吗?会不会置办外室?
端宁公主正胡思乱想着,就听到汤池边传来脚步声。
却听铁靴踩着汤池旁的水草,那脚步声沉稳有力,端宁公主心知是他,微微咬唇,故意别过脸去。
身边的侍女见此情景,纷纷退下。
穿着玄色锦袍的男人径自下了汤池,过来抱住了娇软无力的端宁公主。
端宁公主都没看他,哼声道:“威远侯不觉得自己太过粗鲁吗,这汤池是这般下的吗?”
顾开疆剑眉挑起,嗓音低灼:“那公主要我怎样?”
端宁公主:“你先出去……”
顾开疆很听话:“好。”
说着,打横抱住端宁公主往外走。
端宁公主可没穿什么,一出水便慌了,捶打他:“你疯了吗,顾开疆!”
一面说着,一面往他怀里钻。
顾开疆笑得低哑,用自己的袍子裹住了端宁公主,之后将她压在了汤池边沿上。
一时之间,水雾弥漫,香汗溅落在精雕细琢的池壁上,蛟龙腾跳间,池深波浪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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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几日,顾蔚然一直被禁足在院中,不许到处走动,她心里无聊得很。
无聊之余更是无奈。
不能外出走动,就不能去欺负女主江逸云,不欺负女主江逸云,她哪里来的寿命进账?
金山银山架不住坐吃山空,她这辛苦积累起来的四十九天产业,眼看着一天一天减少了。
心里苦,想哭。
好想让丫鬟把江逸云请来,但想想她一定不来,谁会上杆子找欺负呢?
唯一觉得宽慰的是二哥顾千筠没事就会来陪她玩,还从外面带来一些新鲜玩意儿诸如推枣磨风筝桄八卦盘什么的,还可以一起玩玩提丝傀儡,不过这种玩意儿,也抵不住顾蔚然对于寿命一天天减少的无奈。
恰这一日,顾蔚然百无聊赖地掐着小丫鬟新采来的虞美人,就听见外面传来脚步声,那脚步声稳重规律,顾蔚然一听就知道她爹来了。
她呼的一下子起身,像一只粉蝴蝶一般扑过去,揽住她爹的胳膊撒娇:“爹,你好歹管管娘吧,娘根本不让我出门!”
顾开疆听闻,却是道:“你娘让你留在家中修身养性,面壁思过,这不是很好吗?乖乖细奴儿,你好生听话。”
顾蔚然一听,委屈了:“爹,你知道娘为什么要让我修身养性?知道娘说的面壁思过,是思什么过吗?”
顾开疆轻咳:“不知,不过——”
他停顿了下,才道:“你娘虽然没给我说,但是既然她认为你需要面壁思过,那你就一定有过错,细奴儿,好好反思吧。”
顾蔚然欲哭无泪:“爹,我根本没做错什么啊,我就是和她说话儿,她就让我面壁思过,你说天底下有这样的道理吗?娘太狠心了,她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
威远侯听了,绷着脸无奈:“细奴儿,那是你娘,她说的话,你得听。”
至于女儿是不是委屈,自求多福吧。
作为爹,他也没办法救她啊!
顾蔚然也无奈了,她就知道,她就知道她爹万年听她娘的。
但是,事关这种事情,娘肯定不会把事情原委告诉爹。
顾蔚然继续戳火:“爹,你这样不行啊,你得重振夫纲,怎么可以我娘说什么是什么,你在我娘面前,得把你威远侯的威风摆起来,对不对?”
威远侯的威风?
身为威远侯的顾开疆瞪大眼睛,皱着眉头,望着自己女儿,过了好一会,才道:“你娘就这样性子,我也没办法啊……我如果有办法,还至于忍耐这么多年吗?”
顾蔚然:……
顾开疆有些同情地抬起大手,轻轻拍了下女儿的肩膀:“细奴儿,忍忍吧,反正你娘只是让你面壁思过,你就想想自己的过错嘛!人怎能无过,努力想,肯定有的!”
顾蔚然:…………
一时简直咬牙切齿,又觉好笑至极。
她爹管不住她娘?她爹没办法?
她才不信!
她爹可是统领三军的大将军,行军布阵无所不能,一个能整治三军的元帅,却对自己后宅的女人没办法,只能说她爹真是被她娘训得服服帖帖,说明她娘驭夫有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