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次,楚杨是彻底石化了。
萧萧怀孕到两个半月的时候,蒋思成的嘴巴没把紧,一个不小心就把萧萧怀孕的消息告诉了家里。蒋家老太太高兴的差点没抽过去,吓得一家老少手忙脚乱,拿药得拿药,倒水的倒水,萧萧这120都拨出去了,蒋老太太又缓过来了,扒拉开众人,抱了蒋老太爷的遗像放声大哭:“他爷爷,你就要有重孙子了,你高兴不高兴?你笑吧,不用憋着了……”
萧萧突然觉得脊背有些发凉,生怕照片上一身戎装的老爷子真在笑了。下意识地去抓蒋思成的手,见他手心里也都汗津津地,一副被惊了的样子。
老太太眼泪有点像三伏天的雨,来得快去得快,雨婆婆眨眼间的功夫就收了雨。老太太的视线穿过人群,眼巴巴地看向萧萧。萧萧被她这道承载了太多希冀太多期盼的目光震得有点呆,直到被后面的蒋思成偷偷地捅了捅,这才试探地叫了一声:“奶奶?”
这一声下去就像给老太太打了兴奋剂,立刻满面红光起来,底气充沛地喊:“快点,给萧萧让地方,让她坐下!她怎么能站着呢!快点!”
蒋老太太把旁边的亲儿子扒拉地一趔趄,然后温柔地牵过萧萧的手,说:“好孩子,回家来住,别和那混小子再外面受苦了,回来奶奶照顾你。”
这话萧萧怎么听怎么别扭,像是再哪听过一般,仔细一想,那八点钟的肥皂剧里的女猪脚被人抛弃了,要赶上心地善良的婆家人,一般都能听到这么几句。
蒋思成也有些不乐意,闷声说:“怎么跟我受苦了?我——”
话音没落,后脑勺上就挨了一下子,众人被蒋老太太利落的手法震住了,齐齐傻眼。老太太训蒋思成:“你还不是混小子?萧萧怀孕这么大的事都不知道提前和家里说一声。”
蒋思成觉得自己这个冤啊,怀孕这事有提前说的么?哦,我怎么说,我回家站屋中央一插腰一仰脖,我喊:哎,你们都快过来啊,萧萧要怀孕了啊!
这也不是回事啊!
蒋思成的表情收入蒋父的眼底,一向严肃的蒋父都不禁有些同情,凑过来低声问蒋思成:“感觉被忽视了吧?”
蒋思成点头,看向父亲,觉得幸好还有父亲能理解他。
可惜蒋父脸色一边,立刻从同情转到了幸灾乐祸,嘿嘿一乐,说道:“活该,二十多年前你没少让老子挨忽视!”
蒋思成从来没想过自己老爹这么有幽默感,虽然有点冷。
这边蒋老太太还在劝萧萧搬过来住,萧萧不好意思直接拒绝老人家,只好把求救的目光投向蒋思成。蒋思成一咬牙,说道:“奶奶,你别劝了,我们在外面挺好,反正我不想搬回来,再说上班太远,不方便。”
老太太看了看孙子,又看看萧萧的表情,思量了片刻便干脆地说道:“行!不回来就不回来!”
萧萧和蒋思成均是又惊又喜,心道这老太太开明啊!还没惊喜够就看见老太太站起来往自己屋走。他们就有些心虚,心道老太太不会生气了吧,这样是有点打击人热情的。两人互望一眼,还没有决定谁开口,就听见蒋思成的姑姑问道:“妈,您这是干嘛去?”
老太太回头得意一笑:“我收拾收拾东西去,他们不回来就不回来吧,我搬过去照顾萧萧。”
众人又都是傻眼,谁见过一九十多老太太去照顾别人得?
蒋思成姑姑哭笑不得地把自己老娘拉住:“妈,您就别添乱了,您能照顾什么啊,要去也是我们去啊!”
蒋老太太一绷脸,很严肃地训道:“你们知道什么!就知道添乱,去去去,你小时候尿布还都是我换得呢!”
蒋姑姑翻白眼:“那是,不然多新鲜啊,我那时候要是自己给自己换尿布还不得上中央电视台啊!”
众人哄笑……
张静之一直对萧萧的早孕痛心疾首,对这种结婚就生孩子的行为十分不齿,每见萧萧一次必然教育一番。
萧萧一脚刹车踩下去,转头瞟张静之:“我说淑女,你怎么一结婚就爱上裸奔了呢?”
张静之一时反应不过来,低头看自己穿的严实的衣服:“没呀,多严实啊。”
萧萧目不转睛地盯着前面的红灯,等路灯一亮,利索地开动走人:“以前还知道装着点,那身伪装虽然不怎么讨喜吧,好歹也有点作用,怎么一结婚就这么神了呢?”
张静之翻着白眼思考半天,不得不承认萧萧说得有点道理。
萧萧趁热打铁:“我可告诉你张静之,你虽然是嫁出去了,可还在‘三包’期呢啊!最好还是收敛点,小心汪同志退货!”
张静之低头,片刻抬起头来冲着萧萧得意的笑:“没事,不怕,咱们属于生鲜食品,概不退货。”
萧萧无奈,不答理张静之。
张静之又继续磨萧萧:“我说美女,你还真敢牺牲,现在就要孩子,你身材会全毁了啊!”说着双手在胸部往下一比划,夸张地做了个造型,然后一手虚托着胸部往肩上一甩,另只手在下做擦拭状:“以后洗澡都得……呃……这样。”
萧萧被她搞得哭笑不得,问:“你从哪知道的啊?没那么夸张好不好?人家楚杨孩子都好几岁了,也没见人家身材走样了,反而是越来越好了。”
张静之白了萧萧一眼,撇嘴:“拜托,楚样以前带个A杯还得是加厚形的,她就是再生俩撑死也就长到B!你能和人家比么?”
萧萧下意识地扫了一眼自己因怀孕而更加丰满的胸部,吸了口凉气,喃喃道:“是比不了……”
张静之得意地笑笑:“所以说你啊,聪明一世糊涂一时,谁让你这么早生孩子啊!”
萧萧笑了笑,扫一眼大街上走得婀娜多姿地同胞们,笑道:“行了,我看你就是杞人忧天,你看大街上,你分得清谁生孩子谁没生孩子嘛?”
张静之不屑地一笑,口舌歹毒地叫嚣道:“哼!有本事咱们脱光了澡堂子里见!看看能不能分清!”
萧萧被她的豪语震的彻底无语。
楚杨正在网上写求职信的时候听见儿子在储藏间里大喊:“妈妈,妈妈,快过来,我找到宝贝了!”
她开始没想理儿子,可听他一直叫个不停,只好先保存信件,然后无奈地揉揉了太阳穴,起身去储藏室里拎儿子。
储物室里乱成一团,儿子正在蹲在地上一脸兴奋地翻着一个盒子,见她进来,举着盒子兴奋地嚷道:“妈妈,我找到宝藏了!我们去挖宝吧!你看,这是地图!”
盒子不大,看起来像是个礼品盒子,很低调的那种,颜色有些黯淡,不是很喜庆。屋里的光线有些暗,楚杨走过去得时候才发现儿子面前还堆着些什么,仔细一看竟然是一堆海棠花,一串串的,不知道是什么材质的,不但闻起来有着花香,触感也极像真的海棠花,如果不是知道这个季节不会有海棠花,恐怕连她都要被骗了。
儿子还指着盒子内壁上的图文给她看,果真是一副简单的地图,难怪会被玩挖宝游戏玩到疯癫的儿子当作藏宝图。
图画在一张薄纸上,然后被人仔细地贴到了纸盒里,像是从作业本上随意地撕下来的,还能透过背面的格子线来。图上的几处地点做了标示,旁边还有手写的两句话。
一句是:顺着箭头走就能到。
下面的一句是:为什么还是会迷路?
很明显的不是同一个人写的,一个字迹慌乱潦草,一个却遒劲有力……
这两个笔迹都认识,她有些呆。儿子在旁边使劲摇她的胳膊,嚷嚷:“妈妈,我们去寻宝吧!”
她没理会,从儿子手中拿过盒子,把地上的海棠花捧起来重新放进去,捧第二下的时候发现地板上还躺着一封信,上面没有收信人也没有寄信人,甚至连封口都没有封上。想来信应该是在盒子的最上面,所以被儿子倒盒子的时候压在了最下面。
儿子不满她把那画有藏宝图的盒子收起来,嘟着嘴把盒子重新抢回来,接着倒花。楚杨没理,只是专注地看着信封,半晌后还是决定抽出来看。
储藏室里略有些昏暗的灯光下,他的字迹就这样出现在了她的眼前,在纸上轻轻跳跃着,晃地她的视线有些模糊。
“楚杨,说实话,我在做这个盒子的时候自己都觉得有些矫情,于是鼓励自己说没什么,也许你根本就不会打开这个盒子看,也许你只一看到盒子上的人名,你就会把它丢到垃圾堆里,或者塞到一个一辈子也想起不来的地方,然后忘记……
楚杨,请允许我这样叫你,我无法像黄飞那样来称呼你,也许以后可以,当我们可以平静的相对,礼貌的寒暄……
晚上和黄飞他们聚会,黄飞说他根本就不是做伴郎的料,去了分明就是挨灌的,应该让我去,这样你的朋友们就不会整伴郎了,她们只会冲着我流口水……我笑着,心里却在幻想如果真的去做大哥的伴郎会是什么样,我会不会疯掉呢?后来我告诉自己,不会的,我只会高兴,高兴有这样的一个人陪你走人生路,高兴你终于可以幸福起来,高兴……我能在那个神圣的时刻,和你站在同一个台上,也许……还在心里重复着想说给你的誓言。呵呵,也许这是我唯一能安慰自己的了。然后会幻想着你看到这封信时也许会少恨我一些,甚至奢望着你会感动……
在KTV里听到一首歌,听得心里难受,怕别人看见躲出去抽烟。楚杨,我一直在想,从我们相遇的那个清晨想起,想我到底曾经做错了多少,想我为什么会这样和你错过,最终得出的结论是:我的确做错了很多,多到我自己都无法敢理直气壮地对你说“爱”这个字。
意扬说我带给你的只有伤害,没资格爱你,我知道他是气极了,那天他差点打了我,我也想发泄,可拳头提起来时,总想不出打他的理由,因为他说的没错...
我曾对大哥说,如果我是在他的这个年纪遇见你,那个守在你身边的人就不会是他。你猜他当时怎么回答我?呵呵,他对我说:“滚蛋!等你到我这么大的时候,我们孩子都好几个了,你小子该干嘛干嘛去吧!”
是啊,也许当我们再次重逢的时候,你已经成为了母亲。呵呵,说道这里我甚至有些感激老天的厚道,起码没有让你嫁给意扬,起码我还可以避开你。
好了,不多说了,再说就更酸了,虽然明知道你看不到,还是会觉得自己矫情。
楚杨,我们都努力幸福吧,你,大哥,还有我,这是我的心愿,也是我的……理想。
又:婚礼我就不去了,想来你也不希望见到我,是不是?呵呵,我会在远方祝福你们。”
晚上,方毅回来的时候,儿子扑到他的腿上第一件事就是打小报告:“爸爸,妈妈哭过了,妈妈下午哭过了。”
“哦?”方毅抱起儿子,看一眼楚杨,见她眼睛果然有些红,问:“出什么事了?”
楚杨淡淡的笑了笑,说:“工作还没有找到。”
方毅也笑了,伸手揉了揉她的头发,不露痕迹地把发间的那朵海棠花摘下,揽了她的肩往里走,笑:“那就生孩子吧,反正闲着也是闲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