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曦啊,卓一那混小子让你受委屈了!”率先冲上来的竟是江卓一的母亲,她老泪纵横地握着她的手死活不放:“阿姨对不起你,阿姨对不起你啊…”

老人家世代务农,不过五十多岁年纪,土黑色的脸上皱纹却像刀刻般深邃交错,这一哭起来更显得让人于心不忍,梁曦不知所措地为她擦拭泪水:“阿姨,阿姨你别这样…”

“你放心!”江母把她的手攥得死紧:“我们江家只承认你一个儿媳妇儿,就算是公主要嫁进来我们都不认!卓一要是敢说半个不字,我们就当没这个儿子!”

都说城里姑娘娇贵,江母一开始也挺担心儿子攀了高枝难供养。可这三年来,她不但不嫌弃他没房没车一文不名,来看望他们的次数竟然比儿子还多,还时不时给他们塞钱。有一回她还硬要下地帮老头子锄田,像模像样地锄了半亩地,被割破手流了好多血都没吭声,比村里的大姑娘小媳妇都能扛。这样的儿媳妇儿去哪儿找?做人不能忘本啊!

梁曦被她说得说不出话来,三年来她尽心侍奉准公婆都只当是本分,也没想过要把他们搬出来对江卓一逼宫,可现在这么一弄,她可如何是好?

最奇怪的是,她们怎么会知道?梁曦望了眼一脸愧疚的小姨,又惊愕地望着黎雅蔓,对此黎雅蔓只是耸耸肩摊摊手,一副“不关我事”的闲凉姿态。

认识她十几年,这个身体表情毫无疑问地昭示着:就是她干的。

还真是会添乱,唉。

这事儿还真就是黎雅蔓干的,她天生一个火爆脾气,最受不了的就是被人欺负却不还手。想来想去终于有了主意——这破男人虽然不能要,但也不能让他就这么和那小贱|人高高兴兴双宿双飞啊,她务必要让他们日子难过,这才心生这么一计。说起来这还不过是个前|戏,哼哼,她还有杀手锏没出呢。

好不容易安抚了江母,梁曦的小姨却又一脸愧色地迎上来:“小曦,我…”

“小姨,不关你的事,你别这样。”梁曦努力打起精神,不想让她看见自己萎靡的样子:“你永远是我最亲的小姨。”

梁文秀一听更是支撑不住,她一辈子都过得体体面面,自问相夫教子关照亲友无不尽心尽力,除了…可那也是不得已为之的,怎么就一朝败在了女儿身上呢?梁曦从小懂事勤恳,她关爱她不少于悠悠,可现在这样的局面,叫她如何面对?

“你放心,”她定下心神:“我会尽快把悠悠带回去,绝不会让她阻挠你们的婚事。我也不敢要求你原谅悠悠,总之,是小姨对不住你,小姨真的…”

“别这样,”梁曦无奈:“既然他们一见如故,或许说明…或许悠悠比我更适合他呢?我们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吧,你不要太内疚,好吗?”

梁曦不是圣母,说出这番话实则咬碎银牙,对陈悠悠她根本无法做到宽容以对,可面对几乎有救命之恩的小姨她还能怎样?质问她教女无方?还是用哭诉来迫使她愧疚?

于是她拍拍梁文秀的肩:“小姨,这事儿,你没告诉我妈吧?”

梁文秀迟疑着摇摇头:“她最近身体不太好,我没敢。”

“那就好,”梁曦松了口气:“这样,你千万别告诉她,以后我来向她解释,好不好?”

黎雅蔓顿时看不下去了:“你打算怎么解释?说是你甩了江卓一,他才和陈悠悠搞到一起去的?得了吧你!你妈这么厉害你骗得过她?”

说着她又转向梁文秀添油加醋:“小姨啊,照理说我只是个外人,也不太好说三道四。但你想啊,要是江卓一真的做了你女婿,你让梁曦以后怎么回娘家?怎么来看你?你这不是日日夜夜拿刀捅她心窝子吗?再说了,江卓一能跟你女儿劈腿,回头就能再劈别的女人,这换了我都不敢要啊!”

说完她还似有若无地瞄了江母一眼,瞄得江母汗如雨下,局促得都不知如何是好了。见这架势梁曦一个头两个大,虽然心知好友是为自己出气,但…

她正要出言宽慰,梁文秀却忽然斩钉截铁地下了决心:“小曦,你放心,我今天就把悠悠带回去,说到做到!”

结果梁文秀果然雷厉风行,当天就杀到江卓一的公司把陈悠悠拽回了老家。江卓一还没来得及说话,江母就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地跟着杀进来,硬是把他拽到了梁曦家,逼他跪在门口。江卓一三代单传,在孝敬父母这点上还是很传统的,只能默默照做。

梁曦沉默地望着他,他也闷声不吭地回望,两人在那日一别后数日未见,原以为就此了断,谁知道又戏剧化地在这里重逢,简直恍如隔世。

沉默半晌,梁曦终于开口:“…不是我。”

“我知道。”

相处三年,他对她不是不了解,对于一个把自尊自强当作金科玉律在奉行的女人来说,这种事她还真干不出来。

其实这段时间他又何尝不挣扎?他都不知自己是怎么了,原以为事情已经圆满解决,梁曦不吵不闹,新女友更年轻更漂亮更依赖他,在任何男人看来他都幸运得无法言喻。可他内心深处却藏着隐约失落,他没料到梁曦居然一次都没主动和他打过电话,也没有任何挽回的动作,甚至在他致电过去要还她钱时,她都表现得空前冷静和冷淡,把他的最后一丝微弱希望都浇灭了。

这些天一到夜深人静,他就想起他们从前的点点滴滴,想起她的贴心和懂事,想起她把辛苦攒来的钱给他投资时的全然信任和支持,想起她悉心照顾自己父母的点点滴滴…

他知道自己很贱,简直是有病;他恨自己,他鄙视自己,可他控制不了自己。

所以今天的见面,与其说是受了父母的逼迫,不如说是感谢他们的逼迫。

“你…还好吗?”他一开口就后悔了,她看起来瘦了也憔悴了,怎么可能好?

“挺好的。”她只是淡然以对:“你回去吧,就说我不想见你。”

他一惊,旋即无言地低下头,两人各自沉默,谁也不再开口。梁曦近乎麻木地望着窗外,不让自己有任何动摇的可能。

手机铃声却突兀响起,梁曦看了看,居然是她母亲的来电,赶紧接起,没两句话她就脸色大变,拿起外套狂奔出去,江卓一见状赶紧追上:“怎么了?”

“我妈她…在医院…”院方说病人已经严重到昏厥,要立刻动手术,这晴天霹雳般的噩耗让她无法再思考其他,整个人完全六神无主!

第41章 「第三十九章 」渣回魂放爷遭遇挖墙脚危机(梁叔叔)

“我陪你回去,”江卓一果断掏出手机订车,上了车又火速订了去往她老家的最近一班车票,梁曦茫然地看着他井井有条地安排着一切,只觉得周身发冷,冷得无法呼吸…

在她的记忆里一直只有母亲,那个明明身体虚弱,脊背却挺得比谁都直的女人,她总是对她不假辞色,却从未放弃教育她成为自立自强的人,她的爱始终以另一种方式照耀着她,这才换来今天这个独自生活也很好的自己。

她不能失去她,决不能。

在江卓一的妥善安排下,两人以最快速度赶到了梁母所在医院,梁母动完手术尚在昏迷中,梁文秀正一脸焦急地看守在旁,见到两人顿时松了口气:“你们总算来了…”

原来梁母腰痛已有时日,却只当是腰肌劳损,一直硬撑着。这次终于疼痛到昏厥,这才被梁文秀送进医院,检查之下才发现已经转为严重肾积水,必须立刻动手术。

术后梁母终于悠悠醒转,一向雷厉风行的她此刻虚弱得严重,脸部浮肿得几乎脱了形,她勉强睁开眼望着女儿和江卓一,一向严厉的眉目骤然松懈下来,人好似忽然老了十岁。她叹口气,极需弱地问道:“…你们…什么时候结婚?”

到了这个份上,她也不想再坚持了,有生之年若是能看见女儿结婚,甚至能有机会抱一抱小外孙,她就完全知足了。

梁曦一怔,正不知该如何回答,江卓一却抢先握住梁曦的手:“快了,等您好了就来喝喜酒。”

梁曦愕然,他却以眼色示意,她只能硬生生吞下话,勉强微笑:“…嗯,快了…”

安抚母亲休息后,梁曦和医生了解了一下情况,才发现相当不乐观。由于常年积劳成疾耽误医治,肾积水已经转为慢性肾炎,并且有肾功能衰竭的倾向。接下来必须完全停止工作,好好养病,再不能有半点操劳。

梁曦一路缴钱打点忙前忙后,等终于松懈下来已是深夜。她颓然瘫坐在病房门口的长凳上,几乎脱力地闭上眼,一道浅浅黑影却遮住了昏黄的光,她睁开眼,看见江卓一正默默站在面前,手里拿着一碗热粥。

“忙了大半天了,吃点东西吧。”

这微妙关系,微妙的场景,微妙的人。她移开视线:“不用了,我不饿。”

他也不勉强,只是默默在她身边入座,陪她一起发呆。半晌,她终于打破沉默:“你回去吧。”

他摇摇头:“我可以留下来帮忙。”

“不,不需要。”她无意识地抬高下巴:“就算需要,也不该是你。”

他心里咯噔一声,刚才陪她许久,连自己都恍惚了彼此现在的身份和关系,现在被她森然点醒,竟一时不知所措。

见他犹自呆怔,没有要走的意思,她无奈起身想逃开这尴尬场景,顺便去看看母亲,却冷不防被他握住一只手——

她转头,用眼神询问他;他迟疑了一下,却没松手。

她深吸口气:“江卓一,你到底想怎么样?”

他一时竟不知该如何回应,竟有些语无伦次:“我不是…只是,你妈现在这样,我也不希望她再受刺激——”

“你放心,我会自己处理。”她冷冷打断他的话:“你忙你的去吧。”

怎么处理?其实她根本就不知道,也无力去思考,可她的自尊逼迫她只能这样说。

眼看她就要离开,他情急之下喊出声:“梁曦!”

她无可奈何地停下脚步:“还有事吗?”

一股突如其来的冲动忽然涌上脑海,他一个箭步上前握住她的手,动静之大几乎引得路人侧目:“梁曦,我…我刚才和你妈说的话不是瞎说的,我——”

“不是瞎说的还能是什么?”她打断他的话:“悠悠还在等你,你最好清醒一点。”

被戳中软肋的他一时语塞,却怎么都不肯放开手,因为他不想因为一次意外就…这些天他真的想了很多,三年时光磨合出的默契和熟悉又怎么能如此轻易被替代?这也许是他最后的机会了!

“你听我说梁曦…”他七零八落地解释着:“悠悠那边,悠悠那边我来解决,嗯?只要你能原谅我,我们还是可以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尽快结婚,然后…”

她简直无法形容那一刻的心情:“江卓一,你疯了吗?”

“我没有,我是认真的…”他手足无措地松开紧握住她的手,视线却依旧牢牢胶着住她:“这些天我想了很多,我和她真的只是一次意外,我不是故意的,只是,只是那时你和司徒走得太近,我很焦躁,我不知该如何是好…”

见她依旧是一脸惊异加愤怒,他不得不转变方向:“我知道我错了,我不敢求你原谅,我只希望你,希望你考虑一下我们三年的感情,还有伯母的身体状况,不用马上给我答复,你好好想想,好好想想,想通了再给我答复。”

说完,他生怕她直接拒绝,逃也似地走了,梁曦只能措手不及地站在走廊,震惊地回味着刚才的一切。

足足失眠一夜后,她强打起精神去看望母亲,梁母醒着,但因为手术的关系下不了床,也只能吃些流质食物。当梁曦端着熬了小半宿的补汤来到医院时,却见江卓一早已坐在床边,正和母亲聊天,看起来很融洽。她不由得脊背僵了僵,便状若无事地推门进入,加入交谈。

中途江卓一出去接了个业务上的电话,梁母把梁曦叫到身边说了会儿话,虽然还是不好亲近的模样,言语中却多了几分激赏,说江卓一大清早就来看她,公司业务都扔到了一边,看样子是真心的,让梁曦差不多就把事办了吧,这样早点生了小孩,她还能有精力帮他们带。

对此,梁曦除了泛苦的笑意,还能回应什么?

此刻的江卓一却一脸不安地躲在楼梯口接电话:“算我求你了还不行吗?我真的没办法娶你,你要多少钱我都给,真的,我知道是我的错,可我们总不能因为一个错误就把一辈子都扔进去不是?我——”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他无奈地收线,疲倦地抹了把脸,颓然蹲坐在了楼梯口。

昨晚梁曦想了很多很多,母亲现在这样的身体状况最好是跟她一起到s城让她贴身照料,再不济也得找个贴身看护24小时陪着,肾病是个富贵病,既要花钱也要花精力。

她不是没想过在s城买房把母亲接过来,可随着城市经济的飞速发展,房价这些年也翻了好几番,拿回来的20万只够买个洗手间吧。

说到底,她们母女奋斗这么多年,至今却依旧飘荡无依。没有男人庇荫的生活,有着她无法否认的艰辛。

不期然间想起江卓一昨晚的话,她一愣,赶紧把这个荒谬的念头驱逐出去。

下午梁文秀来看望姐姐,因为女儿的这层关系,她愧疚得不知该如何是好,见江卓一忙里忙外俨然以准女婿的身份自居,梁曦却对他冷冷淡淡,她便趁着空把梁曦拉出来问和好没,梁曦当然说没有,闻言梁文秀叹了口气:“唉,小曦啊,我知道我没立场说这种话,可你们在一起三年不容易,就不再考虑考虑了?”

“有了第一次就会有无数次,”梁曦垂眸:“我接受不了。”

“唉,不是小姨说你,”梁文秀一脸无奈:“你毕竟还年轻,太理想化,其实哪个男人不是这样?有了点钱心思就活络,就算婚前不被抓到,也不代表婚后就没有。到时你孩子都有了,还能吵着闹着离婚?还不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算了?我知道你书读得多,要求也高,但女人呐,还是笨点好,你看你妈现在这样算什么?所以说少吃点苦比什么都强。”

梁曦张了张嘴,却终究没说话。世人皆知小姨当年嫁人很是风光,都说她算是嫁入豪门,可小姨夫没过几年就开始在外面夜夜笙歌,除了按时给家用以外,就跟不存在一样,小姨虽然这么说,她的日子也并不好过。

可再怎么不好过,也比母亲好过,至少小姨身体健康没病没痛,还能有余力接济她们母女。梁曦开始动摇,如果说因为之前那个执念的破灭让她尝到了不现实所能带来的至大痛楚,那现在,她又何来勇气,为等待下一个理想到不切实际的男人,拿出自己和母亲下半生的安居乐业来赌呢?

她已经快要三十岁,不能再任性。要是,要是能和江卓一按照原定计划结婚,似乎一切苦脑就都解决了,母亲的情绪也不会受到刺激…

她这样想着,竟生平第一次有了妥协的念头,霎时心惊!

在她们的背后,绿植后却藏了一个纤弱的身影,正用冰冷的眼神定定望着她们。

当梁曦拿完药回到病房时,眼前的场景却让她倒抽了口凉气——陈悠悠正坐在病榻前对梁母嘘寒问暖!

“悠悠!”她顿时脸色大变,几乎无法自持:“你,你跟我出来一下。”

陈悠悠倒是一派自然,她对梁母甜甜微笑:“姨妈,姐姐叫我了,我去去就来。”

直到和陈悠悠面对面坐在了附近的咖啡馆里,梁曦才惊觉手心满是凉透了的汗,她余悸未消地开口道:“你要干什么?”

闻言陈悠悠无辜而失措:“我,我只是想来看看有什么可以帮忙的,毕竟你妈也是我姨妈啊,她生病我不来看才是不正常吧?”

梁曦怔了怔,忽然意识到自己可能确实是紧张过度了,可一想到母亲可能会知道这件事,她就觉得冷汗涔涔,她顿了顿,放缓了语气:“她现在身体不好,我不希望她知道这件事,希望你配合。”

闻言,陈悠悠满面愧色地低下头去嗫嚅道:“我知道说什么都没用,可是姐姐,我真的…对不起。”

心情复杂的梁曦忽然觉得难以面对这一切,她把视线投向窗外,久久无法成言。

第42章 「第四十章 」女王狂虐小婊妹

定了心思后,江卓一跑医院跑得越发勤恳起来,一心想有好的表现。那天他刚探望过梁母走出医院,身后却不其然响起一声弱弱的呼唤。那声线甜美而哀伤,对他来说却像梦魇般无法面对。他闭上眼,下意识地想要逃避,可男人的自尊心却不允许他这么做,在僵持片刻后,他终于无奈地转身。

陈悠悠一步步向他走去,神色哀戚而无奈,“江大哥,我们…能聊聊吗,”

两人就近找了医院附近的一家餐厅,就这么面对面坐着,谁也没开口。许久后,江卓一才勉强鼓起勇气:“…我给你汇的钱,你收到了吗?”

陈悠悠扁扁嘴,还没说话,眼泪就先涌了出来:“江大哥,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江卓一简直不知该如何是好,他知道给她打多少钱都弥补不了…可要是不给,他良心也不能安啊。毕竟是清清白白的一个女孩子,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女人的委屈和眼泪,混合着空气里压抑潮湿的气氛,逼得他一个头两个大,他决定不再看她,一咬牙把话一起说了:“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你,你都可以找我,除了婚姻以外,江大哥什么都能给你!”

说完,他把心一横,猛地起身向外走去。岂料她却扑过来捉住他一片衣角,哭得肝肠寸断:“江大哥,江大哥你不能这样对我…我和姐姐不一样,没有你我根本活不下去…”

江卓一差点就心软了,可梁曦整天照顾母亲,心力交瘁的模样忽然映入脑海。她是那么坚强,什么都自己扛,他又怎么能在这个节骨眼上连续重创她?

看着终究决绝离去的江卓一,陈悠悠一脸绝望的泪惹得周围食客都纷纷侧目。她掩面跑出餐厅,一路跑到了医院后墙的一块偏僻绿化带处。匆匆抹了抹眼泪,急急掏出手机查了查账户,发现有笔五万的款子打了进来。

倒是比她想象中要多,可…唉,毕竟不是理想结果。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能做的都做了,总不能真的弄条绳子上吊吧?再说现在她还有别的紧急事要处理…她撇撇嘴,又确认一下账户余额定了定心,转身正要往外走,却冷不防撞上了人——

是她?陈悠悠惊魂未定地瞪着正闲闲靠在转角处的黎雅蔓,不禁一阵恶寒——她没看见什么吧?

因为父亲那边情况很稳定,黎雅蔓是专程来看望梁母的,到了这里才发现饥肠辘辘,就想在附近餐厅先吃点什么,结果好死不死地居然让她撞见如此精彩的一出“大戏”——她算是开了眼界了,这年头居然有装鹌鹑功力如此高深的女人,动不动就跟琼瑶剧似的,变起脸来却又如此之快,不当演员还真是委屈她了。

陈悠悠背抵着墙,垂眸大气都不敢喘一声,假如说和梁曦的对峙她能做到胸有成竹的话,那眼前这个女人,她可就不那么确定了。

黎雅蔓双手环胸地定定望了她一会儿,忽然毫无预警地靠近,一只手啪嗒一声撑在了离她耳侧只有2公分处,另一只手豪气万千地叉着腰,瞬间就形成了一个极具威胁性的姿势。她凑近陈悠悠颈侧深吸一口,嘴角带着一丝讥讽的笑:“沉香+dion真我?”

陈悠悠背一僵,旋即作不解状:“什么?”

黎雅蔓露出胜券在握的笑容:“在我面前还装什么雏?”

沉香是黎雅蔓一度最喜欢的烟,那时抽得比现在还凶,结果被陆某人鄙视得不行,她试了半天才发现这款真我香水遮烟味遮得很好,于是那段时间几乎成了她的固定搭配,虽然后来换了淡些的烟抽,可这种混合的香味却在记忆中留存下来,只是一开始没想到,现在想来,还真是失策。

事已至此,陈悠悠眼皮也没抬:“抽烟犯法?”

“犯法倒是没有,”她笃悠悠地取出烟点上,挑衅地朝她喷了一大口浓烟,咯咯笑道:“不过我们这么纯情的小妹妹可不适合干这种事哦,要是江卓一知道了,你觉得他会怎么想?”

陈悠悠别过头去不说话,心里暗暗告诉自己,这个女人不能激怒。

见她不说话,黎雅蔓也不生气,她凑近她的耳朵,用只有彼此才能听见的音量轻声道:“别费劲儿了,再好的香水都遮不去你身上那股婊|子味,男人喜欢你楚楚可怜,老娘可不吃这套。劝你赶紧回家蹲着,别出来惹事,乖。”

陈悠悠抬眼冷冷瞪她,哪里还有半分柔弱少女的样子?

“你确定你真的是梁曦的表妹?”黎雅蔓啧啧摇头:“绝对的基因变异啊,佩服佩服。”

闻言陈悠悠面色一僵,眼看被人看穿,她赶紧盘算了一下利弊,反正钱已经到手,江卓一也不见得会相信这个女人。于是她心定了定,一言不发地就要走。

“慢着——”黎雅蔓长腿一伸堵住她的去路:“急什么?我还想和你讨教两招呢。”

她冷着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还有谁知道?”黎雅蔓面上在笑,眼里却怒火熊熊:“我说你怎么就这么不要脸呢?出来卖要有职业操守,你满世界岔开大腿我都没意见,干嘛非要找到你姐夫头上?世上男人死光了还是怎么着?你他妈知道‘良心’二字怎么写吗?”

一想到梁曦蒙在鼓里时还无微不至地关怀照顾着这个表妹,她就气得恨不得直接一屁股坐死这个小贱|人,骂她两句都算轻的!

被这么难听的话劈头盖脸地倒下来,陈悠悠也沉不住气了,她冷笑一声:“你知道什么?你根本就什么都不知道!”

对她好?照顾她?得了吧,不过是习惯性晒优越感罢了!她梁曦读书好工作好善良孝顺懂事万能!她陈悠悠就不行了,什么都不如姐姐,所以活该在她的阴影下过日子!甚至连她唯一可以引以为傲的那个有钱的爹,都因为这位“完美姐姐”的疏忽而化为乌有!她根本就不知道自己欠了她什么!

黎雅蔓叹为观止:“你这脸皮是防弹材料做的吗?下|贱得这么理直气壮,有前途啊!”

陈悠悠咬牙切齿地瞪她:“你以为你有多高级?还不是一样成天在小男人堆里混?管好你自己再说吧!”

黎雅蔓怜悯地摇摇头,毫不怜香惜玉地拍拍她的脸,忽然一把拧住她的下巴——

“你啊,最好搞搞清楚,”她挑高一侧眉,神情乖张:“我是嫖男人的,你却是被男人嫖的,你说我们能一样吗?小贱|货?”

说完,她拍拍衣袖整整衣襟,若无其事地转身走人,把一脸震惊的陈悠悠晾在原地。

居然…陈悠悠气得浑身发抖,柔和的眉目也瞬间狠厉起来。她攥紧拳头,忽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一想到下午那场天雷勾动地火的对峙,黎雅蔓就觉得爽心爽肺奇爽无比!她原本想立刻告诉梁曦大仇得报,可仔细一想却又觉得不对——这江卓一不是都为了陈悠悠和她分手了么?怎么又这么下狠心地撇了陈悠悠?他到底想干嘛?

而这个疑惑,当天就被解开了。

“什么?”黎雅蔓差点没把桌子掀了:“他找你要复合?靠!你不会答应了吧?!”

“你冷静点…”梁曦这些天本就因为母亲的病而劳心劳力,又被司徒放那电闪雷鸣般的表白给吓了一跳,再加上江卓一这突如其来挽回…说心力交瘁都不为过。她在感情方面本来就没多少经验,现在更是一团糟,事到如今只能求助于好友了。

“我没答应,但…”

梁曦组织了一下措辞,终究是觉得表达无力,断在了半路。这个意犹未尽的“但”字却让黎雅蔓有了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你想答应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