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龙辇中站满了人,也没觉得多拥挤。
太后进了龙辇,目光关切的瞧了眼晕迷不醒的永乐公主,道:“如今情况怎么样儿了?”
言罢瞪视了皇后一眼,道:“你是一国之母,遇事要沉稳镇定,这时候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不管太医怎么治伤,都要先将永乐身上的衣裳换下来,你这不是耽误事儿嘛!哀家问你,永乐还是不是你的亲闺女?!”
皇后完全没想到太后进来便先训斥了自己一番,顿时眼泪都凝滞在了脸上愣住了。
永乐公主的计划皇后自然是知道的,而且也是皇后帮的永乐公主。一来永乐公主坚持要这样做,这个女儿为了秦严不肯出嫁也不是一两日了,皇后也实在头疼,再来,皇后也想和靖王府结亲,从而使得诚王的实力更长一筹,既能成全女儿的心愿,又能帮助儿子,皇后即便心疼永乐公主也同意了。
因知道刺客不可能真伤了永乐公主的性命,故而这会子为了让天玺帝印象更为深刻,皇后咬着牙,未曾将永乐公主身上鲜血染红的衣裳换掉,心里想着这样也是为了永乐公主好。
等永乐公主养好了身子,有天玺帝的极尽疼宠,永乐公主将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儿。
谁知道这一番作态,倒是被太后训斥了出来。
天玺帝虽然英明,但到底不是女人,也没有照顾人的经历,心不够细,方才皇后坐在那里哭个不停,他还觉得愧疚万分,很是心疼永乐公主,对皇后多了些怜惜。
此刻太后一训斥,天玺帝也拧眉目光不悦地盯着皇后,他这会子心里正感动,倒没怀疑皇后用心不纯,只觉得皇后实在有些不堪大任,这样惊慌失措,有失国母气度。
见皇后还愣愣的,天玺帝不觉沉喝一声,道:“还不让宫女搬个屏风来,赶紧将衣裳脱掉!”
天玺帝言罢,这才站身,过去扶着太后在椅子上落座,自己也坐下后才道:“还好母后来了。”
太后叹了一声,道:“皇后到底还年轻,你也莫怪她。现在情况到底怎么样了?”
诚王都三十了,皇后年轻?笑话吧。
天玺帝因太后的话对皇后更不满了两分,道:“太医说永乐伤的离心口很近,要赶紧将伤口缝起来才行。可永乐现在晕迷不醒,灌不进麻沸散,直接动手又怕她疼痛中挣扎反倒伤及心房,方才太医已经给永乐在头上扎了针,可这会子却还是未醒。当真都是一群庸才!”
天玺帝说着又震怒起来,太后瞧了眼战战兢兢的太医们,道:“灌不下去,就叫个宫女来将麻沸散给捕食进去,怎么连这点子法子都想不到!”
太医们作为医者,自然接触过不少药石不进的晕迷病人,也知道遇上这种好灌不下药的,便嘴对嘴哺下去的法子。
可公主是贵人,身份高贵,冰清玉洁,怎么能容奴婢如此放肆玷污,故此太医们连提都没敢提这个法子,以免提了倒落得个冲撞之罪。
可太后作为长辈,关心晚辈,什么法子都能提得。
她一眼,天玺帝一楞,遂双眸一亮,道:“对啊,快快,将麻沸散给公主哺食进去!”
天玺帝一声令下,陈厚实马上便安排了宫女过来,只巧的是,还没哺食,永乐公主却醒来了。
这倒不是永乐公主方才装晕,她是真的晕了,刚好这会子太医扎针的功效起了,她才得以醒过来。
皇后见她醒过来,忙哭笑地道:“永乐,你怎么样,快告诉母后,皇上,永乐她醒来了!”
永乐公主睁开眼眸,想起先前发生的事儿,顿时便声音虚弱的喊了起来,“父皇…父皇…”
天玺帝闻言豁然起身,正要绕过屏风过去,太后却也跟着起了身,死死拉住了天玺帝,道:“皇上这是干嘛,里头宫女永乐脱了衣裳,说不得是什么情况呢,皇上进去不是添乱嘛。”
天玺帝顿时便点头停住了脚步,只道:“永乐别害怕,父皇在呢,你快把麻沸散喝了,太医处理了伤口自然便好了。”
永乐公主受了这么大的罪,就是想要请旨赐婚,这会子乃是最好的时机,此刻提了,瞧着她奄奄一息的样子,天玺帝一定会同意。
永乐公主怎么可能放过机会?
她恨死了太后的阻拦,闻言只虚弱的提声又叫起了父皇,更是冲皇后施了个眼色。
皇后立马便奔出了屏风,跪下冲天玺帝道:“皇上,你就进去看看永乐吧,那孩子从小就最依赖父皇,崇拜父皇,她自小便没受过苦,不知道疼是什么滋味,如今这般心里头害怕的很,皇上才是她的主心骨啊。”
皇后满身沾血出来这般哭求,天玺帝神情动容,又挪了脚步,太后却上前拦住,道:“胡闹!这会子哪里是父女述亲情的时候,那伤口一时不处理便一时流血不止,皇帝又不是太医,再说永乐是为皇帝受伤,见了皇帝自然情绪激动,激动导致血液涌动,更不利于治伤,这会子一切当以永乐的安危为重,永乐好了,以后什么不能来日方长?皇帝可莫犯了糊涂,依哀家看,皇帝在这里永乐反倒不能安生治伤,皇帝还是先移驾旁处吧,这里哀家盯着!”
天玺帝闻言只觉太后说的才是正理,当即又停下了脚步,道:“永乐听话,父皇等你安然了再看瞧你。”
他言罢,竟真转身往车门去了。
永乐公主险些被气死,她拼命撑起身子来,喊着父皇,可天玺帝听到动静,想到太后的话,却脚步未停,快速离开了。
车门关上的声音响起,永乐公主整个人虚脱地软倒在床上,她越想越是着急。
等一会子太医说她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谁知道天玺帝会不会就疼惜少了,又不愿意满足她的这个愿望了呢。
只因将她嫁进靖王府,就代表着诚王一系和靖王府的联姻结合,朝堂上将掀起风浪,天玺帝若非决定了让诚王做太子,不然不会轻易如此做的。
而如今诚王已经惹地天玺帝连连责罚,所以皇后和永乐公主才坐不住了,这才有了今日之事儿。
永乐公主算计的好好的,一定要在她奄奄一息的时候求到赐婚的旨意,可她却高估了自己的身体。
从小金尊玉贵,娇生惯养,养尊处优,她根本就不知道疼痛的滋味,长到这么大连摔一跤都是不曾有过的,骤然受了这么重的伤,饶是她再坚韧的性子也挡住不疼痛啊。
她晕厥了过去,直到现在才好容易清醒过来,可却又因太后的连番阻拦错过了最佳时机!
永乐公主心中又气又急,又焦躁又愤恨,情绪激动之下,伤口处咕咕往外冒着血,顿时浑身虚弱,两眼一翻竟是又晕厥了过去。
太后瞧着躺在软榻上脸色苍白如纸的永乐公主眸中闪过冷意,抬眸瞪向了旁边端着药汤碗的宫女,道:“还愣着做什么,赶紧给公主哺食麻沸散。”
宫女一震,忙上前去,嘴对嘴的给永乐公主喂起了汤药。
那边皇后看的一阵恶心蹙眉,心道永乐是有洁癖的,倘若醒来知道这事儿还不得吐个天翻地覆。
天玺帝等在外头,亲自守着永乐公主,待永乐公主的伤口被处理好,天玺帝才起驾回宫,回到宫中时已过了子夜。
永乐公主被安置回永乐宫,太后才神情疲倦地自回了慈云宫。
璎珞早已经跟着回了慈云宫,她虽然身体极为疲惫,可精神却亢奋担忧的不行,自然是睡不着的。
听闻太后回来便忙到了正殿,给水嬷嬷打着下手伺候太后脱去了一身大妆,又抹了脸,太后才依靠着大迎枕将璎珞拉到了身边坐下,安慰她道:“不管是死士,还是那江钟恩,诚王和皇后敢用,便有绝对的把握掌控他们,阿严和瑞王想要撬开他们嘴,不是容易事儿,那边还是未能传来什么好消息,不过却也没坏消息传来。这便还有回转的余地,你莫太过担忧。永乐如此算计,哀家是不可能让这样一个蛇蝎美人到阿严身边去的!”
不仅如此,诚王和废太子被废黜一定脱不开关系,太后厌恶永乐公主,如今又出了这等事儿,太后便更不肯遂了永乐公主的愿了。
冷哼了一声,太后又道:“好孩子,今日你也累的紧了,赶紧去休息,若是你再因忧思过重病倒了,岂不是如了永乐的愿?”
璎珞见太后也面色疲倦,便也不再打扰,反倒笑着宽慰了太后几句,告退出来。
她躺到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她知道天玺帝这大半夜的也没去休息,反倒是守在永乐公主,还是几位重臣要回事儿,天玺帝才移驾乾坤宫。
天玺帝对永乐公主如此厚爱,不定真会慈父之心爆棚,不顾众意赐婚了呢。
太后虽然说的肯定,可其实若天玺帝真坚持,太后也是没有办法的,总不能为此事便和天玺帝大闹起来。
而秦严平日里便做再跋扈的事儿,却也都有底线,绝对不能触碰皇权。
皇帝最不能容忍的便是臣子抗旨,抗旨不尊,那就是当着天下人往皇帝脸上扇耳光,形同谋逆。天玺帝真下了旨,秦严抗旨的结果真不好说。
璎珞现在只希望永乐公主能晚点醒来,也好给秦严和瑞王多争取一些时间。
可事与愿违,一早她刚醒来便听宫女禀报道:“永乐公主醒来了,皇上皇后娘娘早便过去了永乐宫,方才太后娘娘也听到了消息,如今正准备过去呢。”
璎珞闻言一惊,忙简单收拾了一番赶到了太后处,恳切地瞧着太后。
太后见她脸色都是苍白的,平日里那样沉得住气的人,此刻满眼都是遮挡不住的担忧和焦躁,不觉心疼,拍着璎珞的手,道:“你随哀家一起过去永乐宫吧。”
璎珞见太后应了自己,当下笑了,忙扶着太后的手上了凤辇,一行人往永乐宫去。
而永乐宫中,永乐公主确实已经醒了过来,正面色惨白地拉着床边天玺帝的手,哀哀哭求着,道:“父皇,我觉得好难受,我是不是快要死了…”
天玺帝坐在一旁已经劝慰了好半响,可永乐公主却一直平静不下来,满脸惊惶憔悴,好似认定了自己快死了一般,瞧着她这样,天玺帝心疼的厉害,不厌其烦地劝慰着道:“胡说!太医说了你的伤已经处理好,不会有生命危险的。”
永乐公主却泪流满面地道:“我知道父皇是怕我伤心哄我的,我自己的身子自己知道,我怕是熬不住了,父皇,父皇…我生来尊贵,受尽父皇母后的宠爱,便为父皇死了也不委屈,我就只有一个遗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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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玺帝见永乐公主神情恍惚,竟像是真有些不大对劲,平日里红润的面庞如今更是苍白的吓人,他神情动容,到底接口道:“父皇听着呢,你说,父皇能满足一定会满足你。”
永乐公主等了那么久总算是听到了天玺帝这话,顿时迷蒙的双眼都盛亮了起来,死死抓着天玺帝的手,道:“父皇,我喜欢靖王世子,女儿做梦都想要嫁给他,求父皇成全女儿!”
天玺帝其实心里也猜到永乐公主会提此事,闻言叹了一声,却道:“永乐,强扭的瓜不甜,尤其是这男女之事儿,就要个你情我愿才好啊,父皇这些年又怎么会不知道你的心思呢,可阿严他心里没有你,你是父皇娇宠的女儿,父皇实在不忍心看着你千辛万苦嫁过去却成为怨妇。不管是你,还是阿严,父皇不希望看到你们成怨偶,不幸福啊。”
永乐公主心中咯噔一下,天玺帝果然听到她如今没了生命危险便心硬了起来,倘若是她奄奄一息,随时都可能死的时候,想必她一提,天玺帝便是怕她难以瞑目也会答应。
可恨太后那个老妖婆,阻了天玺帝,生生让她错过了最好时机!
永乐公主气的呼吸不畅,不觉咳嗽了起来,眼泪更是颗颗豆大往下滚,边咳边道:“父皇,女儿不怕,女儿什么都不怕,就想嫁给秦严,父皇就答应女儿吧,不然女儿死都不会瞑目的。”
她这般剧烈咳嗽,使得伤口明显又受了冲击,溢出血色来,身上本就只穿着雪白的亵衣,一时那红色染上雪衣,触目惊心,皇后惊呼一声,道:“公主伤口崩裂了,快,叫太医,叫太医!”
宫女慌慌张张地奔了出去,皇后哭着跪倒在床前,道:“皇上,永乐她从小就是个痴傻的,待人真心,对待皇上如此,她可以不要命只盼着自己的父皇能安然,对待喜欢的人也是如此,她就是个死心眼子,不然也不会都快二十了还不肯说亲事,臣妾苦口婆心的劝过她多少次,可她就是不听,如今她都这般模样了,皇上便看在她痴心一片的份儿上成全了这可怜的孩子吧。”
皇后这一番话不过是再提醒下永乐公主为父皇不要命的这份孝心,再表明下,永乐公主痴心秦严多少年了,真是为了情才要嫁秦严的,并非为了靖王府。
天玺帝见永乐公主因咳嗽和激动,这会子功夫苍白的脸色已染上了两片不正常的赤红,映着她腰腹间的血红,还有凄切的眼神,显得那样令人心疼难受,不觉神色略动。
这一刻两个声音拉扯着他,作为父亲,他很想应下永乐公主,可作为皇帝,他却并不想如此。
见天玺帝已动了心思,永乐公主正想加把劲,这会子太医却被请了过来,天玺帝忙道:“你先让太医好好看看,其它事容后再说。”
他言罢不等永乐公主阻止便忙忙转身,大步流星去了配殿。
皇后安抚地拍了拍永乐公主的手,令宫女扶着永乐公主躺好,这才招手让太医近前请脉,又让医女替永乐公主查看伤口。
太医把了脉,蹙眉良久又让永乐公主换了一边胳膊,足足把了两盏茶时候,这才起身,又吩咐了医女几句,令医女给永乐公主检查了一番。
皇后瞧着太医如此郑重其事,却并未多想,只以为是太医看出来皇上对永乐公主的盛宠,故此特意巴结讨好,诊的特别用心罢了。
而医女给永乐公主诊过之后,却又对着太医低语了几句,太医便又回到了内殿,躬身道:“皇后娘娘可否容下臣再给公主把一回脉。”
皇后正和永乐公主说着话,见太医去而复返,又脸色凝重,不由拧眉,道:“可是公主有什么不好?”
胡太医忙摇头,道:“公主的伤口比较大,如今虽然已经缝合,但最怕发烧,故此微臣谨慎起见想再替公主把把脉,若有苗头,也好及时防治。”
皇后便摆了摆手,令宫女在永乐公主手腕上又覆了帕子,让胡太医再次把脉。
这次胡太医倒没用多少时间,很快便起了身,躬身冲皇后行了礼,道:“皇上还在配殿等着微臣回报公主的病情,微臣告退。”
刺客都是安排好的,皇后觉得永乐公主不会怎样,故此也不怎么担心,见此便摆摆手,又冲永乐公主:“母后也过去听听胡太医怎么说,你安心。”
说着捏了捏永乐公主的手,永乐公主知道皇后这是要过去找机会再撺掇几句,点了头,闭上了眼睛。
而皇后到了偏殿,酝酿了下情绪,红着眼进去,却不意听到天玺帝一声震怒。
“你说什么!?”
接着便是瓷器碎裂的声音,分明是天玺帝龙颜大怒之下砸了什么东西。
皇后心中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她快步进去,果然就见胡太医跪在地上,额头还冒着血,而地上碎着茶盏。
天玺帝脸色难看坐在那里,盯向胡太医的脸上满是沉痛之色。
皇后面色不好了,上前道:“皇上,到底怎么了,永乐怎么了?”
她声音带着些颤抖,这次不是作假的,是真怕了。这明显是出了问题啊,难道是刺客刺偏?
胡太医的声音响起,道:“微臣再三确认,又令医女重新检查了公主的伤口,已经可以确定,公主她确实伤及胞宫…女子胞宫本就脆弱,虽然不至于伤及性,可以后想要受孕却是绝决不能了。”
胡太医的话顿时便令皇后脸色煞白,双腿一软往后退了一步,整个人都怔住了,半响她才尖叫道:“不可能!这怎么可能!一定是你这个庸医诊错了,去叫医正,叫最擅妇人病的崔太医重新给永乐诊脉,不会这样的!”
皇后神情激动,双目赤红,整个人都像是因不堪打击要发疯了一般。
天玺帝顿时有种很古怪的感觉,他觉得昨日见到永乐公主浑身是血,晕迷不性,生死不知时,皇后虽然也表现的非常伤心难过,可也没像现在这般几近崩溃…
难道不能受孕,比死掉还可怕?
不过这念头也不过是在天玺帝的脑海中转了一下,他便站起身来,拉住了皇后安慰着道:“好了,永乐是朕的女儿,是公主,她能否有孕又有什么关系呢,怀孕生子所受之苦甚,以后让旁人替永乐来受这份罪也未为不可。”
皇后靠在天玺帝怀中痛哭了起来,道:“皇上不明白的,一个女人若是无法有孕,不能有自己的孩子,那该是怎么样的痛苦,永乐她若是知道了此事…”
皇后简直不能想象,她怎么都不明白,明明安排的好好的,为什么会弄成这个样子。
其实万事儿都不能保证不出纰漏,更何况,当时场面那么混乱,刺客的动作稍微偏上一些,或者永乐公主撞开皇帝回身的动作稍有差池,这些都会导致刺客刺偏位置,更何况,当时虽然是灯火通明,可四周有浓烟,到底又是夜里,刺偏很正常。
皇后难以接受这个事实,哭的凄惨,天玺帝心中愈发愧疚,半响才叹了一声,道:“莫哭了,朕这就下旨,将永乐嫁于阿严!”
本该是达到目的欢天喜地的,可皇后此刻却感受不到喜悦,只有满心的担忧和忐忑。
皇后自然也知道秦严不喜欢永乐公主,可皇后却相信自己女儿的魅力,觉得只要永乐公主嫁给了秦严,将来两人有了孩子,秦严和靖王府自然也就被绑上了诚王府的战船,可如今永乐公主不能有孕了。
那这婚事的变数就太多了,永乐公主便是能顺利嫁过去,将来会怎样,可真不好说。
皇后一时难言,殿外却突然传来声音,道:“哀家不同意!”
说话间,太后在璎珞的搀扶下进了殿,皇后忙从天玺帝的怀中退了出来,见了礼。
天玺帝上前亲自扶了太后,道:“母后怎么来了?”
太后神情不佳,方才在外头她已经听到了天玺帝和皇后的话,她落座后,盯视着天玺帝道:“哀家早说了,那换亲之事儿,都是农家娶不起媳妇的才会做,但凡是有点银钱的,能够糊口的,谁家也不会做这等事儿!那名门望族,官宦之家更是不可能这么干。如今堂堂皇室,泱泱贵胄,倒要做换亲之事儿,这不是让天下人都来看皇家的笑话嘛,皇上这个天子的脸面往哪里搁!啊!?”
秦严的姐姐秦仪琼嫁的是天玺帝的嫡长子废太子叶宇辰,而如今天玺帝又要将自己的女儿嫁进靖王府去。
皇家和靖王府这便是换亲了,确实,但凡不是娶不起媳妇或者是闺女嫁不出去的,谁也不会这么干。
天玺帝脸上有些不好看,可想到躺在那里,一辈子都无法在受孕的永乐公主,他却愧疚的无以复加,只想好好弥补疼爱她,道:“母后莫生气,朕是九五之尊,皇家之事儿,岂容天下人评议,朕如何行事,哪里用的着受世人评点,被世人舆论左右!?”
太后见天玺帝这是要一意孤行,顿时心凉了半截,道:“皇帝,阿严他脾气皇帝也是知道的,哀家实在是怕这样逼迫强迫他,他将来会对永乐心存缔结…”
太后自然不能说永乐公主不好,嫌弃永乐公主,只能从旁的角度企图劝解天玺帝。
皇后听着却痛哭着跪了下来,道:“母后,臣妾知道永乐如今没法受孕了,母后不愿她嫁给靖王世子,拖累的靖王世子无法有子,母后放心,永乐她不是不懂道理的,她那么喜爱靖王世子,嫁了以后一定会多多给靖王世子安排通房,也可以让靖王世子有侍妾,将来更会将孩子抱到身边当嫡子好好教养的,母后,永乐也是您的孙女,她都已经这样可怜了,母后您就成全了她,多疼疼她吧。”
皇后说话间哭的上气不接下气,天玺帝满脸不忍,看向太后,道:“母后,所谓金诚所至金石为开,永乐她这么喜欢阿严,阿严也是重情重义之人,朕相信他早晚会看到永乐的好,母后,朕也是父亲,就像母后疼爱两位皇姐一般,愿意付出一切只求皇姐平安一般,朕对永乐也是如此,如今她就这样一个要求,朕怎么忍心让孩子失望?”
天玺帝言罢,站起身来,道:“朕心意已决,母后想必这两日也是极累,还是回慈云宫歇息吧,陈厚实,送太后回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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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见天玺帝如此决绝,饶是从来镇定,也不由变了面色,她还欲争辩,璎珞却死死捏住了太后的手腕。
太后转头瞧见的便是璎珞苍白的几乎透明的脸,明明已经受不住了,可眼中却还保持着清明,向她轻轻摇了下头。
太后只觉一阵心疼,握紧了璎珞的手。
可她也瞧的出来,这会子再和天玺帝顶下去,不会有好结果,反倒只会伤了母子情分,且令天玺帝更加坚持将永乐公主嫁给秦严的决心罢了。
太后忍了又忍,到底叹了一声,起了身,一言不发,带着璎珞离开了永乐宫。
待走出了永乐宫,太后才轻拍着璎珞的手,道:“别怕,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纸是包不住火的,皇帝的性子哀家了解,这会子该担心的是永乐公主和皇后,耍弄帝王到如此程度,将来便要千万倍的承受帝王之怒!”
璎珞自然也是知道这个道理的,也是因此她才阻止了太后和天玺帝起争执,太后此时退让了,等天玺帝知道真相,对永乐公主和皇后震怒的情况下,也会对太后抱些歉疚。
只是前提是秦严和瑞王那边得有所获才行,璎珞略闭了下眼睛,深吸了一口气,她该相信秦严是不会让她失望的。
太后和璎珞离开了永乐宫,天玺帝和皇后一起进了正殿,皇后哭着坐在了永乐公主床边儿,握着她的手,道:“永乐,你父皇已经答应下旨赐婚了,还不快谢恩。”
永乐公主没想到出去一圈,皇后便劝服了天玺帝,顿时喜笑颜开,冲着天玺帝甜甜地道:“女儿就知道父皇最疼爱女儿了。”
言罢,她见皇后哭的竟似更厉害了,不觉有些奇怪,心道母后这戏演的真是愈发好了。
她拍抚着皇后的背,道:“母后,父皇已经下旨了,你莫哭了,我一定会好好养身子的,母后莫哭了。”
皇后生怕永乐公主看出问题来,影响伤势,便渐渐停止了哭泣,永乐公主便又催促着天玺帝去写圣旨,道:“父皇不会是哄着女儿高兴的吧?父皇可不准骗女儿。”
她大大的水眸中满是不可置信,开心愉悦,满是天真信任,天玺帝叹了一声,笑了出来,道:“父皇怎么会骗你呢,父皇这便去写圣旨。”
永乐公主闻言大喜过望,连脸上的苍白之色似乎都悄然爬上了羞涩的红晕,她恐夜长梦多,还仰着脸笑着道:“父皇写好了圣旨能先拿给女儿看看吗?”
天玺帝在最大的问题上都已经退让了,又怎么会不满足永乐公主这些小事,当即点头应了。
永乐公主便派了亲信太监跟着天玺帝到乾坤宫中看着写圣旨,好取了圣旨来给她先过目。
而天玺帝也不曾欺骗永乐公主,他回到了乾坤宫也确实写了圣旨加了玉印,令太监带去给永乐公主看。
这厢太监刚刚离开,陈厚实便禀报,唐贵妃求见。
天玺帝对唐贵妃还是宠爱的,从昨日到现在他遭受了差点失去女儿的痛苦,又遭受了儿子可能弑父的背叛,耳边一直都是皇后和永乐公主的哭声,他也确实需要找人说说话纾解一二。
而唐贵妃虽然容貌艳美,可该体贴温柔的时候却也绝对不含糊,也算一朵难得的解语花。
天玺帝听闻唐贵妃来了,当即便令陈厚实将人带进来。
唐贵妃很快便进了殿,她今日穿着一件淡绿色的湖稠褙子,绕领绕袖绣着淡黄色的石榴花,一头乌发只梳着个弯月髻,上头斜斜地插着一支碧玉兰花簪,滴下两串晶莹剔透的流苏。
整个人清新自然的仿似刚刚抽芽的嫩叶,清丽婉然。天玺帝本来有些心浮气躁,心闷难受,瞧见这样的唐贵妃顿时觉得心情都敞亮了一些。
唐贵妃上前冲天玺帝见礼,半蹲下身子天玺帝便免了礼,唐贵妃却还是规规矩矩的跪在地上行全了礼,这才提起食盒放在了案上,从里头取出两碟卖相极好的糕点,道:“臣妾听闻皇上从昨儿夜里到现在都没正经吃过东西,怕皇上这边忙乱,也没敢收拾饭菜汤水,就只下厨做了这两碟糕点,都是清火好克化的,皇上用些吧。”
这一阵子天玺帝当真没吃什么东西,早膳都没用便听说永乐公主醒来了,赶去了永乐宫,皇后半句关切的话都问过,此刻见唐贵妃如此贴心,大感欣慰,神情疲倦放松起来,靠在了椅背上,拉着唐贵妃的手道:“辛苦你了。”
唐贵妃闻言只笑了笑,往天玺帝口中塞了一块绿豆糕便自动转到椅子后给天玺帝揉按起头部来。
唐贵妃的手艺是专门学过的,没揉按两下天玺帝便觉得舒服了很多,长叹了一声道:“被爱妃这么揉按了两下,朕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了。”
唐贵妃这才笑着道:“皇上这两日太累了,整个头皮都是紧绷的。”
天玺帝便眉宇微拧道:“那个逆子,朕当真没想到他竟会…”
天玺帝话没说完,脸上便一片阴冷肃杀,唐贵妃揉按天玺帝额角的手略抬,压上了天玺帝的眉心,轻轻抚着,声音舒缓开解道:“臣妾听闻皇上已经派靖王世子审问那几个刺客了,如今不是还未有定论吗?再说,皇上该多想想永乐公主,虽说是以孝治天下,可这满天下,愿意为孩子付出性命的父亲该多不胜数,愿意为父亲放弃性命却是不多,皇上能教养出永乐公主这样的女儿,实乃天下父亲的表率。”
天玺帝因唐氏的话面色略缓了些,唇边也有了些笑意,道:“你说的是。”
唐贵妃却又道:“永乐公主这般,皇上也该尽力满足公主的愿望才对呢,这才是父慈女孝。说起来,永乐公主也就一个愿望,臣妾是想着皇上不妨便成全了公主吧,皇上不明白,女子为情所困的滋味,实在是太不好受了。”
天玺帝闻言不觉睁开了眼眸,盯视着唐贵妃,道:“你是来劝朕让永乐嫁去靖王府的?为什么?”
天玺帝的目光有些锐利,七皇子也是龙子,唐贵妃便没有旁的心思?她是真心希望永乐公主嫁给秦严,诚王的实力大增吗?
天玺帝有些不确定,唐贵妃却在永乐帝的逼视下微微红了面庞,道:“臣妾其实都是为了皇上,臣妾知道皇上最是重情义,永乐公主为皇上受了这样的苦,皇上心中定然内疚心疼不已,这样于龙体是不好的,皇上若是允了这门亲事,心里想必会好过许多,所以臣妾僭越了,望皇上赎罪。”
唐贵妃说着就要往地上跪,天玺帝神色动容,忙抬手拉住了唐贵妃。
他想到唐贵妃方才感叹的女人为情所困实在不好受的话,又想到平日里其她宫妃都表现的大方得体,贤淑大度,唯有唐贵妃时不时会表现出嫉妒不容人的小性子来,一时感叹万千。
他宠爱唐贵妃一来是她人美,二来是性子好,该懂事时懂事,该小性时小性,让他觉得很舒服,还有很重要的一点,便是他觉得唐贵妃和旁人不大一样,待他有那么些真情。
此刻他愈发觉得唐贵妃方才的话都是有感而发,不由拍着唐贵妃的手,道:“你何罪之有?朕方才已经下了赐婚的圣旨了。”
唐贵妃早便猜想到了永乐公主的用意,她更了解天玺帝的性子,方才打听到太后面色不大好的从永乐宫离开,她便猜想到了天玺帝的决定,这才到了这里,闻言她却面露怔然,接着是喜悦,道:“这下子公主该欢喜坏了…”
言罢,她却是想到了什么一般,话语顿了下,有些欲言又止的样子,天玺帝自然是要追问的,唐贵妃这才道:“臣妾是想到了真宁县主,听说真宁县主和靖王世子…”
天玺帝却叹了一声,道:“这也是没法子的事儿,没有和天下公主抢人的道理,朕将来会为真宁县主指门好亲的。”
他一言,不想唐贵妃的神情更加欲言又止了起来,天玺帝便拉着唐贵妃道:“爱妃可是有事情瞒着朕?!”
唐贵妃笑了下道:“没有啊,方才臣妾不过是…”
她话没说完,天玺帝便微沉了脸,道:“爱妃是不会说谎的,朕也不希望爱妃隐瞒于朕,或者用谎言哄骗朕。”
唐贵妃面色微慌,这才忙道:“其实是轩儿,真宁县主还是苏家女儿时他便心仪于真宁县主,为此臣妾还特意将真宁县主请进宫中相看过,只是当时真宁县主刻意表示的很媚俗,臣妾瞧出她对轩儿没心思,便未曾强人所难。不想后来真宁县主竟和靖王世子传出了些事儿来,为此轩儿那孩子只怕到现在对臣妾还有些怨怼,臣妾是想着,如今真宁县主和靖王世子的事儿不成了,大抵轩儿又会起心思了。”
天玺帝不知道竟还有这等事儿,眉心又蹙了起来,道:“老七心仪真宁县主?他何时识得真宁县主的?”
唐贵妃便道:“大抵是先前到穗州便识得了,从穗州回来后他便在京西郊外买了个庄子,还日日过去看着人收拾,听闻那庭院都是仿的南方园林,好多假山石也是特意从南边运过来的,那阵子天天的往宫外跑,后来他还向臣妾提了要迎娶真宁县主为正妃的事儿,那时候一来臣妾见真宁县主不乐意,二来真宁县主彼时的身份实在不合适,便压下了这事儿,老七好似很伤心,竟是跑到那庄子将庄子砸了个稀巴烂,后来更是索性领了差事出了京,臣妾这才知道,那孩子是真长大了,真知道爱慕是何意了。”
唐贵妃的话,令天玺帝微微怔住,叶宇轩在京郊置办宅子的事儿他是知道的,倒没想到竟然是为真宁县主收拾的庄子。
且先前一段时间七皇子确实很不对劲,天玺帝顿时信了唐贵妃的话,道:“爱妃的意思是想成全了老七?让他娶了真宁县主?世上女子那么多,真宁县主心有所属,又有宫寒之症,朕看不怎么合适。”
唐贵妃最近很是观察了一番璎珞,又专门派人将璎珞查了个底朝天,便连璎珞有宫寒之症她都查的清楚。
璎珞是庶女,便是受封了县主,堂堂皇子迎娶庶女也不好看,更何况天玺帝一向疼爱叶宇轩,她相信天玺帝不会委屈了叶宇轩。
唐贵妃原本也没想让璎珞做叶宇轩的正妃,本就是打的侧妃的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