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我无所谓般应付地嗯了声,手也没轻重,伸着食指瘙它痒,“外头捡的,不比家养的,性子烈点也属正常。”
小狐狸一副柔顺的样子,还仰首眯眼,往我掌心上蹭,一脸乖巧讨好的小可怜样,由着我沾它小便宜。
我眼眸温柔了起来。
“可不是么。你也小心。”苗瞪大眼睛,声音戛然而止,她望着我再望了一下小狐狸,脸上悲戚万分,有所动容,啐了一口,“这小势利鬼。我们俩还真是同人不同命。明明是我捡它回来的,吃我的牛肉干,”苗女作势抓起锦袋,掏出一把零嘴狠狠地嚼着,“它却挠我,巴结你。”
我失笑。
“你也别太计较,我把它还你便是了。”我提着它腋下,捞起起来,小狐狸立马翻脸了,扒着我的手,龇牙咧嘴露出小尖牙望着苗女。
“别别别,我可不想再被它挠了。这小家伙明摆着就很喜欢你。”苗女眼巴巴地望了我一眼,“我本来就说要送只兔子给你的,这会儿没了兔子,养养狐狸也一样的。”
这…
能一样么。
我盯着这只像是能听懂话,这会儿貌似放宽了心,软软趴在我膝头,伸着小舌头舔我掌心的小狐狸。
一个是吃素的,一个是吃荤的。
这可差别大了。
不过有得养总比没得好。
有个小家伙作伴也着实不错,我笑眯了眼,搂起它嗅了嗅,身上还挺香的,是一股淡淡的草木味。
“对了,苗女…”我脱了履,席榻卧坐于上,“今儿个你练得怎么样了?”
“还真别说,这书上的东西大有用处,可比先生教得好多了。”她撸了袖子,转身来到案上去揭铜香炉,拿簪子拨弄里头的曼珠沙华。
“你把今儿从书斋里翻来的书也借我瞅瞅。”
苗女怔了怔,回首,眼眸里亮亮的,“难得你也有认真的时候,等着,我这就去给你拿来。”
“你待我真好。”我眼眯眯。
“你嘴巴上涂抹蜜糖了不成。”苗女诧异地望了我一眼,笑着,低头单膝跪在榻上,伸手掀垫子,往里摸索着。
“我是说真的,无论他们殿内办出啥选人的法子,我想我势必不会与你争的。”我由衷地叹道。
苗女专心致志地摸索着,似是没留心听我说话。
小家伙挣扎着从我手里扭脱开来,屁颠屁颠地在榻上乱窜。
苗女浅笑,略有几缕发丝微垂遮挡了她的额角,看不清眸子,隐隐只听到银镯子轻响,她的声音拔高,有些惊慌了起来,“咦,还有一本呢?”
另一端,小狐狸低头嗅嗅…叼着什么纸,往后退步子。
我歪着脖子瞅了一眼。
汗…
“不用找了,被它踩在脚底下。”
苗女眉间神色缓了,舒了一口气,拍了拍手中那些书上的灰,正色地望着我,“有件事,说起来有些奇怪。”
我疑惑地看着她,眼里尽是懵懂之色。
她将书摊好,摆在我面前,“你仔细瞅瞅这些书,察觉到了么?”
书都是旧书,纸张泛黄,翻着有股陈年又古旧的味道,页间有些发霉了,霉点呈现不规则状…
当然当然,她定是不会让我看这个。
书名有些晦涩,但细翻一下不难看这三本中有两册内功心经,一册符咒。
我瞥了一眼正撒欢着踩着书的小狐狸,心一动,只见它小爪下的封皮写着重阴…我起身抱开小狐狸,挪开它那小身子板,才看清全名,是《重阴二道》。
好怪异的名字。
这书也比其他的三本要旧得多,我诧异地拿它起来,翻了翻。
书里前几页提的都是些法术书,而且这法术…似乎也不太简易。
“这《重阴二道》是我偷来的。”苗女轻声说,“当时我一眼便看上这书,满脑子想着怎么把它弄到手。而,另外三本未曾细看,是随手拿的。”
我一阵恍神。
“还记的咱们想起离开书斋时玄墨与我们说的话么。”苗女作势抖了抖袖袍,斜瞄了一眼,微站了起来,学着柳墨的神态与举止动作,装模作样地颔首道:“一本心经,一本简易法术,一本符咒,你倒是挺会挑书的。我记下了,你且去罢…”
“你的意思是?”我心头一紧。
这会儿,只觉得手里的这本法术书格外的烫手灼人。
苗女瘪嘴,泄气地坐在榻上,漫无目的扫了一眼榻上的书,轻声说,“谁知道呢,法术书明摆是我偷的而不是借的。”
我眉头一蹙,突然好生不安了。
我掩护苗女窃书的事儿,那人是不是早就知情,却故意放我们二人出去。可我与他素不相识,今儿也才第一次见面,他着实犯不着为我们冒这么大的险。
柳玄,柳墨。
都是柳字辈的。
柳玄是碧尘的亲侍,想必柳墨也是为二殿效力的。
此事若败露了,真这么追查下来…
兴许也出不了啥大事。
况且,今儿辞别碧尘时,他也叮嘱我要好些看书呢。
我如惊弓之鸟,眼滑溜溜乱转,这么想后虽淡定了些许,但仍是心有余悸,依旧是探出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抚顺着它的毛发,小狐狸眯眼龇牙打了个哈欠。
小家伙哼哼着,不住地拿蓬松尾巴扫我,安慰我。
一时间寂静无声。
我笑眯了眼。
“船到桥头自然直。”
苗女一脸醋意,伏在榻边,掐着牛肉干作势要喂小狐狸,它很傲气地别开脸,柔柔软软地躺在我身旁,卧趴下。
她讪讪的放下了手,瞅了一眼肉干,改丢自己口里,“我伺候了它一天,也没见这家伙给我好脸色。”
“是么。兴许我与它投缘。”我执袖,探掌,准备再摸摸。
小狐狸却在此时,浑身一抖,毛似是炸开了,明亮的眼睛专注地望着某处,尖细的耳朵都竖起来了,倏地立了起来,跃窗而逃了。
我手还空停在半空…
不得不说,
还是有些尴尬的。
外头突然传叩门声,还颇为节奏有序的。
我与苗女对视,二人皆神经绷紧,她骤然一跃而起,极有默契地赶紧把书藏在了被褥里。
于此同时,门栓滑落在地,大门就这般轻轻松松地随风开,风呼呼地灌了进来,
我捂住被褥,完全呆愣住了。
一袭玄色衣袍的人立在外头,目光很精准地望向了我。
只缓缓说了一句话,“银魅殿下找你,你且随我来。”
啊?
苗女给了我一个,你好自为之的表情。
我有想哭的冲动。
忙不迭地弯腰,往脚上套履。
换做平时,我可不是这么没骨气的,就算是天皇老子叫,我也要磨蹭磨蹭拖延点时间再慢悠悠趾高气昂地迈步走。
谁让我这屋里藏了危险的物什,我只有畏畏缩缩,夹尾巴的份了。
半炷香功功夫后。
“小哥,我们这是去哪儿。”我望了一眼荒芜小道,眸子里有些茫茫然。
“啰嗦,随我走便成了。”玄衣人斜我一眼,望见我如此地惴惴不安,又好心地补了句,“ 吃不了你的。”
他的“好心”堪比“坏心”。
我只觉得毛骨悚然。
三殿下,不会又想出啥另类别致的法子来折磨我吧。突然我敛神,山风吹过,草木微微起伏,气场都有些不一样了。
一个身影背对着我,玉树临风,优雅地抬手,指挥了一下。
玄衣人点头,悄然撤了。
我几乎拔腿,也想跑。
结果那人徐徐侧身,转头,眉梢眼角阴柔无比,他朝我一笑,缓缓说了一句话。
他说,你再跑一步试试,保管你手断脚断。
一时间,声音慵懒,恰似春水。
——修改于2010.1.1
介洞忆往昔
话说得如此挠人,不是银魅,还会有谁。
如月辉般柔顺亮泽的发在风中飞舞,千丝万缕,点点银辉着实惹眼,他细长的眼弯成了一个很好看的弧度,脸上挂着温和的笑容,美艳无双。
我的思绪啊思绪在风中凌乱。
银魅凝眸流转闪过戏谑,波光艳涟,朝我招手,“小妹过来。”
不过去…
我警觉得往后退了步,想着有不妥当,又连退了三步。一时间眼神闪烁,满是宁死不屈,坚决捍卫贞操的小贱样。
他眼底似是笑意。
还未等我有所反应。
便一把握住了我的手。
我诧异地看向他,谁料此人望也不望我,只顾往前走,“带你去一个地方。”
他一副你乖,老子就不用蛮力的表情。
于是,我肩耸下,么有没骨气地衰了。
其实去也没怎么花力气。
银魅大人左手腾空,捏了个手诀,淡淡的光在他眉宇间散开,愈发强烈,灼得妖艳夺目,点点荧光缀在他华丽的黑袍上,漫到了我的手上,衣袍间。
并不凉…
甚至有些暖意。
哗地一下,白芒强光骤起,一时间头有些晕,我忙眯起了眼,反射性地侧头以手臂挡住那烈光。
无风无声,四周寂静了。
我不由自主地拉紧了银魅的衣衫,往他身上贴近,只觉得他手环在我腰间,也顺势把我往他怀里带去。
温软触体,鼻息间萦绕着男性独有醉人的气味。
心骤然间如雷鼓般跃动了起来。
“你这胆小怕事的脾性依旧是没有变。”他低头说着话,话里隐含笑意,“好了,不睁开眼瞧瞧这儿么?”
他话里引诱的意味实在是太浓了。
心也痒痒的。
于是我便从了他,待我睁开时,却发现,此时此地的景致有了大变动。
荒芜之地…
山风吹起枯枝。
而我们二人正站在一个洞穴前。
洞前布了些蜘蛛网,野草长了有一人高,这地方在败叶落枝的衬托下,显得格外有些萧条。
银魅依旧是环着我腰,吃尽豆腐,眼弯弯的,千年冰层脸上似有着难得的好心情,隐有笑容。
我像是被刺扎了一般,蠕动着身子直往后缩,试图脱离他的管辖掌控区域,他却抓着我的手臂,紧紧的。瞅了我一眼,斜入鬓角的眉也挑了起来。
我不敢动了,仰首瞻仰并赞叹了一番洞前的…蜘蛛丝。
然后顺势甩开了他的狼手,往前走了几步,仗着胆子往里头喊了声:“有人么?”
洞穴里面黑漆漆的,隐有回音。
…么有人。
我望了一眼身后的银魅。
“这是何处?”
银魅不言语,只是抬手,拂去洞口的蜘蛛丝,扯着千丝万缕,一抹细丝随风飘还落了我满脸,呸。
我一脸嫌弃的擦了把脸,全然忘了刚才我方才是怎么胜赞过这小小蛛丝,揉眼抬首。
只见洞门上方似乎是被人用力刻上了字,隽秀极了,只是灰蒙蒙脏兮兮地看不真切,“…介…洞…”
介洞?!
嗯,颇有深意。
银魅嘴一扯,神情略微古怪地望了我一眼,表情么着实看不出他脸上那是啥表情。他只是不疾不徐地用袖子抹了抹没入石头里的灰尘。
字愈发的清晰了,只有三个。
此洞名曰:
缘玠洞。
“这名字好生熟悉啊,对了…”我想了想,一拍手,兴奋了,“碧尘曾与我说过这处。”
话一出口,我便捂住了嘴,惊惶地望了眼前的祖宗一眼。