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跑动的姿势确实很美，言默就事论事。没有一一般人跑起来那种狰狞费力的感觉，他的跑动仿佛轻松得如同人类呼吸一般自如，简简单单就把后面的人甩在五米以外。
有时候，上帝还是偏心的。
言默看着南宫原第一个冲出了终点。虽说着只不过是预赛，但是看台上班里的同学都激动得不行，上蹦下跳的，欢呼声压过了场上一切的声音。“老妖”的脸上更是喜气洋洋，荣光焕发。
言默淡淡地看着眼前的一切，而自己却像是个局外人，无法体会她们那么激动的心情，无法感受场上那么热烈的气氛，放眼望去，南宫原正慢慢走向看台，脸上带着微笑，身边不时有人跑来拍拍他的肩，跟他说些什么，他都点点头，笑笑，眼睛却一直望向看台，心不在焉地回答几句，只是他的视线并没有停留在前排向他呐喊的同学，而是直接掠过人群看向后方，来回地寻找什么。
然后，忽然停住脚步，像是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灿烂一笑。
言默站在后面，感觉到南宫原好像突然看着自己，然后就那么自然地报以一笑，唇红齿白，灿若星辰。
言默不敢确定，但是心中惊疑不定，迅速别开眼，戴上帽子，坐了下来。
他干嘛对她笑啊？
南宫原没有休息片刻便马不停蹄地赶向跳高场地。
小雅捧着相机边欣赏自己刚才拍摄的成果，边向言默走来。
“你怎么也变那么疯狂了？”
“哪有，还不是嫣然，她让我拍两张好用在呆会的报纸上。”
小雅举举手中的相机，无奈地说：“真是够辛苦的
嫣然因为被选去主席台那边选稿、编报，所以没和言默在一起。
不过，看来，大家都很看好南宫原，只是个预赛，他就能被这么关注。
“嫣然说南宫原刚进校的时候早就被内定选进校队了，只不过他自己不去罢了。他的实力不容置疑。”
“这样。”
“你要不要看？”小雅把相机朝言默晃了晃。
言默摇头：“没兴趣。”
“我就知道，那我去拿给嫣然了。”
言默顺着小雅的身影看向操场的北边，跳高比赛已经开始了。
虽然距离甚远，但是言默还是能够一眼看到那个风姿绰绰的人：慢跑，加速，腾空，越过，一道优美的弧线，极为轻松地越过了。
而这时大会不广播正好向大家宣告：“刚才的男子100米预赛，高一（4）班的南宫原同学打破了校男子100米的记录，高一（4）班的南宫原同学打破了校男子100米的记录……”
班里又是一阵骚动，大家的惊喜溢于言表。
南宫原这个人什么都好，成绩好，相貌好，音乐好，体育好，家境好，人缘好……
可是，左言默偏偏不喜欢什么都好的人，那种人跟她不是一个世界的，就像婆罗门和首陀罗，怎么都扯不到一块。
言默继续窝进座位，拉下帽沿睡觉。
第十六章 表白（下）
南宫原现在倒是心情不错，前面的100米跑得还不错，不过这当然不是他好心情的主要来源。
最重要的是他看到左言默站在看台有在看他的比赛。虽然，她只是站在最后面，看上去很冷淡的样子，但是，这倒是让他稍微恢复了些信心，至少她不是全然不注意他的。自己那么卖命地跑还是有回报的。
“喂，你刚才不错啊。”
“还好。”
南宫原淡笑着回答。
说话的是1班的秦菖，他是校队的，也是这次比赛最和他较劲的人。不过，南宫原他自信自己能够比过他。其实，两个人的关系却还不错。当初，原不肯进校队，秦菖也来劝过他。
“唉，果然，爱情的力量无人能敌。在预赛就发威了。”
南宫原窘了一下，难道自己的表现那么明显，每个人都知道自己有爱慕的人了？
“呵呵，还好还好。”打打太极，原不怎么自然地回道，不过那态度等于是默认了。
“看来是真的？你小子果然在恋爱。”
秦菖一脸坏笑地看着南宫原。
这个，原有些头大，目前而言，应该还不能算是恋爱吧。
“现在还不知道会怎样呢。”
反正这件事迟早会被人知道，原也不想过多隐瞒，他也是首次在别人面前对自己目前的感情状况表态。
“你别装傻了，都约会过了，怎么还说这种事，再说，游之音喜欢你的事天下人皆知，你还担心个什么劲啊。”
原笑到一半的脸僵在那儿，脑袋里的神经打了个结，搞了半天两个人说的不是同一件事啊。可是，怎么会绕到游之音的，关这个女人什么事啊？
“什么约会？”南宫原的脸色黑了下来。
“你不是和她寒假里就约会了吗？这件事很多人都知道了呀。你还装什蒜啊？”秦菖有些惊讶地看着他，刚才不都承认了吗？
寒假？约会！
真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但是，那天他没发现有学校里的人在场啊。
“你听谁胡说的？”
南宫原心里急得很，万一这件事传到左言默耳朵里，那他一辈子都别想在她面前翻身了，对他的评价已经够糟了。
秦菖怪异地看着脸上一阵白一阵红的南宫原，正想张口，却听有老师喊：“下一个，南宫原。”
“轮到你了，你先去跳。”
“你快告诉我。”南宫原现在什么都听不进了。
“就是，就是，你们班的人说的啊。好像是一个姓左的人说她看到的。”
姓左的，南宫原的脑袋一下子炸了。
左言默，左言默，竟然是她。对啊，她就在那家店打工。自己怎么就没想到呢。她竟然以为他和游之音在叫交往。这个念头让南宫原的心骤然收缩。
自己喜欢的女孩子，竟然以为自己喜欢别人。
他以为像左言默这么聪明的女生是不会听信流言的，他懒得去理会那些流言也只不过怕自己开口会把事情越描越黑，到时候以讹传讹反而更糟。但是，万万没想到会是这种结果。
南宫原突然转身拔腿就跑，不顾后面老师的叫喊。
他现在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找到左言默跟她说清楚。刚才一直困扰他的担忧和胆怯荡然无存。
人，总是需要某种刺激才能找到爆发的突破口。
温岭说得对，他太过自以为是，总以为自己可以把事情掌控得很好，但是到头来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他早应该避嫌的才是，也应该跟言默说清楚他和游之音到底是怎么回事。
南宫原飞速地向看台跑去，那个速度一点都不比他刚才100米冲刺来得慢。
可是，跑回座位的时候，空无一人。
南宫原不住地喘着气四处张望。
“原，比好了？”
温岭不解地看着跑得气喘吁吁又神情慌乱的南宫原。
“言默呢，她在哪？”
“她刚才离开的，可能上厕所去了。”
听闻，南宫原立刻转身下台阶。
温岭一把拉住他：“你干嘛呢，发生什么事了？”
“没时间解释，总之，我有麻烦了。”
温岭看着南宫原急匆匆的背影直摇头，这小子别太冲动的好。
言默对着镜子补了下妆，天气越来越热，她只要一出汗就容易让自己特意打的粉底被冲刷掉。
走出洗手间，言默不打算马上回去，既然没事就逛逛这个号称全市最大的体育馆吧。只是，没走几步，就看到有人迎面向她跑来。言默使劲眨了下眼，以为自己眼花了。可是，那人确实是南宫原，而且很明显他是冲着自己来的。
言默站着不动，看着南宫原跑到自己面前，停下步子，调整了下呼吸，慢慢走近自己。
他额前的头发凌乱，汗珠从额头一直滑落至颈间，有些许性感的意味。虽然他有刻意让自己呼吸平稳，但是急促的呼吸还是随着他胸前的起伏显而易见。琥珀色的眸子现在看来不似以往清透，有些混沌，里面的光芒却依然耀眼。他口中呼出的热气让言默觉得自己身边的温度往上升了几度。
言默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喘了两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那么急躁：“我有事要跟你说，很重要的事，请你无论如何听我说。拜托。”
“无话可说。”
言默不明白他怎么又来找她麻烦了。
“等一下，就一会儿！” 情急之下，南宫原伸出手拉住了欲走的言默，但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触电般地速度把手收回，“就一会儿。”
他的表情很郑重，但掩不住眼里的焦急，还有语气里的一丝恳切。
言默皱眉，但没有马上表示拒绝，只是站着。过了会，轻微地点了下头。
南宫原的眼睛亮了亮：“那我们找个地方……”
“就在这儿。”
言默毫不犹豫地说道，谁知道到了什么地方他会做什么。
南宫原点头，现在他可没价码跟言默谈要求，她能听他说已经够幸运的了。
踟蹰了下，原开口试探性地问道：“你是不是跟别人说，我和游之音在交往？”
言默一愣，心下马上想到嫣然这丫头没能把持住她那张大嘴。
“说没说有什么关系，反正是事实啊。”
言默反应冷淡。
“谁说是事实了？”南宫原的情绪逐渐又激动起来，向言默摆摆手辩解道，“我根本没有和游之音在交往。”
言默冷笑，男人么，总喜欢在做了什么之后再来推卸责任，抗拒到底。
“我是说真的。”
言默的表情明显不信，南宫原现在却不知怎么跟她从头解释，嘴巴从没这么笨过。
言默波澜不惊的乌黑的眸子对上南宫原错乱的琥珀色眸子，淡道：“是不是真的，我不知道，我只不过是说出我看到的。如果你怪我多嘴，那我想说，做男人的就应该敢作敢当。”
南宫原被左言默这两句话弄得哭笑不得，她果然相信他和游之音有什么了。
“我根本就不喜欢游之音，怎么可能和她交往？”
言默有些听烦了，他找她就是找她确认这事吗？她平静的脸上也出现了裂痕，现在每次遇到南宫原她都无法保持完全冷静：“你跟我说这些干嘛，你喜不喜欢她又不关我的事。”
“怎么不关你的事？我喜欢的人是你，怎么不关你的事？”
话一出口，就像是颗炸弹，把两个人都炸愣在那里。
他说了什么？
我说了什么？
一时间，两个人的脑袋都一片空白。
四周来来往往的人不少，已经有人注意到这边了，路过的时候小声地指指点点。
春风习习，吹在脸上的感觉却不再柔和。
微烫的感觉让人一下子无法适应。
言默毕竟是个女孩子，就算她的性格再和别人不一样，看待事物再淡定，但是，说到底也就是个普通的女孩子。第一次面对男生的告白，对象还是她一直以来颇为不屑的“王子病”严重的人。而且就在前一秒她还坚信她和他之间有难解的渊结。
言默这下彻底沉默了，不是她不想说什么，而是事态转变得太快，完全出乎她的意料，是她始料不及的。在殿下告白后，她面子上还能维持镇定，已经说明左言默的定力很超人了。
他就这么说出来了。
南宫原自己也被吓到了。千挑万选，再三斟酌，可最后出口的时候却是在这种没有一点气氛的时间和地点，说完后还把自己吓到，让对方一脸错愕。第一校草的告白真的很烂。
两个人都不知道该说什么。言默低着头，地上好像有什么东西很吸引人似的，把她的目光牢牢锁住。南宫原就这么看着眼前的女孩，她的脸上没有欣喜也没有厌恶，就连那吃惊也就是一瞬间的事。然后，便又是她常用的表情。
只是，她不再看他的眼睛。
“你……”
“我……”
沉默过后，等再次找回言语的时候，两人又同时开了口，这下又都愣住了。
“你先说。”南宫原接口道。
言默现在也很混乱，纳纳地说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当然。”
“我不喜欢朝三暮四的人。”
“我没有！”说了半天，还不明白吗？南宫原不认为自己的表达能力差到这个地步啊，“我跟游之音一点关系都没有。好，你说我们两个在咖啡店约会，其实那天我们只不过是在路上碰到。然后，她说要跟我解释文艺汇演那天的事，之后，你也知道了。”
“你和她交往的传言都传那么久了，可是你这种暧昧不明的态度算什么？”
“暧昧不明？我私下里早和她说过了，我之所以不在大家面前表态是因为我觉得这种事是要给女生留面子的，不能伤人自尊，这样也有错吗？”
言默语塞，她没想到南宫原是这么个心思细密的人，以前总以为他有些嚣张，在人面前却还一副故作含蓄的样子，其实骨子里却是清高不已，孤芳自赏的。
言默把头稍稍抬起一点，目光由左及右，可是始终没有看南宫原，是不敢还是不想，言默自己也不知道。
“我想我已经说得很明白了，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南宫原略显艰难地吐出这几个字，声音里的苦味渐浓，“但是，如果我不说的话只怕你会越发误会我。”
“看来你自己也很清楚，我不会答应你的。”
言默干脆的回答对南宫原来说无疑是晴天霹雳，他刚才只不过给大家一个台阶下，没想到言默真的这么直接，好在他承受力够强，提了两口气，马上稳定了情绪，虽然言默不看自己，但还是扯出了个笑容：“你不用急着回答，我只是想把我对你的感觉和看法跟你说清楚，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样的。以前的冒犯，我很抱歉，所以，我希望你能够重新认识我。”
南宫原的汗从刚才起就没停过，左言默的不语对他来说是巨大的煎熬。他猜不透她在想什么，她低头隐去了她的脸，他能看到的只有左言默长长的刘海。
正在言默不知道该说什么的时候，远处好像走来自己班的同学，言默警觉起来，要是被人看到她和南宫原在一起，又会有麻烦了。
“没事的话，我先走了。”言默的神色有些慌张，急急忙忙从南宫原身边走开。
“等一下，”南宫原被言默突然的动作搞糊涂了，赶上两步，低下头看着言默侧脸说，“寒假那天，我想说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点生气。那天是我生日，我，本来想请你一起过生日的，只是没想到事情会变成那样。”
生日？
言默微讶，抬起头看了眼南宫原，发现他正盯着自己的脸又匆忙移开视线，含糊地嗯了声便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