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一会才该你——你可以两只手都举。”反正他都举也是3比2，要对方是哪吒我就不敢这么说……
杨戬打个哈欠道：“罢了，回去就回去，但是天黑之前我们必须得继续干活。”
李靖道：“索性吃了中午饭再回去好好睡一觉。”
我忽然道：“咱们去找刘老六吧！”我发现这里离他那已经很近，我们替他忙活了一夜，不去蹭他一顿实在于心难安。吕洞宾也表示同意。
我把车直接开进刘老六的院儿里，今天只有刘老六一个人看着垃圾摊儿。
杨戬大概一直没意识到刘老六指谁，这时才意外道：“舅父？”
刘老六看见杨戬也微微吃了一惊，有些失措道：“你也来了？”
杨戬点点头，两个人擦身而过，他背冲刘老六打量着四周。
我笑道：“老六，我们来吃你来了。”
刘老六心不在焉道：“好，好……”他转过身问杨戬，“二郎，上面的情况还好吧？”
杨戬头也不回道：“哪吒在主持战局，他好像又学了一身本事，黑煞神已经被他克制住了。”
刘老六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你也还好吧？”
杨戬道：“我见忤天监出了乱子，知道下面很难应付，所以特地来帮助你们。”
“哦，那就好……”
我忽然发现这两个人之间说话非常别扭，我知道杨戬是刘老六的外甥，按理说他们见了应该很亲热才是，可是现场横空出现了一种很尴尬的气氛，以往的刘老六满脸猥琐嘴上也没个把门的，这会却一本正经起来，杨戬见了谁都趾高气扬的，现在也变得吞吞吐吐。
天界娃娃把车变回原形，我一边粘着车顶一边小声问它：“这俩人是怎么回事？”
天界娃娃犹豫了一下道：“当初杨戬的母亲云华仙子思凡下界，嫁给杨天佑生了杨戬，这就是他人神混血的由来，不过云华仙子的这一举动使得天庭震怒，刘老六当时大概是脑袋被门挤了，就派天兵天将把云华仙子压在桃山下，杨戬学了一身本事大战天兵天将，又劈山救出母亲，后来在杨戬师父的几经调停下这两人才勉强相安无事，再后来杨戬为天庭屡立战功，地位也越来越高，不过这外甥舅舅之间始终有层隔阂。”
我恍然道：“这故事我好像听过，刘老六太不是东西了，我要是杨戬非抽他一顿不行！”
天界娃娃道：“毕竟打断骨头连着筋，你妈和你舅舅吵架你也不能真上手打啊。”
我愤愤道：“我舅舅要敢把我妈压在水缸底下你看我打不打他？”
天界娃娃叹气道：“人有人的社会，神有神的圈子，杨戬要不想彻底和圈子决裂就不能做得太过分了，而且他现在地位也很特殊，既是太子党又是第一武将，刘老六真有事的时候未必指挥得动他，李靖是元帅不也不被他看在眼里？”
我挠挠头道：“诶，不对！”
“哪里不对？”
“你先别说话，肯定有地方不对！”我冷丁道，“杨戬是不是也有个外甥叫沉香？”
“是有这么一个人。”
“沉香他妈也是下界嫁了一个书生，后来被压在华山下面，沉香劈山救母的时候带头阻挠的就是杨戬吧？”《宝莲灯》原著虽然没看过，不过看过动画片……
“呃，好像是。”
我一拍桌子道：“那杨戬就更不是东西了，他既然有过这样的经历，他怎么还为难他外甥呢？”
天界娃娃无奈道：“那你就得问杨戬本人了。”它补充了一句，“现在别问啊。”
我义愤填膺道：“为什么不能问？”
天界娃娃简单明了道：“以防他抽你！”
“诶，那我不问了。”
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杨戬他们家这本好像格外难懂，我现在对杨戬彻底失望了，原本我以为他就是有些傲娇，没想到真是一个冷血动物，我打定主意等他把下界的妖怪都抓住以后就赶紧把他送回去，做事这么没底线的人谁知道他会不会出卖朋友？
刘老六从旁边的饭馆买了一大堆菜都用一次性饭盒提着，就在院子里摆开道：“来，吃饭吧。”
大伙纷纷落座，吕洞宾和李靖显然都知道刘老六和杨戬不太对头，说话都云山雾罩除了打岔就是打岔，那俩当事人虽然坐在一排，我们说十句他俩说不上一句，说也是聊句天气，这顿饭吃得别扭无比，早知道我就不该来。
刘老六完全没了往日的神采，吃到一半回屋取出一套牛仔服递给杨戬道：“换上吧，别嫌旧。”
杨戬默不作声地回屋换了衣服，再出来时索性说：“我出去等你们。”说着带着哮天犬走出了院子。
刘老六重重叹了口气，拿出一瓶牛二对我说：“陪我喝两杯。”
“我一会还开车呢。”
刘老六咬开盖儿直接灌了两大口，脸顿时血红起来，他喃喃自语道：“我最怕的就是他掉下来，不是怕天界没有人打仗，就是怕我们之间难处，结果他还真掉下来了。”
我终于忍不住道：“当年你是怎么想的？我妈嫁我爸的时候我大舅也不同意，但我过满月的时候还不是巴巴地从外地赶过来帮忙又搭礼？你当舅舅的怎么这么狠？”
李靖和吕洞宾面面相觑，李靖尴尬地推开碗筷道：“要不我和老吕也先告辞了。”
刘老六摆摆手道：“没啥不能说的。”他把酒瓶子往桌子上一墩道，“小强啊，你妈当年要是非得嫁给一只鸟你姥爷能同意吗？”
我勃然道：“你妈才嫁给鸟呢！”
刘老六也不生气，喷着酒气道：“可是在当时天界看来，仙女要嫁给凡人就跟嫁给一只鸟差不多，就算我同意别人也不能同意啊，你要知道杨戬他妈不但是我妹妹，而且是第一个明目张胆闹着要嫁给凡人的仙女，这个口子一开，我以后就不好管别人了，我何尝不想睁只眼闭只眼，可天庭那帮家伙不干啊，我要不做出点表示我这个玉皇大帝就得给人撸了啊。猴子大闹天宫算什么？我无非钻钻桌子，可是手底下这帮人要闹起来我就真的混不下去啦！”
他能这么说倒是大出我的预料，我以为他要胡搅蛮缠呢，看来老家伙确实有苦衷。
我说：“那你意思一下就行了呗，还真把自己妹子往山底下埋？”
刘老六嘿然道：“你以为我要真下狠手凭他当初的杨戬能跑得了？十万天兵天将连一个毛头小子都拿不住——当然，现在是真不行了。”
我着急道：“这话你跟你外甥说去呀。”
刘老六道：“他未必不明白，只是话说得太明白我们反而更没法处了，归根结底是我没当好舅舅，我当初要拼着什么都不管全力护住他们母女也就不用为难了。”
我说：“不过按你说的你要是这么做了说不定你们一家都得完蛋。”
刘老六委屈道：“看，这么简单的道理你都懂。”
“呸，老东西给我下套让我说你好话。”
刘老六嘿嘿一笑，随即又正色道：“云华这档子事儿一出，也就给以后的人打了基础，我的七丫头嫁给凡人我没说什么吧？牛郎上天界住还是我给西王母提的意见呢。”
我感慨道：“就是苦了云华仙女，虽然鲁迅说‘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但第一个走的人毕竟还是费鞋。”
刘老六道：“云华没啥苦的，她在山底下那会我天天让龙王把熬好的鹿茸参汤往桃山上浇，吃得比狗大户还好，就是杨戬这孩子受委屈了，现在他本事大了没人敢当面得罪他，但背地里人们还不是拿异样的目光瞧他？说好听点是混血，说难听了你也知道叫啥。”
我冷丁问李靖：“你是不是这么认为的？”
李靖连连摆手道：“没有没有。”
刘老六叹气道：“当着面儿当然没人承认。”
李靖抓狂道：“我怎么还说不清了？”
吕洞宾道：“其实混血不混血在我看来根本没差别，不过杨二郎做事心狠手辣这一点我是颇有微词的。”
刘老六认真道：“杨戬他自觉身份敏感，打仗向来力求百战百胜，忤天监一直是他负责的，这次魔族利用他养伤的时机攻破了忤天监，看来杨戬认为是奇耻大辱，所以这才出手狠毒了些，那些下界的妖怪让他丢了脸，他是一定要杀之后快的。”
我说：“原来他还是监狱长。”监狱长可不就是最恨犯人越狱吗？
刘老六冲我们拱拱手道：“总之杨戬就承蒙各位照顾了，他性子孤傲些，各位就将就将就，能让他两分的时候看在我的面子上就多让一分，实在看不过了就告诉我让我教训他。”
我摆手道：“别扯那淡了，他现在随时抽你无障碍，等他真抽你的时候我们也看在你的面子上绝不拦他！”
刘老六叹气道：“反正现在又不是在天庭，他要真抽我我也认了。”
我看他说得有些可怜，打岔道：“算了算了，不说这些了。”
……
在刘老六这蹭了这顿别扭的饭，我糊上汽车的顶棚按计划带着众人回家睡觉。
在车上，我小心翼翼地跟杨戬说：“二哥，其实我从小就特自卑。”
杨戬纳闷道：“你怎么了？”
我说：“我家庭条件不好，长得不帅，学习和体育也都一般偏下——可是！”我话锋一转，眉飞色舞道，“我现在不也混得挺好吗？房子也有了，虽然是我爸的，工作也稳定，虽然赚不了多少钱，最重要的是我有你们这帮朋友，你说我当初万一想不开不就看不到这一切了吗？”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我觉得我应该好好地开导杨戬才是。
杨戬看看我道：“你知道这说明什么吗？”
我心下一喜道：“你已经悟了吗？”
杨戬三只眼一起翻个白眼道：“说明当初你脸皮就厚！”
第095章 解救右手行动
回了家，我把外衣一甩道：“我不管你们了啊，各自找地方睡觉！”
李靖和吕洞宾各有各的老窝，刘小六不在家，杨戬二话不说就占据了她的床，我也懒得提醒他，回屋倒头就睡。
这一觉直睡到下午六点多钟我才被一阵电话吵醒，卢拉在电话里说：“你在哪呢？”
我迷迷瞪瞪说：“就在家呢呀。”
“那为什么不给我开门，我敲老半天了！”原来她就在我家门外。
我这才趿拉着鞋去给她开门，李靖和吕洞宾也刚睡醒，各自坐着发呆。
卢拉进门一看我们三个红眼男人，不禁道：“你们这是打了一夜牌？”
我说：“抓了一晚上妖——你来有事儿吗？”
卢拉把一个文件袋扔进我怀里没好气道：“还不是你的狗给闹的，我爸也是熬了一个通宵，找了一堆关于‘中华黑雪顶’的资料，非叫我尽快送到你手里，我一下班就赶过来了。”
“哦，那多谢了，吃了饭再走吧。”
“不了，你们睡吧，一个个红眼灯似的。”
我笑道：“你来我这连饭也不吃就回去，你爸你妈得起疑心了吧？”
卢拉道：“我买两件衣服再回去。”
“别忘了就说我给买的啊。”
“美的你，有我这样的‘女朋友’省钱吧？”
我嘿嘿笑道：“我省钱你省心，大家各取所需。”
卢拉的手已经握在门把手上，就在这时杨戬从刘小六屋里走出来道：“小强，我们又该去捉妖了。”他乌黑的长发披在脑后，赤裸着上身，露出让人羡慕的六块腹肌，牛仔裤把下身线条修饰得修长饱满，一米八五的个头让人很有压力。
我这才发现二郎神其实还挺帅的，很有点剑眉星目鼻若悬胆的意思，就是起猛了还没来得及拿掉头上的毛巾，不过也幸好这样没把卢拉吓到。
卢拉见我家里忽然出现一个美男，不禁“咦”了一声。
我推她道：“快走吧，你又不爱男人。”
卢拉指着杨戬的右胳膊道：“你这是怎么回事？”
杨戬自从下界以后右胳膊上就裹着绷带，这时绷带上有血迹渗出，卢拉是护士，或许是因为职业敏感，所以一眼就发现了。
杨戬低头看了看右肩道：“不碍事。”
“给我看看。”卢拉又折了回来，直接去拆他的绷带。
“我说不碍事就不碍事。”杨戬想阻止，可又碍着男女授受不亲，只好任由卢拉解开绷带，一边跟我说，“咱们得继续干活了。”
他话音未落，卢拉忽然捂着嘴惊叫起来：“天啊，还说不碍事？”
绷带被解开以后我顿时就闻到一股腥臭，再看杨戬的右臂上，一个血肉模糊的大窟窿正在流脓，伤口周围已经肿起一大片，形状十分恐怖。
卢拉表情变得严肃起来，不由分说把杨戬推到沙发上，口气严厉道：“你这只手是不已经动不了了？”
杨戬无所谓道：“很快就会好了。”
“谁告诉你很快就会好的？”卢拉愤然道，“都已经化脓了，再不处理有可能要截肢的。”
“截肢？”杨戬仍旧毫不在意道。
我在自己右手上比划着说：“就是把这条胳膊砍掉。”说完我也震惊地问卢拉，“真的已经这么严重了？”
卢拉生气道：“你们这朋友是怎么当的？都没人劝他去医院吗？”
我无语道：“他自己都不疼不痒的，我们哪儿知道什么情况啊。”说实话我真没料到杨戬的伤严重到了这个地步，但是卢拉的话我也信，杨戬自从跟我们见面以来，就没见他的右手动过。这家伙的忍耐力真够可怕的。
卢拉观察着杨戬的伤口，问：“你这伤是怎么造成的？”
杨戬嘿然道：“不用大惊小怪，小意思而已。”
他胳膊上的是贯通伤，我知道那是被他们所说的黑煞神扎了一枪。杨戬自诩百战百胜，所以羞于细说。
卢拉下命令道：“跟我去医院。”
杨戬道：“我哪儿也不去。我们还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做。”
卢拉急道：“打牌比截肢还重要吗？”
杨戬坚决道：“总之我哪儿也不去。”
卢拉犹豫了片刻，起身道：“那你等着我。”说完就快步走了出去。
杨戬随后问我：“她是什么人？”
吕洞宾忍着笑道：“小强的未婚妻——这事儿不能细说。”
杨戬“哼”了一声，道：“跟小强一样，婆婆妈妈。”
我不悦道：“你说我婆婆妈妈可以，她可是条真汉子。”
卢拉没用多大一会儿就回来了，手里提着一大袋东西。她把东西放在桌子上对杨戬说：“我劝你还是跟我去医院。你的伤口必须立即处理，但是药店买不到麻药。”
杨戬道：“真的会截肢吗？”
卢拉肯定的点点头：“会的。”
我小声跟杨戬说：“咱们还是走一趟吧。你又不是哪吒。”
杨戬神色一顿，随即对卢拉说：“那你就随便弄弄吧。”
卢拉不可置信道：“我就没见过你这么对自己不负责任的人。”
杨戬冷冷道：“我向来如此。”
卢拉赌气道：“那你一会儿可别叫疼。”她从那一包东西里取出针管、酒精、棉球、输液袋等物，在桌子上码了一排，看着像刑具似的。反正我要是杨戬，看见这些东西就得乖乖跟她去医院。
杨戬神色自若，把右胳膊递给了卢拉。卢拉先用棉球蘸着酒精把他伤口周围的脓血清理干净，试探道：“疼吗？”
杨戬眼睛也不眨一下（第三只眼眨没眨不知道），道：“你弄吧，别管我。”
卢拉擦了擦汗，苦笑道：“你嘴还挺硬的。下面我要用生理盐水把你伤口里的脏血推出来，这是超出一般人忍耐极限的，你可要想好。”
杨戬伸出左手挥了挥示意她别说废话。卢拉咬了咬牙，拆了一个针管，吸了一管生理盐水从杨戬伤口周边扎进去。她推动针管，伤口里顿时涌出一股黄褐色带着臭味的浓稠的血。
我们在旁边看的呲牙咧嘴，杨戬鼻尖也渗出了细密的汗珠。卢拉不停用这种方法给他清洗伤口，脸上的汗反而是大滴大滴地滑落。就好像正在接受治疗的那个人是她。
我小心翼翼的问杨戬：“二哥，来本《春秋》看不？”话说这工程比当年关羽刮骨疗毒也小不了多少。虽然此二哥非彼二哥，但都是二哥吧，二哥那就是要看《春秋》的。
杨戬摇摇头。
我又问他：“那给你放个毛片看看？”
……
卢拉清理完伤口，拿出了针线……
我望而生畏道：“靠，你真的要下这种黑手啊？”
卢拉道：“这么大的伤口，不缝合的话是很难好的。”
卢拉凑到杨戬的右臂前，说：“你再忍一会儿，缝针其实没有刚才那么疼。”
杨戬一直坐姿端正，这时忽然下意识地往后拧了拧身子，我看出来了，他不是怕疼，是跟异性近距离接触有点尴尬。
我说：“二哥别怕。这位姑娘不喜欢男人。”
卢拉瞪了我一眼，开始一针一线地缝起来。我在一边起哄道：“看你这架势，手生啊。十字绣练出来的基本功吧？”
卢拉道：“我只是个护士又不是医生，将就吧。”她缝完针擦了擦满头的大汗，几乎要虚脱了。
杨戬一抹鼻子，道：“这就没事儿了吧？”
卢拉也不知哪儿来那么一股无名的邪火，忽然指着杨戬骂：“我从来没见过你这么野蛮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