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无法不这么想:
一、沈家当然算好人家。
二、沈家老三他见过一次,很不错的孩子。
三、他不早不晚死了媳妇。难道不是天意?
当然,这话听起来不大好听。可是“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又不是郭家人要她死,是阎王要她死,旁人也没法子是不是!
于是他道:“我也没别的说。就看清哑的意思。”
沈亿三很佩服他们有志气:都这时候了,还坚持听清哑意见,并不上赶着攀亲;而清哑性子他也清楚,是不会随便对人托付终身的。换上任何一家处在郭家这境地,管是断手出族的方初,还是死了媳妇的沈家老三,只要有人肯要,都会赶紧答应下来,哪还敢提条件。
沈亿三便道:“我近日亲自回去一趟,和老三的岳家商量。咱们实诚人,办实诚事,一五一十说清楚,才是君子的作派。我那亲家也是个通情达理的,必定能体谅你我的苦衷;再者他女儿还留下个孩子,也要人照应,想必他也希望老三娶个品性好的继室,将来能对他外孙女好一些。若他同意了,我便带老三来这里,给你们相看,也让清丫头相看相看,然后再论到下一步。”
他并无把握清哑一定会答应亲事,因此口气很谦逊。
郭守业和郭大全一起点头,觉得他此话有情有义。
商定后,彼此相视而笑,更亲近一层。
郭守业“哼”了一声,道:“天底下男人都死绝了,我闺女非要嫁他们那些人家吗?老子这回看看他们的嘴脸!”
沈寒秋劝道:“郭叔不必如此。往后只当平常相交就是了,何苦弄得跟仇人一样。说起来,他们只有欠郭家的,若因此生了嫌隙反不美。”
沈亿三也劝,说郭家要做无事一样,才是容人的气度。
劝了好些话,郭家父子才好些。
这时,有人来回话说,方大少爷来求亲了。
郭守业等人听了一愣。
郭守业拍桌道:“他还敢来!”
他想起外面那些流言,还有方瀚海刚才的表现,气得要命。
郭大全忙道:“爹,这不怪方少爷。仔细算起来,他救了小妹两回呢。昨晚是一回;妖孽案子里面,明阳子师傅也是他找来的。”
郭守业这才想起来,这人是闺女的救命恩人,就算不答应亲事,也不能怠慢,不禁气闷不已,问:“见了,要怎么说?”
方家嫌弃他闺女,他还不能痛快地拒绝亲事,这事搁在谁身上谁也不好过。至少韩老爷上门的时候,他话说得硬气,还找了些脸面回来了;眼下对方初,他却不能摆脸子。
郭大全笑道:“这有什么难的。自顾姻缘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也不提别的要求,只要他家长辈出面,不算过分吧?”
沈亿三拍手笑道:“大侄子这主意妙!”
沈寒秋也笑道:“这要求合情合理,方少爷就没话说了。毕竟他救了郭妹妹,若回绝太生硬了不好看。”
郭守业听了也觉这话合心意,不得罪人。
于是,他父子便出来见方初。
第523章 条件
今早上,方初听说父亲母亲去了郭家,直觉不妙。
方瀚海心机深沉,断不会上门羞辱郭家,然他也一定会做出最合理的处置,还让郭家无话可说。
方初便不敢就去郭家,想等父亲离开再去。
这是怕父子碰面,发生难以应对的局面。
所以,他选择避其锋芒。
好容易等方瀚海夫妇离开,他一刻也不敢耽搁,命下人抬着礼品,吹吹打打、热热闹闹就往郭家来了,沿途那媒婆还喜气洋洋地逢人就说,她是替方家大少爷保媒,上郭家求亲的。
到了郭家,方初面上一派坦然,心里很是忐忑,因为,他不知父亲有没有给他惹麻烦、下绊子。——韩希夷不就是被韩老爷给害惨了么,当然,他自己优柔寡断也是一方面。
因此,他打起十二分精神,随时准备收拾应对父亲留下来的首尾,绝不做第二个韩希夷,与金玉良缘失之交臂。
当看见郭守业和郭大全满面含笑地迎出来,他松了口气,但还是不敢掉以轻心,一面上前见礼,一面微不可查地打量他父子的神情,期望看出蛛丝马迹,好早做准备。
郭大全忙拉住他,客气让入上座,命人奉茶。
然后,他恳切道:“昨晚听小妹回来说,是方少爷救了她,我们一家子都对方少爷感激不尽。方少爷,你真是君子。我郭大全出来做买卖的时候不长,但这几年郭家经历的事情多,上上下下也见了不少人物,有些实诚,有人阴险。有人歹毒,还有人霸道,还有那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都赶不上方少爷给我的印象深。”
方初见未来大舅子对自己如此评判,受宠若惊。
因笑道:“郭大哥如此说,小弟汗颜。从前小弟多有得罪处,也是不得已,郭大哥和郭伯伯不记恨。小弟便感激不尽了。”
郭大全笑道:“说的就是从前!都说‘日久见人心’。从前我可是恨你恨得跟什么似的。谁能想到,有情义、讲公道的是你这个仇人,落井下石的是整天对我们笑的人。唉。我算是长了人情见识了!”
方初品出这是他的真心话,心中暖暖的。
任谁经历这些,也会感慨万千,感叹世事无常。
可是。他今日不是来闲话家常的,他是来求亲的。
他看向郭守业。在心里回味一遍措辞,开口求亲。
因站起来,正容向他二人道:“郭伯伯,今日晚辈登门。是有一事相求:向郭伯伯求娶郭姑娘。晚辈倾慕郭姑娘,只是晚辈去年经历大变,断手净身被赶出家门。一无所有,因此从未敢奢望这门亲。近日。郭姑娘遭遇劫难,晚辈生死煎熬、度日如年,方知此生不能没有她。为此,晚辈发奋图强,誓要娶她为妻!晚辈也听了外面的流言,乃有心人故意恶心晚辈,并踩踏郭姑娘。但是,晚辈不会让郭家失望的,晚辈定会创出一份大大的家业,以求能配得上郭姑娘。这是晚辈近日积攒的产业,请郭大哥过目。待七月一日织锦大会之日,晚辈一定要坐在二流锦商的首位!”
说完,将一份清单递给郭大全。
郭大全被他豪言给震住。
所谓二流锦商,是相对织锦世家而言,对于郭家这样的人家来说,二流锦商是很大家业了。
郭家若没有清哑和那牌坊,真的什么都不算!
他很想看看那清单上都是什么,却不好接的。
他便看向郭守业,一副等他做主的样子。
郭守业没想到方初这样诚恳,且考虑得这样周到,可见其诚心和对清哑的深情,若非事先想好了回话,他差点不知该怎么办了。
然一想起方瀚海,他心肠便硬了起来。
因淡笑道:“方少爷人品好,又有才能,这我们都知道。再说,方少爷还救了我闺女,怎么说,郭家都该感激方少爷…”
方初急忙道:“郭家对方家有恩在先,晚辈做任何事都是应该的。”
郭守业道:“也不能这么说,那忘恩负义的还少了?可是方少爷,这结亲可是喜事,两家结亲,总要欢欢喜喜的,若是不情不愿的,不成亲家成仇家了。你说是不是?”
方初听他口风不对,心往下沉,嘴上还要说:“郭伯伯说的有理。”
郭守业道:“我想着,外面人不管怎么说,我们都无所谓——我郭家不怕人说。我也不在乎方少爷有多少产业,我郭家从前就是乡下种地的,我想只要人肯干,这日子就能过好。方少爷既然诚心求亲,我也不说那些虚情假话,我只提出一条,希望方少爷能做到:就是让方家长辈出面,三书六礼,正正经经地来求亲。这不过分吧?”
方初脸色顿时变了。
对于别人来说,这要求一点不过分,而且必须要做到;对于他来说,这要求真过分,明知他做不到,还要为难他。
可是,他无法恳求郭守业放弃这要求。
郭家要求他长辈出面,从里子来说,是希望闺女这门亲得到方氏一族认同,得到方家长辈的祝福;从面子来说,是希望这门亲不为世俗所诟病,不为世人耻笑。
在织造行内,方家和郭家都是有口碑的人家,两家经常打交道、随时可能碰面,年年织锦大会必定要碰面;清哑更是御封的织女,若这织女不能得到公婆的认可,那将是对她最大的羞辱。
这羞辱并不亚于韩家上门婉拒婚事。
韩家婉拒婚事,再难堪也只是当时,忍一忍也就过去了;而方家长辈不承认清哑,将时时提醒她丢了名节这一事实,提醒一辈子。
他艰难地挤出一个笑容,道:“这要求一点不过分。请郭伯伯相信晚辈,给晚辈一个机会,晚辈定当竭力!”
郭守业眼看着他目中热切光芒黯淡,努力强撑,即便刚才只是敷衍他、原本没想同他结亲,心里也难受的要命,更明白想取得方家长辈支持这门亲是千难万难,不禁又羞又怒,脸色就沉下来。
方初见状,觉得不宜再待下去,急忙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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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4章 竹哨
郭家父子也不挽留,郭大全客客气气地送他出来。
等出了郭家,方初就思量开来:要说服方家长辈同意这门亲,几乎不可能。因为这长辈可不单指他父母,还包括方氏族中长辈,他祖母便是第一人。况他一个出族之人,如何说动他们?
但是,他绝不会就此罢手的,清哑还在等着他呢!
再难,他也要去尽力一试。
不试便放弃,不是他的行事作派。
他便命随从将聘礼送回小石桥,他自带着圆儿黑风去方家。去方家之前,他想见清哑一面。虽然知道这次过堂应该不会有大的危险,他还是要亲眼看见她安然归来才能安心。
他便绕道往织造局方向走,才到半路,便看见郭家马车。
圆儿喜道:“来了,他们回来了!”
方初忙闪身进入街边铺子,避开来。
圆儿奇怪,跟进去问:“少爷不去见郭姑娘了?”
方初紧紧注视外边马车,口内道:“不去。”
若上前相见,图惹闲言:有心人会污蔑清哑勾引他,还有人会说他被郭家拒亲后,转而来哄骗清哑,总之没好话。
见马车旁的张恒神情轻松,他便知清哑此行有惊无险,便微笑起来,轻轻提起腰间一挂坠,拿在手上抚弄,目光温柔如水。
那是一个小小的竹哨。
圆儿很迷惑:昨晚少爷回来,将一截竹管宝贝似的攥着,又用刀削成两截。恰好清园来了一个老篾匠回事,他便让他用这竹管做了两个小小的竹哨。赶晚做好了,今早他就穿上穗子。挂了个在腰上。
看少爷这神情,另一个怕是要送给郭姑娘。
方初忽然将竹梢放在嘴里,轻轻吹响。
外面街上,张恒警醒,立即朝铺子里看来。
看见方初,一愣。
方初朝他点点头,又摇摇头。示意他莫要吱声。
张恒便转头。继续跟着马车走。
心下却思忖:少爷不是去郭家求亲了吗?
看这样子,被拒绝了?!
方初等马车拐过街角,他才出来。径往方家去了。
经此一节,街上流言又多了新话题:方少爷上郭家提亲被拒绝了。有人说郭老爷看透了他的用心,不肯把闺女嫁他;也有人说是方老爷上门羞辱郭老爷了,就像韩老爷一样。所以郭老爷不敢答应方少爷;还有人说是郭织女惦记韩少爷,等着韩少爷退亲娶她呢。所以郭家才拒绝方家少爷,众说纷纭,真假难辨。
再说郭家,郭守业父子送走了方初。转身回到内堂。
尚未坐稳,便有人来回,说韩家有礼送来。
郭守业板脸道:“退回去!”
来人答应“是”。匆匆去了。
这里,郭守业刚和沈亿三说两句话。又有西坊总管仇一来见,告诉他外面流言:一说织女被卫昭掳去囚禁多日,早已不洁;二说织女被救出后,肯定会逼韩谢两家退亲,要夺回韩少爷;三是关于方少爷趁虚而入,想捡便宜娶没人要的织女。
郭守业听后再忍不住,捶桌大骂。
沈亿三父子死命劝解,哪劝得住。
郭大全也忍不住生气,无法静心。
郭守业发泄一通后,当即决定:带清哑回绿湾村。
沈亿三沉声道:“避一避也好。就说织锦大会快到了,织女要潜心创作织锦,应付今年的大会。”
郭守业要回乡,不仅为了避风头,还有另外打算。
经此一节,打死他也不愿将清哑嫁给方初或者韩希夷了。但他又怕那两人勾引他宝贝闺女。不说别的,之前韩希夷是怎么缠清哑的,他可是都看在眼里。如今又多一个方初,对清哑还有救命之恩,更危险了。所以,他要把闺女带回去,藏起来。
那两个家伙没他的允许,休想再见到他的闺女!
主意已定,急命人安排船只,收拾行李,准备回乡。
正忙着,清哑满含喜悦地和明阳子师傅回来了,进门先急忙忙来见爹和大哥,一说过堂情形,二找方初,看他求亲结果如何。
众人听他师徒说堂审情形,不由哈哈大笑。
郭家父子心头闷气散去好些,脸上笑容也实在了。
清哑心不在焉地四处张望一番后,问:“爹,今天没来什么人?”
郭守业笑容一顿,跟着就若无其事道:“怎么没来!好些人听见你回来了,都来看你。还送了好些礼,你娘和嫂子们在里面收拾呢。”
那方初来没来呢?
清哑看着爹,清澈的眼中满是询问。
郭守业偏不说都来了哪些人。
清哑暗自纳闷:按郭家以往习惯,若是方初来求亲,爹和娘肯定会问她的意思。就算不乐意,也会当面告诉她,绝不会私下悄悄给推了,还瞒着她。
她等了半天,听他们“废话”说了一箩筐,也不见提起方初,她便忍不住了,她想,方初肯定来过了,是爹故意不说。
她不是个会拐弯抹角的人,便不肯再试探了。
她索性起来,走去郭守业身边,跟他挤在一个椅子里坐下,双手抱住老汉胳膊,直接问:“爹,方少爷来过吗?昨晚他送我回来时说,今天要来看我的。我早上走得急,忘了对爹和大哥说一声。”
说着,盈盈目光注视着郭守业。
郭守业受不住闺女目光逼问,只好承认:“来过了。”
清哑忙问:“人呢?爹没留他吃饭?他救了我,按礼我们该请他的。就算他不来,我们也要上门去拜谢才对。”
郭老汉傻眼了,忘了这茬了!
他到底年纪大,心眼也比清哑多,一转念便苦着脸道:“爹忘了。爹气得忘了。”
清哑急忙问:“爹气什么?”
是不是被方初给气着了?
她心中忐忑起来,怕他们起冲突。
郭守业本是装的,闺女一问,他便想起外面的流言,也不用装了,他就红了眼睛,咬牙切齿道:“清哑,你不晓得,外面那些人怎么说你——”他止住清哑要安慰他的话——“爹晓得你不怕人说,可是爹听了还是生气。清哑,我跟你娘和大哥说好了,咱们下午就回家。”
清哑一呆,“回家?绿湾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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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5章 合力
郭守业点头道:“嗳!你二嫂生了龙凤胎,你还没见过小侄子呢。再说,你也该回家去瞧瞧。因为你的缘故,咱们家作坊被封,家里好些人都作起反来了,亏得你二哥镇住,才没出大事。好容易你平平安安回来了,当然要回去给人瞧瞧:你不是妖孽!你往那一站,那些人就消停了。”
清哑不由自主地点头。
郭大全也说:“织锦大会没剩多少日子了,咱们家还一点准备都没呢。我跟爹都想:你被关了这么久,虽然不少吃不少穿,到底受了惊,又怄气,不如回去安安静静地养些日子,顺便准备参加织锦大会的东西,好过在城里听闲言闲语,就算不生气,耳朵也烦是不是!”
清哑更无话可说了。
这是她身为郭家少东的责任。
因她的缘故,这两个月不但亲人跟着悬心伤心,两个作坊也陷入瘫痪,各项人事都一团糟,急需整顿恢复,并稳定人心。她不能为了自己的小儿女心事,就置家中事业于不顾,那爹娘就白疼她了。
因道:“好。走之前,我还要去西坊看看。”
郭守业大喜,和沈亿三对了个眼色,很高兴。
清哑见状心中有数了:方初求亲肯定被拒绝了。
虽然对此早有心理准备,她还是觉得焦心,对未来有些拿不定,生怕再次劳燕分飞。
她便叫人,“张恒呢?叫他来,我有事问他。”
说着,见屋里人都看自己,只得解释道:“张恒昨天追卫昭去了。昨晚他回来晚。早上我也没得空,我就想问他,昨天后来怎么样了。”
郭守业忙道:“快去叫来。我们也听听。”
过了一会,张恒来了,重述一遍追丢了卫昭的话。
原来卫昭穿过一道暗门后,那暗门就合拢了。等张恒找来官兵破开那门,顺着地道追出地面。卫昭早跑没影了。
郭家父子听后面色十分难看。
沈寒秋道:“郭叔别担心。这件事我来安排。”
郭守业忙道:“那就劳大侄子费心了。不找到他,我不放心你妹妹安全。总不能时时提防着,老虎还有打盹的时候呢。”
沈寒秋道:“正是这话。”
见他们商议。清哑对张恒使了个眼色,起身道:“爹,我去收拾收拾,还要安排一下。”
郭守业忙道:“你去吧。”
清哑出来对张恒道:“你等我一会。帮我送封信给方少爷。”
张恒笑道:“那好,我在前面等姑娘。”
清哑便忙忙地去郭勤书房。写信给方初。
她在信中告诉他:她要回绿湾村了,恐怕在七月一日之前没机会与他相见了,又说了自己对金氏织工的安排,问他可有什么其他打算。若有,在回信中说明。还有,他上午求亲到底是个什么情形呢?因当时只有他和她爹大哥在堂间。问别人也问不出个究竟。叫他告诉她,她会视情形帮他出主意的。结束时。她鼓励他,不管爹对他说了什么,她都相信他有能力处理好。
写完,重头读了一遍,看有无不妥和不清楚的地方。
读完,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她想了想,在后面添上一句:我会想你的!
放下笔,把信纸拿起来吹了吹,抿嘴笑了。
她丢不下家里,也放不下方初,只好给他写信了。
这时候,她忘了自己曾对他说过的话:在他求得郭家亲长答应亲事之前,她不会私自与他来往。
她将信交给张恒,却还不走,想说什么,又踌躇。
张恒等了一会,不见说话,主动问:“姑娘还有吩咐?”
清哑道:“我下午很快就要走了。”
张恒愣了下,急忙道:“我马上去告诉少爷。”
说完匆匆就走,先去管家那里打招呼,说他有事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因为清哑回乡,他必定是要跟着回乡的。
清哑见他领会了自己意思,放心,才回琴心阁。
然忙碌间,心中总觉有件事搁不下,似期盼着什么。
张恒先去了小石桥,听说方初回方家去了,心下踌躇。他的身份暂不方便暴露,所以不敢去方家,于是叫一个小厮去找方初。
方初以大无畏的精神回到家,却没有冲动鲁莽。
他一路思索下来,总结了两条:
其一,此事不能硬来,必须迂回解决。如何迂回呢?对付亲长须得逐个击破,首先要从他爹娘身上下手,争取爹娘支持。
其二,对亲人不能用心机,须“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因此,他回家后没有去拜见祖母和母亲,而是径直去了书房,叫赵管事去请父亲来单独相见,并嘱咐他别告诉祖母等人。
赵管事忙不迭答应,赶紧去了。
方瀚海夫妇从郭家回来后,就去了方老太太那儿。
方老太太便将伺候的人打发出去,只留方瀚漫、林姑妈在旁,便问起去郭家问候的情形,郭织女怎样等等。
严氏对老太太回禀,说吴氏看着还好,只没见着郭织女,不知她到底怎么样;又告诉说外面各种流言,唏嘘道:“说什么的都有,真真是吐沫星子能淹死人。郭姑娘算是毁了。郭家想来也是强撑着。”
方老太太叹息一声,道:“人平安回来就好了。”
又问:“郭家就没对你们说什么?”
这是担心郭家提及方初当众宣誓“非郭清哑不娶”一事,虽然有点小人之心,但确实怕被缠住赖上了。
方瀚海摇头,郁闷道:“一个字没提。”
对郭守业,他着实有些钦佩。
一个乡下农户爬上来的,那风骨连他们这些世家也比不上。
这时候,他们都不知方初已经上郭家求亲去了。
方老太太思索再三,郑重道:“这么的不行,不是长久之计。初儿的脾气你们都知道。我的意思是,得帮他定一门亲!”
方瀚海一惊,忙道:“定谁?他不会答应的。”
方老太太目光炯炯,满有成算地分析道:“你听我说:韩家先定了高家女儿,结果退了;后来韩老爷又为他定了谢大姑娘,为此惹得郭家大怒。韩老爷难道真糊涂?”
方瀚海道:“他觉得韩小子对谢大姑娘有情,不忍伤害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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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6章 提议
方老太太道:“对,就是‘不忍’。你们看,韩家到这时候还没退亲,可见韩老爷决定正确。”
方瀚海不满道:“正确?谢大太太做出那样无耻的事,纵死不能赎其罪。韩老爷本来还能支撑几天的,当晚就走了,谁知不是被活活气死的!现在,韩太太怕是正后悔莫及呢。”
方老太太也觉得说错话了,忙纠正道:“我不是说他和谢家亲事结的对,我是说他这‘不忍’用的好。”
严氏道:“娘的意思我明白,是想为初儿找一户人家定下,这女孩子必须让他在乎,就算心里不乐意也不忍退亲。是不是?”
方老太太笑道:“正是。”
严氏怀疑道:“上哪儿找这样人去?”
方老太太便把目光投向林姑妈,道:“这里都不是外人,就你们兄弟姊妹几个,娘就直说了:我想把亦真许给初儿。”
方瀚海、严氏、方瀚漫都吃了一惊。
只有林姑妈,事先得母亲告诉,神色还算镇定。
方瀚海忙道:“娘怎么就能担保那孽子不会反对呢?”
方瀚漫也道:“侄儿性子拧,恐怕不妥。”
方老太太胸有成竹道:“亦真可是他表妹!我们长辈做主,为他们定下亲事,他纵不愿,既已成事实,便不能再退,更不会用激烈手段退亲,否则,不是误了他表妹一生?我孙子我知道,最重情重义,亦真又没错,他绝不会这样对待她的。之前他断手出族也要和谢大姑娘退亲,据我看肯定是谢大姑娘激怒他了。而不是为了郭清哑。”
方瀚海不得不承认,母亲分析很对。
但是,他总觉得还不妥,也不踏实。
因不好反驳母亲,只得道:“这样岂不太委屈亦真了?只怕妹婿也不能答应。”一面看向妹妹,歉意地笑。
林姑妈也笑笑,却没说话。
方老太太道:“一个是我孙子。一个是我外孙女。初儿要是不成器,我怎么也不能把亦真许给他。你们可知道,那周记是谁买下的?”
方瀚海忙问:“听说是一个姓牛的小子。”
方老太太噗嗤一笑。道:“可不姓牛,吹上天了!他呀,是初儿才买回来不到三个月的小厮。这几个月工夫,跟着初儿折腾出好大一份家业。前儿又和初儿一个在明。一个在暗,硬是耍的一干人团团转。把周记给拿下来了。加上金氏作坊,还有清园,如今初儿可不是刚净身出户那会儿了。”
方瀚海和方瀚漫异口同声道:“什么!”
方瀚海是吃惊,方瀚漫是欢喜。
严氏因帮儿子凑银子做本钱。知道内情,所以表现还算镇定,但也有些激动;林姑妈目光亮了几分。
方老太太对他们反应很满意。也很得意。
因主动对女儿道:“初儿要是不好,我怎么舍得把亦真许他呢。他虽然断了手。可是样样出色。如今他是不肯回家了。一个人撑那么大的家业,没个贴心的帮他怎么成。所以我就想到了亦真。虽然女婿是个官身,也能为真儿选一个官家子弟,然你不是没见识的小门小户出来的,你该知道,如今的官宦子弟大多不成器,有出息的少。不是个个都能像严姑娘那样嫁得好。若是嫁得不好了,外面看着光鲜,夫君无所作为,一辈子守着那样人,哪有出头的日子。倒不如嫁给初儿,至少不用受磋磨。”
林姑妈道:“母亲不用解释。初儿什么样人,自小我就看得明白。便是他眼下没挣下家业,将来也必定能挣来。我顾忌的是另外一回事:他心里装着郭姑娘,强为他定了真儿,恐怕终究不成。”
方瀚海道:“我也担心这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