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她现在已经怀孕了,她这个主母就好好替她安胎。
不过女人生产危险系数大,万一她难产熬不过去,却也怨不得她,说不好她还能白得一个儿子。
那老巫婆一直想要让彭哥儿当世子,想得倒是挺美。彭哥儿那个孩子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她若当了世子,她这个嫡母还不被他欺负死。
她生不出孩子,那她也要抱一个从不懂事开始就让她养的孩子。
朱桢卿来到杨树胡同的时候,一眼便看到了放在院子外面挂着广平侯府的牌子的轿子,两个麽麽带着几个小厮,站在院子的门口对着里面的人笑喊道:“霜霜姑娘,老奴真的是侯爷和夫人派来接您的,您还是快快出来跟老奴一起回侯府去吧,您的福气大着呢,回了侯府有你享不尽的荣华富贵…”
两个丫鬟门神一样站在门口,怒对着她们道:“我们姑娘已经说过了,不会跟你们走,你赶紧给我们出去!”
朱桢卿从马上下来,直接跨步进了屋子,看着里面的人,沉着脸问道:“怎么回事?”
两个丫鬟看到是他,高兴的唤了一声:“爷。”
两个麽麽则连忙垂下了头。
朱桢卿盯着她们,再次问道:“怎么回事?”
两个麽麽相互对视了一眼,这才不得不回答道:“是夫人让老奴来接霜霜姑娘回去的,说霜霜姑娘既然怀了侯爷的孩子,应该接回侯府好好安胎。”
朱桢卿冷声道:“你们马上给我回去,告诉柳氏,杨树胡同的事她最好不要插手,否则我会换一个广平侯夫人。”
两个麽麽吓了一下,连忙对他屈了屈膝,然后指挥着抬轿子的小厮赶紧离开了院子。
门上的小丫鬟一边替他打开了门,一边高兴的道:“爷,您可来了,若不然,姑娘怕就真的要被他们逼着回了侯府。”又道:“姑娘这一天都十分想念爷呢。”
朱桢卿进了门,一眼便看到了坐在椅子上,正埋头认真的做针线的霜霜。
她抬起头来,看到他,有些清冷的笑了一下,道:“爷来了?”
说着放下手中的针线,上前将他迎了过来,又亲手给他奉了一杯茶。
朱桢卿看了一眼桌子上的针线篮,里面放着一件还没有完工的小衣裳。他看了看她已经有些微凸起的肚子,道:“这些针线活怎么不交给丫鬟们去做?”
霜霜道:“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做一点针线也好打发时间。”
朱桢卿没再说什么。
霜霜又道:“我伺候爷换身衣裳吧。”说着扶着肚子站起来。
朱桢卿按着她重新坐下,道:“让丫鬟来吧,你怀着孕,自己歇着。”
霜霜想了想,没有拒绝,对他笑了笑。
丫鬟伺候他换衣裳的时候,朱桢卿随意的问道:“你们姑娘这一天做了什么?”
丫鬟回答道:“没做什么,上午做针线,下午也是做针线。”说着想到了什么,又道:“哦,对了,姑娘还问了奴婢,宫里皇上是不是打算立贵妃为后,小皇子是不是要立为太子。奴婢答不出来,就说了不知道,然后姑娘有些失望。”
朱桢卿有些奇怪,霜霜一向对外事不甚关心,怎么会打听观音和小皇子的事。
但朱桢卿也没说什么,挥了挥手让丫鬟下去,然后自己出了内室。
房间里面,霜霜已经不在了。
朱桢卿坐到椅子上,翻了翻她今日做的针线,将小衣服拿了起来摊开看了看。
就在这时,藏在衣服里面的一个什么东西掉了下来,“哐当”一声落在地上。
朱桢卿弯腰下去捡起来,这才发现是一块上好的翡翠玉佩。
他不记得霜霜有这样一块玉佩,也从来没有见过。
他不由拿起来左右翻了翻,却看到玉佩里面刻了一个“俞”字。
朱桢卿沉了沉眼,突然觉得哪里有不对劲的地方。
正巧这时霜霜端着糕点从外面走进来,看到他手上的玉佩,脸色微变了一下,但很快又掩饰了过去,若无其事的走了过来,放下手上的糕点,笑着道:“爷是从哪里将这块玉佩翻出来的,我可是找了好久都没有找着。”
说着将玉佩拿了过来,放到了袖子里面。
朱桢卿看着她,这玉佩就藏在小衣服里,她很明显是经常拿出来看,或许在他进来之前,她也还在看这块玉佩,只是因为他来了,才匆忙将玉佩藏到了小衣服里去。
朱桢卿看着这张肖似观音的脸,世界上虽然相似的人很多,但总不会这样的巧合。
朱桢卿看着她问道:“我记得以前问过你,你姓什么?你曾跟我说你姓于,于是的于。我想再问问你,你真的是姓于是的于吗?”
霜霜道:“沦落风尘的女子,说起姓氏也不过是辱没祖宗,侯爷何必逼问。”
朱桢卿却不肯放弃逼问,道:“你的玉佩上刻的是‘俞’字,你真正姓的是俞是不是?你与贵妃的生母俞姨娘是什么关系?”
他说着像是想起了什么,又道:“我记得观音说过,俞姨娘原本还有两个弟弟…”但是很快他又否决了自己的想法,道:“可是不对,俞姨娘的两个弟弟明明已经死了,死在被流放的路上。”
当年俞家被污与逆王谋反的事情有牵连,俞大人被诛,俞家其他的男眷被流放。但在流放的路上发生罪犯□□,而俞姨娘的两个弟弟死在了这场□□里。
可是为什么她与观音又会长得这样像?
朱桢卿忍不住问道:“你跟俞家究竟是什么关系?”
霜霜叹了口气,眼睛有些出神的看着前方,顿了好一会,才道:“倘若俞姨娘还活着,我该称呼她一声姑母。”
朱桢卿有些不敢相信,刚想说话,却又被霜霜抢先道:“我父亲当年没有死,他活了下来。当年根本没有发生什么罪犯□□,不过是有人不想要我的父亲和大伯活下来而已。我大伯为了护住我父亲死了,可是最终我父亲装死逃过了一劫,从死人堆里爬了出来,逃到了一个小渔村,隐姓埋名就这样活了过来,然后过了几年,娶了渔村的一个哑女,生了我。”
朱桢卿几乎有些不敢置信,抬眼望着她。
她的眼睛噙着泪,继续道:“侯爷以前问我本名是什么,我现在告诉侯爷,霜霜便是我的本名。霜霜谐音湘湘,我的父亲从小跟他的姐姐感情最好,他一直很想他的姐姐,所以给我取名霜霜。”
朱桢卿知道,湘湘是俞姨娘的闺名。
霜霜想起父亲死前的最后几年,一直心心念念着京城。他很想很想回京城,因为他的姐姐,他唯一的亲人在京城。
可是回不来了,他永远都回不来了,他是一个在别人心里已经死去的人,怎么还能回到京城来。
他以前总抱着她,一言一语的跟她描述着京城的样子,然后跟她说:“霜霜,有机会你一定要回到京城去。”
现在她终于回来了,但是却是以这样的方式。
其实,她一点都不喜欢京城这个地方,可是这里是父亲依恋的地方。
第58章
第58章
朱桢卿沉下眼来,过了一会,又问道:“你既说你是俞家的遗女,那你又为何会…”后面的话他多少有些觉得难以启齿,所以没有说下去。
霜霜却猜到了他后面想说什么,道:“想问我又为何会沦落风尘是不是?”
霜霜笑了笑,将桌子上放着的糕点推过去,放到他的面前,道:“那这话说来就长了。”
但显然,她又没有打算再告诉他,她后面又经历了什么。
朱桢卿也不多问,另问起道:“你想和他们相认吗?我是说程家的两兄弟,还有…贵妃。”顿了下,又道:“她应该会很高兴俞家还有人活着。”
霜霜自然知道他的“她”指的是谁。
她摇了摇头,苦笑了笑,道:“听说贵妃娘娘很快就要被立为皇后了,让人知道她有一个落入风尘的表妹?会让人笑掉大牙的。”
她早已习惯了孓然一身,既然如此,又何必给人找麻烦。
她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不过好在,她很快就会有一个新的亲人。一个属于她的,完完全全属于她的,谁也抢不走的亲人。
霜霜又道:“若是侯爷念着我们情谊一场,便不要跟任何人说我的身世吧。”
朱桢卿顿了好一会,才道:“好。”
凤藻宫里。
杭公公捧着一本折子走了进来,双手高举过头顶,递给观音。
观音将萧殷放了下来,将折子拿过来看了一眼。
里面是杜氏请辞后位的笺表。
观音将笺表合上,问杭公公道:“皇后还说了什么?”
杭公公有些为难起来,顿了会,才道:“皇后娘娘让奴才跟娘娘说,娘娘赢了,请娘娘放她一马。”
观音点了点头。
等到萧琅来的时候,观音问他道:“你打算将杜氏怎么办?”
萧琅漫不经心的道:“杀了!”
观音看了看他的脸色,有些看不明白他说的究竟是真话还是假话。
观音道:“我记得洛阳有一座行宫,那里环境优美,景色宜人,很适合杜氏。”
萧琅转头看了她一眼,观音将目光迎向他。
她知道他又想说什么,他大概会又想说“明明是个坏人,偏偏又要装好人。”
但无论坏人也好,好人也好,她只想给殷儿积点德.
但萧琅最终什么也没说,道:“随便你。”
有了广平侯朱桢卿第一个出来为观音张旗,加上杜氏自动上表辞位,朝中反对废后的声音渐渐压了下去,而后无论立储还是改立皇后之事,都变得顺利成章。
立储和立后的事情几乎是同时进行的,立后的第二日便是立太子大典。
杜氏被废为贵人,移居洛阳永定宫,观音命其一应供奉,全按照贵妃的标准。
而就在观音被立为皇后不久,永安侯府传来消息,潘氏平安生产,产下一女,观音赐名“荌”,大家称呼为荌姐儿。
曼珠觉得有些遗憾,道:“西府的男丁还是太少了,只有二爷膝下才有一个赟小少爷,二夫人和三夫人多生几个小少爷就好了。”
虽然说女儿是父母的小棉袄,但这个时代的规矩,只有男丁才能光耀门楣,继承香火。
观音一边替萧殷穿上衣服一边道:“急什么,先生女儿,以后再生儿子,都是一样。”说着又道:“我好像也许久没有见到赟哥儿了吧,等过几天,将他接进宫来。”
说着牵了萧殷下床,道:“走,殷儿,我们逛逛花园去。”
萧殷现在走路已经能走得挺稳当了,让人牵着,可以走很长一段路。
观音牵着萧殷慢悠悠的走着,一边观看着景色,全当是散步。
萧殷十分沉默的跟在她的身侧,偶尔看到好奇的东西会停下来仔细的看两眼。
观音这时也会跟着停下来,蹲下身指着这些东西,一个一个教他认识:“这是花,这是草,这种是虫…”
萧殷总是会听得很认真,然后跟着他念:“花,草,虫…”
观音笑着亲了亲他的脸,道:“对,殷儿真聪明。”
萧殷则很高兴的对他笑起来。
他笑起来的样子很像萧琅,看得让观音有些恍惚。
观音摸了摸他的脸,笑着牵着他继续往前走。
走了一会,却突然有一群花花绿绿的人往她的方向走了过来,谄笑着对观音和萧殷行礼道:“见过皇后娘娘,见过太子殿下。”
萧殷皱了皱眉头,他还分不清这些女人与他的父皇和母后是什么关系,但直觉便让他对这些女人感到不喜欢。
观音扫了这些女人一眼,最后目光停在跟在她们身后的姮妲身上。
当初杜氏为了固宠,选了一批又一批的美人放在后宫。从前这些女人围绕在杜氏身边,听着杜氏的差遣,好歹还有一个奋斗的方向。
如今杜氏一走,她们这些人倒像是群龙无首,也失去了方向,所以在后宫里也变得惶恐不安。
观音顿了一下才叫了起。
为首的一个美人笑了一下,讨好的道:“娘娘这是准备到哪里去?让臣妾们伺候娘娘吧。”
观音道:“不用了,我和殷儿想要单独逛一逛园子,你们退下吧。”
一群女人都失望起来,但也不敢不听从观音的命令,对观音屈了屈膝,道:“臣妾们告退。”
只是还没等她们离开,下面的萧殷突然看着前面高兴的喊了一声:“皇皇。”
然后观音便看到了萧琅带着魏公公一行从另外一个方向走了过来。
身后的一群女人看到萧琅,眼睛都亮了,原本说要走的也不想走了,站在那里,眼揪揪的看着萧琅。
萧琅走了过来,问观音道:“怎么想起要逛园子?”
观音道:“天气好,所以想出来走走。”
身后的女人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希望有一个人能够出来上前,与萧琅先开口说话。
姮妲看着推来推去的御嫔们,握了握拳,主动上前去,跪下来对皇帝拜见道:“拜见皇上,皇上万福。”
皇帝对观音道:“走吧,回去了。”
然后越过她,直接往前走了。
观音只好带着萧殷跟上。
萧殷看着背手走在前面的萧琅,拉了拉他的衣摆。
萧琅回过头来,看着萧殷,皱了皱眉头。
萧殷却小心翼翼的将自己的小手放到了萧琅的手上,拉着他的手心,抬眼看看他,再抬眼看看牵着自己另外一只手的观音,然后笑了起来。
萧琅看着握着自己的那只小手虽然有些嫌弃,但最终还是没有拉出来。
然后便是萧殷一手牵着观音,另外一只手牵着萧琅,萧殷一会看看观音,一会又看看萧琅,笑着就这样慢慢走着回到了凤藻宫。
第59章
第59章
观音看着床上睡得有些不安分的萧殷,轻轻的拍着他。
过了一会,曼珠走过来,对观音道:“娘娘,皇上来让奴婢来问您,皇上那件黑色的披风去哪里了?”
观音有些不耐烦道:“不就在寝殿的箱笼里吗?中间第二个箱笼就是放他的披风的。”
但曼珠却并没有走,而是看着她。
观音明白过来,萧琅哪里是想要找什么披风,是想让她进去才是真。
观音叹了一口气,弯腰亲了亲萧殷,对曼珠道:“帮我看着殷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