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夜白说完,拾起一旁的银白面具,重新带上,嘴角上扬,对着夕颜微微一笑,顿时给人一种春暖花开之感。
“我等你,记得早点回来。”
夕颜躺在地上,一双眼睛牢牢地将他锁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伸手捂着自己的唇,嘴角在她自己看不到的位置上扬,呵呵的笑出了声,全身上下依旧一阵阵的酥麻,像是被热浪席卷了一般,燥热的有些难受。
夕颜猛然间突然坐了起来,看着夏夜白的背影,顿时叫出了声:“夏夜白,你这个混蛋。”
她虽然是个女人,但是对他的挑逗也有感觉的,两年太短了,五年,五年也不行,这辈子他休想再碰她一下。
“轻一点,我耳膜都被你震破了。”
红玉坐上了马车,掏了掏耳朵,对夕颜怒火滔天的模样很是不以为然。
“你刚才去了哪里了?”
夕颜的口气明显带着责备。
红玉冷哼了一声,拍了拍她的大腿,示意她给自己腾个位置,夕颜盘着腿,红玉这才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下:“没看出来吗?自然是给你们腾位置去了,要不然你们如何能卿卿我我?”
红玉侧过身子,一双媚眼像是雷达一般,在夕颜的身上扫射了片刻,不满的瘪着嘴:“以为你变聪明了,原来比以前还傻,傻不拉唧的。”
红玉身后扯了扯车帘,叹了口气:“下次要换成更厚重一点,要不然风一吹就掀起来,到时候可别丢人。”
夕颜摸了摸自己发烫的脸,长舒了几口气,专心想着别的事情,没注意红玉说些什么,一双眼睛盯着她,没有说话。
“之前不是想合好了吗?既然想他,为什么不和他一起回去?”
夕颜转过身子,一双眼睛还残留着点点的情欲,茫然的大眼,双颊粉嫩,嫣红的唇,说不出的勾人。
“不要用这种眼神看着我,要不然我也会像他一样扑过去的。”
红玉伸出魔爪,对着夕颜大喝了两声。
夕颜点了点头,长长的睫毛轻颤,眉头微微的皱起:“见到他的时候心里很乱。”
没准备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红玉恩了一声:“我之前不是告诉你东宸府家遭贼了吗?”
夕颜闷闷的点了点头,心不在焉的,不知道想些什么。
“听说那个贼被夏天辰射了一箭。”
夕颜恩了一声,垂着眼睫,不停的点头,红玉勾唇,似乎一点也不着急,等她慢慢的回过神来。
果不其然,半晌,突然转过身,扣住红玉的双肩,眼睛像是要喷出火来一般:“你说什么,夏天辰把他给射伤了,严不严重?”
“他再怎么说也是个王爷,那侧王妃也真不懂事,岳阳楼那么多人的面,不给人家好脸色就算了,骂人家废物傻子,还说什么,做人做到这个地步,还不如死了算了之类的话,哎,都是相府出来的,说起话来果然能气死人。”
红玉叹了口气,看着夕颜眼底的腾腾的火光,含笑勾人的狐媚眼,眼角下垂,微微的有些黯然。
夕颜没有瞧见,想也不想,猛地掀开帘子:“武宇,去东宸府。”
商途官道 102 让他也给我做牛做马
炎炎夏日,艳阳高照,偶尔凉风吹过,送来一阵清爽,马车上的红玉热得是汗流浃背,夕颜的身子依旧是凉冰冰的,对着酷暑没有丁点的感觉,红玉叫苦连天,一个劲的往夕颜身上凑,整个人靠在她的身上,恨不得把她抱在怀里降降温。
夕颜到东宸府的时候正值午时,刚下了马车,顿时觉得一阵热浪翻滚,整个地面像是被烤焦了一般,热气腾腾。
东宸府门庭冷清,来往无一人,这个季节,这个时辰,热得最是让人受不了,大家都是呆在房间抱着冰块,哪里愿意出来吃这苦头。
阳光洒在身上,一身的燥热,整个人无精打采的,大门口的守门背靠在门上,一双眼睛禁闭,偷偷地打着瞌睡,府内的大树枝蔓横生,越过高高的墙垣,向着府外蔓延,知了声声,像是催眠的歌曲一般,所有的生物都在沉睡,给人一种懒洋洋的感觉。
夕颜伸手挡着眼睛,看了眼高高悬挂着的金匾,提起裙子,就往里边走,靠在门口两边的守卫依旧紧闭着眼睛,不时吧唧一下嘴巴,睡得正是香甜,朱漆的铁门并没有合紧,夕颜一个人钻进去,位置刚好。
不过是一门之隔,门内门外却是两边天地,外边是烈日炎炎,可里边却没有丝毫燥热的感觉,夕颜刚走进去,就感觉到那阵阵的携着清凉的香风迎面扑鼻而来,顿觉得神清气爽。
和外边的水泥路石子路不一样,里边的小道是用精致小巧的各色鹅卵石铺成,坑坑洼洼的,里边渗满了水,不但外形美观,更不会像那些沙石那般,释放出灼人的热。
和滇圣花香雪兰,芷兰的墨兰枝,还有其他叫得上名的,叫不上名的珍贵品种,奇花异石,假山嶙峋,假山上的石头并未被炙热的太阳烘烤,上边湿漉漉的,坐落在嫩绿的草坪之上,四周的房子都被绿树环境,虽无河流,却可以很清楚的听见流水滴答滴答的声响,让人的整颗心也不由得跟着安静了下来。
处处透着奢侈,处处透着雅致,由小可见,这一角尚且如此,里边就更加不要说了,上次来的时候是在夜晚,瞧得也不甚仔细,今日一见,才觉得不凡。
皇室不愧是皇室,集全天下的财富于一身,短短一个月的时间居然能建出这样巧夺天工的府邸,这样的大手笔,夏天辰不愧是皇上最宠爱的皇子。
她虽然不是个贪图享乐的人,不过能住在这样的地方,睁眼一醒来打开窗户便是满眼美丽的风景,一天下来心情都应该会好的,能住在这样的地方,身心应该都会觉得舒服不少吧。
夕颜抬头,快速将四周打量了一眼,嘴角上扬,等再过两年,她定然也能盖上这样精致豪华的府。
越往里走,那里边的风景就越发的精致,每一处的设计,都让人觉得赏心悦目,挑选不出半点瑕疵来,欣赏归欣赏,夕颜还不至于忘记今次来的主要目的。
夏天辰受宠有目共睹,上次东宸府之事,他虽在满朝的文武大臣跟前没了脸,事后景帝对他的宠爱不是依旧不减吗?心里更有弥补之意,这段时间皇上专宠丽妃,便是这次金印被盗,也不见皇上多加责备,太子一方的势力虽有抬头之势,不是照样被景帝打压了下去?这皇帝,偏心的不像话了。
廊腰缦回,回廊曲折,因为是在正午,这些个有权有势的主子们用完了午膳少不得有午休的习惯,仆人们这个时候可以呆在房间,阳光下,碧叶青青,知了声声,一片的安静祥和。
走廊的两边流水淙淙,长满了青色的植物,走在里边,阵阵的湿气迎风吹打在脸上,很是舒服,午后虽然安静,偶尔还是可以瞧见一两个下人忙着给园里的花草修剪浇水,夕颜自报了身份,寻了个缘由,一路问了几个人,直奔夏天辰的倾雨楼。
倾雨楼是东宸府的主楼,首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座大型的喷池,沁凉入骨,四周是大片大片的草坪,这里的草坪,不像刚入府内那一块块草皮那般粗糙,与园里的花一般都是有专门的人打理的,整整齐齐的,没有一丁点的杂乱之感。
喷泉的四周环绕着的同样是一处处小小的环景,不过并不是喷泉,而是围着假山奇石,或者四周被各色的鲜花盆栽堆满,或者是一株株半人高的树木,想来也不是外边林子里能随便长的出来的。
放眼望去,满世界的绿色,便是夏末,却依旧绿意盎然的,闭上眼睛,那嫩绿的青草的味道扑面而来,说不出的清新,像还在春天一般,四处围着的盆景姹紫嫣红,蝴蝶翩翩,生气勃勃的,这样的风景,简直就是传说中的世外桃源了,夕颜这算是真正见识了当皇子的好处了。
夏天辰并没有午睡的习惯,同莫芸菲一同用完了午膳,两个人聊了几句,莫芸菲怀了孕,困意缱倦,实在是忍不住,已经休息去了,他这才脱了身,这个女人,娇生惯养,太过缠人,惺惺作态,实在让那个人难受,不过却是他现在如何都不能抛弃的。
站在走廊上,原是想透透气的,低头的瞬间,隔着时有时无的喷泉,瞧见了站在门口处那抹熟悉的身影。倦怠的桃花眼眸像是暗夜的星辰一般,顿时亮了起来,微微一笑,夹杂着浓浓的愉悦,整方天地都亮了起来。
一段时间不见,她好像更瘦了,下巴尖尖的,看着就让人觉得心疼,倾雨楼的门很大,比起一般人家的大门还要大上许多,她就站在那里,双手扶着门框的位置,整个人越发显得娇小起来,他不明白,那么娇小的身子,怎么有藏着那样强大而又倔强的灵魂?她好像过的很不好,那样柔弱的一个人,为什么几次三番和他作对呢?
倾雨楼下,她一身素衣,依靠在门口的位置,与莫芸菲的一身华丽不同,她似乎更偏爱于简单素雅的装扮,认识她开始,见过的几次面,她的打扮总是极其的素颜,薄施粉黛,便是上次进宫去牡丹园见母妃,也见不到她可以打扮,便是着了颜色的衣裳,那也是极淡极淡的粉色,可自己却依旧为这个人动心了吧。
欺骗她,设计她,伤害她,可他还是舍不得把她给彻底毁了,这个女人,她就是一只狡诈而又狠绝的狐狸,可她的聪慧狡黠,狠绝无情却从不是为了自己。
想来,桃花林的小屋,她温柔伤感的笑容也完全是为了应付吧,是他太傻,还是她的演技太好,居然就被这样的应付蒙骗,陷了进去,无法自拔。
细长的桃花美目渐渐地眯起,眼底的亮色一点点的黯然了下来,睁开了的瞬间,眼底的黯然像是被风吹散的轻烟一般,慢慢的消失,到最后,了无痕迹。
一身紫衣在风中飞扬,嘴角上扬,精致的桃花眼底带上了点点的魅色,眉梢挑起,顷刻间,又是千种的风情万般的风流,倾国倾城,魅惑人心,可那笑容却像是深秋早晨的迷雾一般,如何也捉摸不住,就像是隔了一层面具,永远也瞧不清楚。
“夏日炎炎,这大热的中午,没人你不在恭王府休息,跑到我东宸府做什么,莫不是觉得去老七那窝囊废配不上你,来吧,我的怀抱永远为你而敞开。”
紫衣翩飞,几个瞬间,夏天辰已经到了夕颜跟前,眼底艳丽的桃花盛开,带着得意,还有被掩藏的欣赏。
夕颜正仰着头寻找夏天辰的踪迹,老远就瞧到他的身影,朝着自己的方向慢慢的前进,夕颜双手环胸,悠闲的靠在门口,却没想到夏天辰一开口竟让她有种语出惊人之感。
这个人,也流连于青楼瓦院之地,可这个人的风流和夏俊驰的下流不一样,坊间的女子曾说,诸位皇子中,四皇子是最最迷人的,这种迷人,自然不仅仅是外表那样简单,他尊重女性,即便那些人是花街柳巷的女子,他轻薄却不轻佻,加之才华横溢,样貌出众,至于身家背景,那就更加不要提了,所以才会成为皇城闺中少女的梦中夫君。
窝囊废?夕颜的眉头皱起,她一直知道,他不喜欢夏夜白,可以前他的不尊重却并不明显,至少不会让人如此反感,是他的心底一直就像这样叫的,还是受莫芸菲的影响?
夕颜直起身子,定定的瞧着夏天辰,依旧是那张妖孽无双的脸,眼底的桃花依旧,泛着说不出的得意,眉梢一挑,虽是风流,可便是那一丁点的洒脱也邪肆也没有了。
“四皇子,今日我们便把话给挑明了吧。”
那双清凉的眼眸盯着那双满是桃花的媚眼,没有半点的痴惘之色,脊背挺得笔直,紧抿着唇,苍白的脸上看不出一丝迟疑。
“哦。”
夏天辰学着她的模样,双手环胸,倚靠在夕颜的对面,挑了挑眉,满是兴味的模样,他在好奇,心里真的好奇,挑明?怎么个挑明法?她想如何挑明了?
这个女人到底是谁,那晚那个身手绝好的黑衣人又是谁,和她又是什么关系,她的身上还有多少事情是他不知道的,这个女人,就像是一个谜团,每次每次都能给他新的惊喜。
也许只有惊,没有喜吧,每一次她给自己带来的就只有惊吓和屈辱,想到这里,夏天辰只觉得唇腔间一阵阵的苦涩。
夕颜冷笑了一声,整个人也靠在了门上:“四皇子,我以前是瞎了眼才会看上你这样风流多情的孔雀男,今日上门我就是来警告你的,管好你的侧王妃还有你自己的嘴巴,我家的王爷是不是傻子窝囊废与你们何干,除了我以外,即便是天皇老子,也没有说三道四的自个,谁要是敢对他指手画脚,或是懂什么歪脑筋的话,我就让他和五皇子一样一丝不挂,穿三角内裤挂在城墙上,我家王爷与四皇子十多年来,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能继续这样当然是最好的,是不是该惹这样一个敌手,四皇子自己去衡量。”
夕颜将环在胸上的手放了下来,撑着身后的铁门,手指在铁门上,像是弹奏一般,敲出富有规律的节奏声。
她说话一点也不客气,反正夏天辰早就知道她是什么人了,她也就没有必要再幸苦自己,装腔作势了,直截了当,这样最好,她才不管他听了是不是会心情不好呢。
夏天辰微微低着头,脸色有些难看,眼眸深处,那一片片开的烂漫的桃花像是被风吹雨淋了一般,一片片凋谢,落在地上,与尘土融为一体。
夏天辰觉得自己想笑,他真的觉得好笑,这世上还有比这个更荒诞不羁的事情吗?这个女人,外界传言这个深恋了自己留念的女人,为了自己,不惜以死抗婚,可现在,她却为了那个被她死死抗拒的男人,多翻设计陷害,让他丢尽了颜面,现在居然连威胁也用上了吗?既然不喜欢,当初又何苦招惹他?当初若不是她招惹,他现在何至于这样痛苦纠结?
等他交付了一颗真心以后,她又弃如敝屐,难道是他伤了太多女人的真心,所以现在老天是派了另外一个人来惩罚他吗?可这一切,明明就不是他的错啊。
天之骄子,他算什么天之骄子,是天大的笑话才对吧。
夕颜站在对面,明显能感觉到他身上散发出的冷森气息,因为低着头,他的反应瞧得不甚分明,不过却还是瞧见他眼底一闪而过的震惊。
夏俊驰,李建辉的事情与他无关,如果说以前她的心里还有一点点的动摇的话,那次东宸府之行,她就是为了彻底将那一点动摇打碎的。
“你凭什么和我谈条件?”
夏天辰猛然抬头,精致的桃花眼眸眯起,只露出一段缝隙,像是锋利的刀片一般,寒光乍现,微抿的唇上扬,冰冷,却有极尽的嘲讽。
“四皇子觉得我不够资格吗?”
夕颜眉梢上挑,清澈晶亮的眼眸同样不屑,单腿屈起,放在门上,一双眼睛死死的盯着夏天辰:“四皇子天之骄子,百姓拥戴,大臣拥护,皇上宠爱,更是丽妃的心头肉,样貌,才华,身世背景,四皇子无一不是上乘,皇城的闺中少女哪个不倾慕四皇子的风流,恨不得能成为四皇子的女人,这么多别人做梦也求不来的东西,四皇子年纪轻轻,舍得这些富贵荣华啊?”
舍得吗?当然不,这个男人他舍不得,他以前存着什么心思,她不知道,但是有一点,他现在可以确定,这个男人他现在是野心勃勃的,现在的他不是隋炀帝杨广,而是勾践,卧薪尝胆的勾践,从那晚他跪在夏夜白的跟前,笑着给他敬茶的时候,她就知道,他是能屈能伸的越王勾践。
夏天辰靠在门上的脊背挺直,桃花眼眸睁开。直直的盯着夕颜,她说的那些东西,尽管都不是他最想要的,但是他舍不得,身为皇子,从小锦衣玉食,而他,更是在众人的仰望中长大的,长期被仰望的人,那虚荣的膨胀就注定了他会有野心。
“四皇子拥有的东西太多,舍不得的东西也太多,而我莫夕颜除了夏夜白,什么都可以舍弃。”
夕颜顿了片刻,艳阳下,长长的睫毛微颤:“便是性命也不例外。”
一字一句,掷地有声,更像是某种宣告,夏天辰盯着夕颜,脸上依旧带着笑容,足以让京城的那些大家闺秀尖叫的笑容,可那笑容,却是僵硬的,就像是被冰冻的水一般,除了冰冷,再没有其他的感情。
“单凭这一点,你就斗不过我,难道那次的教训还不够让四皇子毕生难忘吗?”
夏天辰直起的身子向后退了两步,背靠在门上,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便是那僵硬的笑容也再无法伪装。
“还是四皇子,你觉得东宸府现在还不够乱?看样子金印之事对四皇子一点影响也没有啊,我不介意让东宸府在市井上更火一点,四皇子对自己的名声面子当真是一点也不在意?”
夕颜拨弄着鬓角的碎发,眨了眨眼睛,笑的好不无辜。
他想,他还是不够厉害,为了自己那一点微薄的自尊和颜面,现在的他心里再怎么难受愤怒也应该强颜欢笑,不让她瞧出一丝一毫的异样来,可他就是做不到,嘴角努力向上扬起了好几次,最后却还是无力而又无奈的垂下,整个人就像是一朵被风吹雨淋了的烂桃花,没有一丝艳丽的色彩。
眼瞎了才会看上自己,他真的就那样不堪吗?那个人真的就那么好,值得她用性命去守护?她的心,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从夏天辰身上转移到夏夜白身上的呢?还是真的就像他说的,以前不过少女春心萌动,所以稍纵即逝。
“我的金印在你手上?”
他前脚把她送进慎王府,后边马上就有人把他的金印给盗走了,还再三警告他不准再打她的主意,要不然就不止一脚那样简单,他们二人,关系肯定匪浅,还是那个人就是她派来的,她的身边竟有这样的高手,难怪每次派去跟踪她的人最后都没了消息。
“嗯?”
夕颜一双明眸睁得大大的,盛满了笑意:“四皇子血口喷人也要找个好点的缘由吧,那金印对你来说是宝贝,对我来说,不能当,不当吃,还会给自己带来灾难,简直就是和废物无异,我要那东西做什么?”
夏天辰细细的盯着夕颜,不放过她脸上的一丁点表情,她的样子不像是撒谎,而且她说的也有道理,那金印是他的信物,他掉了金印之事,琉璃上下几乎无人不知,那东西简直就是个烫手的山芋,这女人这么聪明,如何会要。
“为了大局着想,四皇子该顾虑与太子之间的战争才是,何必为了我与我家王爷浪费心神,孰轻孰重,你自己考虑清楚吧。”
夕颜凑到失神的夏天辰跟前,那一字一句,明明声音不大,却让他有种震破耳膜之感,便是那颗心也是发颤的。
毕竟是皇上最宠爱的儿子,她自然不能做出太出格的事情,今日前来,不过也是为了警告而已,既非她在意之人,她才没那么多的闲情逸致陪他在这边瞎耗,看他乌云密布的一张脸。
“莫夕颜。”
夕颜脚还没踏出倾雨楼,手腕处突然被夏天辰用力的扣住,夕颜转过身,只见夏天辰红着一双眼睛,像是快要喷出火来了一般,可那张脸却是苍白的,他这个模样,他见过一次,上次在桃花小屋,他与莫芸菲发生关系以后,自己冲了过去,他百口莫辩之时,盯着莫芸菲,便是这幅要吞人的模样。
“我问你,你老实回答。”
一个字一个字,生生的从齿缝间蹦了出来。
“你说。”
莫夕颜由他怒视着自己,眼睛不躲不闪,与他直直对视,大有泰山崩于前也面不改色的态势。
“你有没有爱过我?”
夏天辰边问,扣住夕颜胳膊的那只手不由的越来越紧,夕颜的眉头皱起,并没有将他甩开,对这个人,她的心底没有任何的同情或者是怜惜,但是对这张脸,她始终无法做出太过绝情的事情来,仅仅是因为这张脸而已,她心里明白的很,如果换一张脸,她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将他的手狠狠的甩开。
这两个人能区别最大的便是眼睛和笑容,可现在,看着那精致的桃花眼眸深处的疯狂和愤怒,那脸上便是僵硬也再不能维持的笑容,她没有像自己想象的那样绝情狠心。
一模一样的脸,也许该情形的不是夏夜白,而是夏天辰。
“莫夕颜爱过你。”
她能感觉的到,以前的那个莫夕颜是爱着夏天辰的,如果不是深爱,不会强迫自己六年呆在听雨楼那个地方,天天与枯燥的琴棋书画为伴,便是丁点的小伤也忍不住紧张半天,仪容功德,唯恐自己有一样配不上夏天辰,如果不是爱的太深,便是再过倔强,也不会勇敢到用那样决绝的方氏表明自己的决心,非四皇子不嫁,而且当着朝堂之上那么多的大臣,又是那样一个谨守礼教的女子,说出这样的一番话需要多大的勇气?
努力让自己做到最好,就是为了能站在他的身旁,甚至是以一个侧妃身份的,也许她真的是爱惨了的,桃花林木屋的她说的那番话,也许就是原来的那个女子想要说的吧。
她爱夏天辰,无关乎身份地位,只为这个人,只不过以前的夏天辰没有珍惜。
紧扣住夕颜的手一点点的松开,夏天辰整个人有些发懵,呆呆的看着夕颜,完完全全就是一副受伤的模样:“为什么现在不爱了呢?”
夕颜一愣,秀眉皱起,脸色阴沉了下来:“四皇子,你吃错药了吧,你以为你现在还有自个说这样的话?”
真是好笑,居然还问这样的问题,他如果真有心,应该说当初我请旨让父皇将你嫁给我为妃该多好吧,那样的话,莫夕颜也不至于会死,不过她还是希望她死的,如果她不死,她如何有机会能依附在她身上,虽然心里还是埋怨夏夜白,也觉得很受伤,但是她不曾后悔。
夕颜狠狠的甩开他的手,没想到夏天辰的力气却更大,一双手拽着她的手,死死的扣住不放,夕颜顿时就恼火了起来,将额前的发丝拨开,伸手擦掉那掩住瑕疵的脂粉,凑到夏天辰的跟前,指着上边的伤痕:“夏天辰,瞧见了吗?”
艳阳下,阳光反照,额头上的伤口清楚的映了出来,蜈蚣大小,又像是蠕动的蚯蚓一般,布满了光洁的额头,虽然伤口已经痊愈,不过依然可以想象出当初有多严重。
“这些都是夏俊驰摁着我的脑袋,狠狠撞在桌脚造成的,不过四皇子觉得自己不该负一部分责任吗?是你亲手把我交给他的不是吗?话说我脸上的这些伤口完全拜四皇子所赐呢,我是不是该觉得荣幸,一个亲手把我送入户口的人凭什么还得到我的唉呢?”
夏天辰的脸上闪过一丝沉痛,稍纵即逝,若不是她伤他太深,他何至于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莫夕颜,你不觉得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吗?”
夏天辰手上一用力,夕颜身子向前冲,整个人差点跌倒在他怀中,仰着头,一双眼睛定定的瞧着他沉痛而又愤怒的表情,冷笑了一声:“四皇子,我们从来都不是朋友,我喜欢威胁别人,却讨厌被别人胁迫。”
“你们在做什么?”
莫芸菲用完了午膳,正在房间里边休息,贴身丫鬟小菊跑了进来,说瞧见四皇子与七王妃在倾雨楼的门口会面,她听了,便是再怎么嗜睡,如何还能睡得着,当下什么都顾不得,急忙忙的跑了出来,没想到居然看到这一幕。
此刻的夕颜,左手被夏天辰紧紧地扣住,两个人的距离很近,从莫芸菲站着的那个角度看去,就好像是夕颜整个人乖顺的靠在夏天辰的怀中,微仰着头,她心里早就认定夕颜是来勾引夏天辰的,便是那眼神可以吃人,她也认为那是深情的凝视,顿时气的脸都紫了。
“莫夕颜,你还要不要脸啊,居然趁着我午休之际,跑到倾雨楼来勾引王爷。”
莫芸菲怒气冲冲,跑到夏天辰与莫夕颜跟前,伸手狠狠地就要将夕颜推开。
夕颜哪里能不知道她的这个姐姐,刁蛮任性,嫉妒成性,她还没出手,就将夏天辰扣住自己的手甩开,狠狠的将他推开,许是碍于莫芸菲在场,夏天辰并未像方才那般用力,夕颜很轻易的就挣脱了夏天辰的手。
“夏天辰,看吧,你舍不得,爱你怎么样,不爱你又怎么样,我这个人太强势,你这个人,顾虑的太多,算计的也太多,我们两个人便是在一起了,也绝不可能相敬如宾,你这种人,只适合莫芸菲这种容易骗,又容易哄的笨女人。”
夕颜退到门外的位置,伸手揉了揉方才被夏天辰紧扣住的手,冷笑了一声,极尽的嘲讽。
“莫夕颜,你什么意思,谁笨了,我看你才是不守妇道,四皇子可算是你的姐夫,青天白日的,你背着我的面勾引她,你还有理了不成,你和你娘一样,都是不要脸的小贱人。”
“莫芸菲,你给我住口。”
夏天辰眉头皱起,一脸的阴郁,转过身,对着莫芸菲怒吼道,转而狠狠的瞪着夕颜,这个女人她是故意的,故意让自己娶了这样一个爱争风吃醋的女人,她是巴不得东宸府永无宁日才好。
莫芸菲吞了吞口水,吓了一跳,脸色苍白,缩了缩脖子,她从小在相府娇生惯养,哪里受过这样的委屈,明明是莫夕颜的不对,为什么四皇子却还要凶她?
莫芸菲越想越觉得难受,不由红了眼眶,坐在地上,大哭出声,像个泼妇一般叫骂:“莫夕颜,你不是说不喜欢我家王爷吗?你这个口是心非的狐狸精,活该你嫁给一个无能的窝囊废,守一辈子活寡,你这个下贱胚子,喜欢装是吗?看我让人把那傻子活活给打死。”
虽然在夕颜手下吃了不少亏,不过这莫芸菲显然就是好了伤疤忘了疼,也是以前欺负莫夕颜欺负惯了,也不管夏天辰在不在一旁,尽挑些尖酸刻薄的话说,完全不能入耳。
莫芸菲越说口气越是阴狠,说到最后,擦干了眼泪,那一双眼睛满是阴狠,再配上那咬牙切齿的声音,着实让人很难舒服的起来。
“你动他一跟手指试试。”
夕颜蹲在莫芸菲的眼前,伸手托住她的下巴,与莫芸菲的眼神直直对视,莫芸菲顿觉得一寒,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她身边的这个人,真的是莫夕颜,啊?以往那双温婉如水的眼眸微微的眯起,陡然间,周围的空气都快要被那狭长的眼眸迸射出的寒光凝结成冰了一般,明明还是正午的时辰,炎炎夏日,艳阳高照,可被那双眼睛看着,你却觉得自己恍若置身于冰窖一般,夏日的凉风吹来,却比冬日的寒风还要凛冽,携带着毫不掩饰的肃杀之气。
莫芸菲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整个人坐在地上,也不像方才哭闹了,心里明明是害怕的,不敢叫,也不敢哭,甚至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起来,唯恐激怒了这头发狂的猛兽。
“窝囊废是你能说的吗?傻子是你能随便乱叫的,侧王妃。”
最后三个字,阴恻恻的,夕颜盯着她的眼神陡然下移,托着她的下巴微微用了力,隐隐听到骨骼咯咯作响的声音,莫芸菲的整张脸顿时扭曲起来,脸色惨白,额头瞬间汗水涔涔,一副万分痛苦的模样。
“莫夕颜,你到底想干嘛?”
纵然他心里不喜欢莫芸菲,但她毕竟也是他的侧王妃,更何况相府那边也需要她多多走动,要想得到宰相的全力支持,她无疑是他最好的棋子。
“你下次要敢再乱说他一个不字,被我听到了,我就把你的下巴给卸掉,看你今后还能不能乱说话。”
微眯着的双眸睁大,没有方才的阴狠,更没有自己想象的冰寒,她说的每一个字,都只是平平淡淡的,像是在市集买买东西一般,平淡到轻易就可以忽视,莫芸菲看着满脸轻松闲适的莫夕颜,嘴角向上扬起,完全不像方才那般骇人,可下巴上传来的一阵阵尖锐的刺痛却用另外一种更真实的方式告诉她,她说的这一切都是真的。
夕颜转过身子,看了夏天辰一眼,没有说话,松开放在莫芸菲下巴上的手,莫芸菲松了口气,剧烈的咳嗽了几声,一张脸涨得通红,大口大口的喘着气,完全没了方才嚣张跋扈的气焰。
莫芸菲还没从刚才惊吓中回过神来,心都还没有安定,那双盯着莫夕颜的眼睛,突然瞪得更大了。
夕颜笑了笑,伸出右手,在她小腹的位置来回不停的摩挲着,很轻很轻的动作,很是温柔的抚摸,那嘴角的笑容看起来也是很温柔的,可莫芸菲却觉得毛骨悚然,全身的每一个喜报都在叫嚣,因为恐惧而叫嚣,浑身上下,在一瞬间僵硬,不要动,一点也不敢动,唯恐自己一丁点的小动作,她的手下就会用了力。
“姐姐,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几个月了?”
那双瞪大的眼睛,眼底是茫然的,倾泻出一点点的恐惧,嘴唇动了好几次,却始终没能说出一个字来,之时不停的哆嗦着,脸色苍白,这真的只是个女人吗?她怎么觉得像是地狱来的恶魔。
“四皇子很需要这个孩子吧。”
夕颜转过身,仰着头,夏天辰眼底一闪而过的恐惧没能逃过她的法眼,她笑了笑,眼底一盘清澈无辜。
“皇家的子嗣不多,能长大的就更少了。”
夕颜叹了口气,夏天辰双手紧握成拳,没有说话。
那双手,雪白而又修长,纤纤十指,指上的丹寇水晶一般的透明,干干净净,瞧不出一点血腥,夕颜柔柔的笑了笑,放在莫芸菲小腹上的手心向下,眉头皱起,像是要用力的摁下去一般,莫芸菲见了,脸色一白,整个人顿时就吓晕了过去。
夕颜冷冷的瞧了地上的莫芸菲一眼,无所谓的拍了拍手,站了起来:“再想打人很看中这个外孙,四皇子,我的手段,你见识过,防不胜防。”
能成为武家的掌门,她的手上,最不缺的便是淋淋的鲜血,连最要好的同伴都可以动手,她接受的教育,被灌输的理念,从来就没有小孩和大人的区分。
“既然输不起,就不要招惹我,更不要招惹我家王爷。”
柳家的那块地已经开始动工,米铺还有药材的生意才刚开始,还美玉进入轨道,夏夜白的问题也还没有解决,兰妃还在不断的给自己找麻烦,她很忙,夏天辰不是个简单的角色,他很狠,短时间内她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处理。
“井水不犯河水,莫夕颜,你不是那种甘愿屈居人下之辈。”
眨眼的功夫,夏天辰已经没有了方才的狼狈,嘴角上翘,微微一笑,眉眼间的戾气顷刻间消失,低头拍了拍身上的衣裳,再抬头,又是那个备受天下人赞赏的夏天辰,完美的面具,找不出丁点的瑕疵。
这个人,他的心理承受能力很强大,又能屈能伸,站在客官的角度来说,这个人很优秀,站在敌对的角度来说,这个男人,是个强劲的竞争对手,因为他可以把心底的一切阴谋掩藏在那堪称完美的笑容之中,他的手段也够狠,和她一样,都是可以为了达到目的而不择手段的人。
“你这样做,不过是想我给你喘息的机会而已,现在屈服是为了将来能把我踩在脚下吗?”
夏天辰看都眉看地上的莫芸菲一眼,眉梢扬起,淡淡的问道。
“朝野上下,四皇子树敌不少,而我并不是最主要的。”
夏天辰轻轻的恩了一声:“确实如此,若是有朝一日,你的羽翼丰满,那不是更难对付呢,扼杀在萌芽状态,何乐而不为?”
“若是这样,只怕四皇子非但不能将我扼杀,自己反而先死了,我也是个很惜命的人,只要四皇子不触碰我的底线,也不会因为我惹得一身麻烦。”
他与太子夏明旭本就是旗鼓相当,她是他分心就可以对付的吗?未免小瞧了她,更小瞧了红玉了吧。
“真羡慕七皇弟,能有你这样一个处处为他着想的贤妃。”
夏天辰啧啧叹了几声,眼底的歆羡完全不是装的。
“四皇子还记得我曾经说过的话吗?每个人都有自己应站的位置,倘若心有旁骛,羡慕他人所有,抑或是对自己的所得不屑一顾,那无疑是自找罪受,侧王妃虽然嫉妒成性,对四皇子却是一片真心,只要稍加哄骗,相信她很愿意为四皇子效犬马之劳的,而我是绝不会甘愿成为别人的棋子的,更不会和女人分享自己的男人,单就这两点,你就完全不能满足,四皇子你驾驭不了我,驾驭不了的东西,得到了也只会伤身,这个世上,并不是只有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拥有了这么多别人要而得不到的东西,若还不知道知足,到最后只会什么都没有,夕颜言尽于此,一切四皇子自己权衡。”
夕颜转过头,瞧了倒在草地上的莫芸菲一眼,那喷溅的泉水将她的衣裳打湿,那隆起的小肚子越发的明显起来,脸色苍白,发丝凌乱,可夏天辰自始至终却都没有瞧她一眼,一旁的丫鬟也不敢上前。
她突然间觉得很幸运,因为她嫁给的是傻王夏夜白而并非夏天辰。
夏天辰没有说话,王爷没有挽留,愣在原地,呆呆的看着夕颜消失的背影,她说的也许真的额没错,这个女人,他驾驭不了。
博古通今,文采飞扬,说话时神采熠熠的模样,脊背挺得笔直,自信从容,像是这时间没有任何东西可以将她为难住一般,可若是耍起手段来,琉璃上下,有那个女子能如此,不要说是女子,便是男儿也是比不上的。
听雨楼那一日,她一身素衣,靠在秋千架上,白衣如雪,黑发如墨,秋千轻轻晃动,衣袂翩跹,明眸皓齿,像是泼墨的山水画一般,恍若九天落在凡尘的仙女,人生若只如初见,她是那晚月下的女子,而他是站在一旁看风景的人,这一切该有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