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杨二老爷将六郎送到了舅舅家,三老爷将城里的商铺陆续卖了出去,杨石氏只是一笑。
六月初夏,杨静山已经能坐在轮椅上让人把自己推动着到处走走。顾老御医说最多到年底,他就能下地了。这对大房来说是天大的好消息。
“大哥。”季英英带着雪青和绫儿进了杨静山的书房。
“弟妹来了。快坐。”杨静山示意小厮将自己推到了桌前。
和季家铺子的桌子一样,长而宽的大桌上新铺了一块雪白的细葛布。待季英英在桌前坐定,杨静渊便吩咐小厮道:“都下去吧。”
季英英朝雪青和绫儿点了点头,两婢也退到了门口守着。她亲自将藤箱打开,拿出数个布包放在了桌上。
细墨线勾勒的画稿展开,铺在桌上,用玉石镇尺压好四角。季英英解开布包,将一束束丝慢慢放在了画稿上。
红、黄、桔、绿、褐、黑等足足有上百种彩丝铺满了画稿。五彩斑斓的色让杨静山脑中自然浮现出一幅灿烂的秋日山林锦图。他惊喜地赞道:“杨家的织工最多配出了六十多种色。弟妹居然能选出多一倍的色彩。这幅锦织出来一定极美!今年夺回锦王,弟妹功不可莫。”
季英英笑着摇头道:“不,大哥。我想请你改变原来的思路。不织这幅秋日层林尽染的锦图。”
杨静山诧异地问道:“为何?”
季英英卖了个关子,又解开一个布包,拿出几束丝给他看:“大哥看看这些丝。”
丝是最上等的蚕丝,触手细滑,如水一般的触感。束成一束,杨静山立马发现了这束的不同:“这束丝颜色浓淡不一,染坏了。”
话出口,他又摇头。染坏的丝线,季英英不会特意拿给他看。可是上等的丝线,色染透了每一根细丝,脱胶洗净后色彩更加明丽,且颜色一定是饱满一致的。大红就是大红,中间绝对不会有一根降红或粉红。黑就是纯黑,绝不会像妇人两鬂生霜,黑中夹着灰发银丝。
为了照顾杨静山腿脚不便,季英英绕到了他身边。宽大的桌上放着一只装满清水的白瓷洗笔。季英英从笔架上取下一只毛笔,在砚中吸饱了墨,悬直停在洗笔上空。一滴墨滴落水中,如云雾般洇开。她陆续又取了别的笔,分别在蘸了画画用的各色颜料滴了进去。最后手指在洗笔边缘敲了敲。
一钵清水反射着微光,五颜六色的颜料在水波中轻轻荡漾开来。
:“大哥,上次祭祀蚕花娘娘拿了一些生茧去染。染出来再抽丝后,发现色泽浓淡不一致。如果是刺绣,可以用不同的线交叠绣出色彩浓淡变化。但是织锦不能重叠着织,色彩变化的交接处就不够自然。所以蜀锦的花纹大都是色彩独立。如果丝线本身的色彩浓淡不一,那么织出来的锦就会像这钵清水里的颜料,自然交汇。”季英英说着拿出另一只布包解开,从中取出十几束丝来,“这些丝是借用了雕板腊印染布的方法染成,由深到浅变化不一。你看看。”
杨静山望向季英英。她的双颊染着一抹兴奋的嫣红,从白嫩的肌肤中透了出来,那样自然。一瞬间,他想起了濯锦江里浣丝洗布的情景,脱口说道:“贝锦斐成,濯色江波。”
斗锦,与其说斗的是图案意境,更重要的是织法。能画美图的人多,但不是每个织户都能织得出来。织锦的织机是固定的。想要让千丝百缕的线编织在一起,织成想要的图案,需要极高的领悟力与高明的配线技艺。
从来色泽不同的丝线都是染废的丝。就没有人想过,如果加以利用,有意地组合色彩,就可以像织素锦一样织就一种新锦。省时省力不说,色彩变幻多端。
杨静山兴奋地握住了这些丝,大声说道,“此锦能成,便叫浣花锦。好呀,我杨家又能添一种新锦!”
“浣花锦,这名字真好听。”季英英开心地笑了起来。
“一是为兄想到了濯锦江与浣花溪中濯洗丝布的情景,也因为弟妹自小就住在浣花溪旁。这名字再贴切不过。”杨静山爽朗的笑了起来。
听说这名字还有自己的缘故,季英英愣住了。锦能流传千古,后人会记住她季英英的名字,这是极大的荣耀。季英英脸一红慌乱地摆手道:“不不,大哥给这种锦取名字因前面的原因就好。我受不起。”
“都是因为你……”
书房里模糊的声音隐隐传出门外。来送茶点的杨大奶奶停住了脚步,心里一阵翻江倒海。丈夫织新锦,竟然取的名字是为了季英英。
“大郎君,三奶奶。大奶奶送茶点来了。”雪青轻声在门外禀了一声。
屋里的声音停了下来。杨大奶奶带着丫头走了进去。宽大的桌子上摆满了各种丝线。杨静山和季英英分别坐在桌子的两端。
“我不是说过我不用茶点的吗?你怎么又送来。”杨静山嗔怪了句。
他脸上兴奋的神色还没有褪去,杨大奶奶一想到只要季英英过来,他每天一起身就急着往书房去,一呆就是一整天。回屋后却愣愣地不肯言语,就不舒服。
是不用茶点,还是不想让自己打扰他和季英英?只是说一些配色上的事,至于让所有人都退到房外吗?
“你不吃,还不许弟妹吃啊?”杨大奶奶笑着回了句,让丫头把点心端出来。
“谢谢大嫂。”季英英接过一碗银耳莲子羹,小口地吃着。银耳滑爽,莲子软糯,她吃得香甜。
看她吃得眼睛都微眯着,像只晒太阳的小猫。杨静山笑道:“弟妹喜欢吃,以后弟妹来,记得多做一些。”
温暖的目光让杨大奶奶想起初嫁进杨家的时候。给他做,他不要。季英英爱吃,就叮嘱自己别忘了做。她嗯了声,不想再呆下去:“那你们慢慢聊,我不打扰你们。”
“大嫂慢走。”季英英赶紧放下碗,起身送陈氏出门。
走到门口,杨大奶奶停住了脚步,柔声说道:“母亲将你娶进门真是做对了。有你帮忙,今年咱们家的锦一定能把锦王夺回来。弟妹再辛苦些日子,等到配好色开织就轻松了。”
大奶奶说话真不中听。娶她过门,是为了三郎。她不嫁过来,也一样可以为杨家织斗锦出力呀。
“嗯。”季英英仍笑着点了点头。
★、第200章 不织斗锦
杨家紧锣密鼓地为十月斗锦忙碌。一直没有中断过打探别家的消息。能进斗锦赛的织户需要身家门槛。益州府有资格能挤进前十的织户,大家心里都有数。只有三四个月的时间,家家户户基本上都已经织出了样锦。登门拜访探听口风的事也变得寻常起来。
晚饭后,杨石氏将人都留了下来。
“今年咱家的斗锦已经在织了。各家的情形都差不多。早一点织的,已经出了样锦。唯独赵家,还没有动静。”
这个消息让杨家人都感到诧异。
杨静山问道:“是赵家防范得紧,没有人知道?”
杨石氏轻描淡写地说道:“除非赵老太爷不再选锦了。”
杨静山纳闷了:“这倒是怪事。不到四个月的时间,赵家难道不着急?”
赵家各处为斗锦准备的织锦从画稿起,都要送给赵太老爷过目。季英英坐在一旁默默的想,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杨家今年织的斗锦取名为浣花锦的事情已经传了出去。究竟是什么样的锦,杨家只有杨石氏,杨大郎和自己三个人知道。听太太的意思,杨家有人盯着赵老太爷的松风苑。杨家虽然不晓得赵家最后选定的是什么锦,但一定知道赵家是否在为织斗锦忙碌。赵家没有动静,还真是件怪事。
“弟妹呀。”
坐在季英英身边的杨大奶奶叫了她一声。
“嗯?”季英英回过神,看到陈氏冲自己笑,她赶紧问道,“大嫂叫我?”
杨大奶奶笑道:“赵家去年织出锦王临江仙的赵二郎不是和弟妹青梅竹马长大的么?弟妹对赵二郎了如指掌。弟妹至少也能将他的技艺风格说个七八分。不管赵家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只要赵家的斗锦比不上咱们杨家锦就成。”
什么叫青梅竹马长大对赵修缘了如指掌?季英英眉心一皱:“大嫂,我不懂织锦。”
杨大奶奶碰了个软钉子,笑容有点僵:“弟妹真是的,明明今年的斗锦都是你和郎君商量着定下的,怎能说你不懂呢?悄悄告诉大嫂,赵二郎偏爱什么样的锦?”
看在杨静山的面上,季英英没有冷脸就不错了。听到这句话,她站起身来:“太太。”
杨石氏中断了和两个儿子商议赵家斗锦的事,见季英英起身有些诧异:“你想到什么了?”
杨大奶奶顺势也问道:“是呀,关于赵家织锦,弟妹想到了什么?”
刚才她问的可不是赵家的织锦,而是赵修缘的织锦。季英英又不好自己提到赵二郎,闷声说道:“太太,我不懂织锦。我有点不舒服,想早点回明月居。”
“哪里不舒服?要不要请郎中来?”杨石氏关切地问道。
季英英胡乱找了个借口道:“可能昨天睡得晚,今天没有补眠,有点倦。睡一觉就好了。”
杨静山愧疚地说道:“弟妹这些天辛苦了。如今锦已经上了织机,弟妹可以好好休息了。”
“是呀,弟妹不用再过来了,好好在明月居……母亲,不如让弟妹回娘家住些日子如何?赵季两家隔得近,又同在三道堰。弟妹说不定还能打听到一些消息。反正咱家的锦已经上了织机,弟妹也不用劳神想配色的事了。”
锦已经开织了。你最好多在娘家住些日子。免得隔三差五就往杨柳居跑。杨陈氏灵机一动,临时改了口。
嫁过来就只是为了织斗锦?锦开始织,就赶自己回娘家去?当她稀罕住在这大宅子里?杨静渊来信说最近忙,回不来。她还真想回家看看母亲和哥嫂呢。季英英越这样想,思念的情绪就越浓,脱口说道:“太太,我正想回娘家住些日子。”
杨石氏想到上次她回门受伤,正想拒绝。季英英主意已定:“太太担心安全,多遣几个护卫随行。总不能因咽废食,连上街都怕了。”
她才十六七岁,为了杨家斗锦和三郎,嫁过来就脱了彩衣,平时不是青就是碧。季氏身体不好,又要照顾她嫂嫂。嫁过来这几个月,除了她大哥来探望,她也没见过季氏。想回趟娘家也很正常。杨石氏想到这里就同意了:“二郎,你送她回去,多带些人。”
“母亲放心。”杨静岩应下了。
马车出了城门,路过那棵大黄桷树时,季英英掀起了车帘。
树下又新搭起一间竹棚,重新支出了青色的店招。
想起当日的凶险和分栋山上被射死的那几个死士,她轻叹了口气。
杨静岩骑马走到车旁,看了眼那棵黄桷树轻声说道:“弟妹放心。那几个人已经送回赵家了。量他们也不敢再打什么歪主意。”
送回赵家的是尸首。让赵家知道杨家的力量。这样一来,赵杨两家就揭开了那层纱,让仇恨直接浮上了水面。
今年斗锦,杨家夺回锦王,无疑是强者归来,大获赞扬。赵家二十几年好不容易去年赢得一次,今年保不住。还不如一直都赢不了。输了,当众被杨家狠狠打一耳光,颜面无存。
如果是这样,赵家更应该加紧想办法织斗锦才对。为什么没有动静?赵家对锦王有多么炽热,季英英太了解不过。因此对赵家的行径百思不得其解。
季家已经提前得了消息,季耀庭早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他接了杨二郎去外院歇息,叫季贵安置杨家的护卫。季英英则去了内院。
打算多住些天,湘儿和绫儿还有季嬷嬷都跟着回了季家。季嬷嬷挽了老大的包袱,一路大声和仆妇们打招呼。季英英不由感慨万千。在杨家,向来彪悍的季嬷嬷都没有像在家一样放开嗓门说过话。还是自己家舒服自在。
“小娘子回来了!”吴嬷嬷在二门侯着,见到季英英亲热地行了礼。
没有叫自己姑奶奶,还是叫她小娘子。季英英眼睛微湿,搀住了她:“嬷嬷。”
吴嬷嬷拍了拍她的手道:“先回你的院子收拾收拾,再去见太太。”
走进小跨院,黄桷树郁郁葱葱。季英英丢下众人,在院子里围着树走了一圈。一年就这样过去了。这一年经历了太多事情。
抬起头,又看到了赵家的藤园二楼。
突然间,二楼窗户被人推开了。
赵修缘?从藤园只能看到她原来的绣房。季英英仍然吓了一跳,下意识地往树后退了两步。等她反应过来,楼上的人看不见自己时,才大着胆子往楼上看去。
那人穿着一身黑色宽袖大袍,撑着窗户跳了上去,背靠着窗棂坐着,慵懒地望向季家的方向。
窗户离地有两丈多高。下面没有遮挡处。季英项越看越疑惑,赵修缘从来就不会这样坐在窗棂上。稍不注意就会摔下去的呀。
“晟丰泽!”季英英一手捂住了自己的嘴,差点叫出声来。晟丰泽怎么会出现在赵家藤园二楼?
★、第201章 搬家
看到坐在窗台上的晟丰泽,赵修缘急了。万一被人看到他认出来可怎么得了?他急声喊了晟丰泽一声:“王爷!”
晟丰泽转过头,似笑非笑地望着他道:“害怕了?”
“小人只是为王爷的安危着想罢了。”谁不怕?这是抄家灭族的罪!赵修缘心里一阵大骂,脸上不得不装出平静的模样。
“季英英回娘家,你想不想见她?这种机会可不多。”
就像在他面前吊了根肉骨头,引诱着赵修缘。垂下的宽大袍袖遮住了赵修缘紧握成拳的手。他近乎谄媚地说道:“王爷的大事要紧,儿女私情不值一提。”
“哈哈!”晟丰泽大笑。
洁白的牙耀得赵修缘眼睛都要花了。晟丰泽是虎,他就要做狐狸。狐假虎威,也比做一只软弱的兔子强。他垂下了眉眼恭谨地说道:“王爷若对季英英感兴趣,小人可以换一个要求。”
换一个要求?季英英还不是他心目中最想要的战利品?还是在试探自己?晟丰泽跳下了窗台,走到赵修缘面前。眉眼温驯,怎么看都是个清逸无害的书生。他的獠牙藏得真好。晟丰泽笑着拍了拍赵修缘的肩道:“本王许诺的事不会反悔。”
他回头看了眼窗外。季英英,如果你够聪明,认出了我,就该离开益州府去找杨静渊。
晟丰泽越过赵修缘出了房门,径直下了楼。
听到脚步声消失,赵修缘长长地吐了口气。他走到窗户旁,望着街对面季家小院那株茂盛的黄桷树喃喃说道:“浣花锦,你帮杨家织的是什么锦呢?真是期待。”
季英英看到晟丰泽离开,又看到一袭碧蓝宽袍的赵修缘站在了窗户旁。很明显,晟丰泽又悄悄来到了益州府,还成了赵家的坐上宾。她心里一沉,有种想赶紧离开三道堰的冲动。
“娘子,赶紧梳洗了去见太太吧。”湘儿笑着提醒她。
“不用了。我这就去正房。”
季英英心里搁了事,根本不想再耽搁,转身就去了正院。
看到坐在回廊上的丫头高声朝里面通报,季英英加快了脚步。步入正堂,看到季氏和张四娘,季英英盈盈一福:“母亲,嫂子。让你们久等了。”
“英英,过来坐。”季氏说话中气不足,几个月不见,看着又瘦了一些。
季英英走到她身边跽坐着,惊喜地发现张四娘已经显了怀。她叫了两个丫头过来,将给两人带的礼物呈了上来:“太太嘱我带给您的参。这些是我和丫头们无事时给外甥做的肚兜小衣。”
参有两支,有手指粗细,根须俱全,一瞧就是有些年份的老参。季氏目光从参上掠过,就想起去年为着一支参,季英英和晟丰泽签欠条的事。她嘱李嬷嬷收了,见做的小孩衣裳高高一摞,嗔怪道:“小孩长得快,你何必做这么多。”
“想着小外甥心里就高兴。反正平时也没什么事,闲着也是闲着。”季英英笑着答了,心里又是一叹。母亲瞧着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嫂子又有了几个月的身孕。这时给她们说晟丰泽回来了。受了惊吓可怎么得了?
午饭时季耀庭没有过来,在前厅陪着杨静岩。用过饭,张四娘回去歇着了。季氏就收了笑容斥道:“上次回门路上遇到流寇,险些吓死为娘。亏得季福回来报信说你无事,这才放了心。你无事怎么又想着回娘家来?”
季英英不想说被杨大奶奶拿话挤兑,顺水推舟地说道:“娘,我想和你商量搬家的事。”
“什么?搬什么家?”季氏分外诧异。
“您也知道,咱家和赵家结了仇。两家挨得这么近,我着实不放心。城里也能开染坊,所以想和您商量下,要么咱家就搬城里去好了。离得近了,也有个照应不是?”
搬进城,离赵家远了。怎么也更安全一点。
“这是祖宅。浣花染坊传了百年,哪能说搬就搬呢。兔子还不吃窝边草呢。赵家也不敢过分胡来的。我们不去招惹他家便是了。”季氏笑着拒绝了。
“娘。如果晟丰泽又来了呢?让你们继续住在这里,我不放心。”
“他是南诏王弟,暴露了身份,就不会轻易再对季家如何。他真要来,娘也想通了,舍了秘方保一家平安,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现如今呀,最大的事就是你嫂嫂能平安生下孩子,让季家有后……”
提到孙儿,季氏脸上蒙上了一层光辉,再不肯说别的话题,唠唠叨叨地念着如何去竹林寺抽中了上上签,又如何得了寺中大师的福愿。说着竟然忘记了季英英前面搬家的提议,催促她闲来无事给竹林寺的和尚绣一册经书。
季英英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搬家这样的事,看来只能和哥哥季耀庭商量了。她耐着性子听母亲唠叨,终于等到季耀庭陪了杨静岩来给季氏请安告辞。季英英顺势告退,送两人出去。
“弟妹,五天后我来接你。”走到二门,杨静岩说道。
季英英笑道:“我正想和二哥说,能不能请你在前厅等一等。我想和你一起回去。”
说好在家住五天,怎么突然变卦要回去?季耀庭和杨静岩都大吃一惊。
季英英抱歉地说道:“我也是出门后才想到一件和织斗锦有关的紧要事。非回去不可。”
这个理由找得极好,两人松了口气。季耀庭苦笑道:“我还以为出什么事了。”
“有劳二哥等一等。我和哥哥说几句话向母亲辞行就走。”
嘱人请杨静岩去了前堂歇着,季英英转身朝自己的院子走去:“哥,我有话和你说。”
进了小跨院,季英英直接吩咐季嬷嬷把行李打包收拾了送马车上去。她明显感觉到季嬷嬷和绫儿湘儿的笑容僵在在脸上。她只能一叹,引着兄长进了卧室。
听她讲完,季耀庭也紧张起来:“我怎么一点风声都没听到?隔着那么远,你真没看错?”
季英英肯定地点头说道:“虽然离得远,我看不清楚他的脸。但我可以肯定,一定是晟丰泽。”
有些人,隔了再长的时间不见,不用看清楚他的脸,你依然能认出他来。
杨家大队护卫护送她回季家。马车进三道堰就引来人指点围观。晟丰泽在赵家,一定知道她回娘家的消息。他仿佛是故意让她看见似的,穿着他常穿的黑色锦衣,肆意张扬地坐在藤园悬空的窗台上。
不离开,难道等着他半夜又潜进她的房间来吗?季英英想到这里咽喉一紧,仿佛又感觉到晟丰泽的手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先回杨家去。给三郎写封信说说这事。晟丰泽的目的不明。以他的身份,季家不过是只蝼蚁一般。他真想对付咱们家,搬到城里一样也逃不过。再说了,搬家不是小事,须得从长计议。”
媳妇再过几个月就要生了。染坊今年生意好,接了很多活计,忙不过来。如果想从三道堰搬走,最好等到冬季染坊活计少了再说。那时候四娘生了孩子,也方便一些。合适的宅院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找到的。母亲还不知道是否同意弃了季家的祖宅。季耀庭思虑再三,选择了静观其变。
“哥。要不我去求太太帮忙找宅子吧?”季英英感觉非常不好。
季耀庭拒绝了:“欠杨家的聘金还没填上,怎好又去麻烦杨大太太。回头我让季贵去城里寻中人打听着。有合适的宅子再说。”
也许是自己杯弓蛇影被吓怕了吧?季英英也知道搬家不是件小事,只得催促哥哥尽快说服母亲,安排搬家的事。她又将杨家斗锦一事拿出来搪塞了季氏,匆匆和杨静岩回了城。
★、第202章 湖中约定
撒了一个谎,就要说更多的谎言。
季英英意外回到杨府,不想解释晟丰泽的事,见过杨石氏后就去了杨柳居。
听说季英英来了,大奶奶陈氏不由得厌恶起来:“不是已经上了织机开织了么?她怎么又要找郎君说织锦的事?”
对任何一个夺走丈夫关注的女人,陈氏都喜欢不起来。她又没有办法,赔着笑脸迎了季英英,陪同她去书房找杨静山。
进了书房,因是与织锦有关,杨静山吩咐小厮出去。
杨大奶奶不想离开,干脆亲自去端了茶水来:“弟妹的脑子就是灵活。锦都开织了,又想到了新的主意。”
杨静山看了她一眼道:“茶搁下就走吧。”
有什么能听的?又想赶她走!杨大奶奶不情不愿地应道:“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