坚硬的心,顿然苦涩,发酸,即使下地,也不舍得放手,失态地紧抱着。

不舍放手,好似这怀抱,天生就是属于她,只会容纳她一般。

米儿心情酸涩不已,神态有点恍惚,缓缓地抬头,撞见眼里的,是一张清逸绝尘的少年脸庞,她曾经觉得玉棠很配少年如玉这四个字。可此刻却发觉,大错特错。

这少年,论俊美,并不及玉棠玉箫,可身上有一种温和而隐忍的大气,眉宇如画,丰神俊朗,像一块没有瑕疵的白玉。

米儿神情恍惚得厉害,心中像被大石狠狠地压着,有一种想要握住,却无可奈何的恐慌,“隐离哥哥……”

*

玉凤情殇 017 情深似海

寂静的街道风云迭起,春风吹起白衣少年雪白的长袍,更显得飘逸,如谪仙,不食人间烟火,充满杀气的狭小空间,和纯澈的少年格格不入。

清逸的少年看似不常笑,不矫揉造作,不扭捏,朗朗大方,给人一种干净的气息。

听到女孩喃喃自语,白衣少年环在她背上的手臂徒然绷紧,血液急促流动,一种雀跃的兴奋在血管中不断流动,激奋,她记得他?

失去一切记忆的倾情,还记得他?

这个认知,让少年复杂的眼波变得激越,“你喊我什么?”

米儿神情还在恍惚之中,少年的音色如似是从遥远的地方,穿透一切阻挡,传进耳朵里,愣愣的,她的眼光不离那双温和干净的眼睛,舍不得移开视线,嘴巴张了张,竟然一字也说不出,天地间,只有他们的眼光,不顾一切地交缠在一起。

少年的期盼尚得不到答案,杀气呼啸而来,锋利的剑尖在阳光下,张扬地闪着白刃般的阴森寒芒,直刺少年胸口。

少年不慌不忙地揽起米儿,侧身闪过,剑未出鞘,低喊了声,“抱紧我!”

一贯天生反骨的米儿异常听话,紧紧地抱着少年,她眼里,再看不见杀气,看不见血腥,看见的只有眼前少年温润的侧脸,坚韧的眼神……

少年单手握剑,一手抱着倾情,对付那少女绰绰有余,手腕翻转,整把宝剑迅速横扫少女胸口,又迅速回手,整个过程不到五秒时间。

嘣一声闷响,少女躲避不及,一身惨叫,连连后退,被内力震得一丝猩红溢出唇角,只见她后腿往后一定,宝剑翻转插入地面,方稳住身形。抬眸,少女眼眶猩红,怒和恨交错,暴喝:“何方高人,敢管乐天赌坊的事,报上名号来!”

白衣少年淡淡抿唇,声音清冷,“我不想杀人!”

言下之意,不想死的赶紧滚!如此霸气锐利的警告,出自少年之口,显得别样的温和,少了咄咄逼人,却不减一丝坚硬。

那少女暴怒,扫起宝剑又劈过来,此时,和玉箫对战的少女见形势对他们不利,虚晃一招,飞快地窜过来,一剑架开她的剑尖,冷漠道声,“走!”

少女恨恨咬牙,怒视一眼,两人飞速消失在街道尾,片刻不见踪影,一场惊险的缠斗落下帷幕。

白衣少年缓慢地放下米儿,见女孩的眼光紧紧地缠在他脸上,只字不语,任她打量,若不是一路跟着他们,这次真危险,这丫头,如此模样,叫他怎么放得下心来。

倾情啊!

近在咫尺,却不能相认的痛楚,像是魔鬼,噬咬少年的心,酸涩钝痛。

玉箫冲了过来,惊险刚过,刚刚眼光猩红,出招的凌厉的疯狂少年已经平复,一颗心和坐云霄飞车一样,扬得高高,又重重地摔下来,终于回到原来的位置。

他抓着米儿的单薄的肩膀,四处检查,一口慌张担忧地问:“野丫头,有没有伤着?”

语气中的急切,并未作假。

米儿摇头,打落四处抚摸的手,“你个猪脑,有没有伤口看都看出来,你乱摸什么?”

玉箫也懒得和她吵架,拍拍胸口,惊魂未定,刚刚那般危急的模样,真让他捏了把冷汗,他还呼呼地喘着热气,“她奶奶的,那两婆娘的剑术真真厉害,还好你没事,不然回去,我一定被上头那位和老大劈了不可。”

猛然想起什么,不管三七二十一,一把揪起米儿的耳朵,拽了过来,疼得米儿呱呱大叫,小脚丫子不断地猛踢,“你个该死的,做什么,疼啊!死玉箫,放开,疼……”

玉箫不为所动,她踢她的,他拎他的,互不影响,一边数落,“你个白痴,一点武功也不会,学人家装什么英雄,还敢冲上来,我不是叫你跑吗?你找死啊往剑尖上冲,你个白痴,平时的机灵哪儿去?我……”

他不停地数落,女孩不停的哀嚎,一边发泄地猛踢,猛然一只优雅有力的手伸了过来,微微用力一弹,玉箫只觉得腕口一麻,揪着米儿耳朵的手顿然松开,只听得少年淡淡的音色坚定响起,“别欺负她!”

米儿的耳朵被揪得通红一片,少年眼光一沉,有点不悦,轻轻帮她一揉,米儿一脸的扭曲痛苦,冲着玉箫怒骂,“早知道让你身上开洞好了,救了个白眼狼,还敢揪我,你,你不识好歹!”

“谁让你救,你要是出事,我……我……”玉箫顿然发现自己会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猛然转了话头,道:“我还不被大哥给砍了喂鱼,你想死我还不想死呢。”

“你……”米儿气得差点冲上去揍他,很认真很认真地反省,她刚刚应该眼睁睁看着他被砍才是最明智的决定。

“耳朵还疼吗?”淡淡的音色穿透两人硝烟弥漫的战场,像是春风拂过水面,两人紧绷的气流一下子消失不见,

米儿扭头,可怜兮兮地抽抽鼻子,下意识地撒娇,“好疼呢!”

少年蹙蹙眉,细细地揉了片刻,方道:“那种龙蛇混杂的地方,以后别去!”

米儿乖乖地点头,“知道了!”

转而一想,猛觉不对,她和他认识吗?为什么她要乖乖听话?

一旁的玉箫看得也是目瞪口呆,这小丫头明显被那少年吃得死死的,这半路冒出来的少年是谁,为什么他们相处如此自然,如此熟稔,相比而言,他倒成了外人。

玉箫看得刺眼极了,猛然一把拉过米儿,白衣少年手心一空,清风划过洁白的掌心,遗留一丝淡淡的忧伤和眷恋。

米儿被扯得一个趔趄,捂着耳朵,甩手,“你做什么呀?”

“你发花痴啊?”玉箫心里实在是不爽,这区别待遇也差太多了,不禁破口大骂,“他又不是老大,你干嘛任他四处摸?”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米儿气得脸色涨红,“我的事你管不着!”

“管不着,本皇子我管定了,回家!”玉箫扯着她,转身就要走,米儿甩开,指着那白衣少年,气愤道:“你的家教哪儿去了,净给皇家丢人,人家救我们一命,你连道谢都不会吗?”

玉箫愤愤地看向那白衣少年,越看越不舒服,他的清逸更衬出他的暴躁,人比人,真比死人,他恨恨地看着,转头一哼,“人家救的是你,不是我,我可没求着他来救。”

米儿被他气得哑口无言,简直不知道说他什么好,这个蠢得不能再蠢的白目男人,深呼吸,深呼吸,气死自己多不划算,最终还是忍不住,“玉箫,你真的一头猪!”

“你再说一次!”玉箫瞪圆眼睛。

“再说多少次也一样,你就是一头猪,玉家所有不良苗子都给你聚一块去了!”

玉箫作势就一掌要打她,米儿机灵一闪,跳至白衣少年前面,问出她的疑惑,“我们认识吗?”

白衣少年脸色如水,在阳光下,有种苍白透明的错觉,什么话也没有说,只是深深凝视她的眼睛,闪过一抹痛苦。米儿顿觉自己问了不该问的话,可她真感觉,这少年和她,关系很密切,好亲切,他身上有种她熟悉而眷恋的味道。

“刚刚……”刚刚明明她叫出他的名字的,少年心中钝痛,被什么哽住喉咙般,难受极了。

米儿好想抚平他眉宇间乍现的忧伤,刚上前一步,就被拉回,玉箫早就感觉不对劲,对这少年充满敌意,他们之间的相处气氛太诡异了,那少年看米儿的眼光,就算是极力隐藏也藏不住那偶尔溢出的柔情和不舍,米儿是属于玉凤的,不能让人给抢了。

“走了,回家了,大白天,发什么花痴?”他硬是拉着米儿离开,米儿惊慌地喊着两声,拼命挣扎,却敌不过狠了心的少年,她回头,心中的惊慌越来越大,像是黑洞,越来越深,好舍不得,风吹起白衣少年的衣袍,猎猎生风,站在无人寂静的街道,眉宇间忧伤,寂寥,孤远,越发的冷清。

不要,不要这样!不要这样不开心,她不喜欢,她心情猛然酸楚,一步三回头,那卡在喉咙间的名字,明明要脱口而出,却不知道要叫什么。

她感觉,有什么东西随着她的离开,正一点一点的消失……

直到他们的身影消失在拐角处,暗影处跃出一道鬼魅的身影,恭敬地对少年施了一礼,淡漠道:“隐离少爷,该走了!”

隐离依旧站着不动,春风顿冷,眼中的伤痛再也掩盖不住,许久许久……

“我真的好舍不得,好舍不得……”

少年的唇角,滑落一句令人心碎的话。

舍不得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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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凤情殇 018 一生承诺

冷清的月光透过纱窗射入短榻,案几上那套御赐的白玉茶具,沉浸在月光的清冷中,朦胧而冰冷,有说不出的沉重。

摇篮里,小玉溪笑容甜蜜,嫩白的手指含在粉红的小嘴里,口水直流,可爱极了。

德妃笑得很悲哀,隐约却有解脱之意,她临窗而立,身姿高雅,脸上蒙上了遥远的迷离幸福,幽幽地看着那道宫门,似希望看到一抹明黄的色彩。

那种愁,发自心骨,“真希望今晚能见皇上一面!”

可是,那是一种奢望。

站了许久,夜色渐浓,她方回身道:“奶娘,今晚我想静一静,你把溪儿抱去玉邪宫里,任何人都别开烦我!”

“娘娘!”略显苍老的奶娘暗自摸泪,道:“老奴会照顾好小公主,娘娘就让她静静陪您吧!”

“凤仪殿败了,本宫的话你也不听,既然如此,现在就给我走,别再回来!”德妃的声音有着怒意,十足威严。

奶娘扑通一声跪下,不停磕头,“老奴不敢,娘娘,老奴只是心疼娘娘孤身一人,冷月涩涩,老奴看着……看着心疼!”

奶娘是自小看着德妃长大的,对她付出的是慈母的心怀,如今的凤仪殿,只剩下她们三人,要是她们一走,今夜的娘娘多孤寂,这宫殿就和坟墓一样。

德妃神情一软,扶起她,“奶娘,抱歉,雪儿刚刚口气不好,您年纪大了,以后要多注意点身体,溪儿她,别太费心,免得以后伤心。”

“娘娘!”奶娘惊恐地睁大眼睛,这语气,有点像遗言。

德妃叹气,抱起小玉溪,眷恋不舍地亲了亲,忍着心中升高的悲涩,交给奶娘,吩咐道:“去吧!”

天知道,她有多么的不舍,她的女儿,还有儿子。

奶娘担心地看着德妃平和安详的脸色,并无异动,只得点点头,道:“等公主一睡,老奴就回来陪娘娘!”

德妃点点头,“去吧!”

刚刚跨出殿门,玉溪突然陶陶大哭,向来乖巧的她在奶娘怀中开始闹腾,哭得小小嫩嫩的脸,都是泪水。

奶娘愣愣的,心中悲苦,转过身来,不知如何是好。

德妃站在门口,月白的长袍,素脸长发,脸上苍白的近乎透明,冰凉的月光打在她身上,寂寥,苦楚。

“去吧!”

奶娘猛然转身,不忍再看,抱着玉溪出了殿门。

*

夏玄宫。

玉邪最近心情很阴沉,米儿想尽办法逗他开心,这会儿正缠着他教她下棋。

对米儿,他的耐心总是好上那么一点点。

“又输了,哎……玉邪哥哥,你不能让让我吗?瞧瞧,被你杀个片甲不留!”米儿委屈地看那盘残棋,嘟着嘴巴,不满抗议。

“开始让你那四子,还不算让吗?”玉邪挑眉,好笑地捏捏她嫩嫩的脸颊。

“你应该让我半壁江山!”

“江山岂是那么容易想让的,自古就没有君主用战刀开启,你要赢,凭自个本事,下回我不再让你。”

“小气的玉邪哥哥,我和玉箫打架他还会让我呢。”

玉邪脸色一沉,浮上薄怒,“我不是说过不许你和他太接近吗?”

他十分不喜欢米儿提起其他的男人,即使是粗神经的玉箫,他也不喜欢。

“他自己来惹我的,不关我的事!”米儿撇撇嘴,扮了个鬼脸,“天还早,我们再下一盘?咦,是不是有孩子的哭声啊?”

“是玉溪!”玉邪以为是德妃,赶紧站起来,才走片刻奶娘就抱着玉溪进来,神色苍白,老态尽显。

“平嬷嬷,怎么回事?”玉邪下意识以为出事了,不禁变了脸色,伸手把玉溪接过来,粉嫩嫩的小公主哭得鼻头通红,长长的睫毛上挂着晶莹的泪珠,模样甚是让人疼惜。

一到哥哥怀里,白藕般的小手臂不断地挥舞,吱吱呀呀的,晶润的唇高高撅起,闹腾着。

奶娘暗暗垂泪,轻声道:“娘娘说今晚要静一静,让老奴抱小公主在夏玄宫歇一晚,别回去打扰她。”

玉邪凝眉,冷峻的五官布满不解,“玉溪晚上睡觉很乖巧,很少吵闹,在凤仪殿也不会吵到母妃,怎么会抱来这?”

“老奴也不解,兴许娘娘这些天心烦,闻不得一点闹腾声,等小公主睡之后,老奴就会凤仪殿陪娘娘。”平嬷嬷平静地道,怜惜地看着玉邪怀中的玉溪,“可怜的孩子,也不知道能在母亲和哥哥身边呆多久,这身份……”

玉溪圣女的身份,注定她要离开王宫,日后二十多年,独身在圣地渡过。

玉邪神色复杂,吩咐绿儿多准备点蜂蜜水,八九月的孩子会爬了,和米儿在暖榻上玩得不亦乐乎。逗得玉溪咯咯地笑,一大一小玩得正欢。

一旁看着她们玩耍的冷峻少年,脸色松软不少,那冷得冻人的神态,温暖不少。

这一大一小,是他最重要的人,对他而言,比任何事都要重要。

突然间,宫里警铃拉响,尖锐地刺破夜空的寂静,苍白的月色,染上猩红的煞气。

夜色中的皇宫,如平静的水,突然沸腾起来。

“怎么回事?”这警铃声,响得如此突兀,米儿和玉邪同时心里一突,猛然感觉不安,似乎有什么事,将要发生。

“大皇子,小郡主,不好了,不好了!”玉邪刚抬步要出去,平常风轻云淡,机敏狡猾的宫女大惊失色地冲进来,一脸惊骇,“凤仪殿失火了!”

“什么!”她话音刚落,玉邪徒然色变,一卷风似冲出夏玄宫。

米儿赶紧下短榻,穿上鞋,示意绿儿过来扶着快要昏倒的奶娘,匆匆吩咐,“照顾她们!”

她撩起衣裙,亦匆匆往凤仪殿跑去。

漫天火光映红半个天空,妖艳凄厉,极是骇人,春寒料峭,吹起女孩薄凉的衣裳,透骨的寒意入侵,神情一震恍惚,就听到熟悉的咆哮声,那是玉邪的哀吼声。

她匆匆跑去,凤仪殿离蟠龙殿不远,猛烈的大火窜起,火势很是凶猛。

怪不得要拉警报。

“放开我,大胆奴才,放开!”玉邪怒吼,如受了伤的小兽般,夹着浓浓的哀伤,状若疯狂,一直要往大火里冲。

有几位武功极高的侍卫奉邪皇之命拼命地拉着他,周围一片混乱,脚步杂乱,年长的侍官神色紧张地指挥着太监们提水灭火,水火相容,发出嗞嗞的声音,猎猎热气,扑面而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