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微有些怔愣。
桃少说了话,“请问这搜是怎么个搜法?”
“彻底、干脆,上上下下都搜一遍。”白衫男子望着桃少,彬彬有礼,“我也是奉命行事,有得罪之处请见谅。”
“好说,好说。”
然后两人就不说话了。齐齐望着我。
“怎么了?”
桃少推了我一把,“劳烦你,你不是该转个身。”
“哦,我这就转身。”我依言背对着他,手揣入袖袍面壁。
耳后是窸窣的声响,似乎一人摸一人受之。
一抹阳光正斜照。
墙壁上倒影正入我眼,后面这两人倒是一派斯文。一人弯腰俯身唰地一下,被扒衣衫的桃少依旧风流倜傥,只是裤子被褪在脚踝处,光着一双腿。
我怔了一怔。
小虎躯一震,身子往后踉跄了一两步。
结果,一双手按在我的肩膀上,“小妹,轮到你了。”
我瞪大眼睛。
白衫男子望着我惊惶表情,嘴角漾起一抹温柔的笑容。
“有些不妥当。”桃少慌乱地伸出手,按住他的手,横在我面前,“我那儿讲究男女授受不亲。”
白衫男子有些不理解,扭头望着他。
“她是女子。我们那儿的习俗是女子把肌肤露给男儿,就得嫁给那个人,”桃少低头,系裤腰带子,“不如就算了。”
白衫男子悟了,沉吟了一下,“那就稍微摸摸。”
“嗯,稍微摸摸。”桃少也颔首。
结果…
他在我手上摸了下,手移到腰侧,袭击到胸前,一罩上我浑身激灵,很不幸地突然从我的衣衫里滚出了一粒豆豆。乳黄的豆子落入干草屑中,一股奇异诱人的香顿时在牢房里散开了。
白衣男子瞪地。
桃少愣住了。
我已石化。
“你经常去玉华殿?”
“也不算是。”我老实回答。
“那你这是从哪儿得来的?”白衣男子问。
“玉华殿。”
说完之后我脸黑了。觉得这事儿么似乎解释不清楚。反倒是桃少怔愣,露出了诧异的神色。
“有什么不对劲儿么?”我有些惴惴不安,“这不就是一粒解毒药么?”
“解药?这半年难得一见的丹丸竟然被你认作一枚解药?你莫不是想吃了它?”白衫男子无奈地摇了摇头。
是啊…
有这打算,只是不知该怎么服用,准备先去问问碧尘君。
难道这被我从狐狸后股囊里抠出的东西是很珍贵的丹丸?
我怔了怔。
“红豆生南国,春来发几枝。劝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桃少低头伸袖,捞起来,探在掌心上望。
白衫男子凝神盯了会儿,“少殿下虽是一只狐,却是只了不得的仙狐,这灵丸只有在极致思念至亲至爱人时才会有的。不过总算是让我捉到你了。”他的手从我肩上下滑,一把握住我的腕,我疼得紧,他却眯起眼,嘴边微上翘,“你倒是说说怀内怎会有灵丸这等珍物?!你这个女人把我兄长害得受杖刑之苦不说,这会儿居然又偷到了玉华殿了?”
桃少诧异,按住他的手,“有话好说。”
“谁敢放肆。”突然一道声音在牢里荡了几荡,宛如天籁。
颂窦娥
一道清朗稚嫩的声音回荡在地牢里,底气十足,除了声线有些弱,语气里还真带着点儿威仪。
玉慕卿少殿下立在石阶上,缓缓走来,后面跟着一排侍卫,气场很是迫人。把铁栏里看戏的众弟子唬得一句话也不敢开口。
就在众人迫于他的淫威之下,这一团锦袍就朝我奔来,趴在我腿上,眼弯弯,还未开口便被我捂住了嘴。
我生怕他又蹦出娘子你怎么样…之类的话。
玉慕卿唔唔了一番,腾出手握住桃少掌上的灵丸,查看了一番,放入我手里,那一双漂亮的大眸子紧张地望着我,微微一眯,然后扭头道,“是我给她的,怎样?
“少殿下您不可徇私包庇。
“你的长兄可是柳墨?
“是。
“他看守书斋失责,被碧尘君责罚,你这做弟弟的不去照顾他,跑到这儿撒野是怎么回事儿?”
白衫男子默默地不语,但仍是很纠结地盯着灵丸。
“如你心中所想。本仙是不会分神思念那玉华那老头的,我娘亲死了这么久,按理应该想一想,可这天天见面也念不个啥玩意,这粒粒是我单给她的。我喜欢她,一日不见就惦记得慌。”说完,玉慕卿少殿下趴在我腿上,抱住我的腰,一道声音从他嘴里飘出来,“不知为何在你身边呆了些日子,就分泌出了这玩意。
泌…出这玩意儿…
“原本就是要给你的。但没想到却被你强行抠了去。”玉慕卿少殿下脸红了,“都说是给至亲至爱之人,你算不得是我至亲,那应是本仙所爱了。
我惊。
许多双眼睛望着我。
我在眼风中凌乱。
腾出手摸了摸这小家伙的长发,心道:不愧是玉华君的儿子,正所谓龙生龙,凤生凤。玉华的儿子真够引人注目的,他父亲的这一招委实又让他学了去了。
想来以后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因为玉慕卿少殿下驾到,迟迟未到的牢饭倒是来得挺快的。每人一碗粥,说粥其实也不全是粥。米粒没炖烂,就像是在蒸熟的米饭上浇了大半瓢冷水,汤水上面还飘着一两根咸菜萝卜。
桃少端着喝了一口后,喷了出来。
“怎么这么酸。
“听说犯人在的牢房里都得吃馊掉的冷粥。”南纳某只看守有些愧疚地低下头,“我们一时没准备,原本想等饭隔夜馊后再送来,又怕你们饿着了。所以厨子特意把汤汁加作料弄酸了,浇在粥内。
桃少悻悻然,苦愁苦愁,“真是辛苦你们了。
“不辛苦,不辛苦。
我忍俊不禁。
反倒是玉慕卿越听脸越黑了起来,“这是人吃的么。
南纳看守一愣。
“少殿下身子娇贵,吃不惯。”桃少斜一眼,笑了。
玉慕卿板着脸,手一挥,“去给本仙弄别的吃食。
结果东西还真端上来了。一盘又一盘琳琅满目,皆为鸡翅膀,鸡腿,八宝珍鸡,盐焗凤爪…
玉慕卿把食盒放在我面前,把擦好的象牙箸双手递给我。
我望着这一盘盘的鸡,怎觉得不是人吃的,反而是做给狐狸吃的。
“你不用担心。”玉慕卿轻轻在我耳边说,“有我在保你吃好睡好。不就是书斋内丢了一本破书么,你不会怎么样的。
我怔怔地望。
他眼弯弯笑了。
这似乎不像是个几岁的孩子的话。
在他热诚的目光下,我咬了咬鸡骨头,默默地嚼了起来。
桃少抱着酸粥,窝在墙角,无比凄怨可怜地望着我们。
我一时良心过意不去,示意桃少也来食。
“当真?
“真的不能再真。
桃少满脸惬意地把粥给泼掉了,踱步踱步,弯腰撩袖,手持箸想来夹。
“这东西想来桃弟子也吃不惯吧。”玉慕卿从牙缝里哼出了一句。
桃少笑得讪讪的,手愣在半空。
“你个团子。”我咬着筷子拿手敲他的头,“东西这么多,让给别人吃一点又怎么样。”
“本仙是特意给你的。”玉慕卿缩头,手捂着脑袋,嘟着嘴,睫毛眨啊眨的。
眨得我良心微微有些过意不去。
他低着头,浑身受虐的气息散去后变得有那么丁点可爱了。
他摸着脑袋瓜子,亲昵地挽住我的手臂,漂亮的眸子望着我,不生气,反而笑了,“不过,难得见你待本仙这么亲切,我甚感宽慰。
我默默无语。
“少殿下。”牢房外有个侍人扭捏着,把墙上的土灰蹭了一半才的终于开了口,“兆曌上仙有一句话让我捎给您。
“何话?
“如今不是化形的时候,别死撑,滚回为师这儿来。
“本仙不去。”玉慕卿低头思索了一下,挺直了腰板,很有骨气道,他斜我一眼,“除非把小妹…
见我瞪他,立马改口,“除非把无辜的众人放回去,我就离开,
于是玉慕卿还真住下了。
连带着桃少的被褥都换了,加了床下新的。
夜里小家伙窝在被褥里,脑袋枕在我胸前,手圈住我的腰,眼眯眯。
地牢里同门弟子们全没了睡意,托了少殿下的福,他们不仅有饭有菜有小酒,还加了宵夜。
这会儿以桃少为主,一个个倚在各自的牢房里,佯装嗑瓜子,边嗑边晓有兴趣地望着我们,恨不能把耳朵贴到铁栏上。
我望着这粘糊糊的小糖胶,“少殿下真的打算把我的清白毁么?
“何为清白?
“就是还没婚嫁之约的男女搂搂抱抱,不清不白。
“是以,我们早不清白了。
四周隐隐传来抽气声。
我望着眼前个小到可以做我儿子的娃娃,深吸一口气。“我还只见了少殿下两三次而已,殿下这般热情从何而来?
“父君说,以后我要娶就要娶像娘亲这般的人,本仙第一眼见你就觉得有些熟悉,第二次见你便觉得莫名的激动,第三次见除了温暖便觉浑身舒畅。如果有前世,我想一定在哪儿见过你。”他捞住了我的手,“这种又亲又期盼又无措的心情,让本仙甚感喜悦。
我眨了眨眼。
顿觉无力之感如波涛般涌来。于是转身遂不作答。
他的小身子又贴了上来,从后面搂住我,像是一只怕寂寞没有安全感的小猫。
一夜无梦。
在地牢里我无时无刻都在努力扭正着玉慕卿少殿下的感情观,一晃神时间过得飞快,我吃三餐鸡全食,做梦都是鸡毛的时候,有人入了地牢。
玉慕卿恹恹的从榻上爬起来,揉眼睛。
门开了。
“什么事?
“奉命请这位姑娘进殿。
“那其他人呢?”
“失窃一事已有眉目,他们可以离开地牢了。”
玉慕卿殿下很欢喜,“我说了有我在,你一定会被放出去。”
“我为何不能与同门一起走?入殿作甚?”
来人抿嘴不语。
玉慕卿微微一笑,把他爹的神韵学去了大半,“定是兆曌上仙听我说过许多次你,这次想见一见。 ”
把人退身,笑着作了个请的动作。
殿上除了兆曌上仙,很意外地坐着玉华君,碧尘君和银魅君。
一个女人跪伏在地上,单衣上沾了污血,颤抖,青丝滑了一身。
“师父,父君,二位叔父也在?”玉慕卿拉着我往前疾急几步。
我扭头看到那女人的脸,苍白得毫无血色,眼里涔出泪珠,咬着唇呜呜哭着,除了身子单薄了些,样子落魄了些,但身形容貌无疑是…苗女?!
下一刻,我的腿就被她抱住了。
“小妹。”苗女哭着双手环抱我的腿,又一泡泪把我裤腿儿给浸润了。
“你这是怎么了?”我心里一沉,在几位殿下的注视下,去扶苗女,“他们对你做了什么。”
“你不可以再害我了,你告诉他们这一切与我无关。”她抬头凄凄惨惨地望着我,手指发白,拧紧了我的。
“你这话是什么意思?”我凝视着苗女的眉目,冷静地问。
“现在人来了。”兆曌上仙道,“你可说了,放心大胆地。”
“是小妹。”苗女已是泪汪汪,死死揪住我的手望着殿上,“不关我的事,是小妹让我做的。”
一片寂静。
碧尘一双眼,望着我,久久的,倒是第一个开口,“小妹,她说的可是真的?书是你偷的,迷迭香是你配的,你甚至要偷学书中禁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