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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严顿时便拥紧了璎珞,唇角勾起了宠溺的笑意来,好笑道:“你看,爷答应了你,你又不高兴了吧?现在知道说这些爷答应,不答应都是伤感情的了?”

璎珞听秦严的话中带着取笑意味,不由红了脸,探手在秦严腰间狠狠拧了两下,秦严故作疼痛的叫了两声,下巴抵在璎珞的发顶磨蹭了两下,道:“好了,时辰不早了,且陪我躺一会。”

秦严说着,搂住璎珞便倒在了床榻上,眨眼间他已蹬掉了靴子,毫不客气地钻进了被窝。

璎珞愣了下,挣扎了下,秦严却从身后抱住了她,紧了紧放在她腰间的手臂,声音有些含糊起来,道:“真累了,折腾了这么久,你好意思让爷顶着寒风回城再休息?”

秦严的声音中满是疲惫,璎珞瞧了下外头的天色,怕是已有二更天了,这会儿夜正寒凉,秦严顶着风寒回去只怕收拾一下都快到早朝时候了,也不值当在躺下休息。

倒不如就让他在这里睡上一小觉,补了精神再回去上朝。璎珞想着,到底没再言语,柔软了身子,安静地蜷缩在秦严怀中也闭上了眼睛。

秦严感受到璎珞的妥协软化,唇角勾了下,手臂收紧将璎珞又往怀中带了带,道:“乖,我就抱着你躺会。”

说罢闻着床帐间还有璎珞发间散发的真真清香,神情放松,很快便睡了过去。

璎珞本不习惯两人相拥而眠,又因先前秦严的一番话,心思浮动,此刻被秦严自身后抱着,她闭上眼睛,一时却难以入眠。

待身后传来了平稳的呼吸声,璎珞才动了动身子,小心翼翼地翻了个身,面对着秦严望着他出起神来。

秦严五官本就生的俊美,脸型在男子中也算是偏柔和的,只是他醒着时神情多严峻清冷,便给面容平添了几分锋锐,给人一种线条利落,五官深刻之感。

这会子他沉沉睡着,显得很是无害,面上线条也无端柔和了起来,他醒着时因为气势太强,倒容易让人忽视他的五官容貌,这会子睡着,那极好的五官倒显了出来。

远山藏锋眉,眼窝锁春波,鼻管挺秀峰,丹唇点朱砂,如厮美貌,偏又不让人觉得男人长成这样过分违和,只会让人感叹其容色秀美绝伦,得天独厚。

璎珞无声叹息,只觉这男人当真是面若冠玉,清俊逼人,生的无一处不好,说起来倒真是自己捡着了宝。

瞧着这样全无防备,脱去了一些防御的秦严,璎珞莫名心情便平复安宁了。

唇角轻勾,闭上眼眸,这次她很容易便迷糊了过去,片息间也陷入了黑沉。

璎珞这一觉睡的颇沉,等她一觉醒来时,外头天光都已亮了,有不知名鸟雀在屋檐间飞掠而过,响起一串清鸣。

璎珞恍惚了下,才想起昨夜的事情来,而身边已经空了,却不知是心理原因还是怎的,璎珞总觉得床帐间多了些旁的味道,好似秦严身上的气息沾染在了被枕间,时刻提醒着她,两人同床共枕的事儿。

璎珞躺在床上望着床帐出了会儿神,这才起身,外头妙哥听到动静走了进来。

昨夜秦严进了屋,她便出屋去了西次间,也不敢休息,只守在窗边做着针线听着院子中的动静,生恐有人发现什么端倪闯进屋中去。

至于屋里头的动静,妙哥却是什么都没听到,还是秦严离开时唤了她一声,交代了几句话,妙哥才躺下歇了一个时辰。

此刻见璎珞望过来,妙哥一面上前伺候她穿衣,一面低声道:“世子爷是夜里未时便离开的,世子爷说先前和姑娘商量的事儿,姑娘不必费心,只管等世子爷安排便好。”

璎珞愣了下,这才明白秦严说的是让祁阳王府接受她,连带着将她也认进王府的事,点了下头,道:“他还说什么了吗?”

妙哥弯腰给璎珞抚了抚裙摆,这才起身道:“世子爷还说这庄子上人手不足,也没什么正经护院,他不大放心便将啸月留下了,让姑娘不必管他,世子爷说啸月会自己个儿寻食物,也不会惊吓了庄子上的下人,姑娘就当没这回事便是。”

璎珞穿着褙子的动作不由一顿,愕然地瞪了瞪眼。

想到那日在山洞中和啸月相处的情景,虽说心中不是很害怕,可也觉得身边守着一匹狼,极是古怪。

不过她招惹的人太多,如今定安侯府的一竿子女人,个个都恨她入骨,璎珞也确实怕她们再出什么幺蛾子,有啸月守在身边也确实心安些。

秦严的心意,璎珞还是明白的。

妙哥却有些不快,道:“世子爷也是,姑娘总归是闺阁女子,怎么能留个男人在姑娘身边呢,便是派个暗卫在姑娘身边,也应该寻个女子才是,这啸月一听就是个男人名,也不知平日里都猫在什么地方,方才奴婢出去前前后后都瞧遍了,也没瞅见什么人影。”

璎珞因妙哥的话又愕了下,见妙哥将啸月误会成了一个人,只好笑地摇了摇头,也没多解释。

157 同意

祁阳王府,祁阳王刚刚早朝回到府中,一进中门便有小厮匆匆忙忙地跑了过来,行了个礼,道:“郡王,三少爷方才进药后又吐了,您快瞧瞧去吧。”

祁阳王府的三少爷乃是侧妃乔氏所出,娘胎中带下来的弱症,虽是庶子,可因祁阳王府如今就剩下这么一根独苗,所以如今也是极得祁阳王的看重,前不久祁阳王回京还专门跑到大国寺给三少爷请了平安符。

这些日乔侧妃难免抖了起来,满府都知道祁阳王是因担忧三少爷回的京,还专程去大国寺为三少爷祈福。下人们都在说,这次祁阳王回京,一定会为三少爷请封祁阳王世子之位,以后这祁阳王府中便只有乔侧妃,连郡王妃以后都要避其锋芒了。

也确实,如今郡王妃没了儿子,也便没了依持,已经避居佛堂多年,府中掌事的就是乔侧妃,三少爷又是乔侧妃的儿子,且一准是未来的郡王,这郡王府中未来谁当家做主,简直就是一目了然。惯会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下人们自然是巴巴地都倒向了乔侧妃母子。

这小厮禀过以后,已经料定了祁阳王定然会着急担忧,马上随同自己往三少爷住着的明津院去,他甚至不待祁阳王开口,便已经爬起了身扭转了半个身子准备往前引路了。

谁知祁阳王却是没有做声,脚步顿住,竟然没有移步的意思,故此那小厮扭身的动作便一下子显得突兀了起来。

祁阳王盯着那小厮,认出是三少爷的贴身小厮重山,不觉眉心微蹙,头一次发现明津院的小厮竟然这样的没规矩。

他脸色沉了下来,叱呵一声,“大呼小叫,本王还没唤起,你这当奴才的倒爬了起来,本王没说话,你这当奴才倒替本王做了决断,当真是好啊!”

重山见祁阳王震怒,不由脸色煞白,跪在地上便砰砰地磕起了头,只他心中却不甚害怕。

他家少爷可是郡王的命根子,他又是伺候少爷多年的,如今少爷病着,郡王怎么会发落了自己给少爷添堵呢。

重山只当祁阳王是在早朝上遇了什么烦心事儿,不过训斥自己两句便罢了,谁知祁阳王却突然沉声道:“不知悔改的东西,你平时就是这么伺候三少爷的?来人,拖出去直接发卖!”

重山简直难以置信,浑身一抖,这才知道怕了,只他还没求饶,后头跟着的管家张白已经示意人上前堵了他的嘴,将人拉了下去。

张管家见祁阳王大步往前院书房而去,而不是往三少爷的明津院不由也大为奇怪,紧步跟上,犹豫了下还是道:“三少爷那边…”

张管家是府中的家生子,张家是用了几辈子的老人,张管事是祁阳王的小厮出身,一直忠心。

如今竟然连他都为三少爷说情,祁阳王脚步顿了下,瞥了眼张管家,道:“三少爷吐了就拿了帖子去请太医再看,寻本郡王又有何用?”

张管家被祁阳王一眼瞧的心中咯噔一下,忙应了声,吩咐小厮拿了郡王府的帖子去请太医。

这厢祁阳王已进了书房,唤了长随刘知善来,问道:“前几日吩咐你查定安侯府的事儿,可办好了?”

刘知善忙将一叠子写好定安侯府情况的纸张呈给了祁阳王,道:“这些都是定安侯府的情况,只是时日尚短,一些隐秘事属下一时半刻未曾查到,还请郡王宽限两日。”

祁阳王点头,一面翻开着纸张,一面摆手示意刘知善退下。

祁阳王没看两页,外头乔侧妃的大丫鬟如墨便在外头求见,被人带了进来,那如墨便跪在地上哭着磕头道:“郡王,三少爷晕了过去,病情反复的厉害,侧妃六神无主吓得也晕了过去,请郡王到明津院看看吧。”

祁阳王到底放心不下,闻言蹙眉忙站起身来往明津院去。他到时,院子里丫鬟来来去去的奔走,屋中隐隐传来哭泣声。

祁阳王进了屋就见乔侧妃坐在床边,正拉着三少爷萧敬亭的手抹着眼泪,瞧见祁阳王进来,乔侧妃站起身来,哭着便往祁阳王怀中扑。

乔侧妃今年已有三十五六的年岁,只她保养的好,如今瞧着倒似不足三十的美妇。体态风流,容貌娇柔清丽,这般年纪的女人撒娇装柔软哄男人怜惜,多半会令人觉得违和,弄巧成拙,可乔侧妃做来却只让人感到韵味十足,楚楚可怜。

她扑到祁阳王身前便揪着祁阳王的衣襟直掉眼泪,声音楚楚颤抖的道:“爷,亭哥儿…”

说着已是泣不成声,眼珠若掉线珠子般滑下了白净的面庞,无助的可怜。祁阳王瞧了眼躺在床上面色苍白,无声无息的庶子,到底也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儿子,自两个嫡子没了,这近十年来他更是将慈父心都放在了这个庶子身上,此刻难免担忧。

一面安慰着乔侧妃,一面恼火地又令人去请太医,待得太医到了,一番请脉开方,祁阳王又眼瞧着丫鬟熬了药,乔侧妃亲自一点点将汤药喂了,看着萧敬亭睡,已经是一个多时辰后了。

祁阳王和乔侧妃移步西次间中说话,乔侧妃压了压湿润的眼角,满心忧愁道:“爷,亭哥儿身子骨这般不好,如今这病情又起了反复,妾想着是不是也该给亭哥儿娶上一房妻室了?一来丫鬟们伺候总归没妻子尽心,再来,亭哥儿年纪也不小了,他身子这样,早日娶妻也能早日为祁阳王府开枝散叶。妾知道说这些逾越了身份,姐姐才是亭哥儿的嫡母,亭哥儿的亲事也正该姐姐操持,妾没有资格插手,可姐姐如今也身子不好,妾也不敢去烦扰姐姐,可亭哥儿如今都快二十了…”

祁阳王闻言蹙了下眉,道:“夫人身子不好,一早便将亭哥儿的亲事靠给了爷,是爷觉得亭哥儿身子不好,怕成亲早了少年夫妻难免情热,身子亏空的愈发厉害,这才到如今没说亲事。”

其实早先祁阳王想着为庶子请封世子,可对老妻那边实在有愧,他又想着等庶子做了世子再说亲事,方能说上门好亲,这才将成亲之事拖延了下来。

只是如今事情有了变故,祁阳王自然不会再将这等想法说于乔侧妃。

乔侧妃也是料想到了祁阳王的意思,这才有方才催促给儿子成亲的话,她其实是在催促祁阳王早日为儿子请封世子,也好早日定亲。

“爷,妾并无埋怨姐姐的意思。”乔侧妃诚惶诚恐地站起身来,一脸的无措,见祁阳王看过来,她咬了咬唇,方才又道,“妾只是…只是前几日到礼部尚书家中参加赏花会…”

乔侧妃说着,见祁阳王未曾露出不悦之色,一直在认真倾听,这才放开了话,继续道:“妾见着了吏部尚书夫人郭氏,还见到了她的嫡次女,那孩子品貌都好,郭氏也似有亲近之意,妾是觉得尚书府似有结亲的意思。”

乔侧妃的话令祁阳王眯了眯眼,吏部尚书府乃是顶尖权臣的府邸了,嫡次女虽说不如嫡长女那么尊贵,可却也是嫡出。如今萧敬亭这样的身份,却是万万般配不上的,也就是萧敬亭册封了世子,尚书府怕才不会介意其庶子的身份将嫡女嫁过来。

乔侧妃说这话的用意,自然是不言而喻的。祁阳王目光微沉盯着乔侧妃,直将乔侧妃盯的浑身发毛,神情有些僵硬下来,祁阳王才豁然站起身来,道:“亭哥儿的婚事不是你一个侧室能操心的,且好好照顾亭哥儿,旁的不必多想。”

他言罢转身便出了屋,乔侧妃面色微变,揉着手帕眼见祁阳王的身影消失在屋中,她才咬牙招呼了身边大丫鬟如墨,低声道:“前些时日夫人突然出门到振威将军府去到底是为了何事儿,你再想法子去探听!若是实在探听不出,便弄清楚郡王妃在将军府见了什么人,将军府可去了什么客。另外,庄子那边,再派两个人过去盯着,务必弄明白郡王妃到庄子去干什么!便是用金银砸,也要将这些事情弄清楚来回我!”

她觉得府中当真要有大事发生了,郡王的反应越来越古怪,郡王妃更是,好端端的礼佛怎就出来了,郡王妃是那日郡王频频到正院后便开始古怪起来的,当日正院到底出了什么事儿,郡王和郡王妃说了什么。

想不明白,乔侧妃只觉抓心挠肺的难受。

那厢祁阳王刚出了明津院,张管家便迎面脚步匆匆过来,禀道:“郡王,靖王世子前来拜见,老奴已经令人将人迎到了前院书房奉茶。”

祁阳王和秦严倒也打过些交道,毕竟两人都是带兵的将领,平日也有些来往,闻言倒没表现出奇怪来,只点了下头便大步往书房去。

书房中秦严并未落座,只站在屋中望着房中的沙盘出神,听到脚步声回头,冲快步进来的祁阳王保拳见礼,道:“听闻府上三少爷又病了,这会子前来实在是搅扰了。”

听秦严这么说,祁阳王便有些面色讪讪,对体弱多病闹得满京城人都知的庶子有些不喜。

祁阳王府乃是军功起家,这么个多病的儿子怎么撑得起门面,只怕如今不知外头多少人都在取笑祁阳王府呢。

“犬子多病,见笑了。”祁阳王抬手请了秦严落座,下人奉茶都退了出去,方道,“秦将军无事不登三宝殿,今儿来拜访郡王府怕是有事吧?”

祁阳王和秦严都手握重兵,平日里虽然有些交际,可却并不好交往丛密,免得惹得帝王心疑,故此秦严今日登门,祁阳王虽不很惊异,可也知道秦严不会无故前来。

祁阳王是个豪爽性子,秦严也不多绕弯子,神色清冷开门见山地道:“晚辈心仪一名女子,想要聘其为妻,特来告知郡王。”

祁阳王那边端起茶盏刚刚饮了一口茶,听秦严说出这么一句来,差点没将茶水喷出来,憋着咽下去,却是忍不住咳了好几声。

他是真不明白,秦严看中了谁要娶谁,和他能有什么关系,什么叫特来告诉他,他又不是秦严的父亲长辈。

祁阳王嘴角抽了抽,盯着秦严,见他面上半点玩笑的意思都没有,祁阳王愈发不知所谓起来。

他想秦严看中的那女子莫不是有什么问题,靖王不同意,秦严想找他去劝说靖王?可这不对啊,一来他和靖王也没多少交情,再来秦严看中谁都该寻宫中太后去,寻到祁阳王府干什么。

见祁阳王半响不接话,秦严道:“郡王不问问晚辈心仪的女子是何人吗?”

祁阳王听秦严这般问,愈发狐疑纳闷起来,道:“难不成那姑娘本郡王识得?是我萧府旁支府邸的姑娘?”

秦严却摇头,勾唇道:“并非旁支姑娘,正是郡王府的大小姐。”

祁阳王子嗣不丰,只得了三个儿子,府中根本就没姑娘,倒是祁阳王有个嫡出的妹妹,老祁阳王在世时,府中下人都称呼他那妹妹大小姐,可后来妹妹被册封平阳县主,下人们便都改了称呼,而且如今他那妹妹孙女都满地跑了啊。

可除了妹子,祁阳王府哪里还有什么大小姐?

祁阳王想起了曾经听过的一件荒唐事,说有个富户人家的公子哥不知怎么就看上了府上一个管事妈妈,不顾管事妈妈比他年长二十来岁,硬是将那管事妈妈纳成了妾室,还宠爱的很。

想到平阳县主如今四十出头,保养却不错,瞧着也就三十来岁模样,颇为雍容端方。又想到秦严一向是个不拘礼数,肆意妄为的人,祁阳王脸色涨得通红,一时盯着秦严目瞪口呆,如遭雷击,喘着粗气儿道:“什么大小姐,郡王府里没有大小姐!来人,送客!”

秦严自然不知道这会子功夫祁阳王已经脑补了许多,将他想成了觊觎老奶奶的禽兽,他瞧着祁阳王暴怒的样子,颇有几分惊讶,道:“郡王府现在是没有大小姐,可不代表未来也不会有,郡王嫡亲孙子的胞姐,自然便是郡王的孙女。郡王的孙女,自然是府中的大小姐了。”

秦严这一番话,祁阳王震怒之中虽然一时也没想清楚,可他却也听出来了,这事儿和他以为的大小姐没关系。

秦严这说的是他的孙女,等等,什么叫他嫡亲孙子的胞姐?他如今可就只有一个嫡亲孙子,且还在保密中。

难道秦严已经知道了苏景华的身份?祁阳王觉得自己有些明白了秦严的意思,面色微变,眯着眼瞧了下秦严,见院中守着的小厮听到方才动静进来,祁阳王忙沉喝一声。

“没事了,出去,远远守在院子。”

小厮不敢怠慢忙又退了出去,而秦严自始至终都端坐在圈椅上泰然若素,此刻见祁阳王已经明白了自己的意思,秦严便挑了挑眉,道:“晚辈说的正是如今的苏五姑娘,想来祁阳王府出一个靖王妃,郡王也是喜闻乐见的吧?”

祁阳王瞳孔微缩,一时倒没言语,心中却翻涌起了巨浪来。

他是真没想到,孙儿这个庶出的胞姐竟然有如此能耐,让不近女色的靖王世子动了凡心不说,竟不计较其出身不高,费如此心思要迎娶了回去做正室。

孙儿是一定要认出来的,多认一个孙女,自然没半点问题,虽说没有血缘关系,但这都没关系。只要外人以为那是祁阳王府的姑娘,只要那姑娘是以郡王府姑娘的身份,从这祁阳王府出嫁的,那么以后祁阳王府就是她的娘家。靖王世子也就是郡王府的孙女婿。

祁阳王想着,面色微变,眉宇间多了些兴奋狂热之色。

本以为祁阳王府已经是日落西山了,如今眼瞧着能够再昌盛百年,他作为当家人,便再是内敛沉稳也难免会露了行迹。

只想到庶子,祁阳王便略有些迟疑。他本来是一定要认回苏景华的,可到底是让谁来承袭世子之位,他其实并没想好。

一个是刚刚知道存在的孙子,一个到底是看着长大的儿子,感情上总归会有倾斜。虽然他看着苏景华像练武的料,也寄托了厚望,可总归那孩子年纪还小,又和他缺乏感情,祁阳王自然没办法像唐氏一样将苏景华当成命根子。

一个是庶出孙子,一个是庶出的儿子,谁来承继爵位都是立身不正,就看他的意思了。

他本来是想着将人认了回来,爵位的事情却要再看个几年的,可如今若然将苏景华的姐姐也认了过来,且这姐姐嫁进靖王府。

那么庶子那边便一点承继爵位的可能都没了,情感上祁阳王徘徊挣扎起来。

他一时又想起了乔侧妃的旁敲侧击,下人们的见风使舵,顿时便觉乔侧妃这些年太过嚣张不安分了些,想到老妻苍老消瘦的面庞,想到祁阳王府的未来,祁阳王一握拳,突然朗笑起来,道:“世子爷说的对,本郡王孙儿的胞姐自然是郡王府名正言顺,如假包换的大小姐!”

秦严一点都不意外祁阳王会应下此事,闻言起身冲祁阳王行了个大礼,道:“多谢郡王应下晚辈和贵府大小姐的亲事,等郡王府接回小少爷和大小姐,晚辈便请皇上赐婚,玉成此事。”

祁阳王却摆手道:“世子且莫忙着谢本郡王,此事关系重大,本郡王总要到庄子和夫人商议一番才成。”

秦严自然不担心郡王妃会反对此事,闻言不过一笑,道:“那是自然,如此晚辈便回去静候佳音了。”

两人又寒暄了几句,秦严便离了祁阳王府,而祁阳王更是一刻也未曾多呆,直接上马便带着人往郡王妃住着的庄子奔去。

他到庄子时,唐氏刚好正在庄子后的园子中和璎珞姐弟在暖房中收拾花木。祁阳王也不等唐氏回房便直接大步往暖房去,到了暖房外,就听里头响起说笑声,气氛相当的温馨。

他站在暖房门口望进去,就见苏景华双手捧着一盆长势不错的榕树盆景,璎珞手中拿着花剪,而唐氏站在旁边,正笑着指点着那盆景,似在教璎珞如何修建盆景。

今日难得的暖阳高照,阳光从窗户透进暖房中,正有一缕光束打在三人身上,老少三人脸上此刻都带着笑意,瞧着竟让人心中一触,不忍上前打扰。

任谁瞧着眼见一幕都会觉得这是祖孙三人,那么自然和谐,好一副含饴弄孙图。

祁阳王叹了一声,望了几眼才将目光专注地落在了璎珞身上。

小姑娘穿着件鹅黄色的长褙子,下头是柔粉色的挑线裙,头上束着简单的单髻,就在上头缠了一串粉红色的珍珠珠花串。打扮的很是素净,可却难掩绝艳姿容,举止大方,仪态端庄,眉眼侬丽却带着柔婉气质。

早先在大国寺,祁阳王便见过璎珞一面,只当时也没大留意,此刻祁阳王仔细打量她,越看越是满意。

想到此女能得振威将军府太夫人喜爱,眼瞧着老妻似乎也挺喜欢这姑娘的,祁阳王便觉得多这样一个孙女真是祁阳王府的福分,禁不住连连点头。

158 遇袭

璎珞一向是个敏锐而警觉的人,祁阳王打量的视线,她到底发觉了,头一个发现了祁阳王的到来,放下手中比划的花剪冲着祁阳王福了福身。

苏景华和唐氏这才扭头,瞧见站着暖房门口凝望着这边的祁阳王,唐氏拍了拍苏景华的肩膀,道:“也该用晚膳了,快将手里的花盆放下,和你祖父见了礼咱们一起用膳。”

唐氏因苏景华的事儿和祁阳王关系缓和了不少,她也乐得看苏景华和祁阳王亲近。见苏景华在祁阳王面前有些拘谨,便冲他鼓励地笑了下。

丫鬟桑葚也在一旁笑着凑趣儿道:“今儿郡王妃亲自安排的食谱,做了好些苏少爷爱吃的菜品呢。”

因祁阳王到来的气氛舒缓了下来,苏景华这才将手中捧着的盆景交给了丫鬟,迎上前冲祁阳王见了礼,道:“祖父一路辛苦,不知可用过晚膳了?”

庄子上有个极大的跑马场,苏景华方才在跑马场练习了一下午的骑射,不久前才到这暖房寻璎珞和唐氏,此刻他身上还穿着骑装,脸上红润康健,少年的身姿挺拔已有青松之态,祁阳王想着躺在床上病怏怏的庶子,镇日哭哭啼啼博取怜爱的侧室,如今瞧着生机勃勃的苏景华和含着慈爱笑意站在不远处的唐氏,愈发觉得方才做的决定再正确不过。

大掌拍了两下苏景华,祁阳王点头道:“确实饿了,走吧,陪祖父用完膳,祖父亲自检查下你的骑射学的如何。”

苏景华不觉面上微红,眉眼间却闪过些许兴奋激动来,重重点了点头。

食不言寝不语,四人安安静静用了晚膳,祁阳王带着苏景华往跑马场去,璎珞则陪着唐氏到暖阁中说话。

唐氏年轻时生的柔美清丽,祁阳王世子的容貌便多随了她,彼时也是个爱美之人,也喜欢香啊粉啊的,在闺阁时便常常亲自制作胭脂熏香,后来嫁人,祁阳王投其所好,亲自为唐氏寻了个极高明的调香师,唐氏跟着正经学了一段时日,挑弄香粉的技艺颇高。

前不久唐氏送了璎珞一盒亲制的香,清新花香调,前味睡莲,缨草,中味百合,初开牡丹。后味珍木,月下香。香气淡雅清新,空灵悠远,璎珞很是喜欢,她在庄子上本也没什么事做,本着技多不压身的理儿,缠着唐氏学调香,这几日两人独处时多是在说制香的事儿。

学调香先品香,识香,祁阳王带着苏景华大汗淋漓地从跑马场回来时,唐氏正吩咐桑葚将早年挑弄的几种香拿出来给璎珞品鉴,听到院中动静,璎珞便笑着道:“想来是郡王和弟弟回来了,今儿去了暖房,身上难免沾染了不少杂气,待我明儿沐浴更衣一身清爽了再来品鉴祖母的香,如今天色也晚了,我便先回去了。”

这庄子乃是唐氏的陪嫁庄子,里里外外都是唐氏的人,自两日前庄子外头多了几个鬼鬼祟祟查探的人,唐氏料想是乔侧妃派的人在附近转悠。

唐氏虽然不惧怕乔侧妃,可苏景华的事儿如今还没过明路,怕节外生枝,乔侧妃那边再生出什么幺蛾子来坏事儿,故此唐氏便留了苏景华在庄子上住下。

今日苏景华也是不和璎珞一起回去的,此刻见璎珞告辞,唐氏便劝阻道:“你也说了,天都黑了,索性便莫回去了,就在这里住下,屋子早两天祖母都已经让丫鬟给你收拾好了。”

璎珞却摇头道:“两家的庄子都是紧挨着的,坐马车也就两盏茶的功夫便到,府上将我和弟弟送到庄子上来,我们俩都整日不着家总归不大好,再来,我还有些认床,祖母疼我便把调香的本事都教了我,藏私我可不依。”

唐氏失笑,点着璎珞道:“偏你这张嘴不饶人,祖母对你还藏私,那这一身挑香的本事可就得带进棺材里去了。”

璎珞便抱了唐氏的胳膊,一径道:“呸呸,祖母说的什么话,净糊弄我。说不得祖母要将本事留着教孙媳呢,再不然将是藏了私准备留给重孙女呢。”

她说着脸上满是夸张的酸意,口气娇嗔中带着幽怨,顿时便引得唐氏哈哈而笑,拧着她的脸颊直道好个刁钻丫头。

祁阳王和苏景华进了屋,苏景华便凑了上去,道:“姐姐和祖母说什么呢,我也听听。”

璎珞回头顺手拍了下苏景华的脑袋,道:“我和祖母说体己话,你凑什么热闹。”

苏景华怪叫一声,绕到唐氏另一边也扯着唐氏的胳膊讨好卖乖的告状,“祖母快看看,姐姐又欺负我呢,我都这么大了还拍我脑袋,这样子我怎么能长成男子汉。”

屋中丫鬟也笑着凑趣,一时气氛极好,祁阳王坐在一旁脸上也挂上了笑意。

闹了一阵,璎珞才重新告辞,祁阳王免不了也挽留了两句,见璎珞执意离开,便也不再多言。

妙哥伺候璎珞披上斗篷,唐氏吩咐大丫鬟桑葚陪着苏景华一起将璎珞送上马车,眼瞧着马车驶出庄子,这才转回。

璎珞前世总出差,自然不会认床,她坚持回去不过是惦念着秦严,生恐他再连夜出城过来,扑了空总是不好。

坐在马车中,想着之前她生怕秦严会夜半造访,为了避人还巴巴地躲到振威将军府去,如今却反了过来,怕秦严扑空巴巴地推辞了唐氏的好意,这么晚了还坚持回去,璎珞不由摇头失笑,只感世事变幻无常。

她离开庄子,苏景华便直接回房沐浴更衣了,唐氏和祁阳王屏退了下人坐在内室中说话。

将秦严到访的事情说给唐氏,祁阳王道:“我瞧着你和那苏五姑娘倒也投缘,不若便遂了靖王世子的心意,将来华哥儿也能多个臂膀帮衬。”

这事儿唐氏自然是一千一万个同意的,她也知道祁阳王这么做就等于是绝了庶子承袭爵位的路,心中那些咯噔又散了些,眉宇舒展,道:“那孩子是个知冷知热的,谁对她好,她心里头且明白着呢,年纪小小,行事沉稳,华哥儿能有今日全赖他这姐姐。他们那个嫡母是个毒辣的,若没这个姐姐在前头顶着,宋氏只怕早便将手段动到华哥儿身上了。先前这丫头的亲事黄了,我便想着要留意下,四处走动走动,看能否给她再寻门妥当亲事,门第也不用太高,只要后生好,凭那丫头的容貌手段嫁过去定然过的好。只倒没想到,靖王世子竟然…”

唐氏说着面色微肃,拧了眉头,靖王府门第好,靖王世子又有那样的名声在,唐氏难免有些担忧。

祁阳王见她神色便知她心中所想,宽慰道:“靖王世子虽高贵,可那丫头成了我们郡王府的大小姐,便是庶女,有靖王世子的坏名声在,这亲事也算门当户对。靖王世子又是真心实意的,费心娶了回去,必定会多疼爱些,这事儿要我看,样样都是好的,只你喜欢瞎操心。”

唐氏神情舒展了些,道:“靖王世子到底是个克妻的,性子实在残暴,那丫头娇娇弱弱,这嫁过去哪里压得住靖王世子。”

祁阳王却嗤之以鼻,道:“克妻这样的事儿你也信?风水大师还说我祁阳王府风水碍着了子嗣呢,你瞧现如今咱们不是连孙儿都有了?眼瞧着将来还能抱上重孙呢。至于压不压的住,那丫头是嫁人,又不是去和靖王世子拼命打仗,人说铁汉柔情,百炼钢化绕指柔,又有英雄难过美人关,这事儿可说不准。”

唐氏想想也是,点头道:“靖王世子这意思,也不知那丫头知不知道,要那丫头离了苏家,总归得和她说说此事。”

祁阳王摆手,“你看着办,我瞧着那定安侯府实在是虎狼窝,那丫头也不是傻的,会同意此事的。”

唐氏想到前不久还是孤家寡人一个,如今转眼要多一对孙儿,不觉面露笑意,又盯着祁阳王道:“你可想好了,真认了那丫头,你那庶子许就绝了登天路,你那心肝肉还不得日日泡泪缸里。”

自从唐氏因两个儿子过世和祁阳王生了嫌隙,乔侧妃没少拿儿子在祁阳王面前固宠,祁阳王念着庶子,难免也给乔侧妃几分颜面,这些年乔侧妃在府中作威作福,其中也不乏祁阳王纵容的缘故。

此刻被唐氏说,祁阳王老脸一红,怒道:“事关郡王府的基业未来,她便是哭死过去也是没用!”

唐氏冷哼一声,却道:“哦,是吗?这几日可有不少鬼鬼祟祟的人在庄子外探头探脑,却不知是为了什么。”

祁阳王闻言哪里想不到是乔侧妃派人过来监视唐氏的,顿时气的老脸涨红发紫,豁然起身,道:“你等着,我这便扭了人使侍卫丢到乔氏面前去,她若再不老实便送回蓟州老家去!”说罢便怒气腾腾的大步出屋去了。

唐氏瞧他火冒三丈的出去,一时长叹一声便由着桂嬷嬷伺候躺下。

桂嬷嬷见唐氏神色寡淡,不觉劝道:“郡王不是宠妾灭妻的人,这些年但凡您能给郡王点笑脸,郡王也不至于被那一对狐媚母子拉过去,如今有了小少爷,您可不兴再和郡王拧着了,男人哪里有不贪花好色的,便为了小少爷,您也不能将郡王往那对狐媚母子身边推啊。”

唐氏不置可否地摆了摆手,当年她因为两个嫡子的事和祁阳王闹,祁阳王若然多几分耐心,夫妻感情也不会弄成这般模样。若然当年他顾念夫妻情分,也不会掉头就和偏房那边亲近了起来。这简直就是拿刀子再往她遍体鳞伤的心上划拉,她却顾念着夫妻之情,一直便没想着从旁支过继子嗣。

如今年纪也大了,争风吃醋的心也淡了,有了苏景华做缓和,她和祁阳王

的夫妻关系是缓和了,可心里到底埋了一根刺,心结哪里是说放下就放下的。不想谈这事儿,唐氏未接杜嬷嬷的话,只道:“什么时辰了?这会子想必珞丫头也不知到没到庄子,我听着外头像是起风了。”

璎珞此刻却并未回到庄子,她的马车在离苏府庄子不远处突然前轮险进了一处泥坑,马车骤然停下,外头马儿嘶鸣一声,车中的璎珞也从座位上被带起,整个人都扑跌到了车厢中。

璎珞并未摔伤,倒是坐在旁边的妙哥一头撞上了车壁,发出一声闷响。

“怎么样?”璎珞爬起来扶了下妙哥,见妙哥捂着脑袋摇了下头,她才扬声询问,“马六,怎么回事?”

璎珞被送过来庄子,毕竟是定安侯府的庄子,里头的下人她并不能完全放心,故此特意将马六安排过来做了车夫,且寻了六个护卫,每日从庄子出来,这些护卫便随行一路保护。

外头很快响起马六的声音,“姑娘,路面上不知怎么有个大坑,车轮子陷了进去,姑娘等等,我们将车推出来!”

说着,外头便响起了马六招呼几个侍卫推车的声音。

“马管事,这坑瞧着不对劲啊,你瞧,这坑上头还专门覆盖了一块薄木板,上头还洒了浮土,这分明是人故意挖的…”

“不好!不对劲,快护送姑娘先走!”马六的声音传来,璎珞已经从马车中跳了出来,可还是晚了一步,就见路上不知何时蹿出来了三道灰影,如鬼魅般靠近,靠东边的两个侍卫甚至都没反应过来,便身子一软往地上倒了下去,不知死活。

马六眼见自己这边虽然人数占了多,可和对方根本就不在一个层次上,忙惊叫一声,“姑娘快走!”

说着马六已经和剩下的四个护卫都挡在了璎珞的身前,此刻妙哥刚刚从马车中下来,一眼便瞧见了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两个护卫,尖叫声响起,在夜色下的旷野中显得异常刺耳。

璎珞根本就顾不上妙哥,来者不善,且分明就是冲着自己而来,她当机立断,动作迅捷无比地拽了匹马便翻身而上,趁着马六几个挡在前头的唯一机会,一抖马缰,扬尘而去。

并非她不顾马六等人的死活,而是她根本就没有那管的能耐,这些灰衣人分明是冲着她来的,她跑掉,说不定还能为妙哥几个争取些活命的机会。

那三个灰衣人显然就没想到璎珞一个闺阁女子会骑马,且反应这么快,上马便逃,转眼便到了几十步外,他们不再犹豫,顿时出手,很快便将马六几个尽数收拾。

其中一个灰衣人目光沉冷盯着骑马远去的璎珞,以指嘬在唇边吹了个暗哨,远处林子里顿时飞掠出个人影来,寒光一闪,璎珞身下马儿腿被利器削断。

马儿惨叫一声,屈膝便栽了下去。璎珞没想到这些人行事如此谨慎,对付她一个闺阁女子竟然也思虑的如此周全,眼见那灰影从林子中冲出来,她便将马儿催的更快了,可惜马儿还是受了伤。

璎珞护着头部顺势在地上滚了几下,想要爬起来,可手一撑,身子又倒了回去,眼前黑影覆盖,分明是那灰衣人已到了近前,她又挣扎着往前爬了一下,浑身颤抖不已,目光却眯着瞧着黑影的方位,在那影子弯腰靠近时,她迅速侧翻,抬脚往那人脖颈处狠狠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