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慕枫的马车让到一边,关笑天也往旁边移了一下,加洛和当归把门关上,当归便缩回屋里去了,加洛就哼着小曲深一脚浅一脚地走了,加洛瘦小的身影在雪地里慢慢变小,关笑天从加洛对自己的总总表到现在居然不认识何慕枫,也知道加洛不是装的,她是真的忘了,把一切痛苦的、快乐的过去都忘了,于是冲何慕枫笑了一下道:“这一下是公平的,她什么也记不得了,真好!”
何慕枫听了冷笑一声道:“不会的,你不管用什么方法永远都晚了一步!”说完令人打车撵上加洛,他要赌一把,无论如何也要赌一把,马车在加洛前停了下来,加洛有些吃惊地看着何慕枫,何慕枫摘下任可的面具问:“洛儿,还记得我吗?”
加洛看着何慕枫,看了好半天,肯定地摇了摇头道:“我不是什么洛儿,我不认识你!”
何慕枫把手递给加洛问:“这个你还记得吗?”
加洛见是一只养优处尊的手,厚实、干净,让人看着温暖,手心中有一支不大的紫竹短笛,这不是小姑姑的东西吗,离开“云涯宫”留给石室的怪物了,加洛抬头看着何慕枫有些不相信地问:“你是怪物吗,你还活着呀!”
何慕枫忍着酸涩笑了一下道:“我还活着!”
“怪物,原来你长这么好看,你知道玉城怎么走吗,小姑姑让我去玉城?”
“知道!”何慕枫伸手把加洛抱上马车道:“我这就带你去玉城!”
“真的!”加洛松了口气,没有反感地被何慕枫搂到了怀里,何慕枫的怀里非常暖和,她被冻得有些发僵的身体居然有点依恋这个怀抱。
何慕枫从加洛的种种举动,查觉得出加洛脑里有的记忆更多的是和自己认识前的,觉得悲哀,但这一切似乎都是自己弄出来的,不管怎样,自己的风格都是先下手为强,回过头看了关笑天一眼,不紧不慢地吩咐了一声“走!”,带着加洛扬长而去。
关笑天看着马车渐渐消失在眼前,他不觉得何慕枫就胜了自己,加洛忘了这十年的恩恩怨怨,爱恨缠绵,在她的心灵深处,已经否认了何慕枫,也许结束就是新的开始,关笑天站起来看了一眼医馆,转身往马车相反的方向走了,很快也消失在茫茫的雪地中。
续一
恩平镇往北靠近大燕皇陵的地方有一个小镇叫无名镇,无名镇不过百来户人家,有一家染料铺子,开铺子的姓辛,人家称那掌柜的为辛老汉,辛家没有儿子,膝下只有一个女儿,叫辛月儿,那个月儿虽是个女孩子,从小失了母亲,性格颇象个男孩子,弄得四邻五舍没个安分的时候。
辛月儿在无名镇长大,对无名镇的一草一木都熟得跟自家一样,不过在两月前,怪事一桩一桩地出现:
镇最南边突然开了一家名为“楚翘楼”的花楼,老人们都讲那是伤风败俗的事,辛月儿不知道是如何地伤风败俗,几次欲进去一探究竟,但话一出口,从小到大从未对她动过手的亲爹蒲扇一样的巴掌就抡了过来;
几天前,月儿家旁边一直空着的房子住进了一户人家,男主人叫方仁,女主叫英娘;
镇上还突然多了一个医馆,据说叫个无名医馆,药铺只有一个叫当归的小厮;
离无名医馆不远建了一个巷子,巷子把头是一户宗姓人开的酒肆。
还让辛月儿不明就里的是,无名镇突然有了个大名叫做:北地镇。
辛月儿听辛老爹讲北地是个大镇,南来北往的客人很多,辛老爹这么大把岁数只去过那镇一次,讲起来一脸向往,所以北地镇曾是辛月儿心目中最神往的地方,辛月儿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住了十五年的无名镇成了自己神往的大镇。
很多非富即贵的人突然出现在镇上,车来马往,无名镇就这么热闹了起来。
辛月儿背着刚收来的成麻进了家门,背篓还没搁下就听新来的邻居那个新搬来的男主人方仁在骂人:“怎么回事,英娘,我的酒呢,我的酒呢!”
那叫英娘的女人温和地道:“相公,喝多了酒伤身!”
方仁一听就火起来了,不知把什么拍得咚咚响,那女人更温和了,轻言细语地劝慰着,偏就不给方仁酒喝。
辛月儿觉得新来的邻居家极为奇怪,自从这家搬来后,别的邻居都不知道搬到哪里去了,自己家与这新来的邻居家中间没有围墙,中间只用一道高大的栅栏隔开了。
辛月儿抓了一个果子在手里,赶紧爬上那道木栅栏上坐下来,好奇地打量着新来的邻居。
那个没喝到酒的男主人方仁没要到酒喝,就把自家院子的木门拍得咚咚作响,男主人看上去应该是刚刚起床,衣服穿得并不利索,颈边的扣没有扣,搭拉在胸前一块,头发也未梳,仅管这样,却丝毫不影响方仁的好看,凌乱中反平添几分落拓不覊的诱人。
辛月儿从没见过生得这么好看的男人,虽比镇上那些男人要单薄许多,可能有什么弱症,脸色苍白些,看上去比附近那大镇上那些大户人家的公子哥还娇贵。
辛月儿咬了一口果子,那方仁拍了一会门,英娘没有回应,抬头看到了辛月儿,有几分迟疑地问:“我不认识你,你是新搬来的!”
辛月儿听了差点没从自己的栅栏上掉下去,明明是你方家才刚从外面搬来,却说自己是新搬来的,看样子这家男主人脑子有些问题,辛月儿不免有些同情方仁,也没反驳便道:“是,我家是新搬来的!”
那个长得好看又温柔的英娘端了一碗药,递给了方仁,方仁才不拍门了,接过药喝了,把药碗放一边在离辛月儿不远的石凳下坐了下来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辛月儿便道:“我叫辛月儿!”说完又咬了一口果子,却见方仁家院子外站着一个黑头凌乱的男子,那男子模样生得不错,刀削斧雕的五官,比无名镇上那些健壮的的男人还结实,只是辛月儿总觉得这个人带着一股野兽的气息,正愣神间却听方仁又问:“月儿才来,可知道这北地镇是个大镇,南来北往的客人都会到这里备马准备食物和水,再过去是天关,再过去…,”说着抬手往北指,大约又忘了再过去会怎样,愣了好一会才道,“对了到了北地镇可别忘了去‘楚翘楼’,那可真是个好去处!”
辛月儿虽对“在过去”会怎样很感兴趣,但正对那“楚翘楼”感兴趣,一听方仁提及,两眼一下睁大了,刚要接口后脑勺就挨了一巴掌,然后辛月儿听到她爹那个大嗓门吼了起来:“隔壁的,你自己不是好东西,不要带坏了好人家的孩子!”辛老爹说完又指着辛月儿叫道:“还有你!给老子滚进门去,再看到你跟这种烂人讲话,老子撕烂你的嘴!”
辛月儿跌到地上,那方仁有些愣愣地看着辛老爹,然后又看向辛月儿弱弱地辩解道:“方某从不做那种害人的事,再则方某也不是烂人!”
辛老爹哼了一声道:“姓方的,老子告诉你,以后少来招惹老子的闺女,如果不信,老子会给你好看的!”
方仁愣愣地看着眼前这个豹眼腮胡的男人,那个冰雪聪颖的女孩子一下从地上爬起来道:“爹,你这是干嘛,人家只是我们的邻居!”
方仁扶着栅栏看着那个女孩子忍不住问:“这是哪里!”
辛月儿一听立刻冲口而出道:“这是北地镇!”
方仁听了才展颜一笑道:“对,对,这是北地镇!瞧我这记性!”然后想伸手去拿药碗,他那个温柔的女人走了过来,伸手把药碗拾了去,轻声道:“相公,英娘给你梳洗吧!”
方仁没应反而指着辛月儿问英娘:“这小姑娘长得真招人喜爱,她叫什么名字?是新搬来的?”
辛月儿愣了一下,她爹刚要发火,辛月儿却一把抱住她爹冲方仁一笑道:“我叫辛月儿!”
方仁点点头道:“月儿,这名字真好听!”然后方仁左右张望一阵皱着眉道:“怎么…怎么有些不象!”说完就叫道:“英娘,英娘!”
那个温柔地的英娘赶紧问:“相公,怎么了?”
方仁指着院门道:“怎么不象,怎么不象,是不是进到别人家了,怎么连你也不象了!”
英娘笑了一下连忙摇头道:“相公怎么会呢,我们在这里住了四年了,怎么就不象了!”
方仁哦了一声又忽惊叫道:“我得去医馆了,我得去医馆了,要不今天吃什么?”说完就急急忙忙地走了出去,那英娘吁了一口气追到门口叫道:“相公,你当心些!”
方仁走得急没有回话,辛老爹见方仁走远了才问那英娘道:“你家男人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英娘看了辛老爹一眼道:“我家男人脑子有没有问题你管不着,以后如果你再敢用这样的方式对待我家男人,可别怪我不客气!”说完英娘转身就进了房间,留下辛老爹与辛月儿大眼瞪小眼。
方仁离开自家的院子,径直向自己走惯的宗家走,走到宗家打满了壶酒,乐滋滋地往自己的医馆走,阳春三月,天气很好,穿着夹衣的方仁走了一会就热了,忍不住就想伸手去脱外面的布夹袄子脱了,却听有人叫了一声:“洛儿!”
方仁觉得声音很熟悉但又好久没听过这称呼了,抬头看着眼前站了一个的男子,很富贵的一身衣服,玄色挑金丝貂皮外袍,米色的蚕丝内衫,手里拿着一柄紫檀香木的扇子,模样很周正,不象北地镇的那些男人那般俗气,周正中透着威严,肤色呈麦色,不象病人。
方仁的记忆中没有这等富贵的朋友,首先就想到是自己的病人,但怎么也看不出这人有什么病,男子称自己为“洛儿”,自己没有莫名其妙还认为亲切,于是走上前一拱手道:“这位兄台,很有些眼熟!”
男子听了,微微一笑,顿时光华四射,加洛略有点痴,却听男子道道:“洛儿,我们去‘楚翘楼’喝酒好不好?”
方仁一听“楚翘楼”立刻两眼放光,自己的相好小翠在那里,因为襄中羞涩,有好久不敢去看她了,方仁想到银子的事,放完光的两眼立刻又暗淡了下来,那个男子见了便问:“洛儿,怎么了?”
方仁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兄台,小弟最近手头有些紧...”
那个男子听了一笑道:“今天为兄请客如何?”
方仁一听眼睛又亮了起来,但一会又讪讪地道:“可是兄台,小弟这段时日都手紧,怕一时不能回请!”
男子又温和地笑了一下道:“没关系,贤弟什么时候手不紧了再回请好了!”
方仁知道周围的街坊邻居为什么都不待见他,甚至厌恶他,虽不知道原因,但突然有这么一个与街坊邻居不同的人,有点不太相信,吞了一下口水道:“敢问兄台尊姓大名!”
男子握着方仁的手道:“我有个俗名叫怪物!”
方仁一听眼睛又一亮道:“你是怪物,怪物你没死,你没死,太好了,太好了!”
男子苦笑了一下才道:“没死,洛儿,怪物也是有大名的!”
方仁一听忙问:“怪物你的大名是什么?”
男子抓起方仁的手用手指慢慢地在自己的手掌上写道:“我的大名叫何慕枫!”
方仁平日听到“几”这一类的字都会头痛欲裂,这个名字痛得他不停地拍头道:“我好象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何慕枫笑了一下道:“想来洛儿是在哪里听过,没听过也没关系,你就当是刚认识我好了!”
方仁一听不让他再继续想,赶紧点点头道:“那今天就算认识兄台了!”
何慕枫微笑着点点头道:“洛儿,我们慢慢走,去‘楚翘楼’吧!”
方仁点点头,乖乖地跟着何慕枫沿着街走。
何慕枫牵着加洛慢慢地走着,加洛时而歪着头想什么,时而又苦恼地抓着头,时而又喃喃地自言自语。
何慕枫没有打挠加洛,从北地镇把加洛接回来,他没敢直接接加洛进宫,但对于安置的环境不熟悉,加洛不安,就象个孩子一般又哭又闹要回北地镇,所有的太医都认为让加洛在熟悉的环境治疗会更好一些,何慕枫便在恩平镇以北的一外无名镇建了一个加洛熟悉的环境,院子、宗家酒肆、医馆、“楚翘楼”都按北地镇的模样建好,然后又把加洛熟悉的人英娘、宗家酒肆老板一家人、当归、以及整个“楚翘楼”的人都搬来了北地镇,把加洛安置在这里后,加洛才平静了,不再哭闹。
这个无名小镇离圣安城近,自己快马只需一多个时辰,何慕枫下朝后基本人都在这个无名小镇了,按刘典的话讲,这无名小镇成了何慕枫的后宫。
加洛走了一会又热了,小鼻尖上就布满了细细的汗珠,忍不住又一次伸手去脱外衣。
三月的气候乍暖还寒的,何慕枫怕体虚的加洛着凉,忙道:“洛儿,要不我们先在前面这家茶馆小坐一会再去,反正这会天色还早,‘楚翘楼’怕也没开业!”
加洛一听赶紧点头走进茶馆就寻了最偏静的一处坐了,然后叫道:“掌柜,来壶老荫茶!”
何慕枫看着加洛,轻掀袍角在加洛旁边坐了下来,加洛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茶一饮而尽道:“你是不是不喜欢这茶!”
何慕枫便道:“洛儿喜欢的,我都喜欢!”
加洛听了不经意地“嘿”了一声道:“你喜欢‘雪山银针’!”然后吩咐掌柜上“雪山银针”,何慕枫愣了一下,他真没想到加洛记得的东西不多,思维也是混乱的,却还记得自己喜欢“雪山银针”,那掌柜不安地走上来道:“两位客官不好意思,小店没有这么贵重的茶水!”
加洛一听就要生气,何慕枫伸手握住加洛的手道:“洛儿,不碍事,这些年我口味也换了,就中意老荫茶!”
加洛一听立刻眉开眼笑起来道:“就是,就是,这老荫茶喝起来特别解渴,还不贵,好东西,好东西,多喝点!”说完也给何慕枫倒了满满一杯,然后紧张地盯着何慕枫,何慕枫端起来喝了一口道:“真的是好东西,又解渴又解暑气!”
加洛一听才放心地立刻便把老荫茶的种种优劣都一一讲给何慕枫听,何慕枫一边笑着听一边叫了几款小点,没吃早饭的加洛也不客气地一边喝茶一边吃小点,何慕枫见加洛吃得开心,就小心地坐到加洛身边,把加洛搂到怀里,轻轻嗅着加洛身上的药香味。
加洛到底不如以前那么贪吃了,高兴归高兴,只略吃了两三块就住了手,然后又想脱夹衣,何慕枫见了便打开扇轻轻地给加洛扇着。
加洛吃饱喝足,才发现自己完全坐到了何慕枫怀里,有几分不意思地道:“兄台,这个…”
何慕枫笑了一下道:“看洛儿吃得热,所以给洛儿扇扇,难免靠得近了些!”
加洛觉得何慕枫这话有些不占理,难道两个人靠在一起就不热了,“春风一度”时常折磨着她,与何慕枫靠这么近,不仅没有不适还有些舒服,本也有些累了,就没有挣开,安静地靠在何慕枫怀里。
休息一会凉快过来的加洛,忽想起自己的酒壶,伸手去拿,何慕枫见了先伸手拿到手里问:“洛儿,平日都喝什么酒?”
加洛一听眉开眼笑道:“这北地镇最有名的就是老宗家的酒,是家酝的,没有什么名字,此酒香醇,入口口感好,又不烧喉咙,是难得的好酒!”
何慕枫听了笑道:“那为兄请洛儿吃了点心喝了茶,洛儿好歹也请为兄喝些酒吧!”
加洛觉得何慕枫这话占理,便点了点头,何慕枫便拨开盖子喝了一口道:“不错,这老宗家的酒真不错!”
加洛一听何慕枫夸她的酒不错,乐得眉开眼笑道:“就是,就是,这北地镇就老宗家的酒才正宗!”
何慕枫点点头又把那兑了水的劣质酒喝了一大口道:“洛儿,别说这酒,为兄越喝越爱喝,就不客气喽!”
加洛虽有点舍不得,但想到自己吃了人家那么多点心,于是只得忍痛点点头,于是何慕枫就在加洛心痛的点头中将那一壶酒都喝了下去。
加洛有些吃惊地看着何慕枫,她没想到何慕枫喝酒这么厉害,何慕枫喝完酒,将酒壶放到几上,加洛看到何慕枫眼角有泪水流了出来,有些吃惊地问:“兄台,难道这酒这么难喝?”
何慕枫用手拭拭眼角,摇摇头道:“这是为兄喝过的最好喝的酒,所以一忍不住就都饮了下去,结果把洛儿的酒都饮完了!”说完何慕枫借着酒势倒到榻上,加洛好奇的爬到何慕枫身边问:“兄台累了!”
何慕枫点点头伸手将加洛搂入怀中喃喃道:“为兄累了,为兄累了….,这些年为兄的心好累,每天都在想我的洛儿在哪里,我为什么要这样对我的洛儿!”
加洛睁大眼好奇地看着何慕枫,不过她不知道这个兄台心里有多累,她确是走累了,倚到何慕枫怀里,听何慕枫满意地喃喃讲着什么。
加洛听着听着也就困倦了,刚有些迷迷糊糊,却一下坐了起来叫道:“我还要去‘楚翘楼’的,我今天要去看小翠的,好久没给小翠打茶围!”
何慕枫听了笑道:“那我们这就走吧!”说完有些舍不得地放了加洛,加洛却急急忙忙地爬起来,也未穿鞋就要往外跑,跑到门口又想到脱了鞋,连忙又跑回到榻边,将鞋趿上再冲到门口,忽又冲回来有些难为情地道:“兄台,兄台,为弟有个事商量商量!”
何慕枫一边穿靴子一边问:“洛儿有什么事只管讲就好!”
加洛才有些难为情地道:“为弟最近手头紧,给小翠打茶围是有花销的,所以兄台能不能…能不能借几两银子给为弟!”加洛说完又觉得才认识就管人家借银两,忙改口道:“只借一两就好!”
何慕枫听了把加洛拉入怀中道:“洛儿,以后跟为兄可不许客气!”
加洛有些不好意思地道:“兄台,为弟…为弟的记性有些不好,有时候常常会忘记!”
何慕枫摸着加洛的头道:“洛儿什么时候记得了什么时候还就好了!”
加洛一听有些不相信,在北地镇的邻居一听自己借东西就畏入蛇蝎,于是更不好意思地道:“那个…那个,这个...这个有点不太妥当...!”
何慕枫笑了一下,唤进徐小海,拿了一锭金元宝,放在加洛手里,加洛一看竟然是一锭金子,当然不会注意到眼睛湿润的徐小海,一个劲念:“是锭金子,是锭金子呀!”
徐小海背过头赶紧走了出去。
去“楚翘楼”的路,加洛很熟,有了金子的仗恃,她走得有些趾高气昂,所以一直跃跃地走在前面,何慕枫拉着加洛的手不紧不慢地走着,不停地道:“急什么,一急又出一身汗!”
这“楚翠楼”离两人喝茶的茶馆并不远,所以当加洛再一次嚷热的时候,两人来到了“楚翘楼”,加洛抬头看了一眼“楚翘楼”噘着嘴道:“来得早了些,还没开张!”
何慕枫笑了一下道:“那我们要不要四下逛逛,再进去!”
加洛听了犹豫了一下才道:“那蔡妈妈和小翠姑娘,我都很熟识的,进去坐坐也不妨!”说完加洛便急急忙忙地冲了进去,何慕枫摇摇头,加洛刚冲到门口,那个捏着帕子,一身脂粉气的蔡妈妈就伸手拦住道:“方公子,且慢!”
加洛一看见蔡妈妈立刻嘻皮笑脸问:“妈妈,小翠姑娘可好?”
蔡妈妈双手一抱胸道:“方公子,我家小翠姑娘就好着了,妈妈也打开天窗说亮话,没有银子,请回,几个月前欠的银子还没还,怎么今天又打算再继续欠!”
加洛一听讪笑一下,忽想到何慕枫给自己的金子,底气一下足了道:“妈妈这是讲的哪家的话,我方某人是有时手头会紧些,但哪次也没赖过‘楚翘楼’的银子呀!”说完从袖里摸出那锭才捂热的金子丢过蔡妈妈道:“这够不够!”
蔡妈妈一见立刻伸手接住,一下没接住赶紧又接了一下,有些不相信地放在嘴里咬了一口更就乐地道:“妈妈的方爷呀,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阔绰了,哎呀,妈妈的方爷呀,怎么好久都没见着了,妈妈和小翠姑娘都想死方爷了!”
加洛哼了一声得意地走了进去,何慕枫也温和地跟着走了过去,蔡妈妈看着加洛的背影有些想不通透,不知什么人出了两倍的价格把她北地镇的“楚翘楼”给卖了,并又出资照着那楼的模样在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盖了座一模一样的“楚翘楼”,然后让她把原班人马带过来继续经营。
蔡妈妈以生意人的精明,知道这个楼的生意肯定不可能好,但人家讲明了只要经营一年,这楼就算她的了,于是已经获了大利的蔡妈妈就原班子地带着人来了这个无名镇,想到一年亏了,那楼也值不少钱,独让她没想到的是,这个“楚翘楼”外观及堂屋都与北地镇真的一模一样,自己与别的姑娘的房间都有这样或那样的差别,独独小翠的房间与北地镇的一个模样,这事让蔡妈妈琢磨了好久还是琢磨不出来,这会看到施加洛也出现在这里,到底觉得有些不对劲,不仅镇名一样,楼一样,姑娘一样,连恩客都一样,也太诡异了,好在只有这一个恩客一样,否则蔡妈妈会吓得每天都会睡不着觉。
加洛趾高气昂地走进了小翠的房间,叫了一声:“小翠!”
何慕枫没一会见一个有些过气的妓子走了出来,虽然以前一定也生得还过得去,但在这一行,年纪是最能埋没人的,那小翠见着加洛十分开心地道:“真没想到,真没想到,这里还能遇着你,看你一头的汗!”说完从腰间解下罗帕给加洛擦起汗来,加洛一听就笑道:“怎么就遇不着我了,这些天我身体一直不好,才没来!”
两人说了一会,小翠才看见何慕枫站在一旁,然后有些疑问地道:“方公子,这位是?”
加洛看了何慕枫一眼道:“这是我的好兄台,兄台叫…!”加洛迟疑地看向何慕枫道:“兄台如何称呼的!”
何慕枫勉强笑了一下才道:“称何兄即可!”
那小翠福了一下道:“是何爷!”说完小翠又纳闷,以方仁的身家怎么可能结交上一个看上去明显是个养优处尊,极为阔绰的人,小翠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对待这个看上去与加洛这种恩客不太一样的恩各。
加洛一进屋更热,嚷着脱了外衣道:“小翠好热!”
小翠见了便道:“奴家给方公子叫些个茶水果子吧,上次方公子脱衣服凉了就病了许久,这又忘记了!”
加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复将衣服穿上,小翠又给何慕枫那尊不打算开口的活佛弄了窗边的椅子坐了,才和加洛有说有笑起来,加洛忙叫:“小翠,去把你那几个姐妹都叫来,刚才我让蔡妈妈整治了一桌子菜,今天我们要好好地喝一通,然后再赌上一夜钱!”
何慕枫笑了一下,加洛到这个“楚翘楼”来就为了吃一通和赌一夜,倒是….也只能吃一通和赌一夜了,只是既然是这样何苦到这青楼来。
小翠听了笑了一下,加洛每次都这么讲,一桌菜倒没见着过,不过经常赌输钱倒是真的,但加洛的赌品好,会赊帐从不赖帐,倒是几个过气姐妹打发日子的妙人儿,只是她刚把几个老姐妹叫来,便听到蔡妈妈人还没进来笑声就冲进来了,那个笑得才叫爽气,小翠和几个老姐妹的房间倒有些年头没听到蔡妈妈的笑声了,所以一听都有些吓了一跳,或者说叫受宠若惊,然后那蔡妈妈就摇了进来道:“小翠,可得把方公子与何爷给侍候好了!”说完那蔡妈妈就拿眼飘向了坐在窗边的何慕枫,一甩帕子就走了上去福了一下道:“这位何爷,吩咐的酒菜都送上来了!”
何慕枫没看蔡妈妈淡淡地道:“送上来就好!”
蔡妈妈又看了何慕枫一眼才道:“何爷要不要叫几个模样俊俏的姑娘做陪!”
何慕枫听了看了蔡妈妈一眼,蔡妈妈就觉得那眼神分明是带着不屑,她一时没明白是不屑自己的讲话还是不屑这里的姑娘,一看这架式,就以蔡妈妈的慧眼也辩不出何慕枫是何方神圣了。
那小翠没想到加洛真的叫来了一桌看上去分明不错的酒菜,对加洛当真是刮目相看了,蔡妈妈见何慕枫不欢迎她,那方仁也没有要留她的意思,只得讪讪地退了出去,加洛自己也有些不相信地坐到了桌边道:“先吃,先喝了再赌钱!”
加洛拧着壶一倒只是茶没有酒就有两分不悦地道:“这个蔡妈妈也忒小气了,连壶酒都舍不得!”
小翠忙道:“有酒菜已经非常不错了!”
加洛正要拍桌子,徐小海却走了进来,在何慕枫耳边讲了什么,何慕枫点点头才对加洛道:“洛儿,先在这里玩,为兄有些事,出去一会!”
加洛点点头,何慕枫伸手摸摸加洛的又道:“刚才吃了点心,不要吃得太多,小心夜里积食!”
加洛不耐烦地道:“兄台好烦人!”
何慕枫拍拍加洛才走了。
何慕枫一走,小翠等人围上来好奇地问:“方公子,那是你什么人,好阔气!”“就是,就是,看样子,好大派头!”
加洛愣了一下左右看看才问:“你们问谁?”
小翠等人跟加洛熟识了,知道她经常忘这忘那,记性极差,到底认不认识那阔气的人是回事,就算认识怕也一定讲不出个来龙去脉,于是也就不问了,坐下来与加洛坐下来喝茶吃菜,然后听加洛嘟嘟囔囔地不知讲些个什么。
大家酒酣耳热地吃完之后就摆开桌子开始玩起来了。
何慕枫急急忙忙地回来时,那加洛正输得蛾眉轻皱,还称头痛正在耍赖,于是一边坐下一边道:“洛儿,输了算为兄的!”
加洛愣了一下看着何慕枫,好一会才道:“你是怪物!”
何慕枫笑了一下,起身走到加洛身边问:“你们玩什么?”
加洛便道:“我们玩掷骰子,这个骰子好不听话,总输!”
何慕枫听了便道:“那欢不欢迎为兄一起玩!”
本来输得惨的加洛一听立刻拍手叫道:“好呀,好呀,兄台一起玩好呀!”
于是几个人又重新玩了起来,这一会风水就象转了一样,总是加洛赢,把加洛乐得眉开眼笑,一晚上都合不拢嘴,把小翠几人输得都要哭了。
天亮的时候,加洛抱着一堆的银元宝、银锞子、碎银子、各种金银的头饰,一个劲叫道:“明晚还来玩,明晚还来玩!”
那几个过气的窑姐,本来平日就没进项,有个加洛时常来,大家知道她脑子有点问题,暗里自然是做点手脚,所以加洛少有赢,多是输,今天没想到栽加洛手里了,灰头灰脑地走了,小翠便道:“今天你总算把以前的都赢了回来,以后就不玩了,快回去吧!”
加洛一听便将手里的金银东西分一半给小翠道:“小翠,这些都给你!”
小翠一听忙道:“这使不得,平日你也没少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