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真是冤家。”水安是老人精了,这些弯弯绕哪儿能逃得过他的眼睛?只是如今这情势,他也认为郡主还是躲着太子些比较好。毕竟太子身份特殊,十六七岁了还没有一个侍妾,这在寻常百姓家已经算是个特例了,何况是在皇家?
太子一味的跟自家郡主在一起,那些朝中的老东西们,还不把这罪名都扣在郡主的头上?郡主这么好的孩子,可不能担那个冤枉名。太子不要女人,是他的事情,跟咱们家郡主没关系。这一点上,水安还是和黛玉保持一致的。毕竟在那种环境下,大家为了凤璿好,都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水安长长地喊了一声:“吁——”
马车慢慢的停下,清晨的官道上,一缕缕金色的阳光透过白杨树的树叶子照过来,道路两边带了黄色的野草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灰尘在空气中打着旋儿,凤璿坐在车里,呆呆的听着渐行渐近的马蹄声。
“琳儿?!”子詹在马车后跳下马,两步走到马车一侧,抬手掀开了马车的窗帘,往车里看去。
凤璿靠着一个大靠枕坐在车里,边上是服侍她的两个小丫头,一个抱着随身的包袱,一个扶着她的手臂。而这小丫头,正傻傻的看着自己,一双秋水般的眸子灵韵生动,却渐渐的滴下晶莹的水滴来。
“傻丫头,你走怎么都不跟我说一声?”子詹伸手进去,把凤璿脸上的泪水擦掉,但手指尚未离开她的面颊,便立刻又有眼泪流下来,如珍珠断线一般,连绵不绝。
“不许哭了,你自已要偷偷的跑,还在我面前哭?”子詹咧开嘴笑笑,一路疾驰,让他的身上又沾了一层灰尘,朝阳照在他的脸上,有浅浅的光影,他那样温暖的看着车里的她,一时间,恍如沧海桑田。
两个小丫头自动的跳下车子,子詹站在车前,看着凤璿也从车里起身,然后走出来,站在车辕上,犹豫的看着自己,仿佛还在为下车不下车而举棋不定。于是太子殿下子詹干脆上前一步,抬手把凤璿的腿抱住,一转身便把她抱下了车,手臂一松,凤璿伏在他肩头的身子晃了一下,因这突如其来的变化,凤璿吓了一跳,忍不住惊叫了一声:“哎呀——”
子詹却抬起了另一只手臂,趁着她往一侧倒的时候,揽住了她的双肩,竖抱变成横抱,。凤璿羞红的小脸应在子詹的眼底,醉意浓浓。
“子詹哥哥,快放我下来。”凤璿再也不是那个三四岁的小太岁凤璿,而是一个含羞脉脉的大女孩,此时又被自己的心上人抱在怀里,不害羞是不可能的。但她软软的话语好像猫儿带着倒刺的小舌,舔在子詹的心上,痒痒的,叫人欲罢不能。
“跟我回去。天越来越凉,你一个人去别院做什么?不喜欢北静王府,就来太子府住。无论北静王府还是太子府,都是你的家。”子詹说着,转身把凤璿放在自己的马上,然后自己也认镫上马,对身边一脸不乐意的水安笑道:“安伯,你也别生气,叔王和婶婶那里,我自会解释。琳儿交给我,你们原路回去吧。”
不原路回去又能怎样?你是太子爷,天下除了你老子,就是你最大。我们还有反抗的权利吗?水安偷偷的横了一眼策马而去的子詹,暗暗地埋怨道。
水琛赶来的时候,子詹和凤璿早就没了踪影,只看见蔫不拉几的水安带着几个护卫,赶着车往回走。
“咦?安伯,太子呢?”水琛拉住马,奇怪的问道。
“带着郡主走了。”
“走了?去哪儿?”水琛纳闷,若是回城,怎么可能遇不见自己?这可是唯一的一条官道啊。
“往那边去了。不许奴才们跟着。”水安指了指南边的方向。
水琛抬眼看去,却见那边有一道连绵的山坡,若没认错的话,那一片是太子的封地,那一带乃是京城西边最宝贵的地方,年前有人刚在那边的山后发现了银矿。太子得知此事后,立刻上奏朝廷,说那一带所开采的银子,尽归国库,自己不取一分一毫。皇上龙颜大悦,连声称赞太子有明君风范。也正因如此,民间方传出了太子乃五百年一现的圣主明君。
“嗯,去就去吧。他是太子,我们不好怎样。还是回府去让父王和母妃出面,找皇上去谈这件事吧。”水琛无奈的笑笑,儿女之事,总要父母出面解决比较好。这个太子爷,事事稳重,唯独这件事,貌似有些孟浪了。
番外卷:水家有女初长成 第28章 当面对时即面对
子詹带着凤璿一路疾驰,直到太子封地,在一处背山面水的别院前勒住马缰。
早有家人听见马蹄声,迎了出来,带头的是一个四十岁左右的男子,一身庄户人家的打扮,粗布衣衫,洗的已经发白,但浑身上下十分的利索。凤睿躲在子詹的怀里看这个人,心中轻笑:若不是跟子詹哥哥一起来,绝不会想到这个庄稼汉竟是太子封地的总管。
“奴才给殿下请安。”那管家带着六名下人从子詹马前跪下去。
“都起来吧。吩咐下去,准备早饭。”子詹率先下马,那家人早就上来牵住马缰绳,子詹抬手,把凤璿从马上抱下来,一路抱着她进大门,二门,正厅,直接到了后面一座幽静的小院,抬脚进门,把凤璿放在屋里的竹塌上。全然不理会一路走来纷纷下跪的丫头婆子们。
“子詹哥哥,你这样把我带到这里来,我父王母妃会生气的。”凤璿轻轻地咬着下唇,目光有些幽怨地看着子詹。
“不怕,你早起没用早饭,一会儿用了饭,叫他们套车,我带你回京。”子詹笑笑,转身拿过小丫头手中热水浸泡过的毛巾,上前给凤璿擦脸。
“我自己来。”凤璿的脸倏地红了,如今不是小时候,当着丫头的面,让太子给自己擦脸擦手,可真是不好意思。
“别动。让我来。”子詹开心的笑着,轻轻地擦去她脸上哭花的小脸,回头又换了新绞的手巾,再给凤璿擦手。
“子詹哥哥,这样不好。”凤璿不好意思的往回抽手,却被子詹一把握住。
“有什么不好?小时候都是我帮你洗澡。这会儿才不好意思?晚了吧?”子詹凑近凤璿的耳边,轻声笑道。
丫头们都低着头,虽然她们自从进了这座院子便从没见过自家主子长得什么模样,但此时却没有一个人敢去看榻上坐着的两个人。
“子詹哥哥,几年不见,你好像变坏了。”凤璿的脸一下子红到了脖子,头扭到一边,粉嫩的肌肤散发着少女特有的清香。
“我没变,是丫头长大了。”子詹又用手巾擦了擦自己的脸和手,然后甩手扔到丫头捧着的铜盆里,挥手一摆,四个丫头无声的退下。
“可我一点都不喜欢长大。”凤璿轻叹一声,转头看着子詹,是啊,这话原是不错的——子詹哥哥还是原来的子詹哥哥,只是自己如今懂得了很多事情,不能像小时候那样,时时刻刻都粘着他,缠着他,霸占着他了。
“不行,你不长大,怎么做我的妻子?”子詹靠在她的身边坐下,抬手揽过她的脸,让她枕在自己的肩头。
“子詹哥哥…”凤璿抬手勾住子詹的脖子,慢慢的闭上眼睛,感受着他的气息。
“丫头,相信我。我绝不负你。”子詹低头,在凤璿的额角轻轻地印下一吻。
家人送上农家特色的早饭来,凤璿和子詹吃了点东西,略作休息,便又坐车回京。即便这样,当子詹和凤璿赶回京城的时候,也已经到了中午。
黛玉早晨起来,先是听紫鹃说凤璿已经坐了车去别院,心中便有些酸酸的。别说是自己的亲生女儿,就是婧玥和婧瑶,甚至婧琪,黛玉都没有让她们这样离开王府过。如今凤璿这样,黛玉却只能长叹一声,沉默下来。
水溶便入摘了心肝儿一样,连声问都是谁服侍着去的,谁赶着车,去了多少人,带的东西可齐备等等。
黛玉坐在床上,默默流泪,听着水溶喋喋不休的问这问那,又觉得烦躁不堪,便拉了水溶的袖子一把,哭着说道:“好了,你别问了好不好!我这会儿就要进宫去!我要跟皇上和皇后说清楚,我们的琳儿,是不能…”
“玉儿!”水溶转身看着黛玉,无奈的制止她刹下的话,“我们终归还是天朝的臣民。皇上贵为天子,皇后贵为国母,我们怎么能去要挟谈判?这会让人家怎么说咱们?”
“那好,我们不去谈判,我们辞官回乡可以吧?琛儿呢?把琛儿和琨儿都找来,爵位不要了,那些钱财我们都不要了。我只要带着孩子们去乡下种地去,还不行吗?”作为一个母亲,在为自己的儿女担心的时候,是会失去理智的。虽然在头一天晚上,黛玉还很理智的跟女儿讲道理,但在第二天早晨听到女儿不辞而别直接去别院的时候,她心理的那道防线瞬间崩塌,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只要儿女安全就好,开心就好。
“玉儿,别哭了。咱们换衣服,一起进宫去。”水溶也下了决心。关于凤璿和子詹的事情,皇上的态度十分明确,从赐名开始,水溶便知道皇上心中所想。
将来子詹继承大统,是需要几个肱骨之臣的。而水家,便是子詹最强有力的后盾,水溶如今虽然不怎么上朝,但朝中武官十有八九都是水溶的人,耿延峰,霁云飞掌控着南疆,北王府的家臣掌控着北方,西疆的将士虽然跟北王府没什么实质的联系,但也是在水溶把前西宁王的手下击败之后,皇上重新走马换将的,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此时镇守西疆的将军也是托了水溶的福。
只有东海海军,将要由子詹亲手重组,若子詹迎娶凤璿为妃,从兵权上来讲,是最好的组合。而文臣这边,右相容家是子詹的外祖,虽然子詹不是容皇后亲生,但也是从落草之后便由皇后抚养,皇后无所出,子詹便是皇后的儿子。再加上王沐晖,亦是北王府的亲戚,所以凤璿将来必是后位的不二人选。
这样的事情,不单单水溶看得到,满朝文武都不是傻瓜,都会看得到。如果凤璿成为太子妃,那么那些没有依附北静王府的人,或者说还没有跟北静王府拴到一起的朝臣,一定会想尽干方百计跟北王府拉上关系。水琛,林琨,还有小水瑫三人,将会是他们力捧的对象。
但如果那样,子詹继位后,唯一能够威胁到皇位的家族,便是水家。
水家当处于风口浪尖上,成为众矢之的,成为出头鸟。
儿女子孙们世世代代都能平安稳定,才是他们最大的愿望,至于荣华富贵,至于权倾朝野,至于名垂千古…那都是些华而不实的东西,历史潮流滚滚向前,要那些东西,又有何用?
这不是水溶想看见的结果,黛玉自然也是这样想。
“进宫?王爷告诉我你的决定。”
“玉儿,咱们的想法是一致的。只要琳儿幸福,只要琛儿他们都幸福,都能平平安安的,就好。”
“好,你终于肯听我的一次,先把忠君之事,先把你的黎民百姓和江山社稷放到一边,肯为我们的孩子做打算了。”黛玉点点头,擦了擦眼泪,起身下床,换了丫头们进来伺候梳洗,准备进宫觐见皇后。
黛玉和水溶用了早饭,换了朝服,准备进宫。二人刚从静雅堂的屋子里走出来,黛玉还在吩咐紫鹃一会儿再叫人去青云轩请太子起来用早饭。却见水琛手中的马鞭都来不及放下,便匆匆忙忙的冲进来。
“琛儿?何事如此惊慌?”水溶皱了皱眉头,水琛这孩子一向沉稳,今天怎么会是这样?
“父王,母妃。”水琛在屋门口的台阶下半跪给水溶和黛玉行礼,“琳儿——”
“琳儿出事了?”黛玉见水琛有些欲言又止,便急忙上前,惊慌的问道。
“母妃莫要担心,琳儿没出事,只是…她在去别院的路上,被太子殿下给接走了。”
“接去了哪里?”水溶出了一口气,只要不出事就好,上次这孩子被人绑了去,吃了那么多苦头。自己这做父亲的,竟不能庇护她,想想就觉得对不起这个女儿。
“哦!”黛玉也长出了一口气,子詹接去了倒没什么,只要别是坏人给劫持了就好!
“父王,母妃,这是要进宫去吗?”水琛见父母没有动怒,心中便放宽了些。
“是。你留在家里。照看好瑫儿。等我与你母妃从宫里回来,咱们再一家人坐在一起,商议此事。”水溶这个人一直都很奇怪,在这一对双胞胎儿子面前,好像没有那么多做父亲的威严,家中诸事,也向来会听他们的意见。好像四个孩子里,只有凤璿和水瑫是孩子一样。
水琛已经习惯了,倒也不觉得奇怪。只答应着,转身给二人让开道路。
进宫后,黛玉和水溶原是分开的。水溶去御书房求见皇上,黛玉去含章殿给皇后请安。但此时皇上散了早朝,正在含章殿与皇后说话,刚说着要陪皇后出去走走,到御花园看看菊花散散心,便听外边有人回说:北静王妃求见。皇上便对皇后笑道:“朕猜,北静王妃定然是为了子詹的事情来的。昨日子詹一说要在北王府住下,北王妃的眼神便带着几分不愿意。哎!朕这个儿子啊,这会儿有些不看眼色了。”
“这事儿怪不得子詹,这一走六年,中间就回来了一次。这俩孩子从小一块长大,哪儿离开过这么久啊?这若是在别人身上,还指不定会发生什么事儿呢。”皇后的身子很弱,繁复的宫装穿在身上,过于宽松了,越发显得她瘦弱不堪,不知道的人还以为这是她很久以前的衣裳呢,其实这也不过是两个月前,内廷新给皇后定做的宫装。
“既然来了,快请王妃进来吧。说不定水溶这会儿也在御书房等着呢。不如一起请了来,咱们两亲家去御花园赏菊,顺便把儿女的事情定下来,如何?”皇上抬手,扶着皇后坐在一边的软榻上,用商议的口气说话,就像是寻常百姓家的夫妻。
“哎!听皇上这样说话,臣妾都有些恍惚了。多少大事皇上都乾纲独断?这会儿又跟臣妾说起这样的话来。”皇后笑笑,转身对等在外边的宫监道:“还不快请王妃进来?傻乎乎的站在那儿等什么呢?”
宫监忙答应一声转身下去,不一会儿的功夫,黛玉便扶着一个丫头的手,款款而来,一步步登上含章殿门口的汉白玉台阶,迈进大殿的门槛儿,随着宫女转过一道十二扇凤翔九天的屏风,到了东里间皇后平日起坐的三间屋子里。
黛玉进门后,才发现皇上也在这里,于是忙俯身跪拜,皇后早就叫人一把搀起。
“王妃快来,这边坐。出了一趟远门,王妃的气色倒好。”皇后和北静王妃是朝中出了名的两个病美人。皇后是多年身处宫中,操劳过度,郁结于胸,日积月累的病,北静王妃是天生的单弱,二人有异曲同工之妙,就是一年到头离不开汤药,不治病的时候,也要进补。所以皇后见着黛玉,见她气色比原来好了许多,羡慕不已。
“皇后娘娘的气色也比原来好了。如今秋高气爽,很该出去走走。别总闷在这屋子里才好。”黛玉看着形容枯槁的皇后,心中很不是滋味。好好地一个女人,在这深宫之中,煎熬成这副样子。值得吗?
想想凤璿以后也要这样,黛玉便从心里说了一百个不字。
“我也想着出去呢,皇上总是不许。”皇后笑笑,转脸看看身边的皇上。
“前几天秋风秋雨的,天凉,湿冷。出去对身子不好。”微笑着看黛玉,目光舍不得移开片刻。
容皇后淡淡一笑,拉着黛玉的手,问道:“回京的路上,可还平安?一路颠簸,就算咱们姐妹情深,你也在家休息几日再来。你的身子也若得很,秋风凉的时候越发该小心保养些,这一回家就来看我,倒叫我于心不忍。”
“皇后娘娘关爱臣妾,但臣妾却不能不知礼。出去了一趟,也没什么稀罕的东西带给皇后娘娘,只搜罗了一些民间的小玩意给娘娘解闷儿罢了。娘娘不要嫌弃才是。”黛玉说着又对同来的紫鹃吩咐道:“去叫人把东西抬进来”
紫鹃答应着,转身下去。皇后又笑道:“你来就来罢了,又破费了。我是知道你的眼光儿的,前些年你去济南府,回来给我带的那些藕粉,我吃着就比那些进贡的好。还跟皇上说,要把这一项采买交给北王府——不图别的,只图能吃到点好东西罢了。那些人都黑了心,拿着官中的银子,倒是弄些乱七八糟的东西来糊弄人。可到底王妃也没同意,到如今我这含章殿里,也没再能吃上上次你带给我的那样好的藕粉。”
“这个不值什么,皇后娘娘喜欢,回头臣妾让人专程去济南府采买就是了。皇后娘娘便是天天儿吃那个,又能吃几两银子的藕粉?偏又拿着宫里的采买说话。”黛玉笑笑,把话叉开来。
“这倒不是宫里不乐意把宫里的采买之事都交给北王府的人,只是溶弟现在越来越偷懒,竟把原来的差事都给朕椎回来了。他只顾着一味儿享乐去,哪里还管咱们在宫里吃什么喝什么。”皇上的语气带着几分幽怨,嘴角却笑意浓浓。
“如此,倒是臣妾的罪过了。”黛玉自然明白皇上这是打趣人的话。但她却不能当笑话来听,于是起身离座,对着皇上慢慢的福下去,“皇上的话乃是圣旨,我们岂敢推诿?实在是没听到这话,还请皇上恕罪。”
皇上一愣,心中立刻泛起一丝酸涩。却用力的眨了眨眼睛,别开目光幽幽的叹道:“王妃何必如此谨慎,如今不过是朕同你们说几句玩笑话。这倒是朕的不是了。”身为皇上,却连一份真正的友谊都得不到,说句笑话都是这样的结果,如何不让人寂寞万分?
试想,这样的话,若是耿延峰或者王沐晖说出来,黛玉都不会是这样的对答,好歹她都能说两句玩笑话,大家一笑而过的。然换成了皇上,这便成了君臣之间的责难和请罪了。
紫鹃带着两个婆子抬着一个箱子进门的时候,水溶也从御书房赶过来。一时行了君臣之礼,皇后便叫人打开箱子,把黛玉带来的东西一样样拿出来把玩。一时心情大好,又吃了宫女送进来的一碗参汤。便要留北静王夫妇在宫里用午膳,又说要在御花园摆宴,给二人接风。
皇上自然是求之不得的,听了皇后的话,亦极力赞成。水溶和黛玉原本也是有话要说,自然也答应了。
含章殿的总管太监传话下去,叫御膳房准备宴席,说皇后娘娘要在御花园的临月阁宴请北静王夫妇赏菊,宴席务必要合了皇上皇后和王爷王妃的胃口,可别让皇上生气,皇后娘娘怪罪等话。
御膳房的大厨们,素来知道北静王府上是十分讲究的,皇上和太子及二殿下都喜欢北王府上的膳食也不是一日两日了。这些人平时被冷嘲热讽的,早就窝了一肚子的气,今儿是立了志要好好地表现一番,扳回御膳房一点脸面的,所以众人都卯足了劲,尽了十二分的心来预备这一桌膳食。
含章殿那边,李德禄早就吩咐下去,预备了竹椅小轿抬着皇后和北静王妃往御花园里去。原本也预备了皇上和北静王的轿子,但皇上却笑道:“我跟北王还是走走好了。舒活舒活筋骨,再说,我们两个大男人跟着两个弱女子一起坐轿,没得丢尽了男人的脸。”
李德禄只得作罢,高声吆喝了一声:“起轿。”太监们便抬着皇后和黛玉跟在皇上和水溶二人身后,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往御花园里去。
番外卷:水家有女初长成 第29章 临月阁喧哗热闹
御花园的宴席刚刚开始,李贵妃便带着十二名宫女,捧着各色精致的点心一路旖旎而来,李贵妃一身艳红色的华丽宫装和身后一溜儿湖绿色衣裙的宫女走在这中秋时节的御花园里,十分的养眼。皇后身子不好,但眼神却十分的好用,不经意的——眼便被这一队美人给吸引住了目光,不禁失声笑道:“今儿可真是热闹了。”
“嗯?”皇上看见容皇后别有深意的笑颜,顺着她的目光看去,不禁眉头一皱,摇头道:“她怎么也来了?这后宫之中,当真没一点秘密了。”
“李贵妃用心伺候皇上,这也是她的分内之事。皇上何必说这些话叫人寒心?”容皇后笑笑,低下头,慢慢的吹着茶盏里的茶沫,又对黛玉笑道:“你尝尝这茶,可还吃得?我可知道北王妃是极有见识的,可不许说那些虚话。”
“这是极好的大红袍,很难得的。臣妾多谢皇后娘娘,若不是跟着您,哪儿能喝到这么好的茶?”黛玉这话倒不是虚的,容皇后的娘家有一门亲戚姓姚,亦是一大商家,当初曾经跟林家一起挤兑过冷玉堂。如今生意也做得大了,平日里知道皇后也就喜欢喝茶,便想着千方百计的弄了好茶来孝敬给皇后。
水溶偷偷地看看皇上的脸色,带着几分尴尬,便有些幸灾乐祸。心道:李贵妃来了,当着皇后的面儿,看皇上怎么说。
黛玉瞥了一眼水溶,暗暗地掐了他一把,没办法,水溶此时脸上的幸灾乐祸太明显了。若不提醒他一下,恐怕一会儿皇上要拿着他说事儿了,这傻瓜,如今的警惕性越来越差了。
水溶的腰上被黛玉暗暗地掐了一把,一时疼的厉害,但又不敢露声色,只好把茶盏端起来当着自己的脸,暗暗地呲牙裂嘴了一下,又抬脚悄悄地踢了踢桌子底下的黛玉的脚,方恢复了正常的脸色。而此时李贵妃也恰好到了进了临月阁。
“臣妾参见皇上,参见皇后娘娘。”李贵妃正是青春好年华的时候,二十多岁,后宫琐事虽然繁杂,但她十分懂得保养,脸上娇嫩的肌肤莹润的几乎透出水来,这一幅天姿国色,绝非病怏怏的皇后可比。水溶暗暗地担心,恐怕这李贵妃的势头,如今已经压过了皇后。瞧着她这副气定神闲的样子,哎——后宫啊,总是猪圈后猪推前猪,少猪更比老猪强。
这李贵妃还不是最年轻的,若在把那些二八芳华的女子们一个个都叫来,这会儿恐怕就是一幅集艳图了。
不过是皇后设宴,和北静王夫妇叙叙闲话,只因为皇上在场,这李贵妃就送点心来了,这只是刚开始吧?后面还会不会再有人来送瓜果?再有人送点山珍海味,还有奇珍异宝,御膳房的那些家伙们,根本就不用忙活呀,只让后宫这些娘娘们忙活,也就够了。
水溶此时方深深地感觉到,自己是多么的明智,在拥有了黛玉之后,再也没弄别的女人进府。别说黛玉受不了,看着这股累劲儿,自己恐怕也受不了。
“你倒是巧,来赶皇后的宴席?”皇上淡淡的笑笑,摆手让李贵妃起身。
“臣妾哪敢贪恋皇后姐姐的宴席?只是恰好今儿一早,臣妾娘家叫人送进来了几盒子自家制的点心,臣妾不敢独享,特特的给皇上和皇后姐姐送来,顺便也请北静王和王妃尝尝,可入得口如不得口?”李贵妃一张巧嘴,自然是舌灿莲花,几句话说的既合情又合理,饶是皇后心中有气,也奈何不得她。
“既然来了,就一起坐吧。北静王和王妃也不是外人,人多大家更热闹些。”皇上轻声咳嗽了两声,这看上去妻贤妾美的好场面,却总带着几分不自然。
黛玉的脸上便有些淡淡的,李贵妃乃李宇臣的女儿,李宇臣原来跟忠顺王走的很近,皇上可以为了平衡朝臣的权势而在忠顺王一党尽数铲除之后,重用李宇臣,但黛玉却不能无视过往,她对李贵妃,不过是表面上的客气,和跟皇后之间的真挚感情,是不一样的。
皇后的脸上亦少了笑容。如今李家权势如日中天,和容家暗暗地较劲。如今李相更是变着法的笼络子律,皇后每每听说这些,心中便不舒服。原跟皇上提过两次,因皇上好像并不在意。便不再多说。今日皇后宴请水溶夫妇,原想着大家在一处说说家常话,散散心,不想又把这些人给招惹来,好好地心情被搅乱了,一时也只淡淡的品茶,并不多话。
水溶发现有点冷场,便少不得寻找话头,笑着问道:“怎么不见二殿下?听说这些日子他跟着一个西洋来的传教士学西洋话,已经有模有样了。”
“哎呦,原来北静王爷也知道这事儿?”李贵妃一听子律的事情,立刻来了精神。
她想要跟皇后争,唯一争不过的便是子詹跟皇后亲,跟其他后宫妃嫔都冷淡的很。李贵妃没有子嗣,皇后也没有。子詹从小没娘跟着皇后,子律的母妃也早就死了,虽然皇上把他交给皇后教养,但皇后身子不好,对子律的事情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这就给了李贵妃机会。这两年,子律跟李贵妃走的很亲近,平日没事,还经常去李相府上。如今更是每天都去李相家里,跟一个传教士学洋文。
李贵妃面色平静无波,但眼睛里闪过一丝得意的目光。皇上若无其事的吃茶,又顺手拈了一块松仁饼来掰了一块放在口中,又回头对皇后笑道:“这个味道不错,你尝尝?”说着,便把剩下的一小块松仁饼送到了皇后的唇边。
皇后显然是被皇上这突如其来的举动给吓了一跳,就算平日里两个人在一起的时候,皇上也没这么细心体贴过,今儿当着这么多人,他这是做什么?
“臣妾谢皇上。”皇后苍白的脸上浮出一丝红晕,想要抬手去接那块松仁饼,然皇上却执意不放手。迫不得已,她只好张开嘴,轻轻地咬住那块松仁饼,吃到口中,却不知是什么滋味。一时间只觉得胸口被一团棉花堵住了似的,柔柔的,满满的,一阵凉风吹过,皇后的眼睛便湿润了。
黛玉和水溶倒没什么。只自顾吃茶赏菊。而边上的李贵妃却错愕了。皇上如此举动,也实在是夸张了些。就算是他要当着众人的面上演一出帝后恩爱的戏份,也是在没必要做这样的事情。
“子律今儿做什么去了?怎么一直没见他的影子?”皇上喂完了皇后,只装作没事人一样,回身来继续吃茶。
“呃——啊,他估计是去跟安教父上课去了。”
“我泱泱中华,几千年的文化积淀,难道还不够他学的?巴巴的去学什么洋人的文化。真是本末倒置。”皇上说话依然平淡,但李贵妃已经闻到了一丝火药味儿。
“皇上不高兴,等他回来,臣妾告诉他不去学了吧。子律这孩子也是一番上进心,想着学成之后,也可为皇上分忧不是?皇上看在他一片孝心的份上,别生气了。”
皇上哼了一声,没说什么。却听外边的宫女回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和纯公主给皇上和皇后娘娘请安来了。”
“哦?月儿来了?快进来,这孩子,来就来吧,怎么还不进来?”皇上一听和纯公主来了,脸上便有了笑意。如今皇上步入中年,身边子嗣不多,唯有二子一女。虽然前些日子又有个嫔有了身孕,但这几年来,和纯公主在皇上的心目中,一直是最可心的女儿。
和纯公主比凤璿大,性子越发的沉稳娴静。宫女出去传了皇上的话,她方款款而来,走到里面,先给皇上和皇后请安,又给李贵妃问好,然后走到北静王夫妇跟前,轻轻福身,含笑道:“和纯见过王叔,婶娘。”
“月儿真是大姑娘了。快来婶娘这边。”黛玉很高兴看见和纯,这个孩子总是淡淡的,性子跟婧玥很像,乳名也一样的发音,所以每回见着她,黛玉总要拉她到跟前,说些悄悄话。
“婶娘,怎么不带着琳儿妹妹一起来。我好久没见她了,怪想她的。”和纯公主靠在黛玉的怀里,悄声说道。
“她在家呢,回头我回家,你跟我去吧,到我们府上住几日,闲散闲散。”
“月儿倒是很想去呢,父皇总是不准我出门。”和纯公主笑着看皇上,撒娇的说道。
“你这孩子,出去了就不让人省心。上次若不是你闹着出去玩,哪儿会惹得那一场祸事,害的凤璿丫头陪你受了一回罪。哪里还敢让你出去胡闹?”皇上瞪了和纯公主一眼,脸上却是慈爱的笑容,因见李贵妃在侧,便索性问道:“你母妃这两天身子怎样?”
和纯因见皇上问及自己的母妃福贵人,忙起身恭敬地回道:“母妃今儿身上略好些。但太医说她还是不能出来吹风。所以不能来给父皇和母后请安,和纯来时,她还嘱咐和纯一定要给父皇和母后请安呢。是和纯贪玩,一时见了婶娘在此,便忘了。”和纯公主一边微笑一边说话,脸上娇艳的笑容惹人怜爱,众人都没注意她说什么,只顾看她甜美的笑脸了。
“请安不请安有什么要紧,你每天来你母后这里走走,她看着你,心情舒畅,也就安了。”皇上笑笑,又指着一叠糕点,说道:“这个芙蓉糕朕尝着很好,叫人再拿些给福贵人送去吧。”
和纯忙替母妃谢恩,宫女忙上前答应着,另拿了盒子装了糕点,往福贵人那边送去。
番外卷:水家有女初长成 第30章 北静王为女屈膝
果然不出所料,李贵妃这里的话还没落下,那边又有一对人马来,衣着光鲜,花红柳绿的样子,一看便知是何等身份。水溶只装作不见,而黛玉却有些烦躁,这样下去,这些娘娘们都来这里聚会,自己的话何时才能跟皇上明说?
黛玉的脸色被皇后看在眼里,知道黛玉素来不喜欢与这些人交往,便笑着拍拍黛玉的手,说道:“北王妃,本宫有些累了,王妃陪本宫到里间去歇歇儿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