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雨迫不及待地就把自己身上脏乱不堪的衣衫脱了,踩着踏足用的凳子就扑通一声翻入桶中,周身被浸在热浪当中,谷雨差点没有嗷地一声跳出来。
等到全身的肌肤都已经适应了这水温,谷雨才慢慢感觉到浑身上下的表皮细胞都沁入了那种温热,即使脚上的水泡在水中泡着很疼很胀,但还是让谷雨直觉得一股舒服的懒意一直从脚底延伸到了头顶,无尽的清新和爽朗。
她就在水中泡着,一边搓着自己的身子,费了好大的劲才把自己的皮肤搓出原色来,一浴桶的水都已经变成乌黑乌黑的了。
谷雨眼见得旁边还有几个大浴桶,也都蒸蒸冒着热气,心想公孙贺还真是细心,知道自己身子脏,需要换好多次水,当下也不再耽搁,从这个桶爬出来就换了另一桶。
正要把自己脏兮兮的头发重新洗一遍,就听见一阵脚步声传来,停在了浴室的门口。谷雨吓了一跳,眼见得外头站着一个人影,也不知是谁,只见浴室门向内动了两下,显然那人推了推门,但门是拴着的,那人只得作罢,“小兄弟,你洗好没有?”
谷雨悬着的心才放了下来,原来是公孙贺,一定是自己洗了太长时间,让公孙贺不放心了。谷雨故意放慢语速说道:“没……有,娘说了,慢慢洗,才洗得干净。”
“呵,你倒还真懂事。”公孙贺笑了两声,影子从门前一晃而过。
谷雨只当公孙贺走了,这就要把自己好好地再洗一遍,哪里知道那脚步声从自己的背后由远及近而来,公孙贺的声音直接出现在这间屋子里,“小兄弟,我来了!”
“啊!”这一次,谷雨实在克制不住自己的惊惶,下意识地整个身子就往水下一埋,好半天才把头给探出来,只见公孙贺正向自己走来,真真切切,根本就不是做梦。
“停!停住,你怎么进……进来的?!”谷雨一紧张,声音也结巴起来。
好在公孙贺原本就以为谷雨是傻子,并没有看出她的紧张,还当她是好奇自己怎么从关着的门变进来的。不禁带着几分得意笑道:“哈哈,这浴室有两个门,你关了这个,我还可以从另一个进来啊。”
听到这个回答,谷雨差点没一屁股跌坐在桶里。自己怎么会这么不小心,难道装傻子把智商都装低了。她微微错愕间,正要把公孙贺赶出去,却觉得眼前一晃,公孙贺已经把罩在自己身上的一件白袍给脱了,赤裸着上半身,把他那古铜色健硕的上半身完完全全地暴露在谷雨面前。
这一下,谷雨简直彻彻底底地傻了眼。尽管,尽管公孙贺他那粗壮油亮的胳膊挺符合后世人的审美观的,可是好像现在不是他大秀身材和自己欣赏健美肌肉的时机吧。
“你……你做什么?”谷雨的紧张不言而喻。
“哦,没事,大哥和你一起洗洗。”公孙贺的脸上是恬淡的笑容,“放心,大哥不帮你洗。男子汉的事当然要自己做。”
谷雨这才注意到公孙贺早已经除下了自己的戎装,踏着一双木屐,刚才披在外头的白袍,似乎是专门用来在沐浴前后穿着的袍服。
谷雨吓得不轻,紧紧地环抱着自己的身子,只把自己的头部留在外头,“大……大哥,水很脏的。你先出去!等我洗完!”
说这话的时候,谷雨的声音都变了。
“你大哥也干净不到哪里去,这是在京城,从前大哥在军旅的时候,几个月不洗澡,也和你差不多了。”公孙贺毫不介意似的,谷雨只听见一阵窸窣的声音,不知道公孙贺又把什么给脱了。
第十四章 原来是女人
谷雨眼见得公孙贺就要开始脱裤子,实在是再忍不住,大声说道:“不行,不行!我没有跟别人一起洗过!大哥你赶快出去!”
公孙贺似乎完全没听见谷雨所说的话,身上原本就不多的衣裳已经脱得七七八八了。他走向谷雨之前用过的浴桶,凑过去一看,果然瞧见一桶的污水,不由啧啧道:“呵,还真的挺脏的!”
“是啊,大哥,你等下再洗……”谷雨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公孙贺的声音已经在自己的脑后响起,“这边干净了吧!”
谷雨一个机灵,整个人连人带头都往水底下一埋,恨不能从水桶当中再挖个洞把自己埋进去。怪只怪她大意,完全没想到洗澡的时候,公孙贺居然会进来,把换洗的衣服都放得远远的,以免溅湿。现在公孙贺这样贸然地闯入,实在让谷雨始料不及,都有些顾不上自己该装傻了。
公孙贺莫名其妙,自己才靠近谷雨,就见她人影一晃,把整个脑袋都泡在水里头去,他只看见水面上漂浮着的乌黑的长发,以及人泡进水里头从水底渐渐向上冒出的一个个气泡。
“嘿!别玩水,小心把自己憋死!”公孙贺只当谷雨调皮捣蛋,毫不思索就一把揪住谷雨的长发,不由分说就把她的那个圆圆的脑袋给从水里头一把提溜起来。
谷雨猛地沉下水,刚喝了两口水,猛地就感觉到自己的后脑勺一紧,还没明白怎么回事,整个人就感觉到后脑勺一吃痛,不由自主的就跟着那股力从水里头站了起来,这一站,水只把自己的腰身以下给遮住。
“别闹……”公孙贺这话还没有说完,就感觉到自己的眼前白花花的什么一晃,他还没有反应过来,更没有看清楚,大水花扑天而来,公孙贺整个人都被澡盆里头的水给浇了个透,他下意识地把手一松,只听“扑通”一声,谷雨又重新坐回在水中,口中嘟囔了一声,“无赖!”
无赖?公孙贺下意识的看向澡桶当中的谷雨,这声音听起来虽然稚嫩,可怎么说话的语气像极了含嗔的女子。
女子?公孙贺浑身打了一个机灵,刚才眼面前晃过的白花花的一幕一下子浮现在面前,尽管只是匆匆一瞥,什么都没有看见,但公孙贺却觉得好不古怪,越想越觉得那不是一个十几岁的少年男子应该有的身体,而是凸起的……有点圆润的……
公孙贺只觉得嗓子冒烟,再看向谷雨的时候,谷雨却已经把头又埋进水里。公孙贺下意识地退后了两步,下意识地把已经脱了的长袍围住了自己的下体,居然有些语无伦次,“你?你是?”
谷雨听得公孙贺的声音有异,想到刚才自己的表现,实在是惹人生疑,也不知现在装傻还来不来得及,只得硬着头皮说道:“我娘说了,我和别人不一样,不能和别的男人一起洗澡。”
“怎么……怎么不一样?”公孙贺问出这问题来的时候,蓦地觉得心虚。
“我……我也不知道,我只和娘一起洗澡。我娘说可以和她一起洗,但不能和其他人一起,因为我和她是一样的。”谷雨在这里说着绕口令似的话。
旁边的公孙贺差点没被她雷翻。什么男人!什么不一样的男人?!“你……你是女子?!”说出这话的时候,公孙贺发现自己的声音都颤抖了。自己居然这样冒失就闯进来,还撞上了正在沐浴的女子?!
公孙贺忽然意识到什么,忍不住看了一下自己的身体,要不是刚才已经亡羊补牢地用外袍遮住了自己的要处,他整个人就几近赤裸了!
公孙贺顿时面红耳赤,也来不及再同谷雨说上一句话,抱着自己的衣裳就发足狂奔,奔出浴室去了。
他逃窜的速度实在是惊人,谷雨从水中抬起头的时候,已经看不到他的影子了。
公孙贺一路狂奔,奔回自己的正屋。进了门才发现自己还喘着粗气,他背后一直滴着冷汗,闹半天原来不是傻小子而是傻妞,这幸亏是个傻姑娘,要是脑子正常的姑娘就这样被自己看了,那可就完了。
汉朝女子大多在十五岁左右就已经成亲结婚,尤其是贫穷家的女子,结婚较早,因为汉朝规定,要是在15岁以后还不结婚,每个女子要交的“人头税”要比其他人多五倍,一般人自然是负担不起这笔陡然增大的开销。
眼下谷雨的年纪约摸在十四岁左右,尽管年纪小,但该发育的也都发育了,算得上是成年少女,就这样贸然被自己瞧去,实在是太毁清白了,尽管、尽管公孙贺其实什么也没瞧清楚……
公孙贺少年从军,而后又在太子跟前做太子舍人,平时极少接触女子,以至于谷雨是个女子,他竟然全然不觉。
公孙贺想到自己就这样当着谷雨的面“方便”,还跟她差点就一起洗澡,不觉脸红到了脖子根,自己怎么就如此驽钝呢!就算谷雨智商有问题,自己这样做,也实在是欺负人。
不过,那个小乞儿是真的傻吗?
这个念头在公孙贺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自己也为这突如其来冒出来的念头吓了一跳,为何他会有这一个想法?可是这个念头一旦划过,却好像一下子就占据了公孙贺的心神。
公孙贺一旦冷静下来,看待一些事情自然要清楚很多。他蓦地想起了谷雨刚才在浴室当中的惊惶,她制止自己洗澡时候说的话,尽管有些不合逻辑,但却并非是语无伦次,她骂自己“无赖”时候的神情,分明不是一个傻子的样子,还有那恰到好处的水花,敏捷又迅速,反应毫不迟钝。
只是,她若不是傻子,那么又是谁?她说的那些有关金俗和王美人的话,又是真是假?公孙贺倒抽了一口凉气,制止自己继续想下去,他不敢想象那样一个看起来傻乎乎,极天真的乞儿会是装傻的,会有着多少心机。
一定是自己多虑了!
公孙贺重新穿戴好,打开房门,只见谷雨已经穿着本属于他的宽大的袍子站在浴室门口,东张西望,像是在找着什么。
第十五章 太子殿下
公孙贺从房中走了出来,走向谷雨。
谷雨也已经看到公孙贺,朝着公孙贺嫣然一笑。还是用她那特异的沙沙的声音含混不清地喊了一声“大哥!”,好像刚才在浴室当中的尴尬她全然不觉。
公孙贺下意识地打量了一下谷雨,尽管谷雨身材瘦小,整个身子都被他宽大的袍子笼罩着,长裤及地,显得有些拖沓。但经过水洗之后,白里透红的肌肤怎么瞧都像是要渗出水来。
再加上湿漉漉的长发披肩,虽然只是一个还没有长开的孩子,但毋庸置疑,却是个美人胚子。
公孙贺轻咳了一声,好像这样能够制止自己继续看她,拒绝想起自己刚才逃窜时候的狼狈,“你,你叫什么名字?”
直到此时,公孙贺才想起问谷雨这么基本的问题。
“我叫谷雨啊。我娘叫我谷雨。”谷雨还是用涣散的目光看着公孙贺。
“哦。是清明谷雨?你还知道这些节气?”公孙贺盯着谷雨的双眼,想要从这双灵澈的眼中看出些什么。
“什么清明谷雨啊?大哥,可以吃吗?”谷雨既然已经装傻,现在无论如何都要一装到底,她对着公孙贺一笑,只是脸上没有了泥巴的掩盖,她一笑之下,两个小小的酒窝凹陷下去,反倒少了几分傻气,而多了几分娇媚。
看着这笑容,公孙贺一呆,谷雨却已经过来拉住自己的手,摇了摇道:“大哥,我肚子饿了。我要吃清明谷雨。”
公孙贺被谷雨热乎乎的小手一拉,猛地想到了浴室当中的情形,尽管谷雨还年幼,尽管她好像没有意识到她是女的,自己是男的,但公孙贺看到年轻漂亮的谷雨,还是有点心不在焉,刚才思索地有关谷雨是真傻假傻的问题,在一瞬间好像被他抛诸脑后。
公孙贺的目光在谷雨一双又红又肿的脚上停住了,下意识地就把疑问化成了关心,“脚疼吗?吃完东西,换双软点的鞋好了。”
谷雨咧嘴一笑,猛地点点头,心想幸亏公孙贺心底一直住着他的傻弟弟,否则自己早就被他识穿了。
正说着,老家奴从前边赶了过来,对公孙贺说道:“少爷,外头有辆马车停在门口,有位姓韩的公子说要见少爷。”
“姓韩?韩嫣?”公孙贺脱口而出,显然有些不能理解,“他怎么会来这?”他拍了拍谷雨的肩膀,“你在这里等着大哥,大哥到前边去去就来。”
说完,就大步流星地向前边赶去。
谷雨眼见得两个人都奔前院去了,哪里肯乖乖地待在这,也蹑手蹑脚地往前边的墙根处站着,果然看见妖艳的韩嫣就这样站在门口,像一朵含苞欲放的野玫瑰。
“韩大人,怎么会大驾光临寒舍。若是贺有何做得不当的地方,贺自当向韩大人请罪。”公孙贺铮铮地说着。
韩嫣妖娆一笑,“公孙大人说得哪里话,公孙大人又怎么会得罪韩嫣呢?韩嫣说话,不喜欢拐弯抹角,我听说大人今天早上并没有将那个小乞儿送出城,而是带在身边了,可有此事?”
谷雨和公孙贺都是一惊,万万没有想到韩嫣居然是为了此事而来。
公孙贺一时语塞,但韩嫣既然这样说,定然是有了十足的把握,公孙贺汗涔涔的,万万没有想到原来自己所作所为都是在韩嫣眼皮底下进行的,也不知他还知道什么。
“哦,是。贺看见他,便想起了自己死去的弟弟,一时于心不忍,就把他留了下来。大人放心,贺一定会看好他,再不让他出去乱闯的。”既然已经被揭破,公孙贺只好承认。
“是么。没想到公孙大人还能有如此仁慈之心。”韩嫣笑了笑,依旧站在门口,不进也不退,“不过,韩嫣有个不情之请,还请大人把那个小乞儿交给韩嫣。”
“什么?”公孙贺脱口而出,韩嫣到此他就已经隐隐有不详的预感,现在听他直接开口要人,就更加吃了一惊,他努力克制住自己的惊讶,向着韩嫣躬身道:“大人,她只是个傻子,并非有意要冲撞大人,还请大人……”
“怎么,我有说要如何惩罚他么?”韩嫣没等公孙贺说完就打断道,“只许公孙大人发善心,就不许我韩嫣做点好事?”
他说话的语气像足了小女人,眼见得公孙贺还是犹疑不决,不想把人交出来,韩嫣冷哼一声,不得不把太子搬出来,“大人,你是为太子办事的,太子让你为我分忧,现在韩嫣不过让你把一个小乞儿交给我,你就如此推三阻四,不知道还有没有把太子放在眼中。”
公孙贺有些滞气,韩嫣动不动就把太子搬出来压他,“韩大人,她不过是一个不懂事的傻儿,贺实在不知韩大人为何要把她带走。公孙贺忠心为太子,若是太子有什么吩咐,自当万死不辞,可是这个傻儿像足了我的弟弟,还请大人容贺有一丝私心……”
“可我偏偏不容呢?!”韩嫣冷笑一声,诚心要让公孙贺为难,“我现在就告诉你,太子让你把那个小乞儿给我,你听是不听?”
“太子不会让……”公孙贺话还没有说完,就听见门外车内传出一声沉吟,“公孙贺,你就把那个乞儿交给王孙吧!”
“太子殿下?!”公孙贺这一惊非同小可,忍不住失声叫了出来。
第十六章 愿为你求情
谷雨听得公孙贺的叫唤,忍不住把头又往外伸了稍许,太子殿下?是那个刘荣?谷雨心中一凛,这个本来已经被贬为临江王的皇长子,按照历史此时应该躺在棺材里头才对,可是现在他却混得风生水起。
谷雨倒要瞧瞧他长得是一副怎样的德性。
只见一个华服的男子从门外走了进来。这男子头戴高冠,便服的颜色是正蓝,腰带之下垂着两丈一尺的黄色绶带,正是其身份的象征。谷雨仰起头看那人的模样,眉宽额广,轮廓清晰分明,一双大眼睛炯炯有神,当他的目光在公孙贺身上汇集的时候,便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鹰隼,随时就能将他的对手至于死地。
刘荣长得十分端正,但他的端正又和公孙贺十分不同。如果说公孙贺的目光当中还带着几分柔和,尽管同样背影如山,但若他在身旁,还能给你几分安全感,但是刘荣的感觉却全然不同。他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霸气,似乎要将全盘掌握在手的霸气。
刘荣板着手站在那,就像是一堵过不去的冰山,让人隐隐生出一丝凉意。
公孙贺怎么都没有想到原来太子也和韩嫣微服到此,他心下一凛,若谷雨真的只是一个小乞儿,韩嫣又怎么会跑到这里来,更不用说把太子也搬了出来。
“公孙大人,太子都已经发话了,你还要违抗君令吗?”韩嫣如玉的声音传来直让公孙贺的背上汗涔涔的。
他扭转头,正不知该不该把谷雨交出去,就瞥见谷雨探出来的小脑袋,一双水汪汪的眼睛正望着自己。若她真的是王美人的外孙女,若是被韩嫣交给栗皇后,不止是这个小家伙性命不保,只怕王美人一家也将因此遭难。
谷雨心下也有些慌乱,她忽然间意识到自己的确有些铤而走险。她当然猜得到韩嫣这么着急要自己的原因是什么,也无法想象自己会遭受怎样的结果。
她没时间去思考韩嫣怎么会知道自己所编造的谎话,她现在该思考的是去还是不去!
不去的话,就该夺路而逃,指望公孙贺保自己的几率比较小,但逃跑的成功率实在太低,说起来,其实也就只剩下跟他们一同前往的选择。
也罢,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既然刘荣他们这批人当中有穿越者的存在,她就入一入虎穴,把那个穿越者先找出来!
谷雨摸了摸箍在自己手臂上的急救圈,只要给她一分钟的时间,她就能回到现代去,事情还不算很严重吧。尽管、尽管她已经意识到那个该死的队长肖遥桃所说的,很多事都不是闹着玩的。可是,发展到现在,她好像已经没有选择的机会……
韩嫣已经眼尖地看到了谷雨,眼眸当中闪过一丝惊讶,“她就是那个乞儿?”他看到了长发披肩的谷雨,明眸皓齿,沐浴之后更显清纯天真,和他之前所见的完全是天壤之别。尽管脸上还带着几分稚气,但却已经算得上是一个小美人,只怕再过个一两年,就可以倾城撩人了。
韩嫣饶有兴致地看了看谷雨,忍不住对着她笑了笑。
谷雨从墙根跑了出来,一把抱住公孙贺的腰,喊了一声,“大哥。”
韩嫣和刘荣都诧异地看了公孙贺一眼,在他们的眼中,谷雨不止是个傻子,还是一个女子,一个女子就这样抱着公孙贺,怎么瞧都有些暧昧。
公孙贺本来还不觉得什么,因为谷雨这一路都是这样抱着自己的腰回来的。但见得原本正经的刘荣也忍不住促狭的一笑,看了公孙贺一眼,却像是心底释然,“公孙贺,你可不够厚道,我怎么瞧都没觉得她有哪点会像你的弟弟,莫非你弟弟也是个女的。”
公孙贺面一白,推了推谷雨,想要把自己的身子挪出来,但却觉得身旁的谷雨像是一只在风雨当中飘摇的小舟,让他直想好好怜惜。
“殿下,谷雨只是一个什么都不懂的孩子,贺只是想好好地照顾他,还请殿下成全!”说到此,公孙贺忍不住跪倒在地。
谷雨怔怔地看着地上的公孙贺,只觉得他说这话的时候,好像不止是担心自己会给王美人一派带来不幸,还是真心诚意地为自己求情一样。“大哥?”她下意识地唤了一声公孙贺,声音有些轻柔,公孙贺扬起头看了一眼凝神望着自己的谷雨,她的眼睛清澈见底,一点也不浑浊。
谷雨只恐穿帮,只得又不懂地问道:“大哥你跪在这里做什么,也要乞讨吗?”她话还没说完,自己的手就已经被韩嫣捉住。
谷雨吓了一跳,扭转头看着笑晏晏的韩嫣,一股香风袭来,惹人沉醉,只见韩嫣捉起自己的手臂,仔细地瞧了一番,这才说道:“手指如玉,粉臂如藕,倒也是个美人胚子。看样子,公孙大人是舍不得了?我曾听人说,公孙大人过了婚娶之年,却没有娶亲,难不成一门心思都放在这小美人的身上了?”
公孙贺面色一尬,赶紧说道:“韩大人误会了,贺只是把她当做弟弟……”这“弟弟”两个字脱口而出,就连公孙贺都有些赧然。
韩嫣嫣然笑道,“公孙大人放心吧,不论大人是把她当做弟弟还是未来的妻妾,韩嫣保证不伤她就是。我们只是带她去赴宴,回头就把她送回给大人。”
他说着就把谷雨向外拉,“走吧,小妹妹。”
赴宴?公孙贺看了一眼刘荣和韩嫣,看着谷雨瘦小的影子,只觉得她此去只怕是有去无回,怎么可能是韩嫣所说的那么轻巧。若真的能来去自由,韩嫣就不会费这么大功夫来要人了!
谷雨说到底只是一个小姑娘,哪里违拗得了,冷不防就被韩嫣拽了几步,正要被拽出门,公孙贺忽然站起身,拉住谷雨的手臂,死死地却不放开,他扭头对着刘荣,目光灼热,心中只有一个想法,万万不能让谷雨就这样被带走。“殿下!贺鞍前马后效劳于殿下,从未有过要求,今日恳请殿下看在贺无功亦有苦劳的份上,放过谷雨,贺愿为殿下肝脑涂地!”
第十七章 上皇宫赴宴
谷雨和韩嫣都驻足看着公孙贺,只听他一字一句,有板有眼地恳求着刘荣。公孙贺更是死死地拉着谷雨原本就纤细的胳膊,拽得她都有点痛了。
她一只手被韩嫣拉着,一只胳膊被公孙贺拽着,真怕两人左右同时开工,把她给五马分尸了。
“公孙大人!”韩嫣听得公孙贺这样一说,唇角向上微翘,像是捕捉到公孙贺的心思一般,话中含刺,“先生既然愿为太子殿下肝脑涂地,现在又何必拦着我带小妹妹去赴宴呢?难道公孙大人担心的其实另有其人?”
公孙贺顿时回过神来,韩嫣说这话,像是早已经知道自己待在刘荣身边是另有所图,像是洞悉了他的心其实多少都有点向着王美人一派。
公孙贺拉住谷雨的手有点微微的松动,他们既然已经找到这里来,自然是已经知道谷雨的真实身份,而自己护着谷雨不让他们带走,此时的私心早已经显而易见,他抬起头看了一眼一声不吭的刘荣,刘荣就这样静静地看着公孙贺,似是等着公孙贺松手,抑或是给一个说法。
谷雨回头楚楚可怜地望了公孙贺一眼,“大哥……我们去哪?”
这一声叫唤,让公孙贺心下不忍,还是向着刘荣开口说道:“殿下,她只是一个无辜的傻子,要不是遇见我,可能她现在还一个人在外头自由自在的……”
公孙贺心头堵得慌,但他话还没有说完,刘荣就已经走到他跟前,手搁在了公孙贺的肩头,“公孙贺,忠与不忠就在今晚,孤还是很欣赏你的,无论如何,希望你不要让我失望。”
忠与不忠就在今晚?他抬起头看着刘荣,耳畔却响起了韩嫣的声音,“公孙贺,小妹妹今夜是非走不可的。要知道,多少人都等着这位可爱的妹妹呢。”
公孙贺顿时手脚冰凉,刘荣和韩嫣不止是早已经洞悉他存有二心,知道他和曹寿见面并且知道谷雨是王美人的外孙。甚至他们今晚还安排了一出好戏!
忠与不忠就在今晚。应该是成与不成就在今晚。他们这么急着把谷雨带走,自然是针对王美人一派而去。那么,他们这是要把谷雨带往……带往宫中?!
公孙贺想要制止,他眼睁睁地看着谷雨被韩嫣拉到他那一边去,心里头蓦地就窜起一股火,正要说话,刘荣就毫不留情地打断他,“公孙贺,孤最后一次提醒你,莫为不值得的人断送了自己的前程。只要过了今晚,孤便当一切都没有发生。要知道,今夜势在必行!没有人可以阻止的!”他的身影就像一座寒山,想要一下子断绝公孙贺所有的念想。
公孙贺听得刘荣斩钉截铁的说话,每一个字都像是刻在钢板上,势在必行!刘荣的坚决让公孙贺顿生出为时晚矣的感觉。
他没有再阻止韩嫣把傻乎乎的谷雨带上马车,以他微薄之力,根本无法阻止谷雨入宫。
刘荣见公孙贺放弃了挣扎,面色稍缓,深深地看了公孙贺一眼,这才离开。
公孙贺目送着刘荣和韩嫣的马车离开,也顾不上换衣,跑到马厩牵了马就奔了出去。
公孙贺马不停蹄地赶到平阳侯府,也顾不得自己这样冒冒失失地跑来,早已经落到有心人的眼中,但见侯府大门紧闭,他转向后边,使劲地敲开了后院的门。
“公孙贺有要紧事求见公主、侯爷。”公孙贺气喘吁吁地说道。
开门的家奴愣了愣说道:“公主和侯爷都不在府中。”
“什么?他们去哪里了?”公孙贺越急便越觉得情势不妙。
“公主到未央宫中赴宴去了,侯爷出门会客。”
“赴宴?什么筵席?”公孙贺心惊胆战。
“听说是栗皇后请的,所有的王侯公主都去了,据说是大家宴。……”
那家仆再说了什么,公孙贺一个字也没有听进去。果然,所有的一切早都已经设计好了。栗皇后一党,早已经洞悉了谷雨的存在,就等着今天夜里安排一出夜宴,把所有人都请去,其乐融融乐无边的时候,刘荣和韩嫣则把谷雨给送上,当着所有人的面挑起王美人之前曾嫁人结婚甚至生了女儿的丑事,到那时候,皇上脸面上又怎么挂得住?那势必要把王美人打入冷宫,永不翻身!而胶东王、平阳公主等人定然要受牵连!至于谷雨,她就是这件事的罪魁祸首,她的路只怕最为凶险。
原来,成与不成就在今晚便是指皇宫里的夜宴!
公孙贺倒抽了一口凉气,一拳砸在了外墙上。现在,现在谷雨肯定已经进了宫,他无法想象她被带到欢宴之上会惹起怎样的轩然大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