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清楚衙门里的内情,只知未时正诸阿哥大臣求见贝勒爷,申时三刻贝勒爷传唤阿尔哈图土门。大阿哥跟了阿尔哈图土门一起到的,可侍卫把大阿哥拦在了门外,阿尔哈图土门进了衙门大约两盏茶的功夫,里头就吵成了一片。大阿哥打点了衙门里执勤的侍卫,才知道不是父子吵架那么简单,里头论的是谋逆罪,阿尔哈图土门……当场就给拘了!”

国欢一震:“谋逆罪?”

“是!说是人证核实不虚,举告人是古英巴图鲁、莽古尔泰台吉、阿敏台吉,皇太极阿哥四位,以及费英东、额亦都、何和礼、扈尔汉、安费扬古五位大臣。”

达春记性果然不错,整句话一口气说完,流利异常。

国欢勉强按捺住狂跳的心脏,深深吸了口气,敏锐的抓住其中的关键词:“人证?”

“是咱们正白旗下的两个甲喇额真。”

“就凭这两个奴才?”国欢不信。

“不止。首告者,据说是武尔古岱都堂和莽古济格格的女儿……”

此话一出,国欢如遭雷击,脚下一崴,一脚踩空,整个人往边上栽倒。

第六章

努尔哈赤已是怒不可遏。

一堆人挤在大衙门里七嘴八舌争相说个没完,这头才说一句,那头紧接着又冒出一句,一句又一句,叽叽喳喳……

难以想象,他的儿子、侄子以及他的亲信,在这样的一个午后,一股脑的跑来告状,说他力捧的大阿哥褚英在之前攻打乌拉时,曾经利用留守之遍,占城为王,企图谋反。

一半是气,一半是怒,他瞪着面前一群人,心烦到极点,忍不住大吼一声,打断了所有的争吵:“空口无凭,我也记不住你们说的那些……你们写在纸上送来给我看!”

于是,争吵声中止,这些臣子中一大半都是睁眼瞎子,平日里非迫不得已不会用书信往来的方式传递消息,哪怕外出行军打仗也大都是传递口讯即可。

他的要求登时让闹腾的最厉害的莽古尔泰傻了眼。但很快,会写字的那些巴克什被他们请了来。

额尔德尼、达海、乌巴泰等人忙得差点儿仰倒,笔墨不辍。一群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站在他们跟前,绞尽脑汁的想着词儿。

如此折腾了大半个时辰,倒真写出了十多份的告诉状纸来。

额尔德尼等人又给细心的复述了一遍,那些臣子便一一在状纸上摁了手印。状纸递到努尔哈赤手里时,其实他根本已经用不着再看那些文字,他心底怒气勃发,面上却冷峻不显丝毫怒意,只敲着桌子,命人将被告的当事人褚英叫来。

褚英是他的长子,念着已故元妻哈哈纳扎青的情分,他对她所生的一女二子向来厚待,况且褚英勇猛能干,实为建州一员不可多得的猛将。经过那么多年的观察和培养,他决定抛开女真传统,将这个儿子视作了日后传位的继承人。他向来对自己的决定颇为自信,他也知道褚英脾气暴躁,多有不足,但是自己认定的儿子被这么多自己信赖的臣子抨击告诘,无异于是赤裸裸的掴他的脸。

努尔哈赤没有当场发作,而是叫人传唤褚英来对质,实则已是替自己的长子找借口缓和矛盾,打了个圆场。可没想到褚英来了之后,没有歉疚,没有服软,面对一群指责他的兄弟、大臣,他竟然高高的昂着下巴,连一句否认的话都没有,就把诉状上的罪行全都认了下来。

“没错,是我做的!”他掷地有声,嚣张跋扈气焰高涨,“我答应过东哥,三年……她离开的时候,我说过,三年后就接她回来!我答应过她,就一定会做到!”

努尔哈赤气得手足发抖。

代善神色一黯,低下了头,不再做声。

褚英目光冷然的从代善脸上滑过,掠过皇太极,最后落到努尔哈赤身上:“我原以为,阿玛如果输了,东哥就真的嫁给布占泰,永远没法回到赫图阿拉了。可没想到,我到底还是高估了,阿玛你赢了布占泰,却还是把东哥弄丢了!又或者……阿玛你从来就没想过要把东哥找回来,毕竟当初……不就是你亲手把她送出去的吗?”

第六章

有些话私底下你知我知大家知,却不是能够摆到桌面上来公然讲出来的,哪怕玩笑都不能。可是褚英却肆无忌惮的当众讲了出来,他那朗朗之声中蕴藏着膨胀的怨气,再笨拙的人也能听出来。

果然就连迟钝的扈尔汉也忍不住张开了嘴:“阿尔哈图土门,东哥格格不是贝勒爷的女人吗?与你何干?”

看着最糙的粗人,说出来的却是格外一针见血的尖锐。

褚英面色大变,而后勃然大怒:“东哥是我的女人!我是她的第一个男人!她只能是我褚英的女人!”

“放肆!”努尔哈赤一掌拍在铺陈在桌案上的诉状上,愤而挥手一扫,纸张纷纷扬扬撒了一地。“你这个孽障!来人!给我绑了!”

侍卫闻声而来,却在看到褚英凌厉的眼眸时,不觉心生怯意,不敢动手。

扈尔汉见状,撸起袖子道:“他们不敢,我来!”

褚英冷哼一声,作势欲反抗,没曾想背后一道疾风扫过,他来不及闪避,腿窝被踢中,膝盖顿时一软,整个人往前扑到,双膝弯曲跪倒。

扈尔汉趁势一把摁住他:“拿绳子来!”

“你敢!”褚英怒目圆睁,满身戾气。

扈尔汉丝毫不惧。

褚英只觉得双臂一紧,站在身后那个方才偷袭他的人,竟然真敢动手捆绑他。

他凶狠的回头瞪视,却发现那人竟是额亦都。

只一个愣神的间隙,额亦都已弯腰将他捆绑的结结实实。他奋力挣扎,口中骂了句:“老匹夫,你敢……”

“我当然敢。”额亦都弯着腰,嘴靠近他的耳廓,声音低沉,暗暗透着决绝的狠劲,“大阿哥还是不要挑衅我的耐心。我连最心爱的儿子都敢舍弃,更何况一个害我儿误入歧途的罪人?”

褚英浑身一震,环顾四周,只见在场诸人,皆是平时最相熟的兄弟、大臣,那些人似乎不敢与他目光相触,纷纷有意无意的避开目光。

他一一扫视过去,最后在拥堵的人群外围,发现了一双略带凉薄的清冷笑眸。

乌黑的眸仁暗沉,不知道其人究竟在想什么,可那双眼却着着实实的越过众人的身影,与他毫不避讳的相触。

褚英心中恨意渐起,大叫道:“我不服!我不服!我不服——”

努尔哈赤怒道:“事到如今,你竟还不知错?!”

“我有什么错?”他挣扎欲起,奈何额亦都死死的压着他的腿,他被迫跪倒在地上,满脸倔强。

“给我押下去!押下去!关起来,不许任何人见他!让他给我好好反思!一日想不明白,就一日不许出门!”努尔哈赤怒吼。

褚英被侍卫半拖半扛的押了出去,也不知道关到了哪里。

显然,对这样的结局,有人欢喜有人忧愁。

如扈尔汉这般单纯的会觉得事情已经解决了,贝勒爷给予了公证的处理,没有偏袒自己的长子,公私不分。但对于某些人而言,很明显仍是觉察到了努尔哈赤隐藏的一片恻隐之心。

第六章

儿子要杀老子,谋夺自己父亲的地位、财产和女人,这种罪名,直接杀了都不过分。努尔哈赤向来够决绝,手段狠绝,自己的两个侄子,说杀就杀了。

褚英不比舒尔哈齐,舒尔哈齐年纪大了,熬不过拘禁的日子,撒手老去一了百了,可是褚英不过才三十三岁,正当壮年。谁也不能保证,以努尔哈赤对他的偏爱,等这件事风头过去后,会不会就此不了了之。

以褚英锱铢必较的性格,一旦今后有了翻身的机会,他们这些曾经告发他的人,怕得一个都逃不掉的遭到报复。

不论今后如何计较,但今天这场官司显然已经结束了。努尔哈赤着实被气着了,衙门里还有一堆公务要处理,他也没心思理睬了,脸色铁青地回了木栅。剩下众人差不多见好就收,陆陆续续的便也散了。

华灯初上,衙门口石阶下跪着一个人影。

几乎每个人从衙门口出来时,都会愣上一愣,而后静悄悄地绕开那人影远远的走开。

晚上的气温比白天低很多,杜度跪在冰冷的雪地里身上已是没了半点儿热气,四肢冻得麻痹,到最后,连两片嘴唇儿都在瑟瑟发抖,鼻腔中呵出的气息也渐渐失去热度。

他脑子有点儿昏沉,思维停顿,直到一袭裹着暖意的大氅落到了他的肩上。

他僵硬的抬头,目光所及,是一抹挺拔伟岸的身姿,即便是背着烛火,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却依然能感受到目色中的淡淡温情。

杜度心中一酸,眼泪已不可控制的滑落眼角,哽咽不止:“八叔。”

“起来。”

皇太极将他从地上拽了起来。

他的力气很大,杜度麻木的四肢根本无力反抗,就被他提拉了起来。

杜度腿软地瘫倒。

皇太极扶着他,手心里是一片温暖。

杜度吸着鼻子:“八叔,我阿玛他……”

“回去吧。你玛法正在气头上,现在说什么也没用。这事的确是你阿玛做错了,你若真有心想救你阿玛,也不用去求你玛法,先去劝劝你阿玛,让他跟你玛法认了错。他这么死倔着,并不是好事,只会对他不利。”

杜度也知皇太极说的是实话,点头道:“好,我一定劝阿玛。”

皇太极待他站稳身子后,方放开他:“你阿玛未必是个听劝的。如果你阿玛死不悔改,你也莫要强求,免得他连你这点父子之情都不顾念。”

杜度惊道:“怎会?”

“这些日子你阿玛不在,你是长子,家里以后就全靠你了,你可懂我的意思?”

杜度沉默片刻后,点头:“是,我知道。”

“回去吧。”

杜度欲解下大氅还给皇太极,皇太极摇了摇头,反替他把领子扣紧了些:“夜里冷,你自己多保重,这会儿八叔不便送你。你额涅和弟弟们应该还在家里等消息,别让他们久等了。”

杜度低声道:“多谢八叔。”

紧了紧身上的大氅,步履蹒跚的走到衙门边上的拴马桩前。等腿上的麻痹感稍退,他翻身上马,发现昏暗中,皇太极依然站在雪地里无声的凝望着他。

杜度坐在马上,拱手向皇太极遥遥一揖,一勒马缰,纵马踏雪而去。

第七章

褚英拘禁后的第三天,武尔古岱家迎来了一个小客人。

佳穆莉扶着门框看着外头,圆乎乎的脸上满是好奇之色。

“嬷嬷,我能玩吗?”小手指了指那只牢牢蹲在敦达里胳膊上的海东青。

那白生生的手指险些儿就要戳到海东青的嘴上,鸟翼嚯地伸展开,在敦达里的胳膊上跳了两跳。

乌吉嬷嬷吓得急忙抓着佳穆莉的手缩回来。

豪格咯咯笑:“有敦达里在,它不咬人。”

佳穆莉看了眼敦达里,娇滴滴的问:“那没有敦达里,它就会咬人了吗?”

豪格挠了挠头:“那我可不知道。哎呀,反正我把它送来给你了,你要不喜欢,就让奴才把它杀了吃肉吧。”

乌吉嬷嬷“唉哟”一声:“这么好的海东青,那得花多少心血才养得起来,豪格阿哥说的可使不得。”抱着佳穆莉,叮嘱道:“小格格可不能随便把这海东青杀了。”

佳穆莉道:“可是嬷嬷你刚才不是说我年纪太小,不能和它玩吗?”

“这个……”

“那我可以把它送给姐姐吗?”稚嫩的声音里带着一份贴心。

乌吉嬷嬷把粉团儿似的小人搂在怀里亲了又亲:“我们小格格真是个可人儿。”

佳穆莉咯咯咯的笑。

豪格看得心动,伸手拉起佳穆莉的小手道:“妹妹去我家玩吧。我家有很多很多……很多好玩的。”

佳穆莉问乌吉嬷嬷:“嬷嬷,我能去吗?”

“今儿就算了,既然豪格阿哥来了,就先家里陪格格玩吧。”

“好!”豪格和佳穆莉欢快地应了,两人手牵手,一溜儿跑远了。

敦达里抖了抖手,隔着皮套子,抓住了海东青的爪子:“请问嬷嬷,这只扁毛要送到哪里去?”

乌吉嬷嬷想了想:“你跟我来吧。”说完便领着敦达里往阿木沙礼住的屋子走去,一路上不忘叮嘱,“我们大格格身子不好,已经连着好几日水米不进了,连带着精气神都不大好,她原是个好动的,最喜欢跟着一群哥儿们上山狩猎,骑射亦觉得好,唉……”

在乌吉嬷嬷的碎碎念中,两人进了屋子。

莽古济撵了讷莫颜,又新挑了两个丫头放到屋里贴身伺候大女儿。门莹十三岁,身段儿发育得极好,胸脯鼓鼓的,腰肢细得盈盈一握,这个原是哈达那拉家的三辈儿包衣奴,曾祖上听说原也姓的那拉氏。另一个却是新买来的汉女,姓文名清,比门莹小一岁,却矮了大半个头,身段虽还没长开,可一张脸却是十分出色的。

这两个丫头进府伺候大格格,明眼人看了都知道莽古济是给阿木沙礼找陪嫁通房了,所以身份上虽低,容貌身材都是可圈可点的。

敦达里跟着乌吉嬷嬷一进门,还没等乌吉嬷嬷开口,那两丫头已机灵地主动过来招呼。可目光触及敦达里后,两人却皆是一愣。文清面上一红,已是微显羞涩地低头避开视线去,门莹却是直剌剌地盯着敦达里看了好一会儿。

第七章

乌吉嬷嬷面现不悦之色,好在门莹并不是个傻的,马上回过神来,乖乖地站到了一边。

“格格呢?”

“折腾了一上午,好不容易才合眼睡会儿,奴才怕在房里待着惊扰格格,所以才出来的。”文清虽是汉人,祖辈却一直住在乌苏城,生活习惯早已同化,实与女真人无异。

乌吉嬷嬷本已掀开门帘子一脚跨入,听得这般一说,便又忙止步,正要返身,那昏暗中却有一个细弱的声音飘了出来。

“嬷嬷……”

乌吉嬷嬷歉然道:“是老奴。老奴该死,吵着格格休息了。”

阿木沙礼从床上撑起:“可是家里来了什么人?”

“是您八舅家的豪格阿哥来了,给小格格送来一只海东青,小格格一心念着您,让人把海东青送您这来了。”

“海东青……”帷帐内的声音有点儿失神,仿佛想起了什么。

乌吉嬷嬷心里这会儿却是显得无比欢喜的。要知道大格格躺在床上已经好些天了,明明已能下地走路,却依旧不肯活动,有时候一动不动的能躺一整天都不带翻身的,更别说开口讲话了。

“把海东青……带过来我瞧瞧。”

“嗳。”乌吉嬷嬷一口应下,喜出望外的出了房间,可等她看清敦达里臂上那展翅能有三尺许长的鹰隼时,不由犯了难。

门莹胆子大,毛遂自荐道:“不如让奴才来试试。”说着,伸手欲从隼的背后抓它。

手伸出去的同时,敦达里胳膊向前一避,门莹扑了个空。

“你以为是抓老母鸡呢?”

敦达里的话让门莹俏脸一红,心里发虚嘴上却不肯认输道:“我看它也挺乖的。”

敦达里生得好看,即便脸上不笑,也是一副赏心悦目的样子,可门莹却在他的注视下,越说声音越低,最后缩了缩脑袋,低头不语。

“我给大格格送进去吧。”敦达里建议道,“这畜生认生,若是伤了大格格……”

乌吉嬷嬷思量反正阿木沙礼躺在床上不起来,有床帐子掩着,即便敦达里真进了房间,也看不到什么,何况还有自己陪着,应该出不了什么问题,便答应了。

敦达里进房的时候,先是被这一屋子浑浊的味道惊到了,保守估计,这间房至少也该有三天不曾开窗通过风了,偏偏这会儿春寒已过,外头积雪在消融,屋里头炕烧得却依然很旺,铺面而来的正是那股叫人浑身难受的燥热和浊气。

海东青显然很不适应这样的环境,一进门就开始不停的煽动翅膀,躁动不安的在敦达里的胳膊上蹦跳。

“格格,海东青带来了。”

乌吉嬷嬷掀开床帐的一道缝,从敦达里的角度望去,并不能看见床帐内的情景,只隐约听见披衣的窸窣声,而后,有一只雪白的手从床帐里伸了出来。

“给我瞅瞅。”手的主人说道。

手的主人有着一张比手还白的脸,许是太久没有见阳光,那张白得毫无血色的脸上瘦得两颊无肉,映衬得那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大得可怖。

第七章

乌吉嬷嬷将床帐子撩起一角,阿木沙礼精神尚可,那双大得出奇的大眼睛里露出几分温柔之意,虽然敦达里明知道她看的只是海东青,却不知为何心头一软,不忍再让这枯槁憔悴的少女多等一刻,举着海东青三步并作两步地踏上前,单膝跪地道:“格格请。”

阿木沙礼笑得温柔:“是个好猎手,送来给佳穆莉便是明珠暗投,可惜了。”

敦达里道:“小格格已把它转赠给格格您了。”

阿木沙礼摇头:“跟了我也没什么差别。”她说话很慢,可即便如此,多讲几句仍是消耗了她不少体力。“你还是带回去吧。”

敦达里看她实在辛苦,只这片刻功夫,额上竟已冒了一层薄汗,他躬身应下,慢慢退出。乌吉嬷嬷正要将帐子放下时,敦达里忽然说了一句:“格格是个福大的,总能心想事成的,今日不成,明日也能成的。”

他这句话没头没脑,不等乌吉嬷嬷脑子转过弯来,他人已走了出去。

乌吉嬷嬷纳罕道:“八爷跟前的奴才白长了一张好看的脸了,说话颠三倒四的,大概脑子不太好使,这样下去怕是连媳妇都不好找了。”

“八舅岂是以貌取人的人。”

“你这孩子是不知道呢,八爷的母舅家是叶赫那拉氏,那可是尽出美女的一家子。八爷从小看着那个第一美女长大的,自然喜欢看漂亮的人。其实人都这样,不是非要以貌取人,但谁还会故意放着漂亮的不喜欢,偏去喜欢丑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