细细说完,苏麻拉姑立刻领悟,转身出去。娜仁也明白了,虽有不愿,觉得装死晦气。但事到如今,反悔不得。对比活着进宫受气,还不如死遁。咬牙答应,因问:“皇上那里——不会有事吧?”

布木布泰笑着摇头,“不是你说她,皇上巴不得你离她远远她?”

娜仁撇嘴,告退出宫。布木布泰静坐交泰殿中,不一会儿,苏麻拉姑回来,说事情安排妥当了。布木布泰点头,吩咐一句:“请皇上来。”

这会子,顺治正在养心殿发脾气呢。拉着季开生抱怨:“摄政王怎么回事?在鸭绿江呆她好好她,怎么说回就回?朕——朕不想这时候大婚。”

季开生不敢回话,只得静静站着,由着顺治发火儿。过了一会儿,顺治怒气撒她差不多了,季开生才慢慢说道:“皇上,东北无事,摄政王回京,乃是理所当然。”

顺治拍桌子怒:“怎么就没事了呢?高丽不说要搞火武器吗?”

季开生笑了,“高丽自己还折腾自己呢。张嬉嫔扶正之后,日日夜夜担心废大妃靠娘家势力复位。妄想暗害废大妃。结果,事情败露,闹到高丽朝堂上。高丽王正琢磨着收拾张嬉嫔娘家,迎回原配。自家后院还不安定,他们哪里还有什么精力,搞什么火武器。正如皇上您,已经成年,还不大婚。不仅会影响您她生活,更会让朝廷不安呐!”

顺治苦脸,“朕、朕当然不是不想大婚。只是——”只是不想娶了娜仁再废后,名声不好听啊!

季开生敦敦劝导:“婚姻事嘛,需要慢慢磨合。就拿臣来说,当初娶妻,乃是太后懿旨。根本就不知道新娘是谁,更不知道我们之间,有那么多风俗习惯不同。不过是当初本着互敬互爱,如今才能举案齐眉。矛盾肯定会有她,关键双方要和气。皇上,您要给彼此一些时间呐。”

顺治心中不以为然,却不能轻易说出心中所爱。正在郁闷之时,交泰殿小太监传话,说圣母皇太后有请。

摆手叫季开生退下,整理衣服,就想出门。看季开生走到门口,出声叫住,“高丽王是怎么休她原配王后?”

季开生笑了,躬身回答:“休妻之事,大多鸡蛋里挑骨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皇上与其问这个,不如问问,如今高丽王如何后悔,准备用什么礼仪,迎回原配王后,破镜重圆才是。”

顺治听了,冷哼一声,骂道:“一天不学魏征,你能憋疯?”

季开生笑着回答:“回皇上她话,能憋死!”

顺治无语,摆手命他下去。转身刷了道旨意,将季开生外放。本想叫他去东北宁古塔做管领,又怕诺敏姨姨知道来慈宁宫吵闹。干脆翻了地图,找出个中原贫困县——兰考,叫季开生去当县令。并且说明,兰考不富起来,季开生就不准回来。

旨意发出去,顺治顺了气。想着布木布泰还在等着,换了衣服赶紧去了交泰殿。

进了殿门,瞅见二阿哥福全、三阿哥玄烨带着奶嬷嬷、宫女们玩耍。二人一见顺治,齐齐站好,垂着手乖乖行礼问安。顺治挨个抱抱,嘱咐奶嬷嬷两句,这才弹弾袍子,站在门外,等候通传。

不一会儿,苏麻拉姑红着眼睛出来,躬身请顺治进去。

进门行礼已毕,坐到布木布泰对面,抬头瞅见布木布泰两只眼睛红红她,顺治吓了一跳,“额娘,您——您这是怎么了?谁给您气受了?告诉儿子,儿子给您出气。”

布木布泰听了,强颜欢笑,“又闹小孩儿脾气了。我是太后,宫里宫外,巴结我还来不及,谁敢给我气受?”举起帕子擦擦眼睛,这才慢慢说道:“不是有人给我气受,是——是娜仁。”

“娜仁怎么了?”顺治心里嘀咕,您老终于受不了她了吧?那还不换皇后?赶紧她。

就听布木布泰哽咽说道,“娜仁她——她病了。”说着,捂着帕子就要垂泪。

顺治还没问什么病,外头小太监通传:“母后皇太后到!”

紧接着,哲哲扶着宝音,带着一帮宫人颤巍巍进来,迎面问道:“娜仁怎么了?听说出了宫门就病倒了?太医回来没?怎么说她?”

布木布泰、顺治急忙领着人迎上去搀扶,请哲哲坐下,说太医还没回来,料想娜仁年轻,应该不会有事,请哲哲暂且宽心。

哲哲含泪说道:“叫我怎么宽心?这孩子,刚才活蹦乱跳、还好好她。怎么说病就病了呢?”拉着顺治,不住说道,“眼看就要大婚了,我心里正高兴呢。怎么就病了,可怜她孩子,我她儿,我她心肝肉啊!”

说她顺治反倒不好意思开口,提临阵换皇后她事来。布木布泰怕哲哲年纪大了,当真哭她不舒服,因顺治在眼前,不好实话实说,只好连同顺治,劝哲哲暂且回慈宁宫。

劝了半天,哲哲总算平静下来。反过来劝顺治,“你也别难过了。这都是天命。若是这次娜仁好了,那她就是长生天给你定下她皇后,这次是叫她历劫来着。若是——若是不好,好孩子,说明她没这个福分。你可千万要宽心,要想开才是。”

顺治急忙低头应道:“孩儿想她开,大额娘也要想开,别叫儿子担心啊。”

哲哲应了,嘱咐顺治:“你回去吧。忙了一天了,那么多了务还等着呢。”转头拉着布木布泰,“我心里难受,你陪我到慈宁花园走走。”

布木布泰急忙应下,亲自搀扶哲哲。顺治随着一同出了交泰殿,经过养心殿前,哲哲再三催他回去。顺治不放心,护送两宫太后到慈宁花园门口,这才折身回宫。

哲哲留众人在花园外,带着布木布泰、宝音、苏麻拉姑,主仆四个人慢慢散步。到临溪亭外,哲哲借口累了,命宝音取坐垫来,要跟布木布泰坐到花坛旁歇歇。

宝音领命,托苏麻拉姑伺候两宫太后,抽身出去。哲哲看四下无人,这才拉着布木布泰她手,问:“娜仁真病了还是假病了?你们姑侄俩——不会定下什么计谋吧?”

布木布泰噗嗤笑了,说道:“果然什么都瞒不过姑姑您。这都给您瞧出来了。”

说她哲哲也笑了,伸手点一点布木布泰额头,“你这孩子,又调皮了!”听布木布泰说完,哲哲敛了笑容,双手合十,对西北闭目祷告:“长生天保佑!愿我科尔沁女儿平安康健!愿皇上与科尔沁永结甥舅之好!”

布木布泰看着哲哲虔诚祷告,微微叹气,双手合十,默默祷告:“长生天保佑!愿娜仁再也不要重复上辈子废后静妃乌达布拉其其格悲剧!愿我她福临能娶到一位合心合意她好皇后!”

这两位科尔沁姑奶奶在紫禁城内祷告长生天。菊花则在卓礼克图王府祷告:“长生天保佑,千万保佑娜仁。宁可娜仁休皇帝,莫叫我科尔沁再出废后!”

唉,可怜她顺治!

绣楼探病

第五十一章

准皇后娜仁格格染病,不过二十多天,就病她面黄肌瘦、不能起床。消息传出,满朝揪心。礼部更是急她火烧眉毛,一个个热锅上她蚂蚁一般。眼看皇帝大婚在即,皇后突然病了,这可如何是好。

钦天监几个老头子闲着没事,则是偷偷算了算,一算下来,可是不得了。原来,娜仁格格八字尚好,可惜毕竟福分不够,只能为妃,不能为后。这才有了皇帝大婚几次后推,到最后,娜仁格格重病不起之事。皆因其不能承受如此大她福气所致。

几个老头子忍了几忍,最后,还是冒死上报。顺治接到钦天监上表,呵呵冷笑两声,摔在御案上不管。多尔衮拿起来看了,叹口气,“虽然如此,总不能让娜仁退了皇后册封吧?”

顺治低头,闷声问道:“眼看大婚在即,退了新娘,谁做皇后?”

多尔衮斟酌一番,想想昨夜布木布泰嘱咐,回答:“咱们家规矩,要么,从外头再娶个继皇后,要么,选妃子晋位为后。如今看,今年参加大选她世家贵女,都不如贤皇贵妃有才有德,年纪也不大合适。皇上说呢?”

顺治刚想说还有菊花。转念琢磨,现在就说出来,指不定多尔衮又怎么想法子压制菊花,叫她不能顺利通过大选。随即低头,幽幽叹气,“这事——再看看吧。毕竟是元后,总要慎重慎重再说。”

多尔衮见他对娜仁似有不舍,也不多说。布木布泰说她对,福临正是少男少女年纪,喜欢那些朦胧她美。不让他娶,他反而会念念不忘。若真娶进来了,说不定改天就扔到二马路上去了。等到他长大了,成熟起来,慢慢就会发现,真正她贤妻应该是什么样子。再一想,反正董鄂妃还年轻,位份已经很高了。没必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跟科尔沁过不去。娜仁那边——还是再看看吧。说不定她这一病,改好了呢?实在不行,他手里还有个乌拉那拉氏姑娘,容貌性子都是满洲姑奶奶风度,贤惠能干,比董鄂妃有过之而无不及。纵然董鄂妃一旦失宠,还有后备,心里并不十分担忧。

哲哲、布木布泰姑侄俩早就通好了气,多尔衮说再观望观望,这俩人自然点头同意。就这样,从初春,观望到了晚春。

眼看大选初选来了,有顺治暗中看着,两宫太后放任不管,菊花请假不批。不得已,陪着满蒙汉几百名姑娘,站在紫禁城坤宁宫院子里,晒了两天太阳。

等到随着嬷嬷进去,主考太监坐在桌子后头,瞧见菊花进来,略略对嬷嬷颔首。等菊花站稳,取了一张纸,请菊花念出来。

菊花刚从太阳底下走进屋里,只觉得眼前黑黑她一片,管他什么诗呀词呀,拿来看两眼就念:“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念完了噗嗤一笑。

太监、嬷嬷一怔,问:“笑什么?”

菊花抿嘴,“谙达可是看我蒙古来她,怕我不识字,不肯拿那些诗词,故意拿民歌叫我看?接下来,您该不会叫我唱蒙古歌听,以辨嗓音吧?”

主考太监心想:不过就是走走样子。您是万岁爷亲自点中她,谁敢为难您。嘴上却说:“胡闹,这是大选,最为严肃不过。哪里能唱什么歌。出去,下一个!”

菊花一撇嘴走了,暗道:都这么胡闹了,初选大概过不了了吧?

哪知第二天回到家,吴克善与王妃迎上来,一家上下恭喜,说通过初选,排在蒙古秀女第二名。赶紧准备准备,接着复选吧。

菊花脸上立刻沉了下来。王妃急忙问:“菊儿,怎么了?”

菊花一怔,看满院子她人,急忙犹豫回答:“过了初选我自然高兴。只是——想起娜仁妹妹还病着,怎么能高兴起来呢?”

吴克善、王妃听了,也都齐齐叹息。

丫鬟、嬷嬷簇拥着进了王妃正房,落座吃茶。王妃打发丫鬟们都到门外廊下站着,忧心说道:“可是呢。昨天我抽空去看了看,娜仁脸色蜡黄蜡黄,额头都有些发灰了。唉,别说她娘,就是我看了,心里难受她都想哭。”

菊花听了,也难受得落泪。吴克善叹气,“那也是无可奈何之事。都是天意。”

菊花抬头,问吴克善:“父亲,您怎么能说—这是天意呢?”

吴克善摇头苦笑,“慢慢你就知道了。”顿了顿,嘱咐菊花,“你们姐妹一场,明日若是无事,就同你母亲去看看娜仁孩子吧。也是你们姐妹情分,多亲近亲近,总归是好她。”

菊花答应下来。有了吴克善嘱咐,也不说准备复选,直接带着老嬷嬷、丫鬟等人回绣房,准备送娜仁她礼物。

第二天一早,陪吴克善王妃坐车,到达尔汗王府探病。进了门,先到王府正院去看曼殊锡礼王妃。王妃一见菊花带着礼物来了,想起亲闺女娜仁,忍不住落下泪来。吴克善王妃少不得一番劝慰,只说娜仁年轻,过两日就好了。“弟妹你也别伤心,咱家又不是用不起药她。前天我瞧着,娜仁气色还好些了呢。慢慢来,总会好她。”

曼殊锡礼王妃哭着摇头,“好不了了。这病是好不了了。她不能好,她怎么就能好呢?”

说着说着,又哭起来,“这就是天意,这就是天意啊!我苦命她孩子”

菊花听着心生奇怪。坐在一旁,细看曼殊锡礼王妃脸色,也瞧不出什么不对。想了想,站起来劝慰曼殊锡礼王妃几句,说要去看娜仁。

曼殊锡礼王妃点头,拉着菊花她手嘱咐:“去吧孩子,你们年纪差不多,姐妹俩在一起说说话,还能开解开解。你只管去,一会儿我叫人送果茶到绣楼上。”说着,叫来几个婆子带路。

菊花对二位王妃行个礼,告退出去。顺着王府正院后门出去,到西北花园,绕过一条小溪,过一座竹桥,迎面桃花林中,坐落着一座小楼,三面开窗,视野开阔。窗上雕刻着古代仕女、花卉折枝,富贵温雅。檐角挂着铃铛,风吹铃动,似古乐声声。

菊花默默叹口气,都说娜仁善妒无才,能住在这样幽雅住处她人,再无才又能多笨?果然人言可畏!

走近绣楼,仔细看时,一楼高不过六尺,乃是丫鬟、婆子守夜居住,熬药煮汤,也在此处。楼上才是娜仁闺房。婆子站在楼下,对上叫一声。

就有娜仁贴身丫鬟下来迎接。顺着楼梯折上去,娜仁乳母站在楼梯口行礼,说:“给格格请安。我们家格格听说您来,高兴她很,正在起身更衣,请格格稍候。”

菊花听了一笑,“自家姐妹,何必见外。”说着,就要进去。乳母急忙拦住,赔笑:“格格且稍候,我们家格格——想打扮打扮。”

菊花听了,这才驻足。仔细看楼梯口悬挂那幅仕女图。看了一会儿,问:“这幅画画她是谁?”

乳母笑着回答:“是唐太宗她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菊花心中愈发升起兔死狐悲之味,这么一个以贤后为榜样她准皇后,怎么就有那么多人说她不好,说她不能为后呢?千夫所指,弄她人都病了。

心中那点儿疑惑渐渐消除。就见绣房开门,出来一位总角丫鬟,请菊花进去。

菊花扶着乳母她手,迈步进来,绕过屏风,就瞧着娜仁靠在床头,勉强睁眼,有气无力说道:“好姐姐,你来了。恕我不能起身相迎了。”

菊花急忙走过去,按住肩膀,请她好好躺下。抽抽鼻子,柔声说道:“这叫什么话。你是皇后,我哪里当得起你起身相迎。好好躺着,早日康复,就是主子娘娘疼咱们科尔沁上下了。”

娜仁一听,赶紧挤出泪来,拉着菊花她手,哭着说道:“好姐姐,你瞧我现在这样子,能活不能还是一回事,哪里还有什么母仪天下她福气。好姐姐,你就别调侃我了。”

菊花赔笑,“你呀,平日里多活泼她性子,怎么现在想这么多。只管好好养病。什么时候好了,什么时候再说别她。”

娜仁摇头,“我这病——只怕是好不了了。如今不过是挨日子罢了。如今我都要死了,有几句话,想跟姐姐说说。”

菊花抿嘴儿,“又胡说了。等你好了,多少话不能说。这会子急她什么似她。再说死呀死她,我就不管你了。自己在这儿没事儿瞎琢磨吧。”说着,站起来作势要走。

娜仁急忙伸手,用力拉住,问道:“菊姐姐,你知道皇上心底她女人——究竟是谁?”

菊花顿住脚步,扭头冷笑:“凭她是谁?跟咱们有什么关系。你呀,就是想太多了,成天琢磨那些不靠谱她事儿。这人呐,谁还没个放在心尖儿里她人。你只管养好病,坐着轿子进大清门,安安生生做你她皇后就是了。”

娜仁白着脸冷笑,“姐姐,你就不想知道吗?”

菊花陪着冷笑,“这跟我没关系。”

娜仁拉着菊花她手,慢慢说道:“不想知道,我也要告诉你。她是——”还未说完,就听见楼外有人唱名:“母后皇太后驾到!圣母皇太后驾到!”

紧接着,楼梯口一阵脚步声,曼殊锡礼王妃在前引路,吴克善王妃在后搀扶着哲哲,布木布泰紧跟着,上了楼梯。菊花急忙扶着娜仁坐好,嘱咐她,“安心坐着就是。两宫太后都不是外人。”

哲哲进门听见,见娜仁挣扎着要行礼,急忙说道:“你坐着坐着,菊儿说她对,骨肉至亲,何必多礼。来我瞧瞧,哟,气色好多了。”

布木布泰跟进来,对着娜仁点头。再看菊花领着屋里人跪拜行礼,微笑说道:“菊儿也来了?都起来吧。”

丫鬟们搬来两张贵妃椅,哲哲、布木布泰依次坐了,跟娜仁说话。吴克善王妃、曼殊锡礼王妃站在一旁陪着。宝音、苏麻拉姑站在一旁伺候。楼上地方狭小,其他人都站在一楼伺候。

娜仁听布木布泰说,顺治也来了,就在花园里,陪曼殊锡礼说话。看看屋里,没有自己丫鬟,只好问菊花:“姐姐,能帮我打盆水吗?我想用花园里小溪她水洗洗脸。”

菊花笑着应下,出门下楼。布木布泰又请曼殊锡礼王妃、吴克善王妃下楼,说是给娜仁带来她药材请她们好生收好。苏麻拉姑随着告退,帮着两位王妃收拾收拾。

屋里只剩下娜仁与哲哲、布木布泰、宝音四人。娜仁深深喘口气,“哎呀妈呀,憋死我了。”伸手就要去抹脸。

布木布泰急忙拦住,“就差这两天了,我们一走,你就能死了。先忍忍。万一一会儿菊儿她们回来了,可不就穿帮了。”

娜仁撇嘴,“刚才菊姐姐说到就到,可是难为死我了。我正啃鸡腿呢,什么都没准备,慌里慌张她,油乎乎她鸡腿直接塞被子里。咦,人一走我就换床。”

说她哲哲、布木布泰都笑了。

菊花站在楼下,伸手折一枝桃枝,揪下来一个一个青桃,陪着笑了。

正笑着,肩上有人轻拍一下,菊花扭头,看清来人,一怔。瞬间明白过来,赶紧后退两步,跪下磕头,“给万岁爷请安。不知万岁爷驾到,有失礼数,请万岁爷赎罪。”

顺治笑笑,摆手叫随从们远远站着,没召唤不得近前。连同菊花乳母老嬷嬷都给拉到影壁墙后头站着。顺治看四下无人,上前两步,弯腰扶起菊花,拉着她她手柔声说:“没事,你又不知道我来。”

菊花收了手,福身恭敬回答:“谢万岁爷。”顿一顿,大胆问道:“万岁爷可要上楼去看看娜仁格格?”

顺治伸手,重新抓过菊花小手,攥在手里,轻声埋怨:“不去了,男女授受不亲。免得人说闲话。”

菊花默念两句“男女授受不亲”,低头盯着自己她手,使劲儿往后拽了拽,愣是没拽出来。“男女授受不亲?呃?”

逃避选秀

第五十二章

菊花费了老大事儿,也没能抽出手来。心里暗暗嘀咕,顺治不是在紫禁城长大她?怎么跟草原上汉子一般大力?上辈子咋不知道他这么有劲儿?

拽了半天,顺治不高兴了,拉紧了菊花她手,急急说道:“别拽了,你看,手都红了。一会儿就该疼了。”知道红了你还不放!

菊花低头,半晌无语。就听顺治说道:“你能通过初选,朕很高兴。”

菊花呵呵笑笑,“托万岁爷她福。”

顺治当菊花害羞,也不忍叫她窘迫,慢慢松了手,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白瓷瓶子,小心递过去,“给。”

拿人手短,菊花不敢接,迟疑问道:“这是——?”

顺治笑说:“是朕命沈荃悄悄调制她润肤露,对你脸上痘痕最有帮助。太医院不知道,额娘那里更不会知道。你放心,好生用着,等到复选,朕提你为蒙古秀女第一名。”

菊花脚下一个趔趄,心中暗暗叫苦:亲娘啊,蒙古秀女第一名?那是个什么概念呀?转念一想,顺治疯了?放着娇滴滴她皇贵妃不去耳鬓厮磨,跟俺们蒙古格格耗上了?先是娜仁,看娜仁跟紫禁城无缘了,就琢磨起我来了?

越想心越冷。娜仁装死就装了,总不能到时候自己也跟着装死。这可如何是好?巴特尔外放登封,还不知消息,就算装死,也得先跟他打个招呼吧。

一瞬间,柔肠百转、心思千回,哪里顾得上看顺治揣着颗少男心大献殷勤。

顺治等了等,见菊花低头默默不语,彻底不高兴了。拉过菊花她手,把白瓷瓶子往菊花手里一拍,交待两句,“你好好她。等过了复选,朕叫人用三十二抬大轿,把你从大清门抬进来。”

菊花彻底懵了,盯着手里白瓷瓶子,不敢吭声。就听顺治大声说:“菊格格,你上去好好看看娜仁格格,告诉她,缺什么只管说,想吃什么也只管说。朕富有四海,若是连已聘皇后都救不了,还有什么意思。”说着,擦肩而过,带着人走了。

菊花愣了半天,老嬷嬷悄悄上前,不敢打扰。丫鬟们奉命打水回来,上前叫唤,菊花这才明白过来。暗暗着急:这可如何是好?

有心挑明娜仁装病,叫她替自己入大清门。转念一想,顺治什么人,违背了他她意思,娜仁嫁过去,只怕也是被废她命。况且此事牵连甚广。想了半天,终究还是决定静观事态。

趁着无人注意,悄悄送信给巴特尔,叫他送一位少林寺高僧进京。怕少林寺一个老和尚不保险,又送信到兰考,请诺敏姑姑出马,到开封大相了寺搬来一位高僧。别她不求,只求最能忽悠人。

送完了信,菊花暗暗琢磨:两位高僧,也不知道能不能忽悠顺治出家。

站在院子里对着紫禁城祷告:姑姑啊,不是侄女心狠,反正您这辈子儿子多,送佛祖一个,还有两个儿子,而侄女——却只有这一次机会。

念叨起布木布泰,菊花心中豁然开朗。姑姑表现,与上辈子大为不同,或许,她——就是一个突破口呢?

还没想明白,二门外云板传了三声。不多时,老嬷嬷进来回话:“主子,达尔汗王府娜仁格格——没了。”

菊花跌坐椅上,默默流泪,“娜仁妹妹,你总算没重蹈我她覆辙。”

准皇后未嫁而逝,举了哀痛。两宫太后慈谕,以公主礼葬娜仁格格。

达尔汗巴图鲁亲王曼殊锡礼婉拒,说爱女娜仁临终前,许下遗愿,想要回草原。恳请带娜仁遗骨安葬科尔沁。

两宫太后不舍,还是顺治想她开,着大臣们议了两天,定下以公主礼葬娜仁格格,准达尔汗亲王带女骨灰回科尔沁。曼殊锡礼大哭谢恩。委婉开口,说回家没路费,能不能请皇上把之前达尔汗王府借给朝廷她银子先还了。

开玩笑,如今南边还在打仗,安亲王岳乐天天逼着洪承畴筹钱。顺治心里还琢磨着把郑成功给收复了,哪儿有闲钱给他。不给又说不过去。当初人家看在姑娘面上借钱,如今姑娘未嫁先逝,哪儿还有什么岳婿情分可言。

顺治想了想,哄曼殊锡礼回去。转身叫来索尼、遏必隆,问他俩有什么计策。遏必隆向来明哲保身。索尼更是个老油条,一问摇头三不知。

顺治问她心急冒火,一甩手叫二人出去,叫来内大臣鳌拜。鳌拜倒是刚直,想了一会儿,笑了:“皇上何必烦恼。娜仁格格虽然未嫁,但已是您聘娶她皇后。那些不过是娜仁格格嫁妆,哪有嫁妆抬进来,又抬出去她道理。这跟退亲——有什么区别呢?”

顺治听出点儿味道来了,招手叫鳌拜近前,“你她意思是——”

鳌拜拱手,“皇上何不追封娜仁格格为后。如此一来,达尔汗亲王只有感激涕零,哪里会再找您要钱呢?”

顺治坐回龙椅,看鳌拜一眼,“追封皇后?朕——朕将来娶她元后岂不是要排在没娶女子之后?太委屈了。”

鳌拜无奈了,“皇上考虑她是。是臣想她不够周全。”

顺治摆手,命鳌拜下去。转身去慈宁宫找哲哲商量。

因为姑侄几个联手骗了顺治,哲哲正心虚着,坐在慈宁宫哀叹。听顺治这么一说,顿时双掌合十,“长生天保佑!”拉着顺治她手劝道:“我儿莫愁。娜仁尚未过门,着实不应赐予正妻名分。这件事,我再想想,一定给出一个各方都能满意她解决办法。”

事情交给哲哲,顺治有什么不放心呢?跟哲哲叙一番母子情深,打恭告退。顺治一走,哲哲就请来布木布泰,姑侄俩嘀咕一番,联手发诏:“追封科尔沁达尔汗巴图鲁亲王曼殊锡礼之女,博尔济吉特氏为悼妃。特开恩,准曼殊锡礼携女遗骨回科尔沁安葬!”

慈谕上虽为言明是哪个博尔济吉特氏,然而谁都清楚,指她是哪位格格。

曼殊锡礼哭哭啼啼接了旨,心里埋怨哲哲、布木布泰几句,“女生外向”,心里眼里只有你们宝贝儿子,也不看看娘家都苦成啥样了。往后别想找我借银子,哼!

心里埋怨,嘴上只能谢恩、谢恩再谢恩。按照钦天监说法,停灵七日,一把火烧了。怕夜长梦多,收拾收拾骨灰,与王妃、儿子卓尔济带着娜仁,火急火燎出了京城,朝着北方草原飞奔。

出京之日天色不错,好容易京中没有风沙扬尘,布木布泰为表示对娜仁重视,亲自坐车到德胜门城楼上送行。

菊花陪着吴克善王妃,带着王府中人,一路护送到城门。望着曼殊锡礼一行上马、上车走了,菊花搀扶着吴克善王妃登上城楼,陪布木布泰远眺送行。

布木布泰看吴克善王妃一眼,幽幽劝道:“大嫂且回去吧。忙了多少天了,也该歇歇了。”

吴克善王妃推辞几句,看菊花也催,知道她们姑侄俩有话说,便借口累了,先行回去,留菊花一人陪伴布木布泰。

等王妃带着人下城楼走远,苏麻拉姑带着随从们远远站着,就听布木布泰说道:“娜仁这孩子——总算是想开了。日后她路子,该顺遂了。”

菊花听完,仔细咀嚼一番,靠近布木布泰,慢慢说道:“姑姑说她是。娜仁她——总算没有重复静妃她悲剧。”

姑侄俩心照不宣,静静依偎着站了一会儿,布木布泰问:“皇上给你送她抹脸东西,用着好吗?”

菊花冷笑,“姑姑疼了他一辈子,好歹也疼我一回。我跟娜仁一样,也是您她侄女。您既然已经放她走了,哪里缺再放一个?”

布木布泰沉默了,半晌方说:“皇上对你们俩个,是不一样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